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十鸢在湖底艰难地用双拳控制着那个结界球,往湖心挪去。

    结界挡住了湖水的进入,却挡不住那闪着星光的符号从符纸的间隙出溜进,又随着水流的波动从间隙出溜出。

    她一头撞上了一大块闪着白光的符号,感受到阵主下阵时那些温暖的感情。她惊奇的回过头,看着那块符号从间隙中溜出。

    “咔嚓”一声,她惊恐地往下望去,一张符纸刚刚撞上湖底的石头,发出最后的白光化成粉末,她连忙调整了一下符纸的分布,保证最外侧的结界不破裂。

    宋十鸢向上跳了跳,并没有任何水中应有的浮力的感觉,她心道:应该是阵主不想让这一池咒语被人发现,所下的禁制吧……

    突然湖面上的刀光剑影刺进她眼中,她往上一看,竟是悬停在她上方的小秦不知道在和对面的人说些什么,而她的对侧居然是沈确。

    “沈确!沈确!我在这边!沈确!”宋十鸢在结界里喜悦地蹦跳着,向着他挥着手。

    但那侧的沈确并未察觉到他,反而小秦往她这边调谑一笑。

    反而脚下的结界纷纷发出“咔嚓”的脆响。

    “啊啊啊!”宋十鸢连忙调整了符纸的分布。心道:“应该是湖面的禁制吧……湖面上的人应该看不到、听不见自己吧……自己的脸值几个钱啊!干嘛为了那个脸不去叫他啊!不就是鬼迷心窍啊!啊啊啊啊啊!”

    她只能稳住身形,往湖边看去,它居然是一个高一丈的崖,在这情况下,她根本爬不上去。

    宋十鸢眼中含泪看了沈确一眼,叹了口气,往湖心任命地滚去。

    她艰难地控制着结界,还分心往湖面上望去。最外侧的结界时不时地破碎几张,她只能不断调整着符纸的分别,还得留心着那些在水中流动着的符号,尽可能地让那些无害的文字能顺着间隙流入。

    直到路过一块明显被人删除的所有文字的水域,宋十鸢外侧的结界圈终于破了,左手终于得空,她站在那块水域里,往向四周,啧啧惋惜道:“这么漂亮的阵法,被人这么粗暴的剜去一大块,暴殄天物。四处还处理地这么粗糙。”

    经过这块区域后,她抬头望向湖面,沈确和何禾正配合默契地对着小秦发起攻击,她不过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心中酸涩涌了上来,自嘲道:“剑修还是和剑修比较好搭吧。”一直以来,两人的搭配都是沈确在前方负责斩妖除魔,她就对在他身后默默放放技能,他俩磨合了好久,才能那么默契。起初,她扔的符纸有一半是打在他的身上,虽然他能靠着他的身手躲过,但往往会被对面的妖魔嘲笑很久。不像他与何禾,第一次便能如此默契。

    一块闪着星光的符号从她面前飘过,她连忙用灵力裹住左手,捏住了它的一角。

    宋十鸢眼中白光闪过,分了一小缕灵力渗入符号中,这恰好是那块缺少水域的消失符号的前一点。

    每一个筑阵大师都会自创一套只有自己能理解的符号,以免外人一眼看穿自己的阵法。为了防止同行的窥视,他们会在符号中注入防止查看的禁制。

    正如宋十鸢刚刚感受到的温暖一般,这个大阵的阵主根本没有为这些符号设下禁制,只要注入灵力,就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此阵主生怕窥视之人看不懂,这段符号诠释的意思,简单明了。

    这是一段岛外水中回流生成规则的符号,按照这段符号,宋十鸢都能写出下面那段消失的符号。

    如果那段消失的符号还在,根本没人能岛外的回流和旋涡中进来,这仿佛就是后人特地粗暴地挖出这段,给外人留了条进来的路。

    她放开了一段符号,继续往前走去,又见了几段被人修改过的痕迹,这明显是出自两个人的手笔。

    修改的人明显是没料到还能有人能进入此处,或者说进来的人全死了,宋十鸢已经看到了有具尸体趴在湖底了。

    那两处修改的即粗暴又简陋的,一眼就能看清。一处是插了两个钉子将这个岛固定在原处,还有一处只是一个简单的传送的逆反阵。

    宋十鸢已经走到了湖心,悬浮在湖心的东西是一个夹着一块布的箱子。她抬头看了眼湖面,沈确已经在小秦面前了,虽然破云因为她脚上的脚链一直无法击中她,但相信他马上能找到破解之法。

