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环境和食物会导致血液变蓝吗？”尤塔将信将疑，她将左手搭在右手手肘。
“这在动物中不是很罕见，河蚌和马足蟹的血液就是蓝色的，海蛸和墨鱼的血液甚至是绿色的……”德加德的话越来越流畅，他兴奋的举起手术刀，“据说血液中含有铜元素就会变蓝，含有钒元素就会变绿。”
所以呢，哈蒙是变成了河蚌还是马足蟹。
她从来没有听过后面的说法，但她们两个几乎同吃同住，环境的变化几乎可以排除。
而且，从他身体流出来的真的是血液吗？
水蛭甚至避之不及。
“好消息是，他的血液看上去很正常，要是命不久矣，血液就会有沉淀或者蜡质。”他干巴巴的安慰。
德加德终于意识到尤塔对他口中偏门的学术论文不感兴趣，在一个病情不明的孩子面前说这些的确有点不合时宜。
“他有什么其他的病症吗？”德加德慌忙的想要补救，他正襟危坐严阵以待。
“这孩子看起来完全听不进人说话了。”尤塔皱着眉，她扶着脑袋，“他以前的情况要好一点，会听我说话，会回答我。”
“居然这么严重吗？”
德加德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在病人有明显的智商问题情况下，他会首先选择考虑监护人的心情。他先入为主的以为哈蒙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那会是中毒吗？如果是银中毒的话，皮肤也会变成蓝色”他疑惑的碎碎念。
德加德将鼻子凑近血液，闭着眼睛闻了一下，然后猛地瞪大眼睛，空气中的苦味麻痹了他的鼻子，让他忽视了它完全没有血液特有的的铁锈味。
“将血液多放一点，试试看会比较好。”德加德试探性地地说，“当然，我还是建议你去专门的医院比较好。”
他不动声色地碾死了往尤塔脚下移动的水蛭。觉得这或许是被注入了他体内的异物，就像狼人的唾液进入人的血液之后会有一段转化期。它还没有融合进血液里，但晚一点就说不定了。
“请您先治疗他吧，如果还是没有好转，我们会去医院的。”尤塔虚虚盯着半空，实际上完全没有思绪。
手术刀割开了更大的伤口，血液涓涓流淌，德加德不止换了一个容器用来存放废血。
滴滴答答的声音异常惹人心烦。
哈蒙的颜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
“看起来刚才的东西不像血液。“
德加德惊喜的看着红色的血液流淌出来。
尤塔闻言弯腰看去，确实已经恢复了正常，她惊喜地握紧双手。
德加德仓促的在柜台上找出一个不透明的棕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在了纱布上，然后将它包裹在哈蒙脚踝。
止血的效果很好，不到片刻，纱布上的血渍就不再蔓延。
“你最好还是去专门检查一下，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德加德松了一口气的，现在看着桌子上满满的血液，深黄色的瞳孔微缩，有点紧张地吞咽口水。
“我明白了，不过真是万分感谢。”尤塔歉意地问：“不知道这种情况，你有没有头绪。”
“我觉得有可能是感染之类的，它看上去不像人体自然产生的。”德加德试图用现在的医学知识说出他的理解。
“感染吗？”尤塔突然想起一件事，“这座城市最近有没有什么会传染的疾病流行吗？”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传染病了。”德加德不明所以，“我不觉得他会传染，你不用这么担心。”
既然很久没有盛行传染病，那么医院里隔离严密的传染病研究是怎么申请到拨款的，单单是那条走廊，都是由钱堆砌出来的。
要知道，大部分的贵族甚至都没有钱来供养军队，必要时需要靠雇佣兵来守卫领土，而伊戈尔位于国王之下的第一梯队，在需要供养庞大的军队来拱卫自己领土的情况下，绝不会将大量的金钱投入无底洞。
尤塔努力微笑，心底却有种尘埃落定的难过，她茫然四顾，找不到任何出路。
哈蒙是怎么想的，他会想要逃跑吗？抛弃现在自出生起就享受到的一切，为一个不知前路的答案，走向隐姓埋名需要苟且偷生的日子。
“您觉得他有恢复的可能吗？”
尤塔苦闷不已，她迫切想要的想要听听哈蒙的意见。
“即使你这样说，我也不确定你想要的结果是什么？”德加德背过身去，他闪烁其词，默默送客，“他流了太多血，最好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尤塔牵着哈蒙的手，走在人群中。一个红色头发，编着辫子的人撞在了哈蒙身上。他扶着天蓝色帽子，急匆匆道歉，不等人回答就由马不停蹄的离开。
