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其实,我会。”秋叔闵在三人身后,沉默片刻后,开口道。

    “嗯?”宋十鸢转头看向他,“你不是不想做这个替死鬼吗?”

    秋叔闵腼腆地笑了笑,道:“那我相信大师姐。”

    何禾起身,走到他面前,道:“这事万分凶险,我也没法保证你的安全。你还是别勉强了。”

    “不勉强。大师姐,其实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小时候,我差点淹死在这河里,是你救了我。我现在家里已经没人了,我想报了这救命之恩。”

    何禾拒绝道:“我虽然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但是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报恩的,而是让你好好活下去。”

    秋叔闵冲着何禾跪了下去,哀求道:“大师姐!我!你就让我帮你吧!”

    何禾连忙蹲下,想将他扶起来,但没想到以她的力气居然拉不起一个凡人。

    “何禾姐姐,你就让他帮忙吧,我看你不答应他,他是不会起来的。”宋十鸢见两人的动作,对着何禾道。

    何禾又试着拉了秋叔闵一把,实在是拉不动,也明白了他的决心,只能点头。

    他擦去眼中的泪,笑着起身道谢。

    “今天大家要不都先回去吧。而且,小秋,你要不去我那边先去洗个澡?”宋十鸢建议道。

    “我怎么坏了大师姐的事呢?”他急道。

    “你急也没用啊。”宋十鸢往渡口侧了侧头,“没船啊。”她将破云剑解下递还给沈确。

    沈确站到宋十鸢身前,安抚地摸了摸破云剑,伸出指骨分明,白皙纤长的手扶着她隐藏在宽大衣服内单薄的背,对着其他两人道:“三日后,再出发。”

    何禾点头道:“好,我去准备船,三日后见。”

    “大师姐!小人和你一起走!”秋叔闵跟着何禾走了。

    见两人走远,宋十鸢身子一歪,往沈确身上一靠,“有点累。”

    “回得去吗?”沈确问道。

    “回不去,沈哥哥你背背我呗!”

    见沈确一直未回答自己,她往上一瞥,就见他因为咬紧牙关而显得格外性感的下颌线,默默念了一句:我是色狼。往后退了几步,见他往自己这边看了,大喊一声:“快接住我!沈哥哥!”

    然后助跑几步往前一扑,顺着沈确伸出来的手,勾住他的脖子,直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看着沈确泛红的耳垂,她嘻嘻一笑,“沈哥哥,背背我呗。”

    她感受沈确在她耳边,叹了口气,道:“知道了,你下来。”

    宋十鸢被他吐出的气激得浑身抖了抖,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沈确背着宋十鸢走在回城的路上,宋十鸢看了眼因为刚才因为动静太大,现在人头涌动的城墙,伸手到芥子袋中摸了半天,掏出一张旧旧的符纸,贴在了沈确胸口。

    “这是?”

    “我当年躲在寻仙峰里,不被发现的小玩意。沈哥哥!快走!”她顺手拍了拍沈确隐藏在衣服下的胸肌,“嘻嘻。”

    三日后。

    还是那个渡口。

    四人登上何禾准备好的小船,秋叔闵握着桨对宋十鸢讨好道:“宋仙师,能不能给小人上点法术?”

    宋十鸢看着今天收拾得干干净净,那张清秀俊朗的少年,叹道:“就那岛的阵法,我真的给你上了法术,这船都开不出十丈远。小秋!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在你手上了!“

    何禾听闻,笑道:“小秋,不用听她的。”

    比起三天前的惊涛骇浪,今天的船显得格外风平浪静。除了,宋十鸢晕船了。

    “能不能稍微稳一点……”她抱着沈确新做的桃木剑,艰难地回过头对着划着桨,努力保持船体平稳的秋叔闵道。

    沈确和何禾站在船头分别握着一根竹竿帮着船体避开水面下的暗礁。

    刚刚从一个回流中抽身出来的秋叔闵撇了宋十鸢一眼,艰难道:“宋仙师,您自己克服一下吧!”

    整个船体又被何禾顶了一个大弯,为了躲过一个突然出现的暗礁。

    “呕……想吐。”

    “哎呀!”秋叔闵稳住船,收回差点踩到她的脚,艰难道:“您去那边趴一下吧!别在小人脚下滚来滚去!”

