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口，林然正抱着肚子，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耳边传来小混混们低俗的的谩骂声。骂声一阵一阵，身上满是伤痕，肚子上还被人使劲用脚踢着。
他一阵头晕，胃里翻江倒海，越发的觉得世界在颠倒错乱，耳边的骂声都化作刺向后背的剑，让他喘不上气，刺痛无比。
“我操，你他妈欠老子家钱不还，老子今天打死你，用你的命来偿。”
林然想他的生命就应该停在这一刻，就死在这一刻就好了，以后的那些日子的种种不一样的煎熬就不用再去忍受了，因为这一刻已经够痛苦的了。
他不知道，他活着还有什么别的意义。
摩托车阵阵轰鸣声在他快要晕厥之时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刺破了这里的一切。
“你们他妈干啥呢？”
周围人停止了对他的攻击，而是转身围住来者。
“贱婊子坏老子好事，老子□□你。”
说着几个人就冲女人走去，企图控制住女人。旁边人纷纷露出了猥琐的表情，做好了扒衣服的准备。
女人没说话，林然听到拳头划过空气打在脸上“咚”一下的声音。几人倒地又爬起来，嘴里高喊着“你给老子等着”，骂着脏话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小巷。
女人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往林然的方向走去。
此时林然还抱着肚子一脸痛苦的躺在地上，姚惜觉得好笑，却还是装作一副高冷模样，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淡淡说：“起来吧，他们都走了。”
林然依旧紧闭着双眼，躺着一动不动。姚惜这才缓缓蹲下，伸手戳他的额头，问：“大学霸？真死了？”
枝丫上停泊的鸟轻声鸣叫，路旁汽车飞驰而过，带动那枯叶在路上跑过一段路程。天空披上墨色，小巷口昏暗的路灯适时亮起，照不亮整条小巷，却恰好照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他猛然睁开眼，对上姚惜微笑看他的神色，愣了愣神。
“姚惜？”
她站起身来后退几步到摩托车旁，微微歪头看他：“大学霸，原来你没死啊。”
林然抬头看她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还躺着。脸上、胳膊上都横着伤口，微微一扯都疼，那群混混使了狠劲儿，他扶着墙，半天-才颤颤巍巍站起来。
姚惜见他这幅样子，拍拍车后座，随手扔给他一个头盔，抬腿跨上了车，转头不再看他，道：“上车，去医院。”
他知道她在学校动不动就打人，经常被校长约谈。最后校长实在拿她没办法，和她说打人轻点，别闹出人命。
虽然他知道，她不会打他，但还是发自心底的害怕。
他抱紧头盔，跌撞几步走到姚惜车旁，坐上后座，与姚惜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带上头盔等着姚惜出发。
两人保持着和谐的沉默。
姚惜没骑太快，林然两手抓着摩托车两边的杠，丝毫没有挨近她半分。
风从耳边跑过，秋日接近尾声。
医院离她们并不算远，骑车一会儿就到，姚惜陪着他处理伤口，看他一直闷闷不乐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最后一项检查的结果，两人并肩坐着。林然微微低头，碎发垂落在额前，一手拎着塑料袋装着的一兜子药，一手自然地垂在腿上，也不说话，也不看她。
他的手。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是一双骨节分明、青筋凸起的手。
他的眼底是阵阵忧伤，鼻梁上有一道刚刚处理过的浅浅的伤口，让他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倒像是阴郁的不良少年。
实际上，他是个三好学生。
姚惜盯着他看了半天，耳根微红才转头，也学着他的模样微微低下了头，看着地面，问：“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过了几秒，林然自嘲般笑笑，淡淡开口：“因为欠钱了，没还。”
姚惜皱皱眉头，问：“今年你不是领了两万块奖学金吗，怎么不还。”
“还了，又欠了。”
说完，林然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转头看了眼姚惜，又说：“你怎么知道我有两万块奖学金。”
“因为我是一万五千块。”
两人又沉默了，窗口叫了林然的名字，他起身去取报告，只留姚惜一人。
姚惜坐在凳子上，脑袋里一直回想着刚刚林然的模样。他怎么也不能把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和欠钱、被打联系起来。
她看见了他刚刚被打时的样子，就那样一直死撑着，不还手不反抗……
林然他妈的不会是想死吧。
他坠在泥潭里，无法挣脱。
可是她想拉他一把。
就这一次，我做你的太阳吧。
医生看完报告，没什么大碍，伤疤看起来可怖，幸好只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及到筋骨，没有太大问题。
二人同医生道过谢，一同往医院外走。
天边月亮高挂，皎皎月光撒向人间，有的人被照亮，有的人却身处月亮背面，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他需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太阳。
林然整整比姚惜高出一个头，两人的影子时而交叠、时而分开，姚惜向斜前跨了一步，拦在了林然身前，面向他。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眼里的星光，是不属于他的宇宙。
他在暗骂，真希望世界颠倒错乱。
这样姚惜眼底的闪耀的星星就会是他的私有宝藏了。
“喂，大学霸。你这么听话，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吗？怕你再被欺负，以后姚姐罩你，怎么样？以后把第一名让给我坐坐呗。”
林然手松了一下，手里拎着的药落在地上，他没去捡，微微俯身到姚惜耳边，没有回答她刚刚的话，而是轻声说：“做我女朋友。”
他就是要颠倒世界，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他想为自己，抓住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姚惜感觉自己幻听了，有些发懵，来不及回答，林然的唇就附了上来，吻细细密密如雨点般袭来。
他双手搂住姚惜的腰，两人身体紧贴，他的舌头伸进她的口腔，与她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力道不重，却让人身体发软。
姚惜吻技生涩，不会控制气息，没一会儿就喘不上气，抱着林然轻轻喘气。
林然一手护着姚惜的头，一手搂着她的腰，轻声说着：
“社会姐，你小瞧我了，我除了会学习，还、会、接、吻。”
第二天大早，林然趴在桌上睡觉。姚惜还觉得昨晚他们确认关系、亲了个嘴像梦一场，却在早上出门之前顺手给他带了早餐。
时间还早，班里还没人。
姚惜身上有一股茉莉花香，大概是她用的什么香水，她走过时，会被别人轻易发现。
林然没睡死，听见有脚步声，茉莉花香钻进他的鼻腔，他下意识伸手拽住姚惜的胳膊，姚惜整个人重心不稳，跌了回去。
她稳了稳脚步，活动了一下手腕，问他干嘛。
他眼角还带着朦胧，碎发还如昨晚散在额前，抬头，视线停在姚惜嘴巴上，看到她嘴上某处破了，轻轻笑了下，又把视线移到姚惜的眼睛。
“昨天问你做不做女朋友，你还没回答我。”
姚惜挑眉，玩味十足在林然眼角落下一吻，坏笑道：“这样呢？算是表态吗？”
天色还暗着，教室里没开灯，他们通常是最早到教室的，离同学们都过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林然拉着姚惜坐在他腿上，手指描了一遍她的眉毛，划过她的睫毛、脸庞，最后点在她的嘴唇：“表态要亲嘴。”
四周黑暗，寂静无声，教室的监控已有些年份，早就坏了用不成。姚惜贴近林然，轻轻在他的唇上点了一下，笑着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
他搂住她后腰的力道突然重了几分，姚惜整个身子贴在林然身上，林然的唇附上来，野蛮的撬开她的牙关，强迫姚惜与他舌吻。
姚惜快喘不上气来，想像昨晚那样松开他，他却使了蛮力，死死按住她的脑袋，让她逃脱不了，只能和他亲吻。
她的所有感官都被面前这个人侵占。
就这样一分钟，姚惜觉得自己快窒息了，林然才慢慢把她放开。两人的唾液交缠拉成长长的丝，然后随着二人嘴唇的分离断开。
他们垂着眼，平缓着呼吸。
林然把额头缓缓贴近姚惜，得意笑笑：“这才叫偷情。”
“是不是太突然了。”林然把玩着姚惜散在后面的长发，开口：“你以后做好心理准备，我可能会经常这样。”动作停顿了一下，他又凑近，轻轻在姚惜唇上点了一下，附着她的唇低声说：“一分钟太短，以后还要练。”
姚惜心乱的厉害，头发也乱了，脸上染着红晕，头脑迷迷糊糊。
在干什么呢、在教室里面舌吻。
他这么坏，哪有学霸的样子，明明是个毫无顾虑的小混混。
姚惜觉得自己跳进了一个火坑，再也爬不出来的那种坑。
那就再也不出来。
她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他，因为她只想陪着他，只想和他接吻，只想做他一个人的救世主。
林然见她呆愣坐在座位上，以为她被吓傻了，觉得好笑，想再吓吓她。
他走进她身边，微微俯身在她耳边：“怕了吗？晚上放学还亲你。”
姚惜转头，看他的眼神坚定不移，说：“好，放学等你。”
他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又笑，站直身子，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吓吓你，等以后再让你看看更可怕的我。”
“现在太早，怕吓到我的小女朋友了。”
他们就读的是所公立高中，而他们这个班，是整个年级的尖子班。要想进入这个班，要么家庭背景够硬，要么学习成绩够好。
林然属于后者，姚惜属于两者合并体。
她天之骄女，小学学奥数，初中参加竞赛，高中休整休整出国留学，人生一直顺风顺水。