直到这时，尤塔才不再默默引路。那个人力气很大，牵连的她都一个踉跄，她转头想要确认哈蒙的情况。
只看见，
苍白的天空下，哈蒙默默的泪流满面。
泪水从他的下巴滚落，寡淡的脸颊只有眼圈红彤彤地。他不解地用手蘸取泪水，送到眼前，迷茫地闭上眼睛。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皮下溢出，他不断啜懦嘴唇，挣扎着张大嘴巴。
“痛。”
“哪里痛？”尤塔惊喜地说。“哈蒙、哈蒙，告诉我好不好？”
她用双手扶着哈蒙的头，轻轻抬起，拇指擦拭着腮边的泪痕。
阳光从紧闭的眼皮透露进眼球，血红色的光异常刺目，哈蒙控制着眼皮眨动，他感觉异常费力，一层无形的眼睑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
他将全身的的力气都放在尤塔的身上，失血让他唇齿发干，四肢软绵无力，脊背被寒意浸泡。
“好痛。”虚弱地呢喃从喉咙中挤压。
巨大的哀伤和无措笼罩着他。
纪伯伦神父亲切地看着尤塔是不下咽的勉强咀嚼着莳萝，他双手合十，抱在一块，食指轻轻点着骨节。
餐桌上胡桃木的花纹在红棕色的漆面下若隐若现，白陶瓷的浅盘上放着绿色的苹果，黄黑的斑点像雀斑一样缀在果皮上，小小的圣女果饱满的果皮上点着晶莹的水珠。松软的面包被切成片放在篮子里，白色的面粉粘连在花纹上。
“我听说哈蒙的情况不怎么好，要不要再去看望一下卡丁那医生。”纪伯伦等到尤塔饮下热茶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我不知道，他之前也有一段时间很沉默，但是卡丁那医生也没有给他任何药物来治疗，他很慎重。”尤塔叹了口气，卡丁那医生明显不想深究，他几乎对哈蒙原来的病情就袖手旁观，这是她最近才反应过来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哈蒙之前经常也会这样，在我来之前。”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毕竟这是很私人的问题。”纪伯伦神父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对了，我是想提醒你，阿基拉修女最近向我申请了一段长假，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找我。”
“欸，是胡安妮塔的事情吗？”尤塔想起来之前的争吵，不安捏着茶杯手柄。
“好像是的，她的情况不是很好，最近直接住进了医院.”纪伯伦神父遗憾地半垂着眼睑，“阿基拉修女踌躇不定，她终于下定决心，真是太好了呢。”
“最近生病的人真多呢。”尤塔无奈地感慨。
纪伯伦微微耸肩，眼睛中闪过微不可察的笑意，还有一个是谁呢？
吃完饭之后，尤塔和往常一样看顾着哈蒙，他明显有了反应，会随着尤塔的动作而移动瞳孔。
“要不要让你哥哥来看看你呢，你不是说你的哥哥很爱你的吗？”
趁着哈蒙还有，确认一下他自己有没有办法，毕竟他肯定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的家人，无论是寻找敌人还是朋友。
“哥哥，哥哥死掉了，和母亲妹妹一样。”哈蒙捏着额头，惶恐的缩在被子里，泪水顺着眼角流落在枕头上，他感觉他耳朵都是湿漉漉的。“我不想要死去，有东西要取代我。”
“哈蒙，是你的另一个哥哥，阿德里克。”
尤塔提醒哈蒙，他之前说的哥哥爱我，她一直以为指的是阿德里克，但如果是死掉的那个，那阿德里克也是不能相信的。
尤塔想起了哈蒙卧室里的油画，感觉这个家庭为免太过于多灾多难，长子居然都会死于非命，这简直比平常家庭的死亡率还要高。
“莫德、阿德里克、莫德、阿德里克……”哈蒙不断重复，两个人的身影不断重叠，到底是谁骑在马上冲他笑呢。耀眼的光斑闪烁，母亲被湖水淹没的死鱼般的眼睛，妹妹满是溃烂流脓的脸颊，死皮脱落漂浮到水面上，晃晃荡荡的顺着水流，黏到他的脚上。她还只有小腿那么高，没有来得及长大，母亲紧紧抓着妹妹的手，指甲嵌进皮肤里。
灰黑的夜晚，她们的睡裙上只有苔藓依附，像一只只肮脏的水母。
”我想他了。“
“是的，是的，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或许当时是痛快的，但却将那令人痛恨的剪子交到了别人的手上，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哈蒙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他不断忏悔，向着冬日的太阳，死而复生的赫尔斯。
