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景后退几步拉开和她的距离,他敛眸,脸色稍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这回江柳景断定魏宁是故意的了。

    既如此,江柳景长身玉立在墙边,眉头微抬也不着急走了,这么一来二去的,鲜见魏小姐这样的贵女。

    在魏宁的角度,方才碰到江公子,鼻息那抹幽香还未散去,抬眼江柳景眉目疏淡,一言未发,却也不动。

    魏宁在宫里呆久了,适应力也是极好的,吸了吸鼻子,笑道,“江公子,再会。”

    说是再会,两人却都没有动,或许一遍还不够,魏宁双眸闪烁,转瞬,朱唇轻启间便转换了话题,“江郎君觉得我今日这身白衣如何?”

    这个问题再私人不过了,魏宁还换了称呼“郎君”,借此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只是在衣裳面前,称呼这个略显不得当的问题,也被衬托得没那么明显了。

    终于,魏宁察觉江柳景的目光,到底是正儿八经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会。

    少有人有这样不合时宜的时候。

    明礼只看了他家公子一眼就明白了他眼底的情绪,说不合时宜还是浅了,蹬鼻子上脸也不过分。

    盯了片刻,江柳景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神色,只是冰冷的气息一下子从周身散发出来。

    察言观色魏宁最是拿手,下一步就是见好就收,于是魏宁甜甜一笑,自问自答,“我也觉得好看。”

    然后又低声说了一遍,“再会”,就绕开江柳景走远了。

    明礼等她走了,忍不住跺脚,“这个魏小姐,公子以后定要离她远点。”

    江柳景蹙眉,未多言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魏宁虽然现在对外说是魏府的三小姐,可行事作风还是和其他贵女有差别,有礼有节这些表面功夫魏宁是很爱做的,与其说表面功夫,不如说这些礼节已经刻入骨髓,在宫里不谨慎些难免被别人抓住把柄,而她的内里,三公主往往是我行我素。

    在宫外,在上京,魏宁也是一副毫无破绽的闺秀做派,可是在江公子面前就很难说了,破绽百出。

    “小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桃朱刚才站在魏宁旁边,只想多添几件衣服才能顶得住江公子的寒气。

    “你是公主还是我是公主,大皇姐说了,追心悦的公子就得这样,大皇姐在宫中尚且如此潇洒,咱们学不到精髓,学点边边角角的总行。”魏宁说这话的时候依旧端的是娉婷秀雅。

    “你别担心了,”魏宁还反过来安慰桃朱,“不要给皇姑姑知道就好了。”

    “知道会怎么样?”桃朱疑惑歪头。

    “乌鸦嘴。”魏宁无语,两个人沿着街边漫无目的走着。

    “来琴舍这几天,小姐你不喜欢?”桃朱觉得要不是江公子,小姐不爱来这些地方。

    “宫里左右就是这些,本小姐还喜欢什么?”约摸是方才也难免被江柳景凉到了,魏宁想找点乐子缓解一下,笑道“走,咱们去这里最大的酒楼,让人带话回去,就说咱们晚上不回去用饭了。”

    桃朱和旁边的小厮交代了,两人就来到了“如意居”,听九曲溪的人说上京最大的酒楼就是这家,魏宁出手大方,选了最好的位置。

    如意居临江而建,有好酒,有好菜,还有好的表演。

    魏宁扶栏深吸一口气,心情都爽朗了不少,点了几个当地的特色菜,对桃朱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也坐下一起。”

    桃朱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魏宁却被另一旁的闹市吸引了,酒楼下有个包子铺,笼屉冒着蒸腾的热气,卖的包子热腾腾的,桃朱眼尖瞧见了,这不就是普通的包子吗,有甚稀奇,“小姐,你想吃?我给你下去买一个?”