本来是该是这样的，奈何她爸表面上是慈父、年轻成功的企业家，晚上应酬喝多了回家，就成为家暴男，殴打她妈。
她妈忍受不了，又不能离婚让两个孩子和她一起出去受罪，于是一个人跑了。
父亲打她妈，但对两个孩子还算不错。她妈跑走以后，她父亲立刻找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助理，给她在外面买了房，两个人在外面生活，再也没有回过家。
她哥哥如今归国创业，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整个家里，就只有她的哥哥还对她好。
她天性好动，一生要强，乐意玩些男人玩的，从小学跆拳道，长大了非要整个摩托骑。她哥知道她受了太多委屈，也拗不过她，便什么都依她。
却不成想，上了高中后，年纪第一的宝座竟然被别人抢了去，而这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捏就会碎掉的感觉。
大学霸这种称呼，向来都是别人叫她，有一天也会落在别人头上。
可是后来，她午休时翻墙回学校，看见他蹲在学校花园里喂不知道哪跑进来的流浪猫。晚上回家看见他在路边摆摊卖花，没卖完的送给了路边的保洁。
她无法把那个在颁奖台上侃侃而谈和放学之后卖花的男孩联系在一块儿，即使这是同一个人。
她渐渐看见了他的善良，他渐渐走进了她的世界，他们总被老师放在一起比较，可她永远打不败他。
最后，她说服自己，打不败他，就征服他。
因为她也确确实实被征服了。
少女强大的好胜心与怜悯心交织，让她对林然的感情，幻化成了爱。
两人的事并没有被注意，那天之后几乎每天放学，他们都并肩走在学校操场，走到学校外面某处人少的地方，或是有事没下晚自习假装是去找老师问题，实际上是在某个教学楼里监控坏掉的楼梯拐角相拥接吻。
姚惜慢慢发现，这个人真的很好色，很馋她。
那又怎么样呢，谁叫她就是喜欢。
一个月后某天，高二上学期期中考试。出人意料的，这次的年级第一不是林然，是姚惜。
班主任抱着成绩单走进班里，推了推眼镜，笑着恭喜姚惜的进步，同时敲打林然要继续努力，说二人之间竞争进步的氛围很好。
晚上，两个人又一前一后翘了晚自习，在操场的角落里接吻。
一个吻缠缠绵绵持续很久，林然轻轻拨开挡在姚惜眼前的碎发，看她的一双眼睛和嘴。在每次接吻后，他都喜欢看姚惜湿润的唇和含情脉脉的眼睛，以及她半靠在他的怀里。
吻累了，两人坐在长椅上，盯着月亮发呆，这是林然一天当中最放松的时候。
因为回家，他要操持家事，打扫卫生，或者直接出去做几个小时小时工挣外快还债。他从没抱怨什么，奶奶把他养大，如今瘫痪需要治病，爸爸早死，妈妈不管，他绝不会抛下奶奶一个人。
于是自己借钱，自己背负还钱的义务。
这些苦，他从来不和身边的大小姐讲。
他是想给她未来的，毋庸置疑。可是他想，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再把自己的一切展示给身边的人，让她理解他的狼狈，给她她应该享有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
姚惜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寂静。
“你说实话，第一是不是你让给我的。”
林然觉得好笑：“宝宝，你说话不要这么没有良心。我这么多天给你‘偷偷补课’，当然要有点效果。”
“比如呢，哪方面。”
林然神色暧昧，嗓音低沉磁性：“比如，你的成绩，”他的视线缓缓落在姚惜的唇上，他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笑着说“还有，这里。”
姚惜一吻迅速落在林然唇上，之后又像受惊的兔子般快速跑开，将自己融入月色之中。
座椅上一个人，操场上一个人。
两个人都张扬的、毫不避讳的表达着自己最汹涌的爱意，想把有彼此的明天揽进怀里。
暑假很快来了。
林然没有手机，姚惜想联系他，就只能去他家找他。她知道林然假期很忙，要补贴家用，也许没时间和她待在一起太久。
但她也知道，自己见不到他，就会疯。
这大概是爱情吧，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在仲夏夜三十余度的街边卖些从市场低价批发来的首饰、鲜花。
那时，林然抱着自己刚包好的花从三轮车上下来，看着姚惜奋力叫卖，白嫩的小腿上被蚊子叮出两三个红肿的包也强忍着。
他发自心底的心疼她，心疼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他就想，努力点、再努力点，给她一个家，给她爱，永远和她在一起。
姚惜看林然呆愣抱着花站在原地，跑过去和他说话：“我把你刚刚包的二十束卖的只剩两束了，我厉害吧。”
她脸上扬着得意的笑容：“我还以为有多难，其实一点也不难啊。”
林然瘪瘪嘴，一脸心疼看姚惜，剥开她额前的碎发，硬挤出笑容：“委屈你了，宝宝。”
姚惜伸手接过林然怀里的花，低头嗅着，随后举起这一捧花里最香的一束说：“觉得我委屈的话，就把这束最香的花送给我吧。”
林然摸摸姚惜的头，轻声应好，转身去三轮车上拿花露水，拧开盖子往自己手上倒：“宝宝，抹点这个吧，腿上的就不痒了。”
他蹲下去，轻轻抹在姚惜的小腿肚上。
林然很有商业头脑。他会观察女性的需求，针对网上热门的小东西，进行进货，提高商品的售卖率。没有这样的东西时，他就卖花，因为花永远受欢迎。
自暑假以来，姚惜早出晚归的生活早就引起了她哥的注意。
姚礼每次居家办公，总在微微敞开的书房门的缝隙里，看到姚惜轻手轻脚、鬼鬼祟祟的出去。他不知道为什么姚惜要这样偷偷摸摸的，毕竟从前她从不怕打扰到他工作。
于是他再三试探过姚惜的口风，姚惜嘴很死，从她嘴里一句话也没探出来。
既然如此，做的总比说的诚实，他叫管家时不时秘密跟踪姚惜，看她每天都那样鬼鬼祟祟的到底是去干嘛了。
管家跟了一个礼拜，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姚大小姐恋爱了。
一开始姚礼不信，认为没人会喜欢他那个野蛮、暴力成性的妹妹。他再三同管家确认是不是姚惜，都被管家肯定了。
晚上，正常姚惜卖完花回家后的时间，姚礼应该在洗澡。今天不同，客厅的灯全部敞亮着，姚礼就笔直坐在沙发上，等着姚惜回来。
姚惜先是推开一个门缝，屋内的光溢到室外，她觉得奇怪，从那道门缝里挤了进去，就看见她哥正安静的看着财经晚间新闻，双手抱胸坐在沙发上。
她有些尴尬，觉得姚礼应该没有发现她，于是往楼梯的方向走。
“惜惜，你最近每天都去哪啊？”
姚礼先开了口，阻止了姚惜想上楼的动作。姚惜顿了顿，转身看向姚礼：“就……图书馆。”
这句话之后，整个客厅里只有电视里播报的声音。姚礼起身去拿遥控器，随手摁遥控器关掉电视，向姚惜的方向走。
虽然姚惜不知道姚礼要干什么，但她总觉得隐隐的害怕。
姚礼身形挺拔，站在姚惜面前，低头看着姚惜，说：“惜惜，你知不知道，你从小到大每次一说慌，我都能看出来。这次也不例外。”
姚惜紧张地抬头看姚礼，皱紧眉头：“你派人跟踪我？”
“哈，”姚礼立刻笑出了声：“不跟踪你，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有妹夫了。”
“惜惜，我都还没来得及给你找嫂子，你急什么。”
姚惜才不管姚礼一脸痛苦的样子，径自走上楼梯：“哥，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
姚礼看着自己从小到大都如此倔强的妹妹，实在是心疼她。
自从母亲出走之后，姚礼就把妹妹接过来住，两人便成了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他看着妹妹，明白她已经认定了那个他素未谋面的‘妹夫’，轻轻摇头叹气。
“惜惜，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年十一月就要出国了，已经和那边的学校说好了。怎么处理这件事，你说了算。”
姚惜上楼梯的脚步停住，良久才发出声音：“我知道。”
上楼梯的声音在二楼消失，只有拖鞋与地板碰撞的声音。姚礼又坐回了沙发上，想：能被他妹看上的男孩，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叫来管家，让管家去跟踪跟踪姚惜的小男朋友，调查一下他的身世背景。
又过两个礼拜，管家带着一本厚厚的资料递给了姚礼。
于是那一下午，姚礼都在看那份资料。
在过往荣誉里，林然曾获得省科技大赛一等奖并获得全国科技大赛三等奖，省钢琴大赛三等奖，省篮球大赛特等奖，蝉联两届。
只是家世背景不好。
姚礼把这些全部研究完，得出了一个结论：姚惜谈恋爱谈到天才了。
之后几天，姚礼一直在想，怎么才能用林然，让自己帮到他，让他帮到自己。
林然家中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奶奶，常年欠账无法偿还。最后，姚礼决定从这里入手，从帮他还清债务开始，并且派人暗中保护他。
他这样做，并不是有多喜欢他这个‘妹夫’，只是觉得林然确实是天才，想让他帮助他的公司扩大营业规模与名声。
晚风不徐不疾吹拂着，林然刚把姚惜送到家，正走在回家路上，却被混混堵在了某处摄像头死角里。
夏天的人都穿着短袖，那人拽着林然的衣袖，长期营养不良的他轻易地被对面五大三粗的人提起来。
他不轻不重的拍着林然的脸，然后慢慢加大力度，最后他把自己的手打疼了，林然的脸也肉眼可见的肿起一边。
那只抓着林然的手松开，林然脱力般坐在地上，无法支撑起身子反击。
那个小胖子和他带来的一伙人活动了一下手指，扭了扭脖子，为首的小胖子蹲下来平视林然，挑衅般冲他笑：“今天你那个什么女炮友不在，我看谁能来救你。”
听他这么侮辱姚惜，林然使劲拿头顶向小胖子的脑门，撞得他连连后退几步，摔了个屁股墩在地上，捂着脑门直喊疼。
这个行为彻底激怒了小胖子，他坐在地上，命令他身后几个人打林然。
“我看谁敢！”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进这里每个人的耳朵里。来的那人身穿警服，身后还有离这里越来越近的警笛声。
几个小跟班在看到警察之后都愣住了，小胖子忙站起来，大喊：“跑啊。”
警察追着他们跑了出去，之后又过来两个民警，他们扶林然起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林然摇摇头，颤颤巍巍离开了这里。
他不知道，这次是谁帮他，是谁报的案，让他免去了这一顿毒打。
他不敢去想。
那天之后，找他麻烦的人少了很多，他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那些人，总三天两头的跑去他家要钱，再不然就是对他霸凌。
