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的时间总是非常短暂,一个小时的酣畅淋漓仿佛洗刷掉了陆熙宁某些哽在心底的忧虑。

    观众响起热烈的掌声,白晓菁惊喜地看着她,两只手都要拍红。

    陆熙宁随乐团下台,后台处几位演奏者无一不为她的慷慨救场赞叹不已,陆熙宁和他们纷纷交换了微信,桑寻站在最后,直到她身旁的人走掉了才缓缓上前。

    “好久没遇到过合奏这么默契的钢琴手了,竟然不需要提前练习配合。”桑寻笑道。

    “我也是。”陆熙宁的声音有些沙哑,看向他的眼神杂糅着欣赏和感动。

    桑寻忽然俯下身,二人的距离瞬间拉近,颇有些暧昧的气息,陆熙宁不好意思地后退一步:“怎么啦?”

    桑寻看着她的眼角,语气低沉:“你眼角的泪痣,好像被你的眼泪晕开了。”

    陆熙宁大囧,慌了神,刚要转身凑到镜子前,就被桑寻抓住了小臂。

    随后他伸出手,轻轻帮她抹掉了那一处晕开的黑点。

    “谢······”

    话未说完,她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拉力将她向后拽去,她一个踉跄,撞进了坚实的胸膛。

    “唔······”

    一股熟悉的皮革调香水味钻入鼻腔,陆熙宁猛地抬头,对上君奕辰一双阴翳的眼睛。

    她刚想挣脱,就被君奕辰的手臂禁锢在他的怀中,君奕辰制住她的挣扎,浑身的气场降到了冰点,随后缓缓开口:“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嗯?夫人。”

    陆熙宁愣住,这人在干什么啊!

    桑寻上前一步,礼貌地伸出手:“是君总吧?据我所知你并不关心熙宁,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君奕辰眉毛一挑,并没有理会的意思。

    随后,他拖着长长的强调,漫不经心道:“这种事一次就够了,夫人,我们该回家了,夜深了,再晚回家就要招惹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了。”

    “你才不三不四!”陆熙宁怒瞪着他,然而却在看到他阴沉狠厉的神色后不自觉打了一个冷战,垂下眼眸,做出乖顺的姿态。

    这人明显动了怒,如果再火上浇油,只能是自讨苦吃。

    君奕辰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他勾唇一笑,看向对面脸色铁青的桑寻,一把扯过陆熙宁的手腕,带她离开了。

    陆熙宁对上门外白晓菁充满歉意的目光,白晓菁应该也没料到君奕辰会突然出现,陆熙宁朝她摇摇头,示意没关系。

    短短的几步路,陆熙宁感到自己的手腕快要被捏碎,要说不怕那是假的,只是她不明白君奕辰为什么要这么生气,想说几句话缓合气氛都无从说起,刘擎拉开后座的门,君奕辰手一甩,陆熙宁重重跌坐在后座,门被粗暴地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她的心也跟着重重一跳。

    君奕辰从另一侧上车,空气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陆熙宁斜眼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君奕辰转头对着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闪烁晦暗不明的光,他伸出手,抚上了陆熙宁的脸颊,淡淡的烟草味涌进鼻腔,他的动作明明极其温柔,却让陆熙宁感受到一阵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我再不来,你是不是就要跟他滚到床上去了?夫人。”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的两个字。

    陆熙宁被气笑,她和楚临冬本身就什么都没有,君奕辰什么都不问上来就像吃了枪药一般失礼叫嚣,实在是丢人,现在还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她,这就是他总裁的修养吗?

    “那又怎么样?君奕辰,你有什么资格理直气壮地要我为了你守身如玉?如果你尊重我们的婚姻,你就要同样洁身自好,但显而易见,你并不在乎出轨,那你又凭什么来要求我?”

    陆熙宁直视着他,忽然没了怯意。

    君奕辰手上的动作一顿,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咬紧牙关,强忍怒意,下一秒,他忽地掐住陆熙宁的下颌,手指收紧。

    “陆熙宁,你也配和我谈平等?你难道忘了三年前的事了吗?我告诉你,要不是我母亲临终前执意要我把你留在身边,你早就在监狱里自生自灭了,哪还有机会在这和我顶嘴。”

    空气中传来清脆的巴掌声。

    前面开车的刘擎一脚刹车踩了下去,轮胎抓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少爷?”刘擎轻声问。

    君奕辰还未从刚刚的耳光中回过神,这个女人,竟然敢和他动手?!她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愤怒使他的眼睛变得血红,还没等他发火,陆熙宁大口喘着气,歇斯底里道:“我说了多少遍,三年前的车祸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你那个林璐薇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你只听她的说辞就妄下定论,甚至不需要找证据,你刚愎自用诬陷我,这三年我实在受够你了!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你就不能放我走?”

    她的眼角泛着红,她虽以原身女主的口吻说着嗔怒的话,但委屈的情绪却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好不容易在这个世界找回一点熟悉的亲昵感,好不容易做回了自己喜欢的事,他凭什么来打扰!

