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踩着祥云而来，落到闻香峰的药田中，它回头望了眼传出阵阵药味的大殿，引项高歌。
宋十鸢坐在宋剑心床前，被鹤唳声吓了一跳，看着他俊朗的眉眼，伸手牵起他的右手细致地数着他手掌中的茧子。
“哥，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南海吧……我还没去过海边。我听人说南海那边有个世外桃源，风景很好，里面的人也很和善，我们可以去那边住段时间。然后往内地走，哪边好玩，我们就住段时间，你说好不好？”
夏朗捧着一篮药材进来，环顾一圈，叹道：“你身边居然没有人？”
宋十鸢连忙起身，向着夏朗问好。
夏朗捧着药坐到椅子上，宋十鸢连忙上前帮他倒了杯水，他一边挑选着篮子里的药材，一边问道：“延文，哦！就是那个拿了把扇子，眼睛长在额头上有那个。他来找过你了？听小斐说，还将你打伤了？”
宋十鸢连忙道：“亏的有沈仙君的灵力保护，没什么事。”
“哎，他也是个可怜人。师妹被夏悯附身入魔了。夏悯听说过吗？师傅、师弟都因为师妹死了，师妹入魔的时候，玄英峰的好几个师兄弟们为了阻止她陨落了。延文他不止对你这样，对每个可能是他师妹夺舍的人都这样，当年，姜南小娃娃刚被带上赤华的时候，也被延文拷问过。”
宋十鸢垂下眼睛，点了点头，道：“我不怪萧仙君。”
“听说金家借你问天鼎了？你放心去吧，你哥哥在我这边不会有事的。”夏朗挑出几个劣等药材，随手放在一边，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珠子，递给宋十鸢，“找到你哥哥的魂魄后，可以先放在里面。琢玉说和你一起去，他会帮你的。”
宋十鸢双手接过，感激道：“谢谢老师。”
夏朗笑道：“医者嘛，不值一提。”
宋十鸢郑重地将珠子收入怀中，见夏朗收拾收拾打算走了，连忙叫住他，“老师，我想打听一个人。我祖上受过她恩惠，我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夏朗收好劣等药材，问道：“你想打听谁？”
“正剑宗，何禾。”
夏朗回想了一下，“何禾啊，她是个好孩子，但是，在那次降妖大战后，她就失踪了，打扫战场的时候没有发现她的踪影，正剑宗也说她并没有回去。”
宋十鸢怔了怔，点了点头，笑道：“谢谢老师。”
夏朗点了点头，看了眼天色，道：“马上放饭了，你去吃饭吧。你哥哥就放心吧！小斐会照顾好他的。”
小斐气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老师！你是嫌我还不够忙吗！”
夏朗缩着脖子往声音侧头看去，忙和宋十鸢轻声说：“我先走了！”
宋十鸢笑着送走着急忙慌跑走的夏朗，又迎上气急败坏赶来的小斐。
小斐看了看天色，又探头看了看屋里，叹了口气，对着宋十鸢道：“天色不早了，你早点走吧，你哥哥我会看好的。早点带着你哥哥的魂魄回来啊！”
宋十鸢点了点头，“我一会就走。”她转身进去，帮着宋剑心将被子拉好，又细细描绘了他的眉眼，轻声道：“哥哥，你等我回来。”
宋十鸢最后挑了挑灯芯，才出了房间。姜南已经靠在门框上，手中拿着一根竹枝，正刷刷的演练着剑招。
她看了一会才忍不住皱眉开口问道，“你的‘聚性太虚’是不是有些问题啊？”
姜南一惊，手中的竹枝直接击穿了廊柱。
宋十鸢吓了一跳，忙退了好几步，惊呼：“你干嘛！”
姜南心虚地看了眼廊柱上的洞，快走几步将竹枝捡起，拉起宋十鸢便往外走去，“快走快走！别让小斐看见！”
宋十鸢被他拉着跑了起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师尊说你应该暂时不会想见到他，所以让我带你去吃饭。”
“哦。”宋十鸢干巴巴地答应着，被他拉着往山下走去，“去哪里？”
姜南从怀中翻出一张纸，递给她，“你选一下吧，都是山下镇上有名的馆子。”