这些苦难，林然一个人扛着，他承受了太多太多了。
可没有宣泄口让他发泄，他只能忍着，把牙打碎咽进肚子里，应对一切的一切。
秋末，姚惜上课时总跑神，老师已经找她谈过多次，她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却怎么也集中不了上课的注意力。
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出国留学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林然说，林然又会有什么反应。她只知道，自己完全舍不得他，不知道没他的生活该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快溺死在名为林然的海里了。
晚上放学，两人照常牵手拐进学校后面的小吃街，从那里穿过，走到上学时姚惜一个人住的出租房。
姚惜停在某个煎饼摊前，说想吃煎饼。她刚转头看林然，但视线所及之处看到了班主任错愕的脸。
姚惜煎饼也不吃了，拉着林然就往家跑，林然不明所以跟着姚惜跑。
所幸班主任没追上来，两人在单元楼下气喘吁吁。
“宝宝，不是吃煎饼吗，怎么跑了。”
姚惜伸手打林然的头：“吃什么吃，班主任站咱俩后面。”
林然抓起姚惜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拽，尽力抱住姚惜。
“知道又怎么样。我不分手。”
姚惜心里痒痒的，她回抱住：“嗯，不分手。但是班主任明天该叫家长了。”
林然放开姚惜，笑着看她：“这算不算变相见家长。”
姚惜从他怀里出来，没好气的说：“还贫，小心我哥明天打你。”
“他打了我我就能娶你了吗？”林然诚心发问。
“滚。”姚惜骂了句，独自走进单元。
林然嗤笑一声，双手插进裤兜里，书包单肩背在肩上，离开了这里。
路上，他碰见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那时，他父亲还在世时，这个女人那时还是女孩，他们常在一起玩，颇有两小无猜的感觉。
只是后来，林父离世，一切的一切都变了，他带着奶奶搬了家，再也没有见过她。
然而此时在这里遇到，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蒋芷珊走近林然，微笑看他：“小然，记不记得我。”
出于礼貌，林然还是回答了：“记得。”
此时眼前的女人和儿时简直一模一样，她比林然大三岁，如今已经上大学。她不顾林然的感受，自顾自走近林然身边：“那时你离开了，也才七岁，还以为你没什么印象，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
林然不语，她就继续套近乎：“叔叔走了那天，我还没来得及安慰你一下，第二天你就走了。一晃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林父的死，永远刻在林然的心头，成为刺向他的一把锋利的刀。他不喜别人提起，皱了皱眉，声音带了怒气：“别说了。”
蒋芷珊听出了林然的态度不好，也不理会什么，站在了林然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没有预兆地开口：“你想和我谈恋爱吗？”
林然愣住，看那女孩的手马上要拉上自己的手，忙把她的手拍开，斩钉截铁说：“不想，别碰我。”
听到这个答案，蒋芷珊表现得丝毫不意外，笑着让开了路：“那我追你，总可以吧。”
林然态度依然坚决：“不行。”
蒋芷珊冥顽不顾：“追你是我的事，你答不答应是你的事。明天见。”
林然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位置，一颗太阳。
他只爱她，永远都是。
第二天早上，真如姚惜所说，班主任确实在早读时把他们叫到办公室谈话。班主任唾沫星子横飞，反复阐明这件事的重要性，要求打电话给家长。
姚惜接过班主任的手机，快速拨给姚礼。把手机递回给班主任时，班主任犹豫了要不要叫林然打电话给家长，最后还是没有让他打电话。
班主任带着两人到学校门口迎接姚礼。
半小时后，姚礼从汽车上迈腿下来，整了整西装，走进学校。
班主任恭敬给小姚总打招呼，姚惜、姚礼、班主任三人走在前面，林然一个人走在后面，不停地回头看那辆汽车，直到车子离开他的视线。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让姚惜通过自己享受到这样的生活。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姚礼。
姚礼五官端正，和姚惜不太像，身形修长，西装裁剪合体，整个人看起来气场十足。
班主任把姚礼往自己办公室引。姚礼嘴上应着班主任的话，然后弯腰小声和姚惜说了些什么，林然听不清。
在这天，林然才真正意义上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与姚惜的世界有着多么大的差异。但他依然觉得靠自己的双手可以改变，也许是少年不服输的心里在给他信号，他想给她这样的世界。
那天姚礼走了之后，班主任便把姚惜和林然的座位分开了，姚惜的状态明显好了不少。
冬天正在无声无息的降临。
再次遇见蒋芷珊之后，隔三差五在送姚惜回家之后的路上，都会碰见她。她每次都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林然身边，不怀好意的靠近，给林然很多吃的即使他不喜欢。
等把她打发走了，林然就会把那些吃的扔掉，从没吃过一口。
立冬那日的中午放学时间，蒋芷珊不合时宜出现在了学校的门口。她的模样疯疯癫癫，一点也不像最近林然见到的模样。她嘴里喃喃自语，不停嘟囔着，时不时大喊要见林然，让保安叫林然来找她。
林然刚和姚惜走出教学楼，便听见门口熟悉的人大喊着自己的名字。
姚惜显然也听见了，皱紧着眉头问林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然害怕蒋芷珊弄出乱子，忙跑向校门口，给姚惜留下一句回班里等他。
看着林然离开的背影，姚惜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和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到底有什么瓜葛。她疑惑着，还是乖乖听从林然的话，先回教室了。
蒋芷珊头发乱糟糟披在肩上，脸上都是可怖的抓痕和泪痕。她整个人坐在地上，痴笑着，嘴里还有口水流出来。
林然带着怒意看着这一幕，他不关心这个女人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疯子，只知道她影响到了自己的正常生活。
他试图让她清醒过来，扇了她两巴掌，保安见他动手忙去拉架。林然挣开保安，大声冲蒋芷珊喊道：“现在立刻离开我的学校。”
被这么一吼，蒋芷珊哭的更凶了。若她不是疯子，那样豆大的泪珠落在地上的时候简直我见犹怜。
她掩面呜咽，嘴里模糊的说了一句话：“那个女孩是谁？”
“你也看到了，她是我女朋友，请你不要再骚扰我了！”林然提高音量继续喊道。
“哈哈哈，”蒋芷珊笑得更大声了，笑声似是能把这天地刺穿。“小然，你女朋友只能是我，”她站起来把脸凑近林然，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你女朋友只能是我！”
蒋芷珊走了，留下脖子上青筋暴起的林然一个人在原地喘气。
姚惜适时从教学楼里下来，看见林然忙询问他怎么了。
“没事，”林然缓和了语气，无奈笑笑“就是一个女疯子，我已经把这件事处理好了。”
姚惜微微踮脚摸了摸林然的头，像是在帮生气的小狗顺毛。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怎么了，但是你已经很棒了，别生气了。”
林然的情绪渐渐稳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庆幸刚刚没让他看到自己声嘶力竭的模样，害怕吓到她。
“走吧，”林然柔声说“我们去吃饭吧。”
吃午饭时，平时话很多的姚惜一直沉默不语。坐在她对面的林然冷着脸，右手捏着筷子，使了不少劲，像是在发泄他发泄不出的情绪。
姚惜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抚林然，怕贸然开口说错话，又怕耽误太长时间他的情绪越坠越大，拖垮了他。
她尝试用询问的语气开口：“林然，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吗？”
林然摇摇头：“宝宝费心了，我可以处理好。”
这是姚惜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心上的人推开，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面前的这个人，尽管他们做过很多亲密亲密的事。
他不想告诉，姚惜也不愿意继续追问了。
午饭之后，两人会在学校里的图书馆坐一会儿。也许是在那里看看书陶冶一下情操，也许是趴下睡觉。
午后的阳光总是那么温暖，两人并肩走在街上，手轻轻拉在一起。
平时的二人都很享受这样悠闲的时光，但是今天两人各怀心事，一点也不觉得这段到学校的路是放松的。
学校门口种着一颗梧桐树，每到秋天，它的枯叶就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林然听着那树叶相互摩擦的声音，轻声问姚惜：“宝宝，你是不是要出国了。”
姚惜轻轻点点头，说：“我舍不得你。”
林然听着煽人的情话，轻轻笑出了声，开口说：“明天比现在重要。”
这句话让姚惜停下了脚步。
“你为什么会觉得明天比现在重要呢？难道不是当下最重吗。”
林然也顿住了脚步，他回头看向姚惜，似乎不明白姚惜为什么生气。
“林然，你是觉得，现在的每一秒都不值吗？”
“我没这样说。”
“那你为什么要说未来重要。我的前途很重要没错，但我从来没把你划在我的前途之外。我喜欢你，所以我要变成更好的自己，然后奔向你。”
“我明白。”
“可我今天突然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不了解你的现在，也不了解你的未来，你想要什么，我都不知道。”
“我想娶你。”
林然亮亮的眼睛对上姚惜灰沉的眼。
他不知道姚惜怎么了。
“你想娶我，然后你又什么都不告诉我。”