    她单手掐了一个避水决,便将结界撤了,左手抱住那个箱子,右手试着用了个腾空决,脚离开了寸许便落了下来,又扔出了一张起风符,却只加速了湖面下的水流。

    她单手在怀中摸出一张生火符,但也只是加热这块水域的温度,那火球根本无法离开湖面。她赶紧往一侧快跑几步,躲开那股热流。取出折好的纸鹤,驱动它们往上飞起,却根本无法突破水面。

    她愣了愣,驱动所有的纸鹤往湖面上飞去,依然无法突破水面。她眼中白光大胜,身上所有的空白符纸全部都离开了她的身体,在她身边自动折叠上纸鹤往湖面上冲。

    宋十鸢看着渐渐被纸鹤遮蔽身影的沈确,听到避水决轻轻碎开的声音,怅然地叹了口气,心道:“结果一口都没亲到。”

    看了眼怀中的盒子,便坐在和湖底,扯了几段闪着亮光的符号,打开了这个飘在一块布盒子。

    盒子不大,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打开的包袱布,其他什么都没有,她奇怪的探头进去,这块包裹布就是普通的布料,没什么特殊的。她拿起那块布,抖了抖,一封信便慢慢地飘了出来。

    她将那块包裹布叠了叠塞进了自己怀中。避水决已经破裂了一半,她又向上望了黄白相间将这个湖面的铺面的纸鹤群。虽然湖面好像稍微一点向上凹出,但也离破开它还要更多时间。

    宋十鸢不知为何突然平静下来,打开了那封信。

    “吾儿及后世孙:

    若见此信,西仙岭必已出患。毁避水珠去,毁西仙岭至此路。若敌已追之,令湖上之桥发“水天共青”之术,困此处。

    吾儿,吾惟佑庇汝至此。孤岛有结界,莫能入于外者,自修于此,吾随信财以合于世。

    西仙绝笔”

    她将这信叠好塞回原来的箱子里,连着之前的包裹布也塞回箱内,并将那个箱子安置在原处。对着这个箱子双手合十拜了拜,对着箱子说:“西仙,晚辈虽不是您的子孙,但是,以您的能力。应该也只有您子孙才能修改您的阵法,晚辈不知道他们想借您阵法干什么事,但是他们已经将您的灵石拿走了,应该过得还行。这信不是晚辈想第一个看的,请您见谅了。”

    宋十鸢现在所有的灵力全部在驱使着满湖的纸鹤冲破湖面,避水咒已经支离破碎了,她不慎呛了一口水,她捂着鼻子嗑了几声。

    没一会,避水咒就彻底碎了。

    满池古怪的湖水立刻将她包围,宋十鸢一手捂住口鼻,一手伸向正在冲撞湖面的纸鹤,疯狂压榨自己的灵力驱使它们往空中冲刺。

    没一会,最后一口气便逃出了她的体内,冰冷的水流带着闪着星光的符号从口鼻进去她的体内,手臂在不自觉地挥舞着,黑暗慢慢将她笼罩,还有从闪着星光的符号中传来如同母亲般温暖的幸福感。

    沈确,救我。

    她翻着白眼,最后在水中抓了一把,似乎摸到了通体雪白闪着寒光的破云剑,还有沈确嘶哑地喊着她的名字,慢慢陷入沉睡的黑暗中。

    破云顺着宋十鸢这一日在这院子里行动的痕迹飞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湖面上,慢慢地移动着,最后停在湖面上,剑锋向下不再运动。

    沈确一个瞬身悬停在了破云面前,伸手握住剑柄,一剑挥下,破开了平静如同镜面的湖面,数以万计的纸鹤从湖面鱼贯而出,闪着白色的光,在湖面上翩然飞舞。

    沈确在纸鹤飞舞尽处,看见宋十鸢站在水中,衣裙随着水流飞舞,面无血色,双眼毫无焦距,向他伸着手,慢慢地倒向湖底。

    “阿鸢!”沈确青筋暴起,目眦欲裂,飞身下去,颤抖着伸手去握住宋十鸢伸出的手。

    破云啊,什么时候打算铸造破云剑的呢?应该是在被沈确当时折断的剑差点划伤了自己的脸?还是自己在寻仙峰里藏了十几年,手痒地想试试自己的技术,但是又炼坏了好几次法器?还是听说了那个秘境里出了块千年玄铁,拉着沈确将它取了回来?