    她只能乖乖趴在船沿上,感受着船身的翻腾,唔住嘴巴干呕起来。

    沈确回头望了她一眼,冷冽的声音放柔了声调安慰道:“马上到了。”

    她只能抬起一只眼睛,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依然清冷高贵的样子,蠕动着嘴唇说了一句话,又趴着干呕起了。

    沈确看清她的嘴唇后,睨了她一眼,又转了回去,不想再搭理她了。

    何禾惊讶地回头看她,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那宋仙友是不是说了句“想摸腹肌”?

    在宋十鸢趴在船沿上把胆汁都呕出来后,这小船才磕磕碰碰地撞在了孤岛的河滩上。

    宋十鸢踉跄着下了船,坐在石头上,看着其他三人将船拉上河滩,防止它被江水冲走。看着沈确和何禾一黑一红两个身影,一个清冷矜贵,一个明眸皓齿,如同一团火焰照耀了整个黑暗。她突然想到,在现代社会里看过三流爱情小说,每一个清冷矜贵的男主角都会被热情似火、明眸皓齿的女主温暖心灵,而男主角边上总有一个觊觎男主角的青梅竹马,青梅永远打不过天降。一阵闷热的风吹过,她胃中好像又翻涌起来,只能又干呕几声。

    秋叔闵上前给她递了一壶水,坐在了她边上,看着空荡荡的河滩,问了一句:“这一年来过来的船呢?”

    宋十鸢灌了一口水,又看了那一黑一红两个正在交流的人影,突然又记起,那天沈确用那双清冷疏离的眼睛盯着自己,告诉自己,他相信她,那天的内心酸涩随着胃部的不适再次翻涌起来。她又干呕了一声,敷衍地顺着他的话,道:“连个残骸都没有。”

    他顺着她的方向看向那两人,随口说:“沈仙师和大师姐这么看有点般配。而且都是剑修。”

    宋十鸢瞪大双眼,怒道:“你说什么呢!”

    秋叔闵被吓了一跳,起身惊恐道:“什么?我说什么了?”

    沈、何二人被两人的声音所吸引,双双转头看向两人。

    宋十鸢感到三人的视线,看着一脸惊恐的秋叔闵,只能摆摆手向他道歉。

    她望了眼沈、何二人,又看了看委屈的秋叔闵,道:“给你变个小玩意吧,作为道歉。”

    她摸出一只纸质的招潮蟹,扔在地上。那只招潮蟹用那只小小的食螯搓了搓头胸,一对火柴棒般突出的眼睛陡然出现,在她的操控下,那只纸质的招潮蟹用大螯跳起了独特的舞蹈。

    宋十鸢环顾四周,并没有任何水柱从水面升起,而那只招潮蟹安稳地跳完舞后,收回大螯,往别处爬去了。

    她赶紧在地上画了个最简单的搜索令,往这个岛探去。虽然被岛下的大阵拦住,但是,这个岛确实是可以用灵力的。

    那只招潮蟹钳了一团皱巴的,看着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纸在她面前挥舞着,宋十鸢认出,那就是之前她叠纸飞机的纸。

    秋叔闵抓起那只招潮蟹,兴奋地看向宋十鸢,“宋仙师,这是什么螃蟹,小人......”

    他只见宋十鸢一脸漠然地看向一直站在那边交流的沈、何二人。

    沈确是背对着两人,只露出了何禾一脸兴奋,脸上带着红晕的脸,她长得实在精致,面似桃花,眼含春水。大概是因为修剑,她比起其他女修都显得格外飒爽。

    一阵闷热的风吹过,两人一黑一红的衣角被纠缠在一起。

    “沈、沈确!”宋十鸢忍不住喊道。

    沈确回过头,原本一直都是疏离漠然地眼神还带着来不及收起的,宋十鸢从未见过的兴奋,问道:“怎么了?”

    那点兴奋如同冬日里刚刚从冰窟窿里提出来的水,一把淋在了宋十鸢心上,她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沈确微微侧头,挑眉看她。何禾也从他身后探出脑袋,侧头看向她。

    “我,我好了。而且这岛上能用灵力,我们早点出发吧。”她侧过头,不想看这两人,□□呕激出的生理性泪水终于汇集成了一颗泪掉出了眼眶,手忙地将那颗泪擦掉,就见秋叔闵抓这那只不断挣扎的招潮蟹看着自己,她只能扯出一个笑,对着他道:“这是招潮蟹。”对着那只纸质的招潮蟹吐了口气,那蟹便停下了动作,“送你了,扔到地上就会变成之前的样子。”

