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行人都看呆了去,那马躺在地上嘶嘶出气,还没有毙命,但是不知为何就是站不起来了。

    就连刚才它为何倒地也不甚清楚。

    动静实在太大了,谢姮稍稍掀开车辆,印上的就是毓画有些焦急的脸庞。

    “姮娘子,不知道是哪来的畜生受了惊,一下子撞翻了好些人马,现如今又突然倒在了地上起不来,所以前方的路都堵上了,要稍待片刻,咱们的车子才能往前走。”

    “这都无妨,只是你悄悄去看看那马,究竟是怎么回事?”

    毓画领命去了。

    马匹边围着好些看热闹的人,大家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谏议院的官马,身上还有官戳,有人说这是法门寺的寺马,马屁股上的明明不是官戳而是寺印。

    至于这马为何突然倒地,也有不同的说法,有人说这马本来就是疯马,跑了这么多的路本来就该支撑不住了,正好到了这条街,这辆油幢车前就倒了下来。有人说是有一个绝世高手出了手,既没有命中马的要害,又让它伤不了那车中的贵人。这事做得倒是巧。

    大家都议论纷纷,毓画一一都记在了心里。

    只是在大家把全幅注意都放在那匹莫名其妙的马儿身上时,在油幢车中的姮娘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看似乞丐的老人,身上缀满了补丁,鬼使神差地推开了油幢车的门,挤了进来。

    他一张脸上满是油污,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团恶臭,本就是一个让人万般嫌恶的人,若是常人早就开嗓大叫了。

    可是偏生谢姮看见了他有一双异常清澈的眼睛。

    “你是什么人?”她迅速理清思路,镇定下来,“外头虽说大家都去看那疯马了,可是我这车至少还跟了五六个人,你绝无可能凭一己之力掩人耳目地上了我的车,你并非凡人?你是……”

    “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聪慧,”那老人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我是你的故人,换了个皮囊,你就上下都忘干净了?!”

    “莫非是万回大师?”谢姮灵光一现,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这两个字,旋即就脱口而出了。

    “你是如何想到的?”那老人瞪大眼睛,捋了捋满是油污的头发,“我这么多头发,看起来像比丘吗?”

    “万回法师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谢姮笑了起来,连忙向他拜了下去,“世人都知道万回大师行常人所不行之事,况且也没有什么清规戒律说头陀行的比丘就不能有头发了。”

    “小丫头,还知道头陀行?”万回法师皱起眉头,一张酱色的脸上看不出来喜怒,“那你可知道我为何来寻你?”

    “上回法师向崔府递信,约了大兴善寺俗讲,小女子本以为能拜见法师,却不想被圆具法师给找上了,我当时就想,那圆具法师定然是授了你的意,才会找我的,那我与大师您必定还有未尽之缘。如今总算见到了正主,也算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万回法师上上下下看了谢姮好几眼,清澈的眼神深处是一抹黯然之色,但由于隐藏地深,连谢姮都没有细看出来。

    “小丫头猜的不错,老衲这回来,也是给你送信来的,”他不由分说地将一封书信递给了谢姮,“看仔细了,你与长安缘分已尽,此去洛阳,别的都没什么,但是那块玉,你需要时时佩在身侧,否则连老衲也帮不了你了!”

    万回法师的声音几乎是震耳欲聋,轰轰轰地就在姮娘的耳边轰鸣,外头纷至沓来的人声、脚步声、车马声全都消失不见了,全天下、四维上下就只剩下他的声音。

    “法师,法师!”谢姮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叫唤了起来,她心底有好多的疑惑,急需弄个明白。

    可是万回法师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竟如一抹青烟一般,从车门的缝隙中飘了出去。

    “法师,法师!”姮娘连忙伸手去拉,可哪里还有半片衣裳,空空如也。

    车门猛地被打开来,露出了毓画心焦的一张脸:“姮娘子,你怎么了?”

    “你……你看见有一人从车里出去吗?”姮娘额头躺下汗来,拉着毓画的手急急地问道。

    “娘子怕是做梦了吧,我适才看完了马就走了过来,都已经守了车子一会儿了,没有见什么人从车子里出去,我是听到你再叫唤法师,以为你做了梦,这才进来探视的。”

    拉住毓画的手陡然就垂了下去,万回法师自然是神出鬼没的,多有异行,连陛下都极为佩服的,难不成还是假的?

    她如今算是见识到了,适才那一切就如梦境一般,只有怀中的书信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姮娘子,坐好罢,我们就动身了。”毓画见她神色平静下来,这才略有松弛。

    “马已经被挪开了吗?被它撞伤的人呢?都送去医馆了?”

    “说起这事还是忒邪门了,那马也不知何故在地上躺了许久,连武侯府的人都来了,可就是看不出来倒地哪里出了毛病。大家也觉得束手无策了,可它竟然突然便站了起来,撒腿就跑得没影了。而且不光如此,被它撞翻的车马也据说都不疼了,都能起身了,就跟神仙下凡了一般,你说奇不奇。”

    谢姮当下明白,这都是万回法师设的障眼法,不过是特意为了给她送这封信。

    谁不知道万回法师,连圣上都急于想要收于麾下,可奈何他始终闲云野鹤、疯疯癫癫,即便是封为国师,他也视同草芥。

    姮娘始终不明白,这样的万回大师,为何对自己竟能如此费劲心思。

    车马辘辘地往前行驶,油幢车中的谢姮避开大家的眼目,将怀中的那封信打开了来。

    吾儿姮娘亲启,墨笔上是几个遒劲的大字,锋芒肆意。

    谢姮愕然,万回法师特意给她送的,竟然是义父卢绾的亲笔书信!

    不多久,一道黑色身影已经出现在松筠院内,向正在芜廊下泰然喝茶的崔珩如实道出了法门寺外发生的这一幕。

    “待奴欲要出手将那马击毙时,马便突然倒地,可附近并未有什么绝世高手出现。”

    那黑衣人女声低沉,再看她的身形婉丽窈窕,虽然被黑衣尽覆,也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大眼,还是能很容易知道这是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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