“这在动物中不是很罕见，河蚌和马足蟹的血液就是蓝色的，海蛸和墨鱼的血液甚至是绿色的……”德加德的话越来越流畅，他兴奋的举起手术刀，“据说血液中含有铜元素就会变蓝，含有钒元素就会变绿。”
所以呢，哈蒙是变成了河蚌还是马足蟹。
她从来没有听过后面的说法，但她们两个几乎同吃同住，环境的变化几乎可以排除。
而且，从他身体流出来的真的是血液吗？
水蛭甚至避之不及。
“好消息是，他的血液看上去很正常，要是命不久矣，血液就会有沉淀或者蜡质。”他干巴巴的安慰。
德加德终于意识到尤塔对他口中偏门的学术论文不感兴趣，在一个病情不明的孩子面前说这些的确有点不合时宜。
“他有什么其他的病症吗？”德加德慌忙的想要补救，他正襟危坐严阵以待。
“这孩子看起来完全听不进人说话了。”尤塔皱着眉，她扶着脑袋，“他以前的情况要好一点，会听我说话，会回答我。”
“居然这么严重吗？”
德加德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在病人有明显的智商问题情况下，他会首先选择考虑监护人的心情。他先入为主的以为哈蒙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那会是中毒吗？如果是银中毒的话，皮肤也会变成蓝色”他疑惑的碎碎念。
德加德将鼻子凑近血液，闭着眼睛闻了一下，然后猛地瞪大眼睛，空气中的苦味麻痹了他的鼻子，让他忽视了它完全没有血液特有的的铁锈味。
“将血液多放一点，试试看会比较好。”德加德试探性地地说，“当然，我还是建议你去专门的医院比较好。”
他不动声色地碾死了往尤塔脚下移动的水蛭。觉得这或许是被注入了他体内的异物，就像狼人的唾液进入人的血液之后会有一段转化期。它还没有融合进血液里，但晚一点就说不定了。
“请您先治疗他吧，如果还是没有好转，我们会去医院的。”尤塔虚虚盯着半空，实际上完全没有思绪。
手术刀割开了更大的伤口，血液涓涓流淌，德加德不止换了一个容器用来存放废血。
滴滴答答的声音异常惹人心烦。
哈蒙的颜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
“看起来刚才的东西不像血液。“
德加德惊喜的看着红色的血液流淌出来。
尤塔闻言弯腰看去，确实已经恢复了正常，她惊喜地握紧双手。
德加德仓促的在柜台上找出一个不透明的棕瓶，将里面的粉末倒在了纱布上，然后将它包裹在哈蒙脚踝。
止血的效果很好，不到片刻，纱布上的血渍就不再蔓延。
“你最好还是去专门检查一下，我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德加德松了一口气的，现在看着桌子上满满的血液，深黄色的瞳孔微缩，有点紧张地吞咽口水。
“我明白了，不过真是万分感谢。”尤塔歉意地问：“不知道这种情况，你有没有头绪。”
“我觉得有可能是感染之类的，它看上去不像人体自然产生的。”德加德试图用现在的医学知识说出他的理解。
“感染吗？”尤塔突然想起一件事，“这座城市最近有没有什么会传染的疾病流行吗？”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传染病了。”德加德不明所以，“我不觉得他会传染，你不用这么担心。”
既然很久没有盛行传染病，那么医院里隔离严密的传染病研究是怎么申请到拨款的，单单是那条走廊，都是由钱堆砌出来的。
要知道，大部分的贵族甚至都没有钱来供养军队，必要时需要靠雇佣兵来守卫领土，而伊戈尔位于国王之下的第一梯队，在需要供养庞大的军队来拱卫自己领土的情况下，绝不会将大量的金钱投入无底洞。
尤塔努力微笑，心底却有种尘埃落定的难过，她茫然四顾，找不到任何出路。
哈蒙是怎么想的，他会想要逃跑吗？抛弃现在自出生起就享受到的一切，为一个不知前路的答案，走向隐姓埋名需要苟且偷生的日子。
“您觉得他有恢复的可能吗？”
尤塔苦闷不已，她迫切想要的想要听听哈蒙的意见。
“即使你这样说，我也不确定你想要的结果是什么？”德加德背过身去，他闪烁其词，默默送客，“他流了太多血，最好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尤塔牵着哈蒙的手，走在人群中。一个红色头发，编着辫子的人撞在了哈蒙身上。他扶着天蓝色帽子，急匆匆道歉，不等人回答就由马不停蹄的离开。