林然走过去拉姚惜的手：“我觉得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姚惜没有回握住他的手，自嘲般笑了笑：“你能处理好吗？我们以后会是夫妻啊，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分担一些。”
“你马上要出国了，我不想让你为我的事情分心。”
眼泪从眼眶流出，接连不断，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然，你总把你和我分得那么清楚。”
姚惜站在那里不动，一个劲儿用袖子抹着眼泪，眼睛被擦得肿了起来。
林然从她身前抱住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想让她知道，他爱她，也许他不太会表达爱，也许他与她相处时总是有漏洞，也许他不是一个完美的男朋友。
她的泪最后全部蹭在了他的衣服上，支支吾吾说了一句：“我不打算出国了。”
林然从拥抱里撤了出来，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觉得陌生至极：“姚惜，你开什么玩笑？”
姚惜抬头看他，眼神异常坚定，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你一个人处理不好这些事情的。”
“你疯了？”
“我没有。”
林然气到叉腰，嗤笑摇头，轻轻叹气。姚惜在他眼前不明所以。
“姚惜，如果你爱我要用牺牲你自己的未来作为代价的话，那我宁愿你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从未爱过我一刻。”
他扔下这句话就走了，进学校立刻收拾了书包，背上离开，一整个下午都没去。
从未爱过，这可能吗？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定不可能的。
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姚惜清楚地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不要葬送自己的未来。
姚惜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怎么可能不出国，怎么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她冲进教室拿起没来得及整理的书包，愤恨的回了家。
姚礼正在家里客厅吃饭。见姚惜气势汹汹回来，以为是她发现了什么，立刻从餐桌上站起身来想去卫生间躲避一下。
没想到姚惜在客厅一站稳就开始哭，哭得没完没了。
谁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姚礼现在问也不是时候，于是就在姚惜身边转来转去，寻找安慰她的契机。
十分钟后，姚惜哭累了，停止了大喊大叫，窝在沙发上不下来。
姚礼饭也没法吃了，给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在了姚惜旁边。姚惜背对着姚礼，不停地吸着鼻涕。
他先是给她递过去一张纸让她擦擦，然后放缓了语气说：“让我猜猜怎么了。”
“是不是和小男朋友吵架了呀。”
姚惜依然吸着鼻涕，不理会姚礼的猜测。
算是默认。
“跟哥哥说说，他怎么欺负你了。”
沉默半晌，姚惜缓缓开口：“才没有呢。”
“哭成那样了，还没有啊。”
姚惜又沉默了。
“你总要跟哥哥说因为什么吵架吧，哥哥好帮你教训那个臭小子。”
姚惜慢慢转过身面对姚礼，把这一中午的事情全部讲给了姚礼。
“所以你现在觉得，你很关心他，他却不关心你。”
姚惜轻轻点点头。
“那你也不能拿出国留学开玩笑啊，下周就要办手续了。”
“那我还不是太担心他了，”姚惜觉得自己没理，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谁让他总有那么多的麻烦，自己又保护不了自己。”
“不管怎么样，晚上去给他道歉吧。”
姚惜默认了这个提议，上楼到房间补觉了。
姚惜刚离开客厅一会儿，姚礼叫来了管家。
他挥挥手，笑着和管家说：“可以启动我们的计划了，让他发现是我在帮他，让他主动来找我。”
管家领命，下去安排任务。
姚礼没有想到两人会吵架，这不在他计划里的一部分。但是，在姚惜出国之后，他就会让林然知道是他在帮助林然，并让林然为他效力。
这样也能让姚惜和林然水到渠成。
姚礼不知道，一步算错了，满盘都会错。
姚惜晚上去找林然的时候，刚巧碰到他在家门口收拾。
她躲在墙根后头，等林然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因为以前的每一次他们都会这样。
她微微侧头，用一只眼睛看林然在干什么，却看到白天的那个疯女人此刻正跌跌撞撞向林然扑过去。
林然快步躲开了，疯女人扑了个空，摔在了地上，在地上直打滚。
姚惜离二人的位置不过五米，可以依稀分辨出二人在说些什么。
蒋芷珊躺在地上尖叫，爬过去抱住林然的小腿，林然奋力的想把她甩开，却怎么也甩不掉。
“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疯的，现在立刻给我撒手。”林然大声吼起来。
“小然，”蒋芷珊痴痴笑着，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我再问你一遍，你做不做我男朋友。”
林然疑惑，不想再和这个疯子费尽心思解释什么：“是我早上说的不够清楚吗？我有女朋友了，永远也不会喜欢你。”
蒋芷珊松手了，站起来阴恻恻地对着林然笑，那笑让林然毛骨悚然。
她向林然再说了些什么，姚惜没听清了，她疯了似的往家的方向跑，一点也不觉得累，她想逃离这个地方，她再也不要喜欢那个大坏蛋。
姚惜看见的最后一幕，是蒋芷珊拦过林然的手臂，林然虽是抗拒的表情，却再也没有把她甩开。
如果她能再站的近点，她就能听到，蒋芷珊不怀好意打量着林然全身上下，说：“我不舍得伤了你，但你要是还不同意的话，我不知道我再疯起来会对她做什么。”
林然怕极了。
他不敢想，一个疯子会做出什么来。
姚惜麻木的回到家里，眼神空洞迷茫，四肢酸疼的感觉在她进入家门的一刻全部涌了上来。身体上的疼又算得了什么，心上的伤谁来弥补呢？
她一个人回到房间，把自己整整关起来三天。姚礼出差在外，管家实在看不下去才同他说，他立马加班加点完成工作，买了机票飞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姚惜好好的坐在餐桌上吃饭，只是面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姚惜主动向他问起什么时候办出国手续，具体什么时间走，没提一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姚礼沉重地看了一眼姚惜，只希望她是真的走出来了。
吃过饭后，管家还是跟姚礼说清楚了那天晚上最真实的情况。管家派的人手就潜伏在那附近，听到了林然和蒋芷珊完整的对话，姚惜没发现他们。
姚礼听完一直叹气，最后还是决定先不和姚惜说了。
也许时间之中，有她们关于对方的答案。
姚惜从那天之后再没去过学校，悄无声息的去了另一个国家。
林然总盯着姚惜留下的空座位发呆。晚自习后，他也常坐在那个位置写题，虽然静不下心来，但好像还和她在一起。
蒋芷珊的纠缠让他觉得反感至极。
他不想离开学校，因为蒋芷珊总在学校外面等着他放学一起走一段路。
蒋芷珊大多时候是像一个正常人的，但她偶尔疯疯癫癫的样子，也全被林然看见过，大概是患有精神分裂症。
姚惜已经出国了，蒋芷珊没法再拿姚惜怎么样，她也不会拿林然怎么样。于是林然想了解他和蒋芷珊之间的孽缘，尽管可能会遭到一顿毒打。
放学之后，蒋芷珊提着保温桶在学校门口等林然。等林然出来便跟上林然，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林然一个字也听不清。
她越是殷勤地奉献，越让林然觉得反感至极。
离林然的家还剩一些距离，林然双手还胸，意味不明看着蒋芷珊。
“我，自始至终，没喜欢过你。你和我在一起，不会幸福，你放过我，我不想这样了。”
蒋芷珊愣了愣，抬头看林然，沉默了几秒钟，便把那些还温热的饭菜汤水连同保温桶一同砸向了林然。
林然捂着肚子，饭菜撒了他一身。
她双手抱头，尖叫出声：“我不要分手！别和我分手！”
林然不理会她发疯，腹部的疼痛少了些许，他便迈着步子往前走，头也不回。
突然，他的头发被狠狠向后拽去，他整个人重心不稳，连连后退好几步。蒋芷珊疯狂地击打林然的头部。出于自卫心里，林然护着自己的头，一下一下承受着。
大概是疯完了，蒋芷珊又呵呵地笑个不停，指着林然大喊：“小然，我爱你，我们同归于尽吧。来，打我。”
林然不接她话，她拽起林然的手往自己脸上扇，林然挣扎着，那女人却用出了蛮力，无论他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
一伙黑衣人和白大褂及时赶到，拉开了二人，蒋芷珊双脚被抬离了地面，她双手在空中扑腾着，被四五个白大褂抬上了救护车离开。
剩下的拥着林然的黑衣人快速散去，只有一个穿着风衣，模样看起来四十出头的人出现在他视线里。
管家伸手向林然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说：“林同学，我们董事长请您去家里做客。”
林然觉得奇怪，直到他走到那辆车前。
那天姚礼去学校的时候，也是这辆车，林然多看了两眼。
他猜到是谁邀请他了。
也猜到了，是谁在默默帮助他还清债务、解决麻烦。
果不其然，车子在一座装修豪华的别墅前停了下来。管家扶林然下了车，推门让林然进去。
里面装修气派，可以夸张地用金碧辉煌来形容。
他在那一刻终于知道了，他和姚惜之间的差距，他也许努力几辈子也追不上她。
有幸短暂拥有过她，已是万幸之中的万幸了。
姚礼坐在沙发前等候多时，见管家领着林然过来，先是招呼林然坐下，叫管家先行离开，然后亲自给林然倒了杯茶。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放下了茶：“我想你应该记得我。”
林然点了点头。
“你也应该猜到了，我在背后帮助你。”
林然又点了一下头。
姚礼轻笑一声，缓缓开口：“林然，我做这些，不是因为我妹妹。”
林然依然点头，淡淡开口问：“那是为了什么？”
“我已经了解过你的过往荣誉了，觉得你实在难得。你科技大赛上荣获奖项的发明，类似于智能家居服务机器人，正是我们公司目前研究的领域。如果可以，我邀请你加入我的公司；如果不行，麻烦你偿还我的债务，看在姚惜的面子上我可以不收你利息。”