宋十鸢接过纸，上面的字苍劲有力，虽然有些变化，但还是能看出这就是沈确写的。她拉住姜南，将纸还给他，道：“没必要下山，随便吃点就行。”
姜南试探问道：“那就只有弟子堂里的饭菜了啊？”
宋十鸢点了点头，“可以啊。”
“要不我带你去清越峰的食堂吧！”
她又点了点头，“也行。”
“那，我帮你从山下带点糕点？”
宋十鸢转身往弟子堂走去，“走吧，马上就没饭了。”
两人还是没有赶上弟子堂的饭。宋十鸢捧着姜南从山下镇里买了馒头蹲在清越峰练武场的角落，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
一名清越峰弟子在她身边翩然落下，向着她行了一礼，“宋姑娘。”
宋十鸢连忙起身，将口中的馒头咽了下去，回礼道：“仙君，我马上离开。”
弟子看了看她手中馒头，皱眉道：“宋姑娘，叫我柳轻书便行。姜南就给您吃这个吗？”
宋十鸢看了看手中白面馒头，惊道：“这不是很好吗？”虽然宋剑心从不缺她什么，但是白面馒头也不能经常吃到的。
柳轻书皱眉道：“您想什么时候离开都行。师尊有令，您可以自由出入清越峰。”
宋十鸢皱眉看着眼前矜贵自持、清冷孤傲的人许久，将馒头放入怀中，向他行了一礼，道：“柳仙君，我先走了。”
柳轻书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十鸢冲着姜南喊道：“姜南！我先走了！”
姜南立刻收回招式，转头看向她，也看到了她身边的柳轻书，他面色一僵，喃喃道：“大师兄。”
柳轻书颔首。练武场的弟子们立刻停下手中的招式，向着柳轻书行礼。
姜南擦了擦汗，小跑几步来到两人面前，小声对宋十鸢道：“我送你回去。”转头又磕吧地对柳轻书道：“大师兄，师尊让我保护她，我先送她回去。”
柳轻书笑道：“清越峰中有什么危险的？必回，你刚才有几招有些问题。”
姜南局促道：“但是，但是……”
宋十鸢笑着摆了摆手，道：“你好好练吧，我先回去了。”语罢，转身便走。
姜南收起剑，想跟着宋十鸢离开，却被柳轻书轻声叫住。
宋十鸢抬手摆了摆，便顺着山路走出练武场。
清越峰的练武场并不在主峰，而她借宿的小楼却在主峰里。之前姜南带她都是御剑出行，如果只有她自己的话，得先从练武场的侧峰下去，然后再爬到主峰上。她想了想，她还是打算随便找个地方睡一觉。
她摸黑在山路上行走，打算找棵顺眼点的树。突然，身边竟然飘起了磷火，她抬头往上看去，沈确飘然而至。
宋十鸢抬手捏住了一点蓝色火焰，那点星火就在她掌心中熄灭，她抬手拍了拍灰，打趣道：“沈仙君，这种骗小孩子的法术学得挺好啊。”
沈确站在她面前，一袭白衣，仙姿玉质。一贯清冷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阿鸢，我带你回去。”
宋十鸢看着沈确修长的手伸到自己面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沈确，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姜南未必会输给玉禅，明明上佛宗离宋家村更近，而且，你那时正在闭关，你完全没必要赶过去。
如果你现在看得见的话，你就会发现我无论是身型，相貌，声音和三百年前完全不一样。我应该算是带着记忆重新投胎为人，就连‘言’镜都不认为我是三百年前的宋十鸢。如果不是我还留有三百年前的记忆，我和她就是两个人。不对，我和她原本就是两个人。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
沈确往她面前又走了一步，面容平静，语气坚定，“在我出关前，我已经知道你是你了。阿鸢，这事解释起来很复杂，我之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宋十鸢叹了口气，将手搭在了沈确手上，自嘲道：“走吧，都被认出来了，还要在意什么原因呢。”