    “诬陷?呵,陆熙宁,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璐薇可是差一点就失去了双腿!你真是永远不知悔改!”君奕辰抬手要打陆熙宁,陆熙宁怒瞪着他,丝毫不惧。

    触及到陆熙宁的眼神,君奕辰不知怎得,忽然就下不了手,他咬着牙和陆熙宁无声对峙了片刻,随后他转过身去,抱着臂目视前方,命令刘擎开车。

    刘擎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喘,也不知道这位向来软弱可欺的夫人何时来了这么大的胆子,不仅敢和总裁顶嘴,还敢打他!这事已经够奇怪了,然而更荒谬的是,他们家少爷竟然没有粗暴地回击,就这么忍下了她的巴掌?这世界是真实的吗?

    一路上,空气中蕴蓄着沉默,只能听到车子行驶在路上带起的微弱风声,陆熙宁看向窗外,忽地手机震动,她打开微信界面,是楚临冬给她发的消息。

    桑寻:到家了吗?钢琴手。

    想到他,陆熙宁心中颇生一丝安慰,共同演奏时无声的眼神交流、极其完美的合奏,这一个半小时的音乐时光像梦一样,让她能够短暂逃离抓马的现实。

    宁宁吃柠檬:到了,今天合作很愉快,希望以后也有机会一起合奏!

    桑寻:我也有同感,下次音乐会我还可以邀请你吗?

    宁宁吃柠檬:当然,随时欢迎!我很期待!

    余光里,君奕辰看到陆熙宁的嘴角轻轻翘起,不知在和谁打字聊天,难道是刚才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他的心里无由地产生一股燥意,很想就这么夺过她的手机看一看她在说什么,那个人是不是对她有所企图,可这个念头一起就被他压了下去,他知道如果他这么做了,陆熙宁一定又会说出一些难听的话让他生气,这个女人这些天像变成了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他本着不和她计较的心态按了按太阳穴,缓缓呼出一口气。

    车子缓缓驶入别墅区,陆熙宁下了车,开门后迅速踢掉了鞋子准备上楼,被君奕辰一把扯住了手腕。

    “干什······”陆熙宁刚要说话,就被君奕辰用力推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男人身上淡淡的皮革调香气混杂着他的气息倾轧过来,视线里君奕辰的五官迅速放大,陆熙宁的双手搭在胸前,一时间不知所措。

    君奕辰的呼吸有些许紊乱,他享受着女人慌乱的神情,捧起她的双颊,视线在她的脸上打转,她的确生的极其美丽,淡淡的玫红眼影衬得她妩媚多情,眼尾处点上的一颗泪痣给她增添了一抹脆弱感。

    陆熙宁被他看的难得有些害羞,她慢慢地偏过头,却被君奕辰捏着脸掰了回来,他俯下身凑在陆熙宁的耳边,语气慵懒而又危险:“以后,你只能给我弹琴。”

    磁性而略带危险的嗓音从头顶落下,陆熙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她抬眼对上君奕辰阴翳的神情,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凸起的青筋分明彰显着他的愤怒,可是,他为什么要生气?

    明明丝毫不在意她,甚至会为了给林璐薇报仇不惜让“陆熙宁”不打麻药给林璐薇植皮的他,为什么还要做出一副很在意她的样子?为什么还要表现出这样强烈的占有欲?

    所以,占有欲从来不等于爱对吗?

    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猛然承接如此悲戚的命运,好不容易找回了一丝温暖的安慰,君奕辰却还要无情剥夺她外出演奏的权利,凭什么?

    她应该愤怒的,但心里的火突然烧不起来了,像被一盆冷水浇下来一样,她感受到的只有沉静的悲哀,她的视线透过君奕辰的肩头,没有焦点地望向天花板,或许是这几天的对抗让她过于疲惫,以至于无法再以激烈的方式和君奕辰进行斗争,又或许是明白了她现在受人掣肘,没有和君奕辰谈“权利”的资本。

    “听到没有!”君奕辰把她的下巴掰回来,陆熙宁神情凉薄地和他对视了几秒,随后缓缓点了点头,整个人像没有了生气一样。

    他应该为她的顺从感到高兴,但他没有,女人如水的眼眸里透着阵阵悲哀,他的心脏忽然痛了一瞬。

    “可以放开我了吧?”陆熙宁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君奕辰顺势松了捏住她下巴的手,缓缓从她身上挪开,直起身站了起来,陆熙宁也撑起身子,她没有再看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后,整理了自己被弄皱的红色衣裙,拿起手机准备上楼。

    “明天的晚宴,我会和璐薇一起出席。”君奕辰恢复了以往的高傲,姿态慵懒地拿出一根烟点燃,透过薄薄的烟雾观察陆熙宁的表情。

    女人甚至并没有回头,只淡淡地说:“我知道啊,你上周不就这么说了吗?”

    拖鞋趿拉在楼梯上的声音没有一丝停顿,她没有伤心,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是不在乎。

    君奕辰呼吸一滞,他故意提起晚宴的事,可陆熙宁和上周一样,还是表现得满不在乎,有些东西,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之内发生了变化,君奕辰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但又说不出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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