林然的所有疑惑全部消失了，他想明白了自己的未来。
他应该要抓住这次机会，应该要接受姚礼的邀请。
林然沉默片刻，便给出了答复。
“明年夏天如果我顺利保送，我愿意从大一开始为贵公司效力，不获取报酬，直到还清我的债务。”
姚礼很满意林然的答复，忙拍拍林然的肩，叫管家吩咐人做些饭菜招待林然。
林然能感觉得到，姚礼是真的需要他，并不是有多么大的阴谋。毕竟才刚见第二面，他就能清楚他的所有事情，想必下了不少功夫调查。
“姚总，我有一个要求。”
“说来看看。”姚礼背靠在沙发上，眼睛看着林然。
林然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想在我上大学时，有人能照顾我奶奶。”
“就这么个事儿？”姚礼笑了出来，挥挥手，“我当什么事儿呢，以后你家里有问题尽管开口，力所能及我一定帮。”
“您帮我，是因为姚惜吗？”
“怎么说，”姚礼啧啧嘴，淡淡开口“算吧，但更多的，是为了我的公司。”
“市场竞争太过激烈了，我们目前研究的领域在国内已经饱和，再难有新的突破。现在，人们对生活舒适度的期望在不断提高，如果能第一个研究出一款为人们家居服务的产品，就能变成这片土地上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林然听着姚礼的话，默默点着头。
“姚惜……”林然想问，又沉默。
姚礼知道他想问什么，摇摇头：“姚惜从小就是那样，自己认定的事情，死也不会做出改变。她喜欢你是如此，现在她离开你亦是如此。”
林然苦笑，也微微摇头：“只要我不耽误她，让她可以自由的去做自己认定的那些事，对我来说也就够了。”
姚礼叹气，又莫名觉得不对劲。
“好啊，我居然在这里跟你谈我妹。你到底对我妹做了什么，这笔账我迟早都要算。”
管家适时出现叫住即将炸毛的姚礼，喊他们一起去餐厅吃饭。
半年后，林然顺利获得F大保送资格。被保送后，他就很少去学校了，整日往姚礼的公司跑，去了解姚礼公司的各项业务，给出一些自己的看法和理解。
大学时期，林然总不在宿舍，他的室友都知道他去干什么，也知道他家庭条价不好，总帮着他，他深受感激。
他最感谢的还是姚礼。
自那次约定后，姚礼似乎真的把他当成亲弟弟一样。在工作上，不会因为他年龄小，涉世未深便忽略他的意见，而是给他机会让他证明自己；在生活上，姚礼把林然的奶奶接进了养老院，花费很多时间和金钱照顾他的奶奶。
毕业后，他顺利保研，依旧和读本科时一样在姚礼的公司里兢兢业业工作。林然为姚礼公司创造的价值，早已超过了当时姚礼帮他还过的三十万，但林然始终觉得，他欠姚礼的远远不只是钱，还有情。
其实，他还有私心，待在这个公司，可以偶尔听到关于姚惜的消息。
三年又三年，姚惜怎么样了。
听说她顺利完成了学业，最近拿到了那个国家高精尖科技公司的offer，她在考虑回国上班还是去这家公司上班。
姚礼这些年操持公司，蒸蒸日上，又和青梅竹马谈恋爱，忙得不可开交。
他是想去接姚惜的，但是最近订婚了，就有正当理由叫姚惜回来了。
仲夏夜，姚礼拨通了姚惜的电话。
一阵忙音之后，姚惜接了起来：“喂，哥，你今天这么闲，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姚礼灭了烟，手机放在耳边：“说的什么话，我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怎么了，你又和嫂子吵架了？”姚惜叹口气，问道。
“滚，”姚礼低声骂她，“你哥我最近和你嫂子好得很。”
说到这里，姚礼顿了顿，又低声笑起来：“而且呢，要订婚了。”
“真的假的，嫂子真是不挑，你这大龄剩男她都不嫌。你快谢谢嫂子吧，让你有了结婚的机会。”姚惜用嘲讽的语气开口，本以为姚礼此刻该在听筒另一边破口大骂，却什么也没听见。
“惜惜”，姚礼叹一口气，接着说：“我订婚了，你回来吧。”
“你不会是想借订婚为借口，然后骗我回去吧。”
“哥是真的要订婚了……”他顿了顿：“也是真的担心你。”
“我……一个人挺好的。”
“好什么好，你最不擅长的就是骗我。回来吧，哥哥的公司现在很稳定，你回来，哥哥都可以帮你。”
“哥，我和国内脱节很久了，我怕……”
“惜惜，你二十五了。该回家了。”
“林然他也会去我的订婚宴，你们俩……”
“哥，”姚惜出口打断他：“很久没见的人，你不说我早就忘记了。”
“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姚惜立刻想挂断电话，姚礼在最后一刻说了最后一句话：“当年的事有你不知道的隐情！”
她挂断电话，躺在床上蜷成一团。
真心话，她太想回家了。国内又太多牵绊拽着她，她根本走不动路。而他，则是她唯一的无法直面回国这件事的理由。
即使那时真的看见了蒋芷珊挽上林然的手臂，即使这么多年来她在心里已经劝过自己无数回。这些全部无济于事，她只知道，她爱惨他了，所有的一切她全部都不在意，她只想要他。
可是，如果真的见到他，她该以什么表情面对？
她想不出来，于是一直在逃避，害怕回国。
姚礼说那年的事有隐情，她隐约猜到了，那大概是突破她心里那疯狂的爱的最后一道防线，拨开层层云雾，她也要奔向他的身边。
姚惜把自己的头蒙在枕头里，直到喘不过气来才抬起头。
她想明白了，她要回国，她要弄清楚真相，然后和林然再爱到死去活来。
凌晨三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拿着手机迅速买了次日下午的航班回国。如果勇敢可以有一次，那在她姚惜这里，就还会有无数次。
她带着一切身家回国，也不过大大小小五六个行李箱。经历了几天的飞行，她只觉得腰酸背痛，可神经却一直紧绷着。从托运那里领回自己的东西，一出机场，便见管家远远候着，拉开车门笑着等姚惜走过去。
正值夏天，姚惜穿了一身黑色细吊带长裙，脚上踩着细高跟鞋，头发随意披在肩上，烫了大波浪，比那年离开时成熟了不少。
管家把姚惜扶上车，姚惜脱掉了磨脚的高跟鞋，蜷缩在车的后座。姚礼专门抽出时间去接姚惜，此刻也坐在车上后座里。
“哥，你怎么来接我？”姚惜对姚礼的行为感到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专程去接她。姚礼不理她的疑问，没有搭话，姚惜也无所谓，扭着头看窗外。
国内的变化实在太大，让她一度觉得，自己从未在这座城市生活过。
司机和管家坐在前排座椅，管家打开了前座与后座之间的隔断隔音毛玻璃。车里的姚惜，安静的凝望着窗外，姚礼的嘴张张合合，像是要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姚惜回头看姚礼，一眼就看穿了姚礼的心思。
“哥，你想说什么就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惜惜，”姚礼顿了顿，又开口：“蒋芷珊那个事，哥哥知道你一直很在意。”
“哥，”姚惜又转过头去看窗外，“很多年了，别再提了。”
姚礼没有因为姚惜的态度停下来，而是又说：“当时，小然他是被逼迫了，才那样选择的。”
姚惜的瞳孔收缩又放大，真相就这样摆在她面前，错愕的同时，她还有无尽的后悔与自责。
“那个精神病，小然当时明确拒绝了的。可那个疯子，她说小然拒绝了的话，她就要对你动手。一个精神病人，她会做出什么，没人能知道。况且那天，你们上午也吵了架，你说你不想再出国了，小然觉得，那是最好的成就你的方法。”
姚惜不敢回头，她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她强忍着不让泪流下来。
“你走之后，小然就和她说了分手。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了。再后来，小然就到我身边工作了。”
“哥，”姚惜声音颤抖，微微闭上眼睛，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了出来，“你别说了哥……我控制不住自己。”
姚礼的手轻轻抚摸着姚惜的头：“惜惜，哥哥不想你后悔。”
“这些年来，哥哥让他在我的公司工作，不单单是因为他技术过硬聪明能干，对公司益处大，更重要的，是我想帮你照顾他，他当时那个弱小的样子，扛不住风雨。”
“现在，你们都长大了，他可以抵挡风雨了。惜惜，去找他吧。”
车子停在了别墅的车库里，管家和司机帮姚惜把行李搬上楼。姚惜本来打算到家之后先狠狠睡一觉调整一下时差，现在却什么都顾不得。
她感受不到饥饿，感受不到困倦。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她的一切行动。
她想见他，立刻就想。
把行李全部整理好，她画了个鲜艳的状，捋了捋杂乱的头发。从衣柜里挑出最能凸显她如今发育的凹凸有致的身材的吊带连衣裙，脚踩上带着细钻的定制高跟鞋，拿上手提包，把家里的户口本偷偷拿走了，打听了林然现在或许会在的地方，就匆匆出了门。
仲夏夜晚的六点，太阳的余晖还残留在天边，天色还未暗去。一般这个时候，林然都会在公司后面那条小巷里自己投资的咖啡馆里小坐，整理一下当天的工作文件。
姚惜走进店时，一眼就看见了林然的位子。咖啡厅不算小，此时人也不算太多，还有空桌子。她先是去吧台要了杯美式，让服务员端到林然所坐的那一桌。
林然此刻正专心做这工作。
多年没见，林然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不再是那时微微病态的瘦，可以看到有一些肌肉线条，下颌线与喉结也越发清晰。
姚惜想试试吻在他的喉结上，他会发出什么声音。
服务员把咖啡端去林然那桌时，林然忙说他暂时不要了，服务员解释道那时那边的小姐要的，说着便指向了姚惜的方向。
林然则顺着服务员手指的方向看去，才看到那边婀娜多姿的女人。
他的表情变了变。
姚惜撩了撩头发，走向了林然的方向，然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两人对视着，双眸穿透了不在彼此身边的这七年，诉说着心酸往事，尽数转化为绵绵思念。
林然许是没料到姚惜就这样出现在了她面前，一直愣着神，盯着姚惜的眼睛。姚惜也毫不示弱，横冲直撞对上他的目光。
十余秒，林然败下阵来，暗自收回目光。
姚惜双肘抵住桌面，两手撑住头，一直看着林然的模样：“林先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林然装作云淡风轻，面不改色的继续敲击键盘：“别闹了，大小姐。”
姚惜听到这个称呼，觉得陌生，但更多的是恼怒。
她不管林然想要干什么了，一把拉起林然，把他拉近了小巷深处。林然背靠着墙，面前是微微抬头看他，表情充满愤怒的前女友。
她不言语，似是在等着林然说话。
“大小姐，你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
