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怀昙这几日躺得不安生。她来是为了保全慕家。在乱世中,要保全一群人,只有两种方法:要么掌握权力,要么掌握拥有权力的人。

    可前不久,康山高家邀请天下豪杰赴宴,理念是求和,求民生。于是英雄、枭雄都去了。

    简必章本该是与冯越一同赴宴,结果简必章突然说他家有要事,需回去一趟。郴江和简家之间,就隔了个阮家。慕怀昙不信,他没给魏云下套。

    “唉——”慕怀昙想起魏云就烦,系统这么安排,是成心要她拉拢魏云。

    “小姐成天躺着也气郁,不如出去走走?”茵陈早就发现小姐性子大变,但她不在意,只要小姐能开心就好。

    慕怀昙手里抓着一封信,信上寥寥数行,光因军中事务繁忙,不能面见而向她告罪就去了大半。最后几字是说明日启程。

    魏云就是个秉公办事的机器,慕怀昙实在不想跟他打交道。

    “走吧。”

    慕怀昙只能在行宫里转,她正感叹景色单调乏味,忽然西北方传来鼓声阵阵,灰幡林立,号角声像鬼魂哀嚎。

    “那是什么?”

    “应当是行军前请巫祝告神灵。”

    “有什么用?”慕怀昙没有丝毫敬畏之心,眼里只有好奇。

    “卜问此行吉凶。”

    “若大凶怎么办?”

    “......再卜。”

    “小姐怎么连这都忘了?”茵陈终于察觉不对。

    慕怀昙随口胡诌:“许是误吸了些散魂香,有些记忆总觉得模模糊糊。”反正她说什么茵陈都会信。

    果见茵陈神色紧张,“小姐该早说!解药只在一日内有效。哎呀!这可怎么办?”

    茵陈急得火烧眉毛,慕怀昙还在密切关注西北方的动静,她眼睛都不挪位,拍拍茵陈的手安慰:“不碍事,都是些不要紧的记忆。”

    茵陈想了想,又语重心长道:“小姐可要千万记住,凡是与巫祝、神灵有关的事,万不可轻慢。”

    茵陈附在慕怀昙耳边,“若神灵不满,天子也要掉头;若神灵宽恕,篡权者也可免过。”

    “但你不是说可以再卜吗?”慕怀昙觉得很矛盾。

    “其实不论卜问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只是很多人心存侥幸罢了。”茵陈淡淡道。她一个婢女,竟看得如此通透。

    慕怀昙越走越偏僻,已经很难见到人影。她循着墙后那团花木而来,花开得比别处都要鲜艳。

    “小姐,那边是汤池,我们还要过去吗?”

    慕怀昙犹豫了一瞬,实在不忍放弃。走进了,她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

    长发微卷的少女,打扮得很奇特。她身上挂着数不清的布囊和瓷瓶,发带上用艳丽彩线,绣着山林百兽。

    “异族人?”慕怀昙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突然开口。

    黎珂猛地转身,目露凶光,好像随时要扑上来。她背在身后的手上,有一丝寒芒闪过。

    茵陈忙挡在慕怀昙面前。

    慕怀昙神情从容,“你偷溜进来,想做什么?”

    黎珂瞬间炸毛,“我才不是偷溜!魏将军广招医者,我拔了头筹!”

    “那你得了军职,为何到行宫里来?”慕怀昙仍然不疾不徐地问。

    “关你什么事!”

    茵陈看不惯她的出言不逊,沉着脸厉喝:“主上走时,将行宫大小事宜全数交给夫人,你还敢在这里放肆!”

    “哎!你怎么不早说?”黎珂脱口而出后,忙捂住嘴,紧张道:“我是说......魏将军招我进来,就是给夫人和主上当医师。”

    茵陈心里有气,语气难免刻薄,“我们可不要你这样野性未驯的医师。”

    “你说什么!”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慕怀昙揉揉额角,忙岔开话题,“我见你在这里,似乎寻找什么?”

    她朝黎珂温和地笑,没有人会不给这张脸一个面子。黎珂讲话突然变得磕巴,“这里,闻到了散魂香,的味道。来看看。”

    慕怀昙稳住脸色,心道:散了三天还能闻到,这人是狗鼻子吗?她忽然觉得魏云把黎珂塞给自己,是用大炮打蚊子了。

    见黎珂态度缓和,慕怀昙眼珠微动。她缓步上前,手搭在黎珂肩上,神情更加温柔,“你不想被人识破异族身份?”

    黎珂愣愣点头,她感觉自己被一股暖香包裹,好舒服。

    “那为何不换身衣裳?”她听见夫人问自己。

    “没有钱。”黎珂的嘴角耷拉下来。

    “好了。”

    慕怀昙给黎珂插上最后一支发钗,细心为她整理好腰带。镜中少女已全然是士族小姐的模样。

    黎珂知道,她用的都是夫人的衣裳和首饰。黎珂很愧疚,但也只能望着夫人侧脸嗫嚅:“日后我赚了钱,定会还给夫人。”

    慕怀昙笑着轻拍她头顶,“你的医术比钱财更珍贵,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黎珂感动得快哭出来,她们一族的人,从来被外族人骂作毒蝎,夫人却认可她。黎珂从未见过比夫人更温柔的人。

    “茵陈,石央族,你听说过吗?”