沈确一手握紧了她的手，一手顺势绕到宋十鸢腰后，稍一用力两人便悬空而起，往竹林飞去。
沈确将宋十鸢送至藏书楼门口，叫住了开门进去的宋十鸢。一贯清冷的声音在风中有些飘渺，“阿鸢，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吗？”
宋十鸢将手搭在门框上，看着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左手，坚定道：“绝无可能。”
语罢，便开门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风声萧瑟，如宝剑嘶鸣，竹影斑驳，似刀光剑影。宋十鸢撅着屁股在犄角旮旯里找出了安神香，感叹了一声沈确的保存工作真是到位，便往床上一趟，伴着安神香缓缓入睡。
次日清晨，宋十鸢背着自己的小包裹，咬着昨天晚上的半个馒头，刚走下楼就听见有人敲门。
敲门的居然是柳轻书。
宋十鸢半开着门，叼着馒头，挑眉看向满身霜雪，手拿食盒的柳轻书，含糊道：“柳仙君，找我什么事？”
柳轻书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宋十鸢，道：“我奉师命，给宋姑娘送些吃食。”他看了眼宋十鸢口中的馒头，“如果宋姑娘不需要，我现在就能离开。”
宋十鸢赶紧叫住他，将馒头又塞回怀中，道：“柳仙君，多谢了！我需要的。”伸手取过食盒，便又进屋，“柳仙君，你也一起吗？”
柳轻书摇了摇头，道：“师尊让我在一止峰行一千遍清越剑法，我还差八百余遍。不多打扰了，宋姑娘吃完后，将食盒放在门口，自行离开便可。”
宋十鸢打开食盒的第一层，看着用灵米熬成的粥，轻声道：“姜南的剑法是柳仙君传授的吗？”
柳轻书停住脚步，转身皱眉看向宋十鸢，道：“没想到必回连这些事都和你说。”
宋十鸢坐在门槛上，将食盒放在地上，捧起那碗粥，小口小口喝着，含含糊糊道：“姜南什么都没和我说，沈仙君无缘无故闭关这事应该是宗门密令，姜南保密做得很好。”
“你连此事都知道？难道是师尊和你说的？”
“唔……”宋十鸢咽下那口粥，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这事是你告诉我的。”
柳轻书已经在她面前站定，面色晦暗不明。
宋十鸢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姜南能使出‘万相随心’，但是他的‘聚性太虚’却在第三式和第四式之间连接上有些问题。如果是沈仙君亲手教的，绝不可能出现这个问题。
‘聚性太虚’是清越剑法的前几招，沈仙君连前几招都没法亲自教习的话，应该是长期被某事牵绊住了。我思来想去，应该只有闭关这件事了。这十几年间，我虽人在乡野，但确实是没有听说过任何关注沈仙君的名讳。
昨晚，姜南对你尊敬成那样，我就猜测，他的剑法应该是你教的。你在教他‘聚性太虚’的时候，不知为何，省略了那半点。”
柳轻书站在那处，挑了挑眉，突然嗤笑一声，道：“宋姑娘，真是厉害。就看了必回的一招半式就能猜出这么许多。那半点，是我在查阅过古籍后，发现师尊教我的剑招中多出来的。所以，我在传授必回时，便按照古籍记载的教授了。”
宋十鸢低下头，继续喝着粥，“所以，你讲都没和姜南讲吗？”
“不必。”
宋十鸢喝下最后一口粥，将碗放回食盒，起身向着柳轻书道谢：“谢谢柳仙君给我带饭。我去清越峰主殿找沈仙君就行了吗？”
柳轻书眼神晦暗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宋十鸢转身离去，行至半路，轻声道：“柳仙君，其实没有试过古籍上的‘聚性太虚’吧？你真的以为你师尊会没有看过古籍吗？没有和人探讨过那半点吗？”
柳轻书站在原地，手中提着食盒，看着那个灰扑扑的背景，神色晦暗。随即，转身回自己的寝居，找出沈确给他的剑谱。