姚惜咬牙切齿：“别叫我大小姐。”
林然自嘲般笑笑，伸手抚上姚惜的脸，移动到脖子，最后放下手去：“你是大小姐，我是你家的打工人。”
姚惜不喜，又拉起林然的胳膊，把他往外拽。林然用了劲，姚惜怎么也拉不动他，他问：“干嘛？”
姚惜头也不回，使劲把他往出拉：“领证。”
林然挣开姚惜拉着他的手，姚惜吃痛回头看他，见他一脸颓废的模样：“我，配吗。”
啪——
清脆的掌声回荡在小巷里，林然侧着头，听着姚惜声嘶力竭的怒吼里带着哭腔：“别他妈说你那个狗屁话！当年的事我哥全部跟我说了。”
林然摆过头，看着面前喘着粗气的女人，眼泪盈在她的眼框，似是马上就要流下来。
她伸手去擦眼泪，愤怒全部转化为悲伤，像刺扎在林然的心头。
姚惜颤抖着开口：“你不承认你爱我，但你不能否认。我知道你爱我……我他妈今天刚回来我就来找你，我爱你，我想你，我对不起你。”
“……”眼前哭得很凶的女人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分手那天中午吵架时的心情。他抬手想帮她擦眼泪，却忘记了自己早已没了身份，于是又暗自放下了手。
“我……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姚惜又听见了自己不想听的答案，她的理智已经彻底消失，她再也不想听他的那些屁话了，于是奋力吻了上去。
林然心头一紧，却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反应。
他也忍不下去了。
那些年经历的殴打、辱骂，他一次也没哭，每一次都坚强的应对着。可是面对这样一个暴躁又不讲理的女人，他却流泪了，和她一起哭了出来。
这七年太辛苦了，他熬得太不容易了。
每天夜里情绪反扑的时候。
顷数洒下。掉落在这里，在此刻的他们之间。
天色渐暗，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一吻之后，林然也无心工作，提着电脑包离开了咖啡厅。牵着姚惜的手和她漫步在街头。
一别经年，林然与姚惜都未曾改变。
只要相爱。吗？
姚惜还和从前一样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她向林然分享着他缺席的这七年里自己的生活，一说便停不下来。林然也不觉得烦，耐心听着他说话。
走过饭店吃了一顿饭，晚上九点，他打算送她回家了。
姚惜显然不想回家，她拉着林然的手迟迟不肯松开，扭捏着开口：“不想回家。”
林然无奈，刚想说什么，却被姚惜插嘴：“我哥明天临时出差，他今天下午和我说的，家里没人，我不想回家。”
林然满脸探究看着姚惜。
“真的吗？姚总没跟我说他有临时会议。”
姚惜怕林然不信，忙解释说是因为临时加的，再加上他知道我今天下午去找你了，所以才没有打扰你。
“我真的不想回家。”
姚惜抬头看林然，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林然抬手轻抚她的发梢，无奈笑笑：“拗不过你，走吧，给你开酒店去。”
姚惜眼底的神色失落下来，她默默走在林然后面：“你不和我一起吗？”
林然疑惑，回头看姚惜。
姚惜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忙狡辩：“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住害怕。”
“你害怕？”林然觉得莫名其妙，也大概猜到了姚惜是何居心，于是拉起姚惜的手淡淡道：“那不浪费钱了。去我家。”
“啊？”姚惜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但是也没有拒绝，紧了紧手上提着的包，向前一步跟上了林然。
工作两年，林然在市中心贷款买了房子。虽然并没有姚惜家的别墅那样豪华，但也算是装修的明亮精美。
林然回房子后给姚惜介绍了一下家里的布局。
房子有两个卫生间，林然叫姚惜去另一个卫生间洗澡，自己则在自己房里的那个洗。
姚惜躺在次卧的床上，听到林然房间里关门的声音，知道他已经进到卫生间准备洗澡了。
过了一会儿，她站在镜子前，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身体。
这些年来健身，也算是起了作用，想来他抵抗不住。
姚惜心脏怦怦直跳，她的头发全部被她拨到耳后，露出锁骨、傲人的事业线。
她轻手轻脚走进林然的房间，观察了一下这间房子的陈设，听到了卫生间里稀稀疏疏的洗漱的声音。
她扭动门把手，甩掉拖鞋，走进了浴室。
林然上本身□□着，只穿了一条打底裤。看到姚惜进来的那一刻眼睛都直了，不住的盯着姚惜的胸和大腿，最后默默移开了视线。
“别闹了。”
姚惜的攻势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见她这样，自然心里痒痒，可他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疯起来伤害了她。
可姚惜坚持，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退到无处可退时，他可能知道，他再也把持不住。干脆把理性什么的全部抛之脑后，他要和她融为一体的想法占据了他的大脑。
意乱情迷之际，姚惜身下早已一片狼藉，两人都喘着气，林然依旧在发泄着自己的情绪：“惜惜，让你感受一下，我的委屈不甘，和我的爱。”
“这就是你爱的我，最最真实的我，想占你为己有的我。”
整个晚上，林然都像一只不知疲倦的拥有无限体力的狼，姚惜疲惫的瘫软在床上。
“惜惜，狼入虎口，下场不好。”
姚惜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听不清林然叽叽咕咕地在说些什么。
“惜惜，我变了，我掌握不了未来，我只要当下。”
“未来在哪？我怕我给不了你。”
夜里的风吹过姚惜疲倦的身体，她的手拦过林然的脖子，贴着他又沉沉睡去。直到黎明破晓时。
一道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来，姚惜翻来覆去，实在是被吵到不行，眯着眼睛去拿手机接电话。
电话那头是姚礼怒吼的声音。
“管家昨天说你没回家！”姚礼吼的声音震得姚惜耳朵疼，她把听筒拿远了些，又听见姚礼继续吼道：“你现在能耐大了姚惜！夜不归宿？死哪去了，十二点前给我到家！”
姚惜缓缓睁开眼睛，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但位置还热乎着，显然没离开太久。她又抬手腕看了一眼表，七点，离十二点还早。
又听姚礼吼了几句，大概都是说她夜不归宿怎么样怎么样的，姚惜草草应付，挂了电话。
“你十二点不回家，你就——”电话在“嘟”一声后结束，姚礼话说了半句，心里的火没处撒，怒打了沙袋两拳。
其实姚礼也知道，姚惜去找林然了，他知道两人都对彼此念念不忘，只是林然太过要强，总怕给不了姚惜什么，配不上姚惜。
而他的妹妹，根本不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她有能力养活自己，她要爱，她要和她的未来，为了这个，她会拼命去努力。
姚惜在床上翻了个身，再无困意，起床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林然的影子。
浴室里有水声，姚惜猜到林然在洗澡，于是并未打扰，自己走到阳台坐下，点了根烟。
说起来，原本姚惜是不会抽烟的。后来为了贴合她在学校里的人设形象，她也慢慢学着去抽烟。只是烟味太呛，她没吸几口就直咳嗽。
出国之后，半夜躺在床上失眠的时候，就会坐起来抽烟。尼古丁大概可以让她暂时忘记思念之苦，她也因此抽烟的频率越来越高，渐渐对烟产生了依赖性。
只是每次，她都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吸烟。可明明现在故人重逢，她为什么还是开心不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概是太累了，需要缓缓吧。
浴室的水声渐渐停了，林然从浴室里走出来，穿了件宽松的白T，手上还拿着擦头发的毛巾。
从浴室出来，见阳台上穿着他的衬衫，翘着脚抽烟的女人，还是无奈摇了摇头。
他走过去，把毛巾挂在椅背上，坐在了姚惜的旁边。
林然看着姚惜出神，又想起了那年，姚惜在小巷里救她的那场面。
灯光昏暗，照不亮林然的前途和方向，只能照亮眼前这个美丽的猎人。
于是那晚，他把姚惜认定为她的前途和方向。
他本以为，他就会这样，一直在她身边，守护她、陪伴她、爱护她。
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她怎么那么傻。怎么能为了他放弃自己的未来呢。
林然想着，兀自摇了摇头。
姚惜手里的烟即将燃尽，她把烟头掐灭，看向林然。
两人对视数秒，又默契地同时转开了头。
“还不走吗？”林然低声问她。
姚惜自嘲笑笑，眼睛直直看着他：“林然，你赶我走吗。”
“不敢。”
姚惜猛的起身，差点站不稳。她走到林然面前，蹲下来与林然平视，把头凑了上去。
她灵巧的把舌头伸进林然的口腔，林然没有回应她，却也没有推开她。
姚惜快疯了。她恨林然冷淡的态度，恨他疏远的称呼，她想要十七岁时的温暖体贴，她想要十七岁时的甜蜜与激情。
如果一切的一切都不曾改变，至少他们还能从头来过。
姚惜的眼泪流了下来，她还吻着林然的唇，眼泪落在了林然的鼻尖。
意识到姚惜哭了，林然手护住她的头，才回应了她的吻。
姚惜软着身子站起来，她还留着泪，用一种不明的情绪看他，随后怒扇了他一巴掌。
林然被扇得侧过头去，也莫名留下泪来。
“林然，你有本事一直别回应我啊。”
“你他妈这么冷漠，你敢说你从来没爱过我么。”
林然说不出口。
“我们一起卖花、我们在学校外面牵手被班主任看到、我们被叫家长，这些你全都忘了吗？”
姚惜抹掉脸上快要干掉的泪痕，掰过林然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我就问一句，你还爱我吗。”
两人饱含泪水的眼交错，他们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不甘。
林然看着姚惜，终是没说出来一个字。
“好，”姚惜闭了闭眼，最后一滴泪流淌出来，她笑了笑，又亲上去。
这次林然致以最热烈的回应，两人都努力地加深这个吻，把彼此揉进血液骨髓里。
“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对吗。”
“如果没意外的话，是。”
