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婴儿的啼哭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响亮,月色下,一个女子手提藤篮,急匆匆地走着。

    “真是造孽啊!”女子喃喃自语:“可怜的孩子,你可别怪我,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是死是活,看你自个儿的造化了。”

    她一边说一边掀开藤篮的花布,原来里面装着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她提着女婴径直走到江边,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将她丢进水里去了。

    看着随水而去的藤篮,女子的眼神中满是内疚。

    菱江的对岸,就是有名的峨嵋山。

    山脚下,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欣赏着月色。

    “如果我们能一辈子都这样在一起,那该有多好。”少女温柔地靠在男子身上,道:“武大哥,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相识的吗?”

    那男子作道士打扮,身姿英挺,仿若修竹,乌发如缎,相貌堂堂,正是峨嵋派风陵师太座下的大弟子孤鸿子。

    孤鸿子伸臂轻轻搂住她柔软的身子,微笑道:“贞娘,我当然记得。三年前,螳螂帮的罗二虎,在峨嵋山下开黑店谋财害命。为保本地百姓安宁,师父命我前去搜集罗二虎的罪证,将之交官府查办。那天,我去到罗二虎的黑店,就遇见了你……”

    回想当日,贞娘甜蜜地说:“那日我奉教主之命,孤身从西域前来峨嵋山处理教务,我一个外地人不知底蕴,不慎在他的黑店投宿,差点被他的迷烟所害。好在有你出手相救,才保住了钱财性命。后来,我才知道罗二虎之所以如此猖狂,是因为有朝廷的狗官做靠山。我们合力将罗二虎制服,捣毁了黑店,又揭发了那班狗官,真是大快人心!”

    说起元朝,贞娘不禁愤慨:“如今鞑子朝廷内斗不断,官员以利益为中心,相互勾结,导致朝野一片混乱。那班狗官利欲熏心,勾结地方强盗,谋财害命。唉,在鞑子的统治之下,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真不知何日方能脱离苦海。”

    孤鸿子抚摸着她的头发,叹道:“闭门不管庭前月,分付梅花自主张。朝□□败,百姓受苦,我们也无可奈何。”

    贞娘默默看着远方,道:“武大哥,你们峨嵋派向来以驱逐蒙古鞑子为己任,你是风陵师太的大弟子,以后要接任掌门之位,这份责任恐怕不能逃避。”

    孤鸿子想到将来要当掌门,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之色,微微摇一下头,道:“这份责任太重了,重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多么想跟师父坦白,我根本不想当什么掌门,我只想娶你为妻,从此隐居深山,生儿育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

    贞娘脸色微僵,低下了头:“师太对你寄望甚殷,如果你不接任掌门之位,她老人家会很伤心吧……何况,你和你师妹,有婚约在身……”

    孤鸿子斩钉截铁地说:“你为了我,放弃明教地字门门主之位,我也一样可以为了你,放弃峨嵋掌门、放弃师妹。”

    贞娘转过目光,幽幽地说:“我是明教中人,在你们正派的眼中,我是一个妖女。所谓正邪有别,我不敢奢望,与你结为夫妇。如今,能够隐居在菱江边上做一个普通的渔女,每日遥望峨嵋山,知道你近在咫尺,那就够了。”

    孤鸿子眼角湿了,泪水不住地流下来,感觉心都要碎了,哽咽道:“贞娘,你实在为我牺牲太多了!”

    贞娘豁达地说:“我知道你心中有我,就知足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远处传来阵阵哭声。

    贞娘吃了一惊:“咦?好像有婴儿在啼哭?声音是从江上传来的!”

    孤鸿子道:“让我去看看!”

    他展开轻功来到江边上,果然看见有个藤篮随江水飘荡,那婴儿的哭声就是从藤篮中传出。他轻身一跃,脚下点水来到江中,将藤篮捞起,奇怪道:“真可怜,是谁如此狠心,把这个孩子遗弃了呢……”

    孤鸿子将弃婴带回峨嵋派安置,一个少女搀扶着风陵师太往弟子们的住处佳洁室而来。

    “大师兄真是个活菩萨,这次下山救助了一名孤儿,又给峨嵋积了功德呢!”

    说话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容貌算得甚美,小鼻子小嘴巴,颇为标致,只是两条眉毛斜斜下垂,双眸过于锐利,显得凶神恶煞。她就是峨嵋派的二弟子方燕云。

    她亲亲热热地上前去挽孤鸿子的手,孤鸿子却下意识地挣脱开。

    孤鸿子见了师父,恭敬地行了个礼:“师父万安。”

    风陵师太微微点了点头。

    元末乱世,起义连连,百姓流离失所,三餐不继,弃养婴孩是常有的事,被峨嵋派收养的孤儿也不在少数,风陵师太习以为常地说:“让我看看那个女婴。”

    孤鸿子将婴儿抱上前去,风陵不觉眼睛一亮!

    小女婴红嘟嘟的脸蛋闪着光亮,就像快熟透的小苹果,两对大眼睛四处滴溜溜地转,在怀里咿咿呀呀,十分神气。

    风陵惊讶道:“哎呦,你们看,她的眼睛,跟晓芙好像呀!”

