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姮自然是挣不开九曜的钳制的,但是这并不影响她扬起的那双挑衅的眸子。

    “怎么,堂堂九曜上尊,整个三界最讲规矩的上神,也干起了偷偷掳人的勾当?”阿姮美丽的唇瓣,吐露出来的是最有杀伤力的言语,只是九曜又岂是常人,能被她一言两语所激怒。

    作为一位□□上神,他有无尽的辉光,如果悉数放出,即使是欲界的任何仙灵,都无法看清楚他的模样。可如今,为了迁就这位小小凡人微末的法力,他将神光尽敛,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洗去她眼眸中的恨意。

    “你想嫁给他?”他冷不丁地问道。

    阿姮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她勾起了一抹轻嘲,双眸直勾勾地望着这位□□上神,勾魂摄魄一般,只听她问道:“为何不想?如今想来,他待我只有一片真心,而我竟然因为毫无意义的前尘往事负了他。只是不知道,这位上尊,你是无欲无求的九曜,还是痴心不改的崔家五郎呢?”

    阿姮自然是想激怒九曜,只不过上神的定力,又怎会因这小小的言语而动摇?

    “无论你想还是不想,也已经不重要了,从今往后,你就只能在这朝阳山活动,直到本尊放了你为止。”

    “九曜,你怎么敢!”阿姮始终没有料到,他竟然能如此明目张胆,十万年前的深仇大恨难道就这么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此揭过了?此人为何如此厚颜无耻!

    “不敢?”九曜反问道,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本尊到底敢不敢,你不是最心知肚明吗?”

    三界之中,除了阿姮,谁又比她更知道高高在上的九曜上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仙?

    “我不过一介凡人,即便你关得了我一世,对于你漫长的神身来说,不过朝露般短暂。上尊如此厚爱,便是要违抗天规也要犯禁,难不成是对我这区区微末之身仍有旧情?”阿姮怒目挑衅,讥讽道。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十万年前的那场浩劫之后,就在谪仙台上,她被诸天观刑,当时拼尽全力问了他一句为什么,可是他当初的回答是:“他们都是应劫而生。”

    即便是那个时候,她还是不信他为何会如此面目全非,还是不信他当时为自己编织的世界全都是虚情假意。直到高高在上的他用那么冷冰冰的言语吐出了那样的说辞。

    她终于信了。

    既然所有在浩劫中的生灵都是应劫而生,她这天生天养的小丹凤,也只不过是整个劫运中穿针引线的工具罢了,在这个故事中,她会爱上他,他会利用她,而她会害死大家。

    九曜冰冷的眼眸注视着这位口出狂言的女子,但是始终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无论是恼羞成怒,亦或是残忍无情,唯有无尽的冷漠而已。

    “你最知道我是何人,关你,自是不想坏了大计。”他蓦地开了口。

    一团无尽的悲伤涌上了阿姮的心头,望着眼前的这人,十万年前便是如此,连极尽缠绵都只是计谋中的一环,十万年后他又如何能免俗?真是可笑至极。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当初会对这样一位冷血无情的神君动了心,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

    此时她唾弃自己,厌恶自己,想杀了自己。

    “既是上尊的命令,我这微薄的法力必是躲不过的,”阿姮嘲讽道,“只是不知道上尊想关我到几时?我想去趟通天堑也不允吗?”

    “你不必去了,丹朱已经回到了扶桑神宫,十万年前的那些旧人都已归位,你不必惦念。”

    “那我师父呢?”阿姮的师父嶎缭上神因为那桩事的缘故化身为阆风石,已经驻守玉京山十万载了。

    “嶎缭上神自有他的机缘,届时你便会知晓了。”

    阿姮听不得九曜将此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石封之苦,十万年来的日晒雨淋,丝毫动弹不得,即便是师父修为高深,可以化身无数,但是这元神被禁之苦又岂是区区机缘两字可以形容出来的,但此时她并不想同他起什么争执。

    “既如此,上神便松手吧,我总归逃不走的。”这回,阿姮竟挣开了九曜的钳制,她头也不回地往朝阳洞里走去,根本连看都不愿意看门口的那人一眼。

    她果真是厌极了他。

    既然九曜不让她踏出朝阳山,但这里少说也有方圆百里,除了奇花异草,还有殊丽的景致,阿姮心想,有苍梧在这里陪伴着她,便也是极好的。

    那人身负三界重任,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守着自己,打照面这种事情,已经给他甩了一次脸子,不至于还要凑上来自讨没趣。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如何受得了这闲气。