直到这时，尤塔才不再默默引路。那个人力气很大，牵连的她都一个踉跄，她转头想要确认哈蒙的情况。
只看见，
苍白的天空下，哈蒙默默的泪流满面。
泪水从他的下巴滚落，寡淡的脸颊只有眼圈红彤彤地。他不解地用手蘸取泪水，送到眼前，迷茫地闭上眼睛。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皮下溢出，他不断啜懦嘴唇，挣扎着张大嘴巴。
“痛。”
“哪里痛？”尤塔惊喜地说。“哈蒙、哈蒙，告诉我好不好？”
她用双手扶着哈蒙的头，轻轻抬起，拇指擦拭着腮边的泪痕。
阳光从紧闭的眼皮透露进眼球，血红色的光异常刺目，哈蒙控制着眼皮眨动，他感觉异常费力，一层无形的眼睑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
他将全身的的力气都放在尤塔的身上，失血让他唇齿发干，四肢软绵无力，脊背被寒意浸泡。
“好痛。”虚弱地呢喃从喉咙中挤压。
巨大的哀伤和无措笼罩着他。
纪伯伦神父亲切地看着尤塔是不下咽的勉强咀嚼着莳萝，他双手合十，抱在一块，食指轻轻点着骨节。
餐桌上胡桃木的花纹在红棕色的漆面下若隐若现，白陶瓷的浅盘上放着绿色的苹果，黄黑的斑点像雀斑一样缀在果皮上，小小的圣女果饱满的果皮上点着晶莹的水珠。松软的面包被切成片放在篮子里，白色的面粉粘连在花纹上。
“我听说哈蒙的情况不怎么好，要不要再去看望一下卡丁那医生。”纪伯伦等到尤塔饮下热茶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我不知道，他之前也有一段时间很沉默，但是卡丁那医生也没有给他任何药物来治疗，他很慎重。”尤塔叹了口气，卡丁那医生明显不想深究，他几乎对哈蒙原来的病情就袖手旁观，这是她最近才反应过来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哈蒙之前经常也会这样，在我来之前。”
“很遗憾，我也不知道，毕竟这是很私人的问题。”纪伯伦神父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对了，我是想提醒你，阿基拉修女最近向我申请了一段长假，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找我。”
“欸，是胡安妮塔的事情吗？”尤塔想起来之前的争吵，不安捏着茶杯手柄。
“好像是的，她的情况不是很好，最近直接住进了医院.”纪伯伦神父遗憾地半垂着眼睑，“阿基拉修女踌躇不定，她终于下定决心，真是太好了呢。”
“最近生病的人真多呢。”尤塔无奈地感慨。
纪伯伦微微耸肩，眼睛中闪过微不可察的笑意，还有一个是谁呢？
吃完饭之后，尤塔和往常一样看顾着哈蒙，他明显有了反应，会随着尤塔的动作而移动瞳孔。
“要不要让你哥哥来看看你呢，你不是说你的哥哥很爱你的吗？”
趁着哈蒙还有，确认一下他自己有没有办法，毕竟他肯定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的家人，无论是寻找敌人还是朋友。
“哥哥，哥哥死掉了，和母亲妹妹一样。”哈蒙捏着额头，惶恐的缩在被子里，泪水顺着眼角流落在枕头上，他感觉他耳朵都是湿漉漉的。“我不想要死去，有东西要取代我。”
“哈蒙，是你的另一个哥哥，阿德里克。”
尤塔提醒哈蒙，他之前说的哥哥爱我，她一直以为指的是阿德里克，但如果是死掉的那个，那阿德里克也是不能相信的。
尤塔想起了哈蒙卧室里的油画，感觉这个家庭为免太过于多灾多难，长子居然都会死于非命，这简直比平常家庭的死亡率还要高。
“莫德、阿德里克、莫德、阿德里克……”哈蒙不断重复，两个人的身影不断重叠，到底是谁骑在马上冲他笑呢。耀眼的光斑闪烁，母亲被湖水淹没的死鱼般的眼睛，妹妹满是溃烂流脓的脸颊，死皮脱落漂浮到水面上，晃晃荡荡的顺着水流，黏到他的脚上。她还只有小腿那么高，没有来得及长大，母亲紧紧抓着妹妹的手，指甲嵌进皮肤里。
灰黑的夜晚，她们的睡裙上只有苔藓依附，像一只只肮脏的水母。
”我想他了。“
“是的，是的，我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或许当时是痛快的，但却将那令人痛恨的剪子交到了别人的手上，我已经完全明白了。”哈蒙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他不断忏悔，向着冬日的太阳，死而复生的赫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