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淮卿冷然睨着面前一副兴师问罪做派的皇甫临渊,良久没有应话。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周围的禁卫们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纷纷按紧了手中的剑,有几人的额上还紧张地渗出了冷汗。

    剑拔弩张之际,苏淮卿从马背上跃下。

    齐焰抬步想挡在殿下的身前,被一个眼神喝退。

    苏淮卿悠然踱步,停在了皇甫临渊的面前。

    “当年她离开边城,在最初的一两个月尚有书信寄来。”

    两人都明白这话里的‘她’指的是季楠思。

    “后来,她不再寄信,也不再回信……”

    苏淮卿勾起了一抹挑衅的浅笑,“这一切,是你的手笔吧?”

    “放肆!竟敢对太子殿下这么说话!”一旁的齐焰执剑就朝他的脖间抵去。

    苏淮卿镇定自若地看着皇甫临渊,一点也不在意眼下的威胁。

    “我那时只当她是初到丹阳,忙于融入新的环境,暂时冷待了我这位边城老友……”

    “再后来,关于太子殿下和国公小姐之间的美谈传遍了西丹。我大抵听了不少,觉得她或许是在丹阳遇到了真心喜欢的郎君,主动与我避嫌才断了联系。”

    “直到前阵子来到丹阳,我才发现一切都和传闻中不同。”

    苏淮卿直勾勾地盯着皇甫临渊,嘲讽道:“原来那位被人人传颂赞扬的太子殿下,也不过如此。”

    齐焰怒了,和周围的几名禁卫同时作势上前,要将这个大逆不道之人按在地上请罪。

    皇甫临渊先一步挥开了苏淮卿脖子上的剑,双手狠狠揪起他胸前的衣襟。

    他的眼底盛着极致的怒意,“就凭你,也配对孤妄下断言?”

    苏淮卿嘴角挂着轻松的笑意,“我这阵子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些年来不过是仗着自身的权势和地位,强势赶走了想要接近她的人,让她的身边只剩下你,也只能选择你。”

    “你向世人营造了一个虚幻美好的假象,骗过了所有人,甚至将自己也骗了进去,企图以这种方式将她困住……”

    皇甫临渊冷冽地笑了,“你懂什么?孤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她!况且……你有什么立场说这些话?据孤所知,你也只不过是她儿时的玩伴而已!”

    苏淮卿猛然拂落了他的双手,垂眸调整着衣襟,“正因如此,所以我来了。”

    “她是我宠着、惯着长大的小姑娘,她未来要嫁的,只能是比我更宠她、惯她的夫君!”

    苏淮卿毫不示弱地迎上了皇甫临渊的视线,眸光锐利如锋,“像你这种只想着如何去轻视她、掌控她的人,不配与我提及她!”

    此言一出,周围的空气凝固了。

    皇甫临渊的眸子微妙一眯,森然冷笑,轻蔑道:“你与孤说了那么多,原来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自己娶了她?”

    苏淮卿的眉眼微动,脸上的笑意也略微僵住。

    “孤还道你对她的真心多么令人感人肺腑,没成想也只不过是能轻易拱手让人的情谊!”

    皇甫临渊将手背于了身后,仰了仰下巴,“既如此,那你便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孤将来定然会风风光光地将她迎入东宫,倒叫你看看孤到底是配还是不配!”

    苏淮卿嘴角的弧度彻底落了下来,紧抿着唇线没应话。

    原本还明亮的天空逐渐失去了原来的色彩,像是被一层薄薄的灰色纱幕遮挡,乌云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风也开始变得不安分,吹乱了在场所有人的发梢、衣摆。

    齐焰凑上前提醒道:“殿下,要下雨了。”

    皇甫临渊最后瞥了一眼苏淮卿,转身走向林中的马车,“吩咐所有人,全力追捕临州乱党,尽快救回国公小姐!”

    齐焰抱起拳,“属下遵命!”

    苏淮卿在原地怔了片刻后,重新翻身上马,如一道闪电般率先冲了出去。

    齐焰立马扫视向两侧的禁卫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马追!”

    皇甫临渊凝着苏淮卿离去的背影,调转了个方向,抢了其中一名禁卫的马匹。

    “殿下,这天色可能会下暴雨,您还是去马车上待着吧?”齐焰凑过来劝道。

    皇甫临渊没理他,顾自蹬上了马背,拉起缰绳。

    又有几道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前面的那位莫非是太子殿下?”林绝一边策马一边远远喊话,他的身后另外跟了几名士兵。

    皇甫临渊被这声叫住,蹙眉望去。

    齐焰:“殿下,来者好像是城门校尉,林绝。”

    早些时候在村子里,阿婆将苏淮卿叫进屋内,在一张地图上比比划划,详细告诉了他袁烈袁勇可能会去的方位。

    苏淮卿拒绝了林绝一起去的提议,自行离开了。

    后来林绝左想右想,还是决定带人追上去,却遇到了太子殿下。

    正好村子里的事情需要一个高位之人来决断,他打算直接将此事进行禀告。

    林绝利落地下马跪在了皇甫临渊的面前,垂首抱拳,“太子殿下,末将有一事要报,还请您决断。”

