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的动静很快传到了太守府,彼时邻城太守正在家中用晚膳。

    邻城是座小城,离丹阳很近,这里的太守向来养尊处优,也沾着地理位置的光日常职务很是轻松,几乎不用怎么费心去治理城内事务。

    来报信的城门守卫说得含糊不清,邻城太守听闻有人直接带着人来搜城,顿时如临大敌,急匆匆往城门赶去。

    以往也有不少世家贵族路过或是来邻城小住,但从来还没有过这么强势的贵人,居然不事先知会一声就直接带人搜城,敢如此行事之人,身份定然极其显赫。

    当他满头大汗赶到城门时,那些人已经搜了两条街了。

    齐焰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张八仙椅,皇甫临渊正悠然坐着饮茶。

    邻城太守几年前曾在丹阳任职,见过太子殿下的真容,一眼就认出了这位贵人是谁。

    他跪在了几步开外的地方,“原来是太子殿下,请恕下官有失远迎!”

    皇甫临渊的茶杯顿在了嘴边,“起来吧。”

    邻城太守弓着腰起身,脸上堆起笑,“殿下为何要搜城?可有下官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殿下尽管吩咐!”

    齐焰接过话,“临州乱党挟持了国公小姐,极有可能躲进了这座城,太守大人将手下的人也派出去一起搜城吧。”

    他们方才抵达时,这里并没有封城,之前报信封城的骑兵大抵是被提前解决了。

    邻城太守思索了片刻,犹疑道:“现在搜城会不会太晚?贼人有可能已经从另外的城门逃走了……”

    齐焰:“不会,他们中有一人受了箭伤,无法长时间赶路,应当就在城内躲着。”

    出了邻城再想去下一座城,至少得花两三天的时间。若想处理那种程度的箭伤,最好的选择只能是留在城中。

    邻城太守不再有疑,对皇甫临渊俯身作揖,“请殿下放心,下官这就将卫兵都派出去搜城。”

    皇甫临渊微微颔首,眼神示意他快去办。

    邻城太守才刚转身走没两步,迎面有一辆马车行驶了过来。

    齐焰戒备地抽出了佩剑,呵斥道:“车内是何人!”

    一只纤手捏开了车帘,季楠思款款步出了车厢。

    齐焰错愕地放下了剑,“国公小姐?”

    皇甫临渊闻言放下茶杯,起身朝马车走去。

    “太子殿下。”季楠思缓缓走下马车,敛起衣袖盈盈行礼。

    她临行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整个人看上去状态不错,不像是个被劫持过的人。

    皇甫临渊上下打量着,心神略定,问道:“那两个临州乱党去哪了?”

    季楠思低垂着眸子,面容冷淡,“他们晚间稍作停留便出城了,没再将我带上。”

    皇甫临渊若有所思地凝着她,似乎在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齐焰附在他的耳边提醒,“殿下,他们不可能带着那种伤赶路。”

    皇甫临渊抿着唇,没应话。

    一旁的邻城太守凑上前来,“既然国公小姐已经找到了,那……咱们还要搜城吗?”

    “当然要搜!”齐焰答得毫不犹豫。

    皇甫临渊还是没应话。

    季楠思踱到他的身边,悄声道:“太子殿下可还记得我手中有您的把柄?这城……就别搜了吧。”

    这便是威胁了。

    皇甫临渊握了握拳,朗声道:“齐焰,撤回所有人手。”

    “属下遵命……”齐焰的语气中满是不情愿。

    邻城太守再次堆起笑,“那殿下今夜可要在太守府下榻?”

    季楠思适时接话,“殿下,臣女迟迟未归,唯恐父亲母亲担忧,不若咱们连夜赶路回丹阳吧?”