“我哥的婚礼，会去吗？”
“不会，但会寄一个很大的红包。”
“和我纠缠这么多年，会后悔吗。”
林然沉默着，依旧含着泪看她。
“你还是不愿意回答我。”姚惜笑了，挎着包在玄关处，拿着笔在纸上不知道写些什么，最后安静离开，合上了门。
这样的结果和林然预想的不太一样。姚惜没有闹，只是安安静静在自己眼里离开了。他也知道，这个女孩，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生命里了。
对着紧闭的门，他淡淡开口：“不会。”
——嘟嘟嘟
电话提示音打破了屋内的安静。林然接起来，那边先开口说话：“林老师，您奶奶真的要转院吗？”
“转吧。”
“需不需要告诉姚总？”
林然想了想，还是说：“不用了，我明天去办理离职。”
电话匆匆挂断。
他走到玄关处，看姚惜临走前留下的纸条。
——“身隔银河，也能感知你的爱。”
林然突然觉得自己好笑。
他拿着这张纸走进书房坐下，安安静静开始写信。
我不会什么说什么漂亮话，你收不到这封信，我也只是写给自己看。
亲爱的，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从十七岁秋天的枯枝开始，我渐渐发现人生不能缺少你的存在，或许你也是这样想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我如此破碎、如此无能，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这样的我，为什么值得完美的你的爱。
我以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可当我听到你竟要为了我放弃出国的机会，我知道我不能如此自私。那天你找我道歉的时候，我看到了半边身影，大概猜测是你，所以我没有躲避面前人的亲密接触。我想，只要是这样，你对我彻底失望，你才会远走高飞，踏上自己的路。
阴差阳错下，我进入了你哥哥的公司。原本我以为，即使我们分开，在你回国之后，我也会拼尽全力把你追回来。可是越深入了解你哥哥的公司，越深入了解你的家庭背景，我就明白，我永远也无法给你你想要的生活。所以我只能，表现得冷漠无情、自私刻薄，把你推开，还于人海，这是对你最好的做法。
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未说过我爱你。
现在说，会不会来不及了。
你听不见了，我爱你。
林然反复阅读这封永远也寄不出的信，涂涂改改，最后连带着姚惜写下的纸条一起折好，放进存放了许多关于姚惜的物品的小匣子里珍藏。
许多年前，姚惜的母亲出走时，姚礼拉着她，她站在姚礼身后气鼓鼓地想：
如果遇不到喜欢的人，那就永远都不要结婚。
后来，她真的遇见了这样的一个人，也真的没法和他结婚。
姚惜趴在窗口，看窗外树叶枯黄，一片接着一片落下。
自此，青春的蝉鸣声彻底终止。
他一阵头晕，胃里翻江倒海，越发的觉得世界在颠倒错乱，耳边的骂声都化作刺向后背的剑，让他喘不上气，刺痛无比。
“我操，你他妈欠老子家钱不还，老子今天打死你，用你的命来偿。”
林然想他的生命就应该停在这一刻，就死在这一刻就好了，以后的那些日子的种种不一样的煎熬就不用再去忍受了，因为这一刻已经够痛苦的了。
他不知道，他活着还有什么别的意义。
摩托车阵阵轰鸣声在他快要晕厥之时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刺破了这里的一切。
“你们他妈干啥呢？”
周围人停止了对他的攻击，而是转身围住来者。
“贱婊子坏老子好事，老子□□你。”
说着几个人就冲女人走去，企图控制住女人。旁边人纷纷露出了猥琐的表情，做好了扒衣服的准备。
女人没说话，林然听到拳头划过空气打在脸上“咚”一下的声音。几人倒地又爬起来，嘴里高喊着“你给老子等着”，骂着脏话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小巷。
女人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往林然的方向走去。
此时林然还抱着肚子一脸痛苦的躺在地上，姚惜觉得好笑，却还是装作一副高冷模样，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淡淡说：“起来吧，他们都走了。”
林然依旧紧闭着双眼，躺着一动不动。姚惜这才缓缓蹲下，伸手戳他的额头，问：“大学霸？真死了？”
枝丫上停泊的鸟轻声鸣叫，路旁汽车飞驰而过，带动那枯叶在路上跑过一段路程。天空披上墨色，小巷口昏暗的路灯适时亮起，照不亮整条小巷，却恰好照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他猛然睁开眼，对上姚惜微笑看他的神色，愣了愣神。
“姚惜？”
她站起身来后退几步到摩托车旁，微微歪头看他：“大学霸，原来你没死啊。”
林然抬头看她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还躺着。脸上、胳膊上都横着伤口，微微一扯都疼，那群混混使了狠劲儿，他扶着墙，半天-才颤颤巍巍站起来。
姚惜见他这幅样子，拍拍车后座，随手扔给他一个头盔，抬腿跨上了车，转头不再看他，道：“上车，去医院。”
他知道她在学校动不动就打人，经常被校长约谈。最后校长实在拿她没办法，和她说打人轻点，别闹出人命。
虽然他知道，她不会打他，但还是发自心底的害怕。
他抱紧头盔，跌撞几步走到姚惜车旁，坐上后座，与姚惜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带上头盔等着姚惜出发。
两人保持着和谐的沉默。
姚惜没骑太快，林然两手抓着摩托车两边的杠，丝毫没有挨近她半分。
风从耳边跑过，秋日接近尾声。
医院离她们并不算远，骑车一会儿就到，姚惜陪着他处理伤口，看他一直闷闷不乐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最后一项检查的结果，两人并肩坐着。林然微微低头，碎发垂落在额前，一手拎着塑料袋装着的一兜子药，一手自然地垂在腿上，也不说话，也不看她。
他的手。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是一双骨节分明、青筋凸起的手。
他的眼底是阵阵忧伤，鼻梁上有一道刚刚处理过的浅浅的伤口，让他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倒像是阴郁的不良少年。
实际上，他是个三好学生。
姚惜盯着他看了半天，耳根微红才转头，也学着他的模样微微低下了头，看着地面，问：“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过了几秒，林然自嘲般笑笑，淡淡开口：“因为欠钱了，没还。”
姚惜皱皱眉头，问：“今年你不是领了两万块奖学金吗，怎么不还。”
“还了，又欠了。”
说完，林然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转头看了眼姚惜，又说：“你怎么知道我有两万块奖学金。”
“因为我是一万五千块。”
两人又沉默了，窗口叫了林然的名字，他起身去取报告，只留姚惜一人。
姚惜坐在凳子上，脑袋里一直回想着刚刚林然的模样。他怎么也不能把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和欠钱、被打联系起来。
她看见了他刚刚被打时的样子，就那样一直死撑着，不还手不反抗……
林然他妈的不会是想死吧。
他坠在泥潭里，无法挣脱。
可是她想拉他一把。
就这一次，我做你的太阳吧。
医生看完报告，没什么大碍，伤疤看起来可怖，幸好只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及到筋骨，没有太大问题。
二人同医生道过谢，一同往医院外走。
天边月亮高挂，皎皎月光撒向人间，有的人被照亮，有的人却身处月亮背面，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他需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太阳。
林然整整比姚惜高出一个头，两人的影子时而交叠、时而分开，姚惜向斜前跨了一步，拦在了林然身前，面向他。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眼里的星光，是不属于他的宇宙。
他在暗骂，真希望世界颠倒错乱。
这样姚惜眼底的闪耀的星星就会是他的私有宝藏了。
“喂，大学霸。你这么听话，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吗？怕你再被欺负，以后姚姐罩你，怎么样？以后把第一名让给我坐坐呗。”
林然手松了一下，手里拎着的药落在地上，他没去捡，微微俯身到姚惜耳边，没有回答她刚刚的话，而是轻声说：“做我女朋友。”
他就是要颠倒世界，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他想为自己，抓住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姚惜感觉自己幻听了，有些发懵，来不及回答，林然的唇就附了上来，吻细细密密如雨点般袭来。
他双手搂住姚惜的腰，两人身体紧贴，他的舌头伸进她的口腔，与她的气息纠缠在一起，力道不重，却让人身体发软。
姚惜吻技生涩，不会控制气息，没一会儿就喘不上气，抱着林然轻轻喘气。
林然一手护着姚惜的头，一手搂着她的腰，轻声说着：
“社会姐，你小瞧我了，我除了会学习，还、会、接、吻。”
第二天大早，林然趴在桌上睡觉。姚惜还觉得昨晚他们确认关系、亲了个嘴像梦一场，却在早上出门之前顺手给他带了早餐。
时间还早，班里还没人。
姚惜身上有一股茉莉花香，大概是她用的什么香水，她走过时，会被别人轻易发现。
林然没睡死，听见有脚步声，茉莉花香钻进他的鼻腔，他下意识伸手拽住姚惜的胳膊，姚惜整个人重心不稳，跌了回去。
她稳了稳脚步，活动了一下手腕，问他干嘛。
他眼角还带着朦胧，碎发还如昨晚散在额前，抬头，视线停在姚惜嘴巴上，看到她嘴上某处破了，轻轻笑了下，又把视线移到姚惜的眼睛。
“昨天问你做不做女朋友，你还没回答我。”
姚惜挑眉，玩味十足在林然眼角落下一吻，坏笑道：“这样呢？算是表态吗？”
天色还暗着，教室里没开灯，他们通常是最早到教室的，离同学们都过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林然拉着姚惜坐在他腿上，手指描了一遍她的眉毛，划过她的睫毛、脸庞，最后点在她的嘴唇：“表态要亲嘴。”