宋十鸢坐在宋剑心床前，被鹤唳声吓了一跳，看着他俊朗的眉眼，伸手牵起他的右手细致地数着他手掌中的茧子。
“哥，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南海吧……我还没去过海边。我听人说南海那边有个世外桃源，风景很好，里面的人也很和善，我们可以去那边住段时间。然后往内地走，哪边好玩，我们就住段时间，你说好不好？”
夏朗捧着一篮药材进来，环顾一圈，叹道：“你身边居然没有人？”
宋十鸢连忙起身，向着夏朗问好。
夏朗捧着药坐到椅子上，宋十鸢连忙上前帮他倒了杯水，他一边挑选着篮子里的药材，一边问道：“延文，哦！就是那个拿了把扇子，眼睛长在额头上有那个。他来找过你了？听小斐说，还将你打伤了？”
宋十鸢连忙道：“亏的有沈仙君的灵力保护，没什么事。”
“哎，他也是个可怜人。师妹被夏悯附身入魔了。夏悯听说过吗？师傅、师弟都因为师妹死了，师妹入魔的时候，玄英峰的好几个师兄弟们为了阻止她陨落了。延文他不止对你这样，对每个可能是他师妹夺舍的人都这样，当年，姜南小娃娃刚被带上赤华的时候，也被延文拷问过。”
宋十鸢垂下眼睛，点了点头，道：“我不怪萧仙君。”
“听说金家借你问天鼎了？你放心去吧，你哥哥在我这边不会有事的。”夏朗挑出几个劣等药材，随手放在一边，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珠子，递给宋十鸢，“找到你哥哥的魂魄后，可以先放在里面。琢玉说和你一起去，他会帮你的。”
宋十鸢双手接过，感激道：“谢谢老师。”
夏朗笑道：“医者嘛，不值一提。”
宋十鸢郑重地将珠子收入怀中，见夏朗收拾收拾打算走了，连忙叫住他，“老师，我想打听一个人。我祖上受过她恩惠，我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夏朗收好劣等药材，问道：“你想打听谁？”
“正剑宗，何禾。”
夏朗回想了一下，“何禾啊，她是个好孩子，但是，在那次降妖大战后，她就失踪了，打扫战场的时候没有发现她的踪影，正剑宗也说她并没有回去。”
宋十鸢怔了怔，点了点头，笑道：“谢谢老师。”
夏朗点了点头，看了眼天色，道：“马上放饭了，你去吃饭吧。你哥哥就放心吧！小斐会照顾好他的。”
小斐气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老师！你是嫌我还不够忙吗！”
夏朗缩着脖子往声音侧头看去，忙和宋十鸢轻声说：“我先走了！”
宋十鸢笑着送走着急忙慌跑走的夏朗，又迎上气急败坏赶来的小斐。
小斐看了看天色，又探头看了看屋里，叹了口气，对着宋十鸢道：“天色不早了，你早点走吧，你哥哥我会看好的。早点带着你哥哥的魂魄回来啊！”
宋十鸢点了点头，“我一会就走。”她转身进去，帮着宋剑心将被子拉好，又细细描绘了他的眉眼，轻声道：“哥哥，你等我回来。”
宋十鸢最后挑了挑灯芯，才出了房间。姜南已经靠在门框上，手中拿着一根竹枝，正刷刷的演练着剑招。
她看了一会才忍不住皱眉开口问道，“你的‘聚性太虚’是不是有些问题啊？”
姜南一惊，手中的竹枝直接击穿了廊柱。
宋十鸢吓了一跳，忙退了好几步，惊呼：“你干嘛！”
姜南心虚地看了眼廊柱上的洞，快走几步将竹枝捡起，拉起宋十鸢便往外走去，“快走快走！别让小斐看见！”
宋十鸢被他拉着跑了起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师尊说你应该暂时不会想见到他，所以让我带你去吃饭。”
“哦。”宋十鸢干巴巴地答应着，被他拉着往山下走去，“去哪里？”
姜南从怀中翻出一张纸，递给她，“你选一下吧，都是山下镇上有名的馆子。”
宋十鸢接过纸，上面的字苍劲有力，虽然有些变化，但还是能看出这就是沈确写的。她拉住姜南，将纸还给他，道：“没必要下山，随便吃点就行。”
