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脸庞近在咫尺,呼吸交织在了一起,仔细一听仿佛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电光石火间,季楠思和苏淮卿各自向后退了半步,纷纷别开脸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季楠思率先出声打破这微妙的氛围,“谢、谢谢你。”

    “啊?”苏淮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在谢什么。

    莫不是谢他方才见她亲上来却并未躲开?

    他当下甩了甩脑袋。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苏淮卿假意轻咳了几下,“不用谢,那份利润是你应得的。下次你随我一起去见我那位朋友,她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季楠思听到他之后会带自己去见那位朋友,也顾不上再羞赧刚才的意外之吻。

    他这朋友听起来是位妙人,令她很是好奇。而且……她也隐隐在乎着那人和苏淮卿之间平日里是如何相处的。

    季楠思问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苏淮卿:“大约没这么快,她今日来去匆忙,这会儿应该已经赶去了别的城镇,我过阵子再联系她。”

    季楠思点了点头,“说起来,我离开边城后,你可有研制新的花茶?还不拿出来予我品品?”

    苏淮卿云淡风轻地将双手抱于胸前,小声嘟囔道:“种花的人都不在了,我还制什么花茶……”

    季楠思没听清,歪了一下头,“什么?”

    苏淮卿稍微提高了点音量,“我是说,自你离开后我忙着在西丹各州游历,哪还有时间研制花茶。”

    “哦……”季楠思莫名觉得有些落寞。

    “先不说这个了。”苏淮卿转了个话茬,“我今日在城外摸到了那壮汉与他同伙的落脚点。”

    季楠思闻言正了正神色。

    昨日傍晚她同父亲说完那些话后便再没见过他,今日随母亲出门前她本想去父亲房中寻他,却扑了个空,她们晚间回府后也没看到他人。

    想必父亲昨日听了她那些话后大抵深思熟虑了一晚,但还是决定瞒着她自行处理所有事,一大早便出了门不知道去做什么。

    这种时候,她只能寄希望于从壮汉口中知道些有用的信息了。

    季楠思问道:“我最快什么时候能够见上他?”

    苏淮卿:“说实话,我并不赞同你去危险的地方,不过他们的落脚点出人意料的安全,如若你急着见,明日便可去见。”

    季楠思的眼底染上几抹欣喜,“那我们明早便出城!”

    苏淮卿犹疑道:“不过……出城需要经过城门守卫的盘查,咱们各自出城之后再汇合为好。你也得提前想个出城的由头,你的家人不会放任你孤身出城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

    季楠思垂眸沉思了片刻,“无妨,我与母亲他们实话实说就好。”

    苏淮卿没明白她的意思,“实话实说?”

    季楠思挽起唇角,“我就说我打算与你去郊外踏青,但是不方便一起出城,你会提前在城外等我,也会护好我的安危,让他们放心。”

    苏淮卿:“……”

    季楠思含笑道:“如何?”

    苏淮卿:“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在被你一步步地算计……”

    “此话怎讲?”

    “先是我的家人,然后是你的家人……再之后是丹阳城内的百姓,再往后或许是全西丹的百姓。”苏淮卿无奈地看着她,“思思……你是想让世人都觉得,你非我不可吗?”

    季楠思踱起步子围着他转了一圈,鄙夷地上下打量起他,悠悠道:“咱们相识这么久,我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个自恋的脾性?”

    “我和你之间可是‘保持现状’的关系,我最近如此作为也只是为了彻底断掉太子殿下对我的念想。”她粲然一笑,“我现在是心悦你,但是保不准之后就会换个人来心悦,你说是也不是?”

    季楠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回去了,明早你先出城,咱们辰时末在城外一公里外的岔路口见。”

    说完,她转身向小院的拱门外走去,眼底含着促狭的笑意。

    苏淮卿眼睁睁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心中仿佛升起了一团乌泱泱的黑云,如何也挥之不去。

    他回想着她的一席话,原地来回踱步,却愈加心烦意乱。

    他最终苦笑了一声,耷拉着脑袋翻回了自家院子。

    *

    翌日,季楠思起了个大早,梳妆完毕后先是去找父亲母亲问候,却听闻父亲一夜未归。

    父亲的行踪令她隐隐不安,唯恐他会惹出什么变数。

    季楠思定了定心神,与母亲道过今日的安排,吩咐随侍的凝霜去做出城的准备。

    凝霜应声退下。

    季楠思垂眸走在回廊上,思绪翻涌。

    一道人影将她的去路给挡住了。

    季楠思抬起了头,来人是在她院中伺候的婢女鸢桃,长得清秀可爱,寻常最是爱笑,人畜无害,这会儿却是一脸冷漠,敛住了平日里的所有俏皮活泼。

    季楠思拧起眉,“你……”

    鸢桃冷冰冰地打断了她的话,垂首抱拳,“国公小姐,太子殿下有请。”

    季楠思怔了怔。

    太子殿下有请?

    可这话又怎么会从她院内的婢女口中说出来?