    *

    大雨倾盆而下,如同瀑布般垂直降落,打在地面上发出沉沉闷响。

    一辆马车在道路上疾驰,车轮驶过之处溅起片片水花。

    季楠思透过不断被风吹起的帘角朝外看去。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

    她又看向袁勇额上冒出来的层层细汗,担忧道:“袁大哥,袁二哥的状况好像不大好。”

    “阿勇,就快到城镇了,你再坚持一下!”袁烈咬着牙关的声音传来,显然这会儿也在外边费劲儿抵挡着狂风骤雨。

    袁勇的眸子眯开了条缝,“俺、俺没事……”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气无力,很是虚弱。

    袁烈似乎也听见了,用力抽了一马鞭。车身因为提速,晃动的幅度比方才大了些。

    一刻钟后,他们终于看见了城镇。

    在西丹,只有比较重要的城镇才会在城门设卡,仔细盘问检查进出的每一个人。

    他们抵达的这座小城不用这么麻烦,守卫只是略微和袁烈问了几句话便放行了,似是也知道这会儿下着暴雨,拖着人不好。

    进城后,季楠思捏开帘角往外看去,街道两旁各店铺的幌子在风雨中摇曳,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偶有几人也都急于避雨,行色匆匆。

    马车碾过湿润的地面,径直拐入了一条街,朝城东驶去。

    季楠思见袁烈不用问路,似乎有着明确的目的地,猜想他是之前来过这座城镇,对内部的布局有几分印象,打算直接带袁勇去能够治伤的地方。

    马车很快停在了一处建筑的面前。

    季楠思仰头看去,赫然看清了牌匾,醉仙楼。

    她拧起眉。

    怎就来了这?不是应该优先找大夫吗?

    季楠思还来不及细想,醉仙楼门边有个穿着蓑衣的年轻小伙热络地迎了出来,应该是店伙计。

    “哎哟,这么大的雨,客官快快里边请!”

    伙计看清了袁烈的脸,大惊失色,“袁大人,您怎么来了?”

    他见袁烈一副凝重的表情,很有眼色地撑着油纸伞凑到马车边上为他挡雨,“您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弟弟受伤了,我们走后门进去,你上来驾车。”袁烈说完便钻入了车厢。

    伙计闻言没再多问,收起油纸伞爬上了辕座。

    没一会儿,马车停在了醉仙楼的后院。

    伙计再次撑起了油纸伞,掀开车帘准备搭把手,看清车厢内的季楠思后顿住了动作。

    他心中生疑,却没有多问,默默和袁烈合作将袁勇给扶了出去。

    后院内的屋子里原本有几人坐着叙话,看见店伙计架着马车进来纷纷起身出来帮忙。

    季楠思顺势走到其中一顶油纸伞下,跟着人堆进到了屋内。

    眼前的这些人明显因为袁烈他们突如其来的到来而变得手忙脚乱起来。

    两三个人围着袁烈将袁勇扶入了内间的床榻上,有人说去烧水,有人说去拿金疮药,有人说去备干净的衣物,还有人什么也没说直接没了踪影。

    屋内很快只剩了袁家兄弟、季楠思和最初的店伙计。

    袁烈站在床边看着脸色发白的袁勇,眉头紧锁。

    季楠思走了过去,“他这似乎不是简单的箭伤?”

    袁烈答道:“我们惯常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这点伤他应该不至于这样……大抵是箭头上淬了毒。”他转头看向店伙计,“还是有劳你去请个口风紧的大夫吧。”

    虽然现在去请大夫有暴露的风险,不过也没有办法了。

    店伙计点头应下,正要出门,迎面碰上了有人进来。

    他恭敬地垂首作揖,“您来了。”

    季楠思循声望去,看见了一名带着面纱的女子在两名婢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不必去请大夫,让我的婢女看看吧。”女子侧眸示意向身后其中一名婢女。

    那名婢女会意,上前为袁勇查看起伤势。

    袁烈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

    “我这几日刚好有事要办,便在这座城暂时落脚。”面纱女子说完这话,看向了季楠思,怔了怔。

    季楠思对上她那双细长而略显清冷的眸子,微微颔首以示问候。

    袁烈介绍道:“这位姑娘是我的一个朋友,烦请你先安排她住下,待雨停之后再派人将她护送回丹阳。”

    面纱女子点了点头。

    *

    一个时辰后,醉仙楼的三楼雅间。

    婢女推开了门走进屋内,垂首请示,“主子,那人的伤势处理好了,那位姑娘也已经安顿了下来,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面纱女子拈着手里的花茶,“你派人去打听一下永安侯世子现在身在何处,尽快来报。”

    “是。”

章节目录

竹马难嫁(双重生)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梨上升锦月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梨上升锦月并收藏竹马难嫁(双重生)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