    “这里一桌子好菜,还堵不住你的嘴,快吃吧。”魏宁收回视线,给她夹了一筷子精致糕点。

    “真的不要?可你看起来很想要?小姐,吃不坏肚子的,”桃朱言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浑身一抖,“明日又要见到江公子了,万一被江公子讨厌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本小姐尽量不要让他那么讨厌就好了。”魏三公主很是坦然。

    ……

    坦然归坦然,魏宁能想到的少让江柳景讨厌的方法就是减少见面的时间。

    可不见也不行,三个月可是弹指一挥间那,于是消停几日后,这日,魏宁卷土重来,可懒散了几日,出门晚了,等琴课授完了,人还没出现。

    魏宁临座许容公子出于勉勉强强的同窗情谊,礼貌问道,“魏小姐这回来的晚,”他这话是对着江柳景说的。

    江柳景一顿,回首眼神冷淡示意,这问题问我?

    由着想和江公子多相处这件事,魏宁前几日,每日也称得勤勉,日日出席,所以也混熟了几人,时常坐她左边的就是人比花娇的时贵女。

    还有一个话不多的正是许容公子,他们二人父亲都是原三品官。

    时贵女还为江柳景的拒绝伤心,时常弹奏凄凉的乐曲,偶尔弹着弹着开始眼眶红了,魏宁总是适时递上一块帕子。

    而许公子则会时不时说起自己在琴舍的好友,郭公子,说郭兄云云,不过这个郭公子,魏宁还没瞧见过就是了,听说是回老家处理一些家族事务了。

    现下,许容被江柳景看得有些局促,只道,“前几日看到江兄,总能看到魏小姐,所以今日……”他的话被堵在了江柳景越来越冷的视线中,“江兄,我今日还有事,先走了。”许容溜得很快。

    这也难怪许公子这么认为,之前魏宁经常默不作声地观察江柳景,她对外内敛又不张扬,九曲溪的公子贵女们,没几日已经接受了魏小姐经常在江柳景周围出现当背景板的事,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今日她不在竟还有些不习惯。

    江柳景掀了下眼皮,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径直到后面荷池小坐,正是阴凉处,刚得闲,和另一位公子颔首打了招呼,“江兄好兴致,怎的没看到魏小姐。”

    又是她。

    江柳景的目光许是过于冷了,又少言寡语,那位公子也同样消失的很快。

    等到要离开的时候,又有人问起,江柳景第三回听到魏小姐这几个字,他嘴唇抿成一条线,头也不回的走了。

    九曲溪外,春山杜鹃飘来浓郁花香,他鲜少有这样的情绪波动,边走边不堪其烦的皱了下眉,竟不知自己是何时被缠上的。

    ......

    魏宁扑了几回空,后来也不知道怎的,这几日江柳景去九曲溪的时间少了。

    她费了不少力气,才掌握了他的行踪。

    于是江柳景在君子台坐下的时候,看到魏宁突然出现。

    两人四目相对后,江柳景敛眸,脸色稍沉。

    君子台是江柳景常去的酒楼,雅致又安静。

    魏宁心想,这次再会的时间着实有些长。

    她很有分寸地选了一张离他不近不远的桌子,也只是淡笑颔首打招呼,没有多言。

    见魏宁如此,江柳景颔首回应过后,也就不去管她。

    魏宁招呼过小二来,声音刚好能让江柳景听到,“那边的公子点的什么,这边也一样来一个。”

    “好嘞,”小二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游离,才子佳人,但这两人,一个冷淡,一个坦然,倒一时看不出什么。

    旁边明礼见她这般行事,出于礼节他不能盯着魏宁撒气,已经把对魏小姐的厌烦转移到了桃朱身上,可桃朱一对上他的视线就装傻移开,也够让人心烦的。

    魏宁可不管这些。等小二一走,就默不作声盯着江柳景。

    今日的江公子也是依旧眉目俊朗,气质优雅。象牙白素色外衫,檀色浅纹交领中衣,乌黑的头发束玉冠,薄衫宽着,很是打眼。

    要不说江公子很有一套呢,鲜少有人能在这样沉默又火热的视线下还能吃的下饭去的。

    江公子举止优雅,丝毫没有被魏宁影响。

    这边魏宁也吃饭,但吃的没有看的多,这不几日没见过江柳景了,自然要仔细看看。

    食罢,江柳景去了另一条街的棋社。

    魏宁也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进去,这棋社叫半日闲,魏宁对这些世家公子平时的兴趣爱好,完全没有任何期待,着实寡淡得很。