    她回想起过去的种种,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你是太子殿下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

    鸢桃神色漠然,没有应话。

    季楠思抿了抿唇,回想起眼前这个小丫头的来历。

    鸢桃今年不过十五岁,两三年前入的国公府。

    彼时慕菀去邻城访友,路上遇到了卖身葬父的小姑娘。她见那小姑娘不过十岁出头,心生怜悯,便给了一袋银子。

    慕菀没让她有所回报,奈何鸢桃坚持不白白收银两,在慕菀回到丹阳的一个月后主动找来国公府。

    慕菀见她如此执拗,便将她收入了府中做婢女。

    当时的鸢桃阴差阳错之下被分到了季楠思的院中,做了一名清扫婢女。

    那岂不是……当年她和太子殿下才初见没多久,他便想着在她身边埋下眼线?

    季楠思的脚下油然而生了一股寒意,直冲额顶。

    她知道皇甫临渊有着极强的控制欲,却未曾想过他从那么早开始便将她划为了他的所有物,并派人加以监视……

    那她这阵子的行动,他都知道多少?

    季楠思凛声道:“你都告诉了他什么?”

    鸢桃的神色依旧漠然,缓缓道:“小姐放心,我只说了您昨夜私下与苏世子会面……我昨夜仅是远远看着您进小院,并没有偷听你们的对话。”

    她顿了顿,“您昨日不该在醉仙楼闹出那种动静,太子殿下非常不悦……”

    季楠思刺道:“你这话听起来像是有几分在提醒我的意味?”

    鸢桃的神色终于有了丝变化,叹息了一声,“奴婢并非草木,在小姐身边伺候了那么久,自然是向着小姐的。”

    向着她,还要背着她往东宫传递消息?

    真是可笑!

    季楠思睨着她,“我若是拒绝去见太子殿下,你打算如何?”

    鸢桃面露难色,“小姐,殿下说了,您今日必须得掩人耳目随奴婢进宫走一趟,否则……”

    是……他的手上还有她父亲的把柄,她不得不从。

    季楠思终是妥协,“带路吧,我跟你走。”

    出府时两人遇到了凝霜,季楠思打着暗语,“你晚些时候去告诉我母亲和侯夫人,我今日不便陪她们出城踏青了。”

    凝霜眉眼微动,垂首应下,“奴婢明白了。”

    出府前鸢桃给季楠思戴上帷帽,似是不想让人认出来。

    皇宫北门惯常用于宫婢内监出门采购时通行,不时也会放行装有货物的马车。

    鸢桃将季楠思藏于马车中从北门入宫。

    守卫看见鸢桃手上的令牌,没有对马车做仔细盘查,轻易放行。

    季楠思下车后随着鸢桃一路避着宫人而行。

    临近东宫,一道高大的背影立在了门外,也不知已经在那等候了多久。

    “属下参见殿下。”鸢桃恭顺地屈膝行礼。

    季楠思抿了抿唇,没有动作。

    皇甫临渊转过身来,眼风凌厉地扫向她,“进来。”

    ——“臣女此生,绝不入东宫。”

    他今日就是要让她轻而易举地踏入东宫。

    季楠思不为所动,立在原地,“殿下找臣女何事?”

    皇甫临渊眯了眯眸子,“你和你父亲聊得如何?”

    他前日才刚说要给她一段时间,今日便这般咄咄相逼,摆明了要用此事拿捏她。

    皇甫临渊见她不答,轻笑了一声,“孤原想着你心中有气,便说些软话让你明白孤对你的用心,没成想你昨日居然做出那些事……季楠思,原来你是真心想弃孤而去!”

    “既如此,孤也不必再同你逢场作戏!”他疾步上前扣住了她的腕间,“孤身为太子,又怎会因为区区一名女子两次放走临州乱党。”

    “乱党狡猾,秋猎时只来了两人,孤便放他们来去自由,之后再顺藤摸瓜将所有人一举拿下。你放心,届时哪怕你父亲出了事,你也不会受到牵连。”

    他的眸中跃动着志在必得的暗芒,“因为孤今日会将你神不知鬼不觉地迎入东宫,待你怀上孤的孩子,便没有人能动你!届时你只会是孤的女人,也只能是孤的女人!”

    重生后,季楠思与眼前这人见了多少次,就恶心了多少次。

    这人每次都说着荒唐可笑的言论,理所当然地迫她去到他的身边、留在他的身边。

    之前季楠思或许毫无办法,可是前晚她在睡梦中渐渐想起了一段记忆。

    上辈子她死后成了一缕幽魂,当时的记忆模模糊糊,却在近日逐渐清晰。

    季楠思不知从哪借来了气力,一把甩开了皇甫临渊的禁锢,挑衅地看向他。

    “太子殿下,您觉得……若是陛下知晓您暗地里豢养私兵,这东宫之主的位置,可会换人来坐?”

    皇甫临渊听闻此话,瞳仁当下震颤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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