    她只是担心洛阳城里的那场婚礼,大婚前夕新妇消失无影,崔府那边和阿姊那边,以及师父和东渐那边,不知道会是哪般光景。

    酹月池一汪碧波寒潭,在月色的映衬下依旧美地如梦似幻。阿姮故地重游,在池边望着那湖面上微小的涟漪,仿佛进入了幻境。

    一条红色的鱼蓦地冲出了水面,在月色下发出鸳鸯般的鸣叫,紧接着,一群奇形怪状的鱼也游了过来,五彩斑斓地在水下扑腾着身子。

    “这是赤鱬吗?”阿姮惊喜地问着安分蜷卧在自己身旁的苍梧,“当年我们在英水捡的鱼卵,竟然长这么大了。”

    苍梧回报她低沉的叫声,意思正是赤鱬。

    “也是,都十万年了,也该长大了,鱼子鱼孙都不知有多少了。”阿姮觉得自己分外好笑,这一大片火红的赤鱬,不仅为酹月池增添了不少色彩,它们的声音也分外好听,就好像成群的鸳鸯在有节奏地齐鸣一般。

    很快阿姮便发现了这些赤鱬的非同寻常,它们颇有人性,围着阿姮欢快地歌唱,而那为首的赤鱬,竟然已经长出了两条小小的腿来,这本是英水中最寻常不过的鱼儿,难道换到了她的朝阳山就能修炼成形了?

    阿姮心下疑惑,骑着苍梧飞往朝阳仙山的最高处,那里有一棵巨大的桑树,因这桑树的树干中空,阿姮就给它取名为神巫木。

    东洲盛产桑树,尤其东洲的圣地汤池里,就有两棵四大洲中最大的桑树,因为互相缠绕扶持,便起名为扶桑,扶桑神宫就是因这两棵桑树而得名。

    从前阿姮与丹朱一起常去汤池扶桑边玩耍,虽然是圣地,但是对扶桑神宫的王子来说确实如入无人之境。

    听丹朱说,扶桑上有上古的宫殿与云车,每一只金乌想要巡游四洲,便会从扶桑上的云车出发,浩浩荡荡地由东往西行驰,那时候丹朱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金乌,并未真正承担起司光明之神的职务,所以阿姮并未亲眼见过他口中所描述的那般神气的景致。

    现如今他既然已经回到了扶桑神宫,看来就会真正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了吧。

    还未抵达山顶,阿姮便已看到那苍茫而巨大的绿盖,耸立在苍穹碧海之间,那清香的气息萦绕在阿姮的鼻尖,累累的桑果如同一串串紫色的珍珠在枝桠间荡漾,当微风起时,便能听见叶片莎莎的声音,伴随着山下的波涛海浪,构成了一幅壮美的景致。

    “我的神巫木,竟然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了。”阿姮只觉得热泪盈眶,十万年了,当她离开的时候,这神巫木不过是一棵普通的桑树,而今居然长成了一个绿色的家园。

    她激动地从苍梧的背上跳了下来,神巫木巨大的树干展现在了她的眼前,中空的树洞泄露出莹莹的光芒,吸引着阿姮的脚步。

    正在这时,一只赤黄色的豹子出现在了阿姮的身前,它拖着五条尾巴,头上长着一只角,浑身金色带着赤色斑点的皮毛亮闪闪的,对着阿姮发出了清脆的吼叫声。

    它似是在守护神巫木,并不允许陌生人进入此树洞。

    苍梧连忙飞了过来,挡在了阿姮的跟前,两只神兽用各自的语言相互交谈了许久,似是颇为熟稔。尔后,那豹子前头的双足跪地,做了一个迎请的姿势,一时间,威风凛凛的守护神化身成了一只乖顺无比的大猫。

    阿姮没有想到,在朝阳山能遇见真正的狰兽。

    相传狰兽出生在章莪之山,因为天性蒙昧也曾危害过人间,因为其神通广大破坏性极强,造成了多少生灵涂炭。可一段时间之后,这狰兽就忽然销声匿迹了,最后,狰兽这个名字变成了吓唬孩子的上古传说而已。

    阿姮小时候也是听过狰兽的大名的,实在不敢相信,这大名鼎鼎的狰兽居然就隐匿在她的朝阳山。

    可仔细看这庞然大物温顺乖巧的模样,哪里有分毫传说中的恶名?

    阿姮伸出手来,尝试去碰一碰狰兽头上的毛发,没想到那怪兽竟然顺势凑了过来,乖巧地任凭她触摸自己。

    苍梧也给了阿姮鼓励的鸣叫声,明确地告诉她,狰兽是自家的神兽,绝对无害。

    “阿狰?”阿姮尝试给它取名字,确实随意了一些,“你以后就叫阿狰可好?”

    狰兽回报她的是湿漉漉的眼神和舔她的手心,显然毫无异议。

    阿狰守护着的这个树洞,里面会有什么呢?

章节目录

大唐谜月录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晕死的貂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晕死的貂并收藏大唐谜月录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