    “小姐,你不去和江公子说句话吗,多好的机会。”桃朱大约也是有些无趣,捡些话和魏宁说。

    “不急。”魏宁眨眨眼。

    “魏小姐,没想到是你,我说看到江公子会不会就看到你。”前面迎来一人道。

    没想到在这里会看到许容公子,他今日也没去九曲溪,两个人也算相熟,魏宁莞尔一笑,彼此打过招呼,又多说了几句。

    魏宁见江柳景的时候总是着白衣,一身白色衣裙,纱质腰绳轻巧的系成蝴蝶扣的样式,衬的腰肢盈盈一握。青丝半束,纤细的脖颈两侧散着一些头发,各系一段白色飘带,乌发红唇,烂漫清雅。

    周围的世家贵女见她与许容相熟,又是生面孔,也乐得上前一起说几句。

    “公子你看她,跟来就算了,话都不跟你说一句。”这边原本明礼正要低声斥责魏宁总跟着江柳景是如何行事不得当,这会看到魏宁和许容被围着说话,话到嘴边,说出来的就变了个味道。

    江柳景目不斜视,继续往里走,淡道,“她又为何要与我说话。”

    魏小姐之心昭然若揭,公子你说为什么?明礼在心里腹诽。

    如此这般你来我往的打招呼应对,着实花了不少时间,等魏宁走到对弈的棋房的时候,江柳景已经拿下一局,正抬手把晶莹剔透的棋子放入棋盒。

    魏宁正要叹气,许容公子忽然笑道,“江兄机会难得,不如你我对弈一局。”说罢便坐到了江柳景对面。

    如此小事,自然不必拒绝。

    江柳景点头,手执白子,许容首先落黑子。

    这会儿棋房的人多了起来,许容也是半日闲的常客,棋艺自然不差,江柳景不常来,但世家公子的名声在外,周围一时围了不少人。

    等下到一半,魏宁已经极其自然的混到了一众公子贵女的前排。

    江柳景棋风很稳,进退有度,目前领先,许容也不差紧紧咬着,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还是江柳景略强一些,看他的下法,稳中又少些杀气,不欲表现的特别强势,所以只总是领先一子。

    看懂得人,不由叹道,“江公子好棋法。”

    魏宁不爱看这些,可她爱看江柳景,只跟着附和,“好棋。”

    走到精彩处,又有人暗道,“妙啊。”

    魏宁也在跟着,“妙啊。”

    等到最后几步正是精彩处,跟着赞叹的人越来越多,魏宁主动略过夸许容的,专捡着夸江柳景的话跟着附和。

    于是“不错。”

    “江公子这招好。”

    “如此甚好。”

    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如连珠炮一般从魏宁嘴里说出来。

    要说魏宁不愧是宫里的人,连位置也选的刁钻,就站在江柳景几步身后,堪堪能让他听到的地方。

    江柳景一边下棋,一边总能听到魏宁的声音,蓦然抬头又寻不到人,眉头微蹙间隐忍到了快结束的时候,等到魏宁又要说的时候,终于冷声道,“禁声。”

    这样魏宁才乖觉的闭上了嘴巴,努力在人群中当一个不起眼的背景板。

    江柳景不出意外赢了,神色却略发冷淡。

    众人只当他胜败都在心中,又是一阵礼尚往来的赞赏。

    魏宁在众人之间相处的游刃有余,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江柳景多看了自己几眼。

    等到最后离开的时候,江柳景有些不自然的瞥了魏宁一眼,魏宁立刻目光迎上去,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江柳景眸光一怔,最后终是凉凉扫了她一眼离开了。

    ……

    要不说好事多磨呢,魏宁仗着时间紧,任务重,总是在江柳景眼皮底下晃。

    连着两日,江柳景连酒楼和棋社也都不去了,不过这依旧难不倒魏宁。

    魏宁自问已经对江柳景很是克制了,两人说过的话没几句。

    不过江柳景江公子本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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