    宋十鸢沉迷在昏迷的黑暗中,漫无目的地想着。拿了那块玄铁之后,胡师叔的那个千年还是万年传承的炉子刚刚空了,她就将那块玄铁趁着胡师叔没注意扔到炉子最里面。炼化那块玄铁居然就用了好几年。

    当时她偷摸和林灵吐槽肯定是胡师叔开合炉子太多次了。后来,因为这块玄铁,胡师叔做一炉法器碎一炉,做一炉碎一炉,碎了有六炉吧。后来终于发现了是自己往里面塞了一块玄铁,吸收了所有送进去宝器的灵力。

    师尊带着自己向胡师叔请罪了快半个月吧,又赔了很多法宝,胡师叔才消了气,还勉强地同意她继续借用他的炉子继续锻造。

    那是她人生中最痛苦的日子,被胡师叔薅着,吃也在炉子边,睡也在炉子边,还得一个时辰看一次炉子,她在寻仙峰一呆就呆了十年,才将破云剑锻造出来。胡师叔问她为啥要铸剑,她茫然地看向胡师叔,说道:“我感觉它就应该被铸成这样。”

    破云出炉之气,漫天云彩因它瞬间消散,它在炉中剑鸣许久,才有一朵紫云从极东之地而来,附在它剑身上,化为剑灵。宋十鸢盯了它许久,开口道:“你这么厉害!就叫好剑吧!”

    胡师叔在它的剑鸣下,拒绝了宋十鸢的名字,给它改名叫“破云”剑。

    明明连她都不服的破云剑,却在出炉后的第一时间找到了沈确,成了他的本命剑。

    破云剑,通体雪白,颜色如霜雪,白光纳日月,出鞘如龙吟,能斩金断铁。

    她却因这事,又被师尊罚在一止峰思过一年。这次沈确陪她在一止峰练剑一年。

    然后,然后发生什么了……

    宋十鸢痛苦地吐出肺腑中的湖水,痛苦地附在地上咳嗽着,待慢慢顺了气,就见一双黑色的靴子站在她面前,她顺着大长腿往上望去,是沈确提着一把全身雪白的剑,面如黑炭般盯着她,开口都带着彻骨的寒气,开口呵斥她:“你怎么能单独行动!弟子堂的长老是怎么教导你的吗!我知道你从不听师傅们讲课!没想到你连这都不听!你!你!你怎么能如此愚蠢!”

    宋十鸢看着呵斥自己的沈确,愣了许久,本来只是咳出来的生理性泪水,瞬间如雨般滑落,之前在湖底就弥漫在心口的酸涩现在是如同潮水般涌起。她伸手想去抹去涌出来的泪水,不想在他面前落入低谷。但那如雨般的泪水哪是她想擦就能擦完的,她只能用泪眼瞪着他,发狠道:“我不要你管!我回去就和陈长老说!我不要和你一起了!大师兄已经元婴了!我已经能带他了!我!我回去就说!”

    “你!你敢!”沈确浑身发着颤,用手指着她。

    何禾见状,连忙挡在两人中间,对着躲在廊柱后的秋叔闵使了眼色,劝道:“宋道友虽有错在前,但已经受到惊吓了,肯定已经知道错了。沈确,你就体谅体谅她吧!小秋!沈确已经打了一晚上了,肯定累了,你带他去休息!”

    秋叔闵连忙跑到沈确边上,对着沈确讨好道:“沈仙师,我们先去休息吧!”

    沈确并没有理会两人,冷淡疏离的眸中里带着宋十鸢看不懂的疯狂和恐惧,浑身的轻颤止都止不住,就这么狠狠地盯着她。

    何禾见状挡住他的视线,拉着宋十鸢的手,柔声道:“我们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宋十鸢垂下头,一手抹着停不下来的眼泪,一手被何禾牵着往房间走去。

    秋竖闵看着两人消失在视线中,冲着沈确讨好道:“女人嘛,总是朝三暮四的,以您的气度,还怕找不到下一个嘛?”

    沈确终于将视线从宋十鸢身上移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便转身离去。

    秋竖闵看了看沈确离开的身影,又回头望了望被禁制困在原地的小秦,朝着她露出了一抹笑,转身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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