    茵陈为慕怀昙拆发饰的手不停,“听过一些,此族以毒术闻名,天下名医无人能解。但从石央族灭族后,人们对它的恐惧,也渐渐散了。”

    “是被谁灭族?”

    “不清楚,这些往事,恐怕也只有万风楼知晓。”万风楼是最大的情报组织。

    慕怀昙瞳色渐沉,这些倒是和黎珂说的对得上。慕怀昙只消旁敲侧击,黎珂便把身世尽数抖出。

    慕怀昙叮嘱黎珂,把自己身世藏死,以及对外要说能解百毒,而下毒之事,一个字都不要提。

    慕怀昙还是不放心,又叫茵陈:“让黎珂睡我的耳房,身边一个人都不要放。”这里都是人精,慕怀昙真怕黎珂被人套话。

    “小姐......”茵陈担心引狼入室。

    “就这样做吧。”慕怀昙态度坚定。如若事事不敢,又如何成大事。只是不知魏云招黎珂进来,究竟安的什么心。

    次日天光未亮,慕怀昙就被茵陈从被窝里掏起来。行军是头等大事,万不能耽搁。

    魏云早就领着军队候在宫外。金乌高悬,洒了一地银白。兵甲寒光刺目,战士们锐利目光更甚铁刃锋芒。

    慕怀昙被簇拥着,一路走向领头那匹纯黑战马。美人盛装款款而来,竟无一人侧目,军纪甚严。

    慕怀昙有些激动,她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骑马驰骋。她已经在心里模拟好登马的姿势。

    “夫人,请上车。”横空伸出一只手,骨节分明,一看就很适合握枪。

    慕怀昙终于看见这唯一一辆马车,魏云从车前露出半张脸。真是暴殄天物,慕怀昙不情不愿地握住魏云的手,竟然让如此骏马来拉车!

    “山霭,夫人似乎更想骑马。”含着笑意的声音道出慕怀昙心中所想。

    慕怀昙好奇回头,见是个风流青年摇着羽扇,打她车前骑马过。

    “高长柳,别开玩笑。”魏云连名带姓地唤他,语气很不赞同。

    高长柳朝慕怀昙无奈赔笑,“他这人,容不得行军途中出半点差池,夫人还请见谅。”

    慕怀昙早就知道,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把她送进车厢后,魏云竟盘腿坐下,手持马鞭。

    让将军亲自驾车,慕怀昙瞬间觉得屁股下的座位,烫得慌。

    黎珂也在车上,她兀自低头,专心捣鼓手里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

    黎珂本不想答,见是夫人问,便打开了话匣,“我有一药,可令世上最冷心的儿郎,也滚烫热辣。夫人想不想看魏将军......”她几乎是贴着慕怀昙和茵陈的耳朵说。

    茵陈脸瞬间烧红,慕怀昙也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她阻拦的话还没说出口,一条长鞭迅疾如电钻进了她们中间。

    长鞭像蛇一样卷着黎珂手里的东西,瞬间消失不见。

    黎珂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慕怀昙小声提醒:“他听见了。”

    黎珂抬起头,两眼泪汪汪,她扑进慕怀昙怀里,哽咽道:“怎么办,我会不会死啊!”

    慕怀昙拍着黎珂的背,安慰:“你这是未遂,还有改过的机会。”毕竟她这个既遂的,还好好活着......

    -

    “大人,我们的人皆已部署妥当。只待魏云军队过河,便入了这百毒阵。”

    听着暗卫汇报,简必章头也没抬。他手里拿着两个瓷瓶,看得入神。这是老土司奉上的“仙药”,分阴阳。阳瓶可令人金枪不倒,阴瓶可令人娇媚入骨。

    简必章嘴角扯出一抹满意的笑,他已经想象到,魏云携着领兵之才干投入他麾下的那一刻,或许不光是才干......

    “去,给我再添一毒。”简必章把阴瓶抛给暗卫。

    一道沙哑嗓音缓缓而至,“大人,枯夜鸩无色无味,能融入瘴气,夺人性命了无声息。越水寒顺水而行,凡饮下者,五脏结霜而死。还有十余种剧毒交织......大人是不信老夫吗?”

    杵蛇拐的白发土司走入殿内。他瞥了眼盘起一脚,踩在土司寨最尊贵位置上的男人,眼神又很自然地挪开。

    见他来,简必章才慢悠悠摆正姿态,“蛊公,并非我不信,只是长夜漫漫,我心难安啊。”

    蛊公敛眸,只道了句:“全由大人定夺。”便转身离去。

    简必章望着他背影,不满冷哼,“其中妙趣,一个老头子又怎么会懂!”

    原来,简必章早与阮家勾结,两家联合带人围了土司寨。老土司无奈,只能同意帮他们设下陷阱。

    林中伏兵只是障眼法,真正危机四伏的,还是这百毒阵。

章节目录

我在复仇文努力求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休染苔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休染苔并收藏我在复仇文努力求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