姜南试探问道：“那就只有弟子堂里的饭菜了啊？”
宋十鸢点了点头，“可以啊。”
“要不我带你去清越峰的食堂吧！”
她又点了点头，“也行。”
“那，我帮你从山下带点糕点？”
宋十鸢转身往弟子堂走去，“走吧，马上就没饭了。”
两人还是没有赶上弟子堂的饭。宋十鸢捧着姜南从山下镇里买了馒头蹲在清越峰练武场的角落，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
一名清越峰弟子在她身边翩然落下，向着她行了一礼，“宋姑娘。”
宋十鸢连忙起身，将口中的馒头咽了下去，回礼道：“仙君，我马上离开。”
弟子看了看她手中馒头，皱眉道：“宋姑娘，叫我柳轻书便行。姜南就给您吃这个吗？”
宋十鸢看了看手中白面馒头，惊道：“这不是很好吗？”虽然宋剑心从不缺她什么，但是白面馒头也不能经常吃到的。
柳轻书皱眉道：“您想什么时候离开都行。师尊有令，您可以自由出入清越峰。”
宋十鸢皱眉看着眼前矜贵自持、清冷孤傲的人许久，将馒头放入怀中，向他行了一礼，道：“柳仙君，我先走了。”
柳轻书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十鸢冲着姜南喊道：“姜南！我先走了！”
姜南立刻收回招式，转头看向她，也看到了她身边的柳轻书，他面色一僵，喃喃道：“大师兄。”
柳轻书颔首。练武场的弟子们立刻停下手中的招式，向着柳轻书行礼。
姜南擦了擦汗，小跑几步来到两人面前，小声对宋十鸢道：“我送你回去。”转头又磕吧地对柳轻书道：“大师兄，师尊让我保护她，我先送她回去。”
柳轻书笑道：“清越峰中有什么危险的？必回，你刚才有几招有些问题。”
姜南局促道：“但是，但是……”
宋十鸢笑着摆了摆手，道：“你好好练吧，我先回去了。”语罢，转身便走。
姜南收起剑，想跟着宋十鸢离开，却被柳轻书轻声叫住。
宋十鸢抬手摆了摆，便顺着山路走出练武场。
清越峰的练武场并不在主峰，而她借宿的小楼却在主峰里。之前姜南带她都是御剑出行，如果只有她自己的话，得先从练武场的侧峰下去，然后再爬到主峰上。她想了想，她还是打算随便找个地方睡一觉。
她摸黑在山路上行走，打算找棵顺眼点的树。突然，身边竟然飘起了磷火，她抬头往上看去，沈确飘然而至。
宋十鸢抬手捏住了一点蓝色火焰，那点星火就在她掌心中熄灭，她抬手拍了拍灰，打趣道：“沈仙君，这种骗小孩子的法术学得挺好啊。”
沈确站在她面前，一袭白衣，仙姿玉质。一贯清冷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
“阿鸢，我带你回去。”
宋十鸢看着沈确修长的手伸到自己面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沈确，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姜南未必会输给玉禅，明明上佛宗离宋家村更近，而且，你那时正在闭关，你完全没必要赶过去。
如果你现在看得见的话，你就会发现我无论是身型，相貌，声音和三百年前完全不一样。我应该算是带着记忆重新投胎为人，就连‘言’镜都不认为我是三百年前的宋十鸢。如果不是我还留有三百年前的记忆，我和她就是两个人。不对，我和她原本就是两个人。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
沈确往她面前又走了一步，面容平静，语气坚定，“在我出关前，我已经知道你是你了。阿鸢，这事解释起来很复杂，我之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宋十鸢叹了口气，将手搭在了沈确手上，自嘲道：“走吧，都被认出来了，还要在意什么原因呢。”
沈确一手握紧了她的手，一手顺势绕到宋十鸢腰后，稍一用力两人便悬空而起，往竹林飞去。