    方燕云也说:“是啊是啊,真的好像!”

    孤鸿子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是孪生姊妹呢。”

    他们口中所说的晓芙,乃是江南金鞭纪英的女儿。三日前,纪英抱着女儿来到峨嵋山,请求风陵收留照顾。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里头也有一段故事。

    且说那纪家是江南的望族,主要经营布匹生意。纪英精明强干,略通武功,走南闯北,广于交际,颇有家私。娶妻阮氏,名唤秋月,是大家闺秀,不但断文识字,还有一副菩萨心肠。

    自成亲以来,夫妻和睦,相敬如宾,日子甜蜜,可惜唯有一事不遂心。纪英年近五旬,仍是膝下无子,急得他愁眉不展,坐卧不宁。为此,夫妻二人每日到送子娘娘庙烧香许愿。事也凑巧,不到半年,阮氏便有喜了。至此之后,纪英终日守护在妻子身旁,嘘寒问暖,半步都不敢离开。

    阮氏见他这样紧张,便笑道:“女人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到时自然会瓜熟蒂落,你焦急什么呀。”

    纪英道:“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心慌意乱。”

    阮氏笑道:“我看,你是想儿子想疯啦。”

    纪英叹道:“儿子也好,女儿也罢,只愿咱们的小孩平平安安。”

    他终日数星星,盼月亮,巴不得孩子马上生出来。

    这天,他掐着手指头算日子,总算快到分娩的时候。一连两夜都没敢合眼,等到第三夜再也熬不住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就睡过去了。突然,一只巨大的野牛从院子外面闯来,身高足足有八尺,通身都是金色的毛,闪闪发光。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直盯着屋内,一对牛角把门帘一挑,就要冲进来……

    纪英吓得惊喊:“啊!”

    他这一叫,把妻子给吓到了,忙问:“老爷,发生什么事了?”

    纪英睁开眼,见妻子安然躺在枕畔,才知原是南柯一梦。

    就在这时,阮氏腹中忽然绞痛起来,叫道:“哎呀,老爷,我的肚子疼的厉害……啊……快叫人来……我们的孩子……要出生了!”

    纪英一怔,急急下床,去招呼婢仆和接生婆。顷刻之间,众人应声而至,烧茶的烧茶,熬汤的熬汤,忙里打外,准备为阮氏接生。

    纪英在房外等候,心急如焚。到了子时,一个婴儿呱呱坠地,随着啼哭声起,接生婆含笑而出,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给你生了位千金!”

    纪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地大喊:“什么?什么?”

    接生婆高兴地说:“你得了一个女儿,肥嘟嘟,又俏皮,又可爱呢!”

    纪英欣喜若狂,高声欢呼:“太好啦、太好啦!感谢上苍,我终于有孩子啦!”

    二人中年得女,不胜欢悦,但后来却有一事让他们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原来,自小晓芙一落地,就昼夜啼哭不止,虽经几个有名的大夫诊治,均不奏效,诊脉、观色皆无异常,为此不敢贸然用药。

    夫妻正自烦恼,这日,一个身穿白袍、自称来自终南山的老者来到纪府,说有办法可治疗晓芙的啼哭之症。纪英半信半疑,问他有何妙方。

    老者摸了摸晓芙的脉搏,又看了看她的双目,道:“此女是由金牛神兽护送下凡,落地之时微有惊吓,故而啼哭不止。”他从袋中摸出银针,在晓芙的劳宫、中冲、上脘三穴各刺了一针。施针后,晓芙果然就不再啼哭了。

    纪英夫妇又惊又喜,连声道谢:“老先生真乃华佗再世,请受我们一拜!”

    老者扶他们起来,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纪英又问:“老先生刚才说,小女是由金牛神兽护送下凡,这是什么意思?内子生产之前,我也曾梦见一只巨大的金牛,不知此梦主何吉凶?”

    老者微微一笑,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又道:“小儿心神稚嫩,出生前受了惊吓,引致心神皆伤,脏腑失主,睡不安稳,所以才会日夜啼哭。我帮她施针,也只能缓解一时。如果你想她平安长大,就不能将她留在这里。”

    纪英一惊:“啊,那该怎么办?”

    老者道:“峨嵋山上遍植雪菊,此雪菊有安气养神之奇效,但离开峨嵋山的土壤,就不能存活。如果你的孩子能在那儿长居数年,必定能够恢复心神,那啼哭之症,就能治愈了。”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纪英和阮氏商量,道:“刚才那位老者绝非凡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这么艰难才生了个女儿,一定要让她平安长大。峨嵋派的风陵师太,与我颇有交情,不如就将孩子交给她老人家来抚养。一来有利于晓芙清心安神,延年益寿,二来晓芙也能跟着山上的道士学习上乘的武功。将来她学有所成,练得一身好本领,那咱们纪家的生意也就后继有人了。”

    阮氏想了想,觉得这是个极好的主意,心中虽然不舍,但为了女儿的身体与前程,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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