    何禾已经走到她边上,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关切道:“既然已经上了岛,就不急于这一时了,你休息好了,我们再出发吧。之后不知道会有多少凶险的事情等着我们。”

    宋十鸢摇了摇头,道:“我真的可以了。”

    秋叔闵将那只纸螃蟹小心地放入怀中,看着三人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跟了上去。

    岛上苍翠蓊郁,山绕水环,两座五层高塔在两边交相呼应,无论走在何处都能看到它。

    要找到那个藏在书林里的院子并不复杂,但这院子不似一般院子的规格。北方院落,内院方阔,院内阳光普照,遍植花树,而南方的院楼则高深窄小,基本跟着地形而建。而这个院子并不管地形如何,就是一个圆形,就连围墙都是一样的高度,哪怕是遇上了一个小土堆,都将那土堆推平了,唯一有点变化的,就只有那个朝东而开的院门了。

    宋十鸢放出一只纸鹤,往院子里面飞去,却被无形的结界挡住了。

    “先去看看那两个塔?”何禾建议道。

    “何禾,贵宗门给你下的任务是什么?我和阿鸢收到任务只是上岛来探一下情况。”沈确问道。“虽然,上岛的路确实凶险,但对于正剑宗来讲,也不是不能完成。贵宗好像对这岛格外执着。”

    何禾犹豫了片刻道:“一年多前,我领师命去了南海。无人和我提起此事。

    一个月前,师尊连下三道弟子令,让我从南海回来。我直到那时才知道这边发现了一座岛。师尊只告诉我去过的弟子回来后都消失了,在我之前,已经有十名弟子上了这个岛。我看过名单,虽不及你,但是都是天赋极佳的弟子。第一个上岸的弟子就是郭九山。”

    郭九山。一个连宋十鸢都听过名字的正剑宗剑修。是正剑宗宗主的儿子,天赋极佳,为人和他的天赋一样嚣张,天天在那里喊着要将沈确的手打断,从此以后不让沈确再拿剑。

    好像是沈确从正剑宗论剑回来,就没怎么听说他的名字了。宋十鸢心道。没想到是在这岛上失踪了。

    “九山师弟失踪,宗主自不可能放弃寻找。在这一年里陆陆续续派了九名弟子上岛寻找。”

    “等下,”宋十鸢打断她的话,“按照你们给我们的情报来看,那些弟子都是出了岛才失踪的吧,要找也不会来这找吧。”

    “九山师弟不是。”何禾补充道:“只有他不是。”

    “咦?你那个九山师弟,我听说不是什么聪明人。”宋十鸢道。

    “阿鸢,不肯妄语。”沈确打断她的话。

    “啊!你就是那个郭九山口中身上带着禁制,要给正剑宗当牛做马才能回报恩情的……嗯……冤大头师姐?!”宋十鸢猛的回忆起听闻过的流言。

    何禾不在意地笑道:“他当我面骂得更脏。所以,师尊给我的命令是必须找到九山师弟。”

    “我和沈确一直以为你们正剑宗是想把我们困在这个岛里。”宋十鸢道。

    “宋仙友真诚实。”何禾道。

    “沈确说他信你。我信他。”宋十鸢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去看看那两座塔?”她转头看向沈确。

    两座塔是同一个造型的,都为中空的砖砌楼阁式塔,设计较为简陋,有踏道翻转,可攀登而上。两座塔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都是一模一样。

    “所以,两座一模一样的塔有什么用吗?”秋叔闵跟着三年走完了整个岛,爬了两座塔,站在那院门前,气喘吁吁问道,却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岛上虽是树木丛生,百草丰茂,但却按一定的规律分布着被天雷击中的焦木。

    “沈确,你试试能不能击断它?”宋十鸢指着院门前的一颗雷击焦木,“别带灵力,就单纯用剑术。”她补充道。

    沈确点头,抽出破云,等着几人走到他身后后,对着那颗焦木使出一招“贯日斩邪”。

    破云闪着寒光以迅雷之势直击那焦木,焦黑的树干和破云相撞激起破云发出阵阵剑鸣,那树干却并无任何痕迹。

    宋十鸢凑过去看了看沈确发红的虎口,问道:“没事吧。”

    沈确摇摇头。

    “幸好没带灵力,不然反噬得更加厉害。看来这个焦木就是构成阵法的。”宋十鸢道,“还是得找到阵眼啊。”

    她转头看向背后的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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