    皇甫临渊垂眸凝去,知道她这是存心要保临州乱党。

    罢了,总归她没事就好……

    “孤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必须和孤坐同一辆马车。”

    季楠思眉眼微动。

    他既已松口,还是不要再继续僵持下去了。

    “臣女明白了。”

    皇甫临渊给齐焰递了个眼神,后者派人将马车牵了过来。

    “国公小姐请上车。”

    季楠思略微攥紧了衣袖,并未立刻动身。

    没关系,她手上还有他的把柄,他不至于还会想着对她用强。

    就是接下来要长时间和他待在同一辆马车里,挺膈应人的……

    季楠思收回了思绪,抬步上车。

    “殿下,咱们真的不再派人搜城吗?”齐焰问道。

    皇甫临渊目送着季楠思钻入车厢。

    既然她为了保那些人做到这种地步,那就随她吧。

    “不搜了,将所有人都撤回来。”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好让里边的季楠思听清这句话。

    齐焰不甘地抱起拳,“属下遵命……”

    皇甫临渊跨上了马车,掀开车帘,眼见着季楠思在最靠近外边的位置坐着,像是随时准备在情况不对劲的时候跳车逃跑。

    他顿了顿,越过她走到了最里面,“怎么?你手上不是有孤的把柄,还怕孤会对你做什么?”

    季楠思低垂着眼睫没应话。

    皇甫临渊也没在意她的态度,语气难得和软,“可有哪伤着?”

    “臣女无碍。”季楠思仍旧冷淡。

    皇甫临渊眸子一眯,眼尖地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痕。

    “那些贼人对你下手这么重,你还要如此护着他们?”

    季楠思在醉仙楼休整时也注意到了脖子上的红痕,大抵是袁烈扼住她脖子时造成的勒伤。

    不过好在袁烈下手重了些,掩盖住了早上苏淮卿在她脖子上留下来的红印,不然现在要是被皇甫临渊看见了,也不知道会暴怒成何种样子。

    车轮滚动了起来,齐焰已经将所有的手下召回,准备启程返回丹阳。

    邻城太守站在城门下,看着太子殿下的马车在两队骑兵的簇拥下离去,心中一阵感慨。

    竟然这么容易就送走了……

    他本来都做好了‘打场硬仗’的准备,没成想还不到一个时辰,太子殿下就带着人火急火燎地回去了。

    等等……

    他后知后觉一件事。

    国公小姐被贼人所掳?太子殿下连夜来救国公小姐?

    最近世人都道这两人没戏了,现在看来他们之间可太有戏了!

    或许再过一阵子便能听闻太子殿下大婚的消息了吧?

    邻城太守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惬意地往太守府的方向回去。

    *

    马车上,皇甫临渊见季楠思久久没有答话,并未催促。

    不知过了多久,他冷不丁道:“楠思,这次是孤先找到了你。”

    在皇甫临渊看来,苏淮卿若是找到了季楠思,定然不会让她自己孤身一人来城门见他。

    苏淮卿明明骑马在他的前面,却也没能比他先找到季楠思。

    这个认知让皇甫临渊非常愉悦。

    “孤早些时候碰到了苏府那小子,他任由你被乱党掳走,还不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你,你还是觉得他比孤更适合你吗?”

    “孤只不过比他晚认识了你几年,他能做到的孤都能做到,他不能做到的,孤也能做到。”

    又是一阵沉默。

    季楠思尝试着忍下这股恶心感,却以失败告终。

    她决定反驳他的话,冷然抬眸,“殿下说过会全力追查秋猎时想要杀害我的真凶,可查到了什么?”

    皇甫临渊一怔,别开脸。

    这事确实查清了,是付雨柔。

    奈何她现在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

    季楠思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挑明道:“是侧妃娘娘吧?”

    皇甫临渊重新转过脸来,也不问她为何会知道这事。

    “是她,但是她现在怀有身孕。孤答应你,待她生下孩子后就把她送到你的面前,要打要杀,孤都不会过问。”

    这次换季楠思怔住了。

    那可是他孩子的母亲呐,他怎能说出这种话?

    “您打算让您的孩子刚出生就失去母亲吗?”

    “你是在介意孤和她有了孩子?楠思,这孩子本来就不是孤想要的!”

    皇甫临渊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欺身来到了季楠思的面前。

    “自她入宫后孤从来就没碰过她!那日要不是孤将她错认成了你,她压根就怀不上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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