沈确将宋十鸢送至藏书楼门口，叫住了开门进去的宋十鸢。一贯清冷的声音在风中有些飘渺，“阿鸢，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吗？”
宋十鸢将手搭在门框上，看着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左手，坚定道：“绝无可能。”
语罢，便开门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风声萧瑟，如宝剑嘶鸣，竹影斑驳，似刀光剑影。宋十鸢撅着屁股在犄角旮旯里找出了安神香，感叹了一声沈确的保存工作真是到位，便往床上一趟，伴着安神香缓缓入睡。
次日清晨，宋十鸢背着自己的小包裹，咬着昨天晚上的半个馒头，刚走下楼就听见有人敲门。
敲门的居然是柳轻书。
宋十鸢半开着门，叼着馒头，挑眉看向满身霜雪，手拿食盒的柳轻书，含糊道：“柳仙君，找我什么事？”
柳轻书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宋十鸢，道：“我奉师命，给宋姑娘送些吃食。”他看了眼宋十鸢口中的馒头，“如果宋姑娘不需要，我现在就能离开。”
宋十鸢赶紧叫住他，将馒头又塞回怀中，道：“柳仙君，多谢了！我需要的。”伸手取过食盒，便又进屋，“柳仙君，你也一起吗？”
柳轻书摇了摇头，道：“师尊让我在一止峰行一千遍清越剑法，我还差八百余遍。不多打扰了，宋姑娘吃完后，将食盒放在门口，自行离开便可。”
宋十鸢打开食盒的第一层，看着用灵米熬成的粥，轻声道：“姜南的剑法是柳仙君传授的吗？”
柳轻书停住脚步，转身皱眉看向宋十鸢，道：“没想到必回连这些事都和你说。”
宋十鸢坐在门槛上，将食盒放在地上，捧起那碗粥，小口小口喝着，含含糊糊道：“姜南什么都没和我说，沈仙君无缘无故闭关这事应该是宗门密令，姜南保密做得很好。”
“你连此事都知道？难道是师尊和你说的？”
“唔……”宋十鸢咽下那口粥，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这事是你告诉我的。”
柳轻书已经在她面前站定，面色晦暗不明。
宋十鸢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姜南能使出‘万相随心’，但是他的‘聚性太虚’却在第三式和第四式之间连接上有些问题。如果是沈仙君亲手教的，绝不可能出现这个问题。
‘聚性太虚’是清越剑法的前几招，沈仙君连前几招都没法亲自教习的话，应该是长期被某事牵绊住了。我思来想去，应该只有闭关这件事了。这十几年间，我虽人在乡野，但确实是没有听说过任何关注沈仙君的名讳。
昨晚，姜南对你尊敬成那样，我就猜测，他的剑法应该是你教的。你在教他‘聚性太虚’的时候，不知为何，省略了那半点。”
柳轻书站在那处，挑了挑眉，突然嗤笑一声，道：“宋姑娘，真是厉害。就看了必回的一招半式就能猜出这么许多。那半点，是我在查阅过古籍后，发现师尊教我的剑招中多出来的。所以，我在传授必回时，便按照古籍记载的教授了。”
宋十鸢低下头，继续喝着粥，“所以，你讲都没和姜南讲吗？”
“不必。”
宋十鸢喝下最后一口粥，将碗放回食盒，起身向着柳轻书道谢：“谢谢柳仙君给我带饭。我去清越峰主殿找沈仙君就行了吗？”
柳轻书眼神晦暗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宋十鸢转身离去，行至半路，轻声道：“柳仙君，其实没有试过古籍上的‘聚性太虚’吧？你真的以为你师尊会没有看过古籍吗？没有和人探讨过那半点吗？”
柳轻书站在原地，手中提着食盒，看着那个灰扑扑的背景，神色晦暗。随即，转身回自己的寝居，找出沈确给他的剑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