接下来的几天,四贞几乎天天都在屋子里呆坐着。她原是想为父亲披麻戴孝的,但想到如今只以白公子的身份躲在这梧州城内,终是只能把平时所穿的衣服全换成了素色。

    这期间孙延龄倒是来拜访过几次,不过通通被四贞和长碧拒之门外。孙延龄倒也不介意热脸贴了冷屁股,但也无法理解她们的哀痛,只道是她们为家乡陷落而忧心,偶尔便给她们送来些梧州特有的稀奇小礼物,期盼哄她们开心。

    短短一月之内,孙延龄所说的桂林难民终究是和其他地方逃来的难民一样出现在了梧州城郊,四贞知道现下没有太多可以让他们免于流连失所的举措,只好在城外设下了一个粥摊给难民施粥。

    长碧便也跟着四贞日日到梧州城外,坐在马车里看粥铺面前的难民人来人往……

    在难民群里,四贞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老人背着一个小布包,手里拿着一根长棍,那根长棍拿着的姿势和别人格外不同,像是桂林那个街边卖糖葫芦的老伯。四贞一下子注意到了他,对着守在外面的侍仆说:“把那个背着蓝色布包的老人请上来。”

    老人一看见穿着男装的四贞,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待得看真切了,眼睛里便激动地盈满了泪水,“孔小姐……”他把手拿到眼眶下擦拭泪水,却因为手上的灰把脸抹得更加暗沉无光。

    “孔小姐来了呀!快看看今天的冰糖葡萄冰糖橘子怎么样?喜欢什么样的告诉我。”四贞回想在桂林时,总爱往小吃摊最多的那条街冲。这位笑眯眯的糖葫芦爷爷,早已认得她了。以前的他总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妥当,胡须剃的一干二净。他曾经说过,若是穿戴打扮不整洁,旁人便会怀疑他的糖葫芦不干净,不来光顾了。却看如今他胡茬满脸的邋遢样子……

    四贞让长碧拿出一大袋干粮,问他:“桂林如今怎么样了?”

    “桂林……尚好。李定国尚算是个好人,倒未行多大坏事。只是连日战争,我城里的房屋被飞石所破,城外的砂糖橘又被李定国的象群吃光抹净。时局动荡,人心惶惶,也不会再有人出门买糖葫芦了……”老人说着说着开始抽噎。

    四贞心里一惊,心里生出一阵凉意。她爹不曾烧杀抢掠,敌军亦未曾。但即便是这样,依旧有许许多多和糖葫芦爷爷一样的普通人,流离失所,生活无着……到底,是谁错了?

    她伸手入衣怀深处,抚摸着那颗象征身份的玉佩。定南,定南,何日才能让这南方彻底安定,黎民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我打算接下来接着往东走……那李定国来势汹汹,恐不会就这样收手,梧州势必也会陷入战火之中。小姐你要保重。”老人哭了一会,喘过气来向四贞拜别。

    长碧又塞给他一些银两,叮嘱他不要对外透露在此间见过孔家的小姐。

    待老人走后,四贞说:“我们去找孙延龄。但愿这场战争能止于这梧州城下,不要再殃及千千万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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