四周黑暗，寂静无声，教室的监控已有些年份，早就坏了用不成。姚惜贴近林然，轻轻在他的唇上点了一下，笑着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
他搂住她后腰的力道突然重了几分，姚惜整个身子贴在林然身上，林然的唇附上来，野蛮的撬开她的牙关，强迫姚惜与他舌吻。
姚惜快喘不上气来，想像昨晚那样松开他，他却使了蛮力，死死按住她的脑袋，让她逃脱不了，只能和他亲吻。
她的所有感官都被面前这个人侵占。
就这样一分钟，姚惜觉得自己快窒息了，林然才慢慢把她放开。两人的唾液交缠拉成长长的丝，然后随着二人嘴唇的分离断开。
他们垂着眼，平缓着呼吸。
林然把额头缓缓贴近姚惜，得意笑笑：“这才叫偷情。”
“是不是太突然了。”林然把玩着姚惜散在后面的长发，开口：“你以后做好心理准备，我可能会经常这样。”动作停顿了一下，他又凑近，轻轻在姚惜唇上点了一下，附着她的唇低声说：“一分钟太短，以后还要练。”
姚惜心乱的厉害，头发也乱了，脸上染着红晕，头脑迷迷糊糊。
在干什么呢、在教室里面舌吻。
他这么坏，哪有学霸的样子，明明是个毫无顾虑的小混混。
姚惜觉得自己跳进了一个火坑，再也爬不出来的那种坑。
那就再也不出来。
她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他，因为她只想陪着他，只想和他接吻，只想做他一个人的救世主。
林然见她呆愣坐在座位上，以为她被吓傻了，觉得好笑，想再吓吓她。
他走进她身边，微微俯身在她耳边：“怕了吗？晚上放学还亲你。”
姚惜转头，看他的眼神坚定不移，说：“好，放学等你。”
他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又笑，站直身子，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吓吓你，等以后再让你看看更可怕的我。”
“现在太早，怕吓到我的小女朋友了。”
他们就读的是所公立高中，而他们这个班，是整个年级的尖子班。要想进入这个班，要么家庭背景够硬，要么学习成绩够好。
林然属于后者，姚惜属于两者合并体。
她天之骄女，小学学奥数，初中参加竞赛，高中休整休整出国留学，人生一直顺风顺水。
本来是该是这样的，奈何她爸表面上是慈父、年轻成功的企业家，晚上应酬喝多了回家，就成为家暴男，殴打她妈。
她妈忍受不了，又不能离婚让两个孩子和她一起出去受罪，于是一个人跑了。
父亲打她妈，但对两个孩子还算不错。她妈跑走以后，她父亲立刻找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助理，给她在外面买了房，两个人在外面生活，再也没有回过家。
她哥哥如今归国创业，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整个家里，就只有她的哥哥还对她好。
她天性好动，一生要强，乐意玩些男人玩的，从小学跆拳道，长大了非要整个摩托骑。她哥知道她受了太多委屈，也拗不过她，便什么都依她。
却不成想，上了高中后，年纪第一的宝座竟然被别人抢了去，而这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捏就会碎掉的感觉。
大学霸这种称呼，向来都是别人叫她，有一天也会落在别人头上。
可是后来，她午休时翻墙回学校，看见他蹲在学校花园里喂不知道哪跑进来的流浪猫。晚上回家看见他在路边摆摊卖花，没卖完的送给了路边的保洁。
她无法把那个在颁奖台上侃侃而谈和放学之后卖花的男孩联系在一块儿，即使这是同一个人。
她渐渐看见了他的善良，他渐渐走进了她的世界，他们总被老师放在一起比较，可她永远打不败他。
最后，她说服自己，打不败他，就征服他。
因为她也确确实实被征服了。
少女强大的好胜心与怜悯心交织，让她对林然的感情，幻化成了爱。
两人的事并没有被注意，那天之后几乎每天放学，他们都并肩走在学校操场，走到学校外面某处人少的地方，或是有事没下晚自习假装是去找老师问题，实际上是在某个教学楼里监控坏掉的楼梯拐角相拥接吻。
姚惜慢慢发现，这个人真的很好色，很馋她。
那又怎么样呢，谁叫她就是喜欢。
一个月后某天，高二上学期期中考试。出人意料的，这次的年级第一不是林然，是姚惜。
班主任抱着成绩单走进班里，推了推眼镜，笑着恭喜姚惜的进步，同时敲打林然要继续努力，说二人之间竞争进步的氛围很好。
晚上，两个人又一前一后翘了晚自习，在操场的角落里接吻。
一个吻缠缠绵绵持续很久，林然轻轻拨开挡在姚惜眼前的碎发，看她的一双眼睛和嘴。在每次接吻后，他都喜欢看姚惜湿润的唇和含情脉脉的眼睛，以及她半靠在他的怀里。
吻累了，两人坐在长椅上，盯着月亮发呆，这是林然一天当中最放松的时候。
因为回家，他要操持家事，打扫卫生，或者直接出去做几个小时小时工挣外快还债。他从没抱怨什么，奶奶把他养大，如今瘫痪需要治病，爸爸早死，妈妈不管，他绝不会抛下奶奶一个人。
于是自己借钱，自己背负还钱的义务。
这些苦，他从来不和身边的大小姐讲。
他是想给她未来的，毋庸置疑。可是他想，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再把自己的一切展示给身边的人，让她理解他的狼狈，给她她应该享有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
姚惜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寂静。
“你说实话，第一是不是你让给我的。”
林然觉得好笑：“宝宝，你说话不要这么没有良心。我这么多天给你‘偷偷补课’，当然要有点效果。”
“比如呢，哪方面。”
林然神色暧昧，嗓音低沉磁性：“比如，你的成绩，”他的视线缓缓落在姚惜的唇上，他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笑着说“还有，这里。”
姚惜一吻迅速落在林然唇上，之后又像受惊的兔子般快速跑开，将自己融入月色之中。
座椅上一个人，操场上一个人。
两个人都张扬的、毫不避讳的表达着自己最汹涌的爱意，想把有彼此的明天揽进怀里。
暑假很快来了。
林然没有手机，姚惜想联系他，就只能去他家找他。她知道林然假期很忙，要补贴家用，也许没时间和她待在一起太久。
但她也知道，自己见不到他，就会疯。
这大概是爱情吧，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会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在仲夏夜三十余度的街边卖些从市场低价批发来的首饰、鲜花。
那时，林然抱着自己刚包好的花从三轮车上下来，看着姚惜奋力叫卖，白嫩的小腿上被蚊子叮出两三个红肿的包也强忍着。
他发自心底的心疼她，心疼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他就想，努力点、再努力点，给她一个家，给她爱，永远和她在一起。
姚惜看林然呆愣抱着花站在原地，跑过去和他说话：“我把你刚刚包的二十束卖的只剩两束了，我厉害吧。”
她脸上扬着得意的笑容：“我还以为有多难，其实一点也不难啊。”
林然瘪瘪嘴，一脸心疼看姚惜，剥开她额前的碎发，硬挤出笑容：“委屈你了，宝宝。”
姚惜伸手接过林然怀里的花，低头嗅着，随后举起这一捧花里最香的一束说：“觉得我委屈的话，就把这束最香的花送给我吧。”
林然摸摸姚惜的头，轻声应好，转身去三轮车上拿花露水，拧开盖子往自己手上倒：“宝宝，抹点这个吧，腿上的就不痒了。”
他蹲下去，轻轻抹在姚惜的小腿肚上。
林然很有商业头脑。他会观察女性的需求，针对网上热门的小东西，进行进货，提高商品的售卖率。没有这样的东西时，他就卖花，因为花永远受欢迎。
自暑假以来，姚惜早出晚归的生活早就引起了她哥的注意。
姚礼每次居家办公，总在微微敞开的书房门的缝隙里，看到姚惜轻手轻脚、鬼鬼祟祟的出去。他不知道为什么姚惜要这样偷偷摸摸的，毕竟从前她从不怕打扰到他工作。
于是他再三试探过姚惜的口风，姚惜嘴很死，从她嘴里一句话也没探出来。
既然如此，做的总比说的诚实，他叫管家时不时秘密跟踪姚惜，看她每天都那样鬼鬼祟祟的到底是去干嘛了。
管家跟了一个礼拜，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姚大小姐恋爱了。
一开始姚礼不信，认为没人会喜欢他那个野蛮、暴力成性的妹妹。他再三同管家确认是不是姚惜，都被管家肯定了。
晚上，正常姚惜卖完花回家后的时间，姚礼应该在洗澡。今天不同，客厅的灯全部敞亮着，姚礼就笔直坐在沙发上，等着姚惜回来。
姚惜先是推开一个门缝，屋内的光溢到室外，她觉得奇怪，从那道门缝里挤了进去，就看见她哥正安静的看着财经晚间新闻，双手抱胸坐在沙发上。
她有些尴尬，觉得姚礼应该没有发现她，于是往楼梯的方向走。
“惜惜，你最近每天都去哪啊？”
姚礼先开了口，阻止了姚惜想上楼的动作。姚惜顿了顿，转身看向姚礼：“就……图书馆。”
这句话之后，整个客厅里只有电视里播报的声音。姚礼起身去拿遥控器，随手摁遥控器关掉电视，向姚惜的方向走。
虽然姚惜不知道姚礼要干什么，但她总觉得隐隐的害怕。
姚礼身形挺拔，站在姚惜面前，低头看着姚惜，说：“惜惜，你知不知道，你从小到大每次一说慌，我都能看出来。这次也不例外。”
姚惜紧张地抬头看姚礼，皱紧眉头：“你派人跟踪我？”
“哈，”姚礼立刻笑出了声：“不跟踪你，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有妹夫了。”
“惜惜，我都还没来得及给你找嫂子，你急什么。”
姚惜才不管姚礼一脸痛苦的样子，径自走上楼梯：“哥，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
姚礼看着自己从小到大都如此倔强的妹妹，实在是心疼她。
自从母亲出走之后，姚礼就把妹妹接过来住，两人便成了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他看着妹妹，明白她已经认定了那个他素未谋面的‘妹夫’，轻轻摇头叹气。
“惜惜，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年十一月就要出国了，已经和那边的学校说好了。怎么处理这件事，你说了算。”
姚惜上楼梯的脚步停住，良久才发出声音：“我知道。”
上楼梯的声音在二楼消失，只有拖鞋与地板碰撞的声音。姚礼又坐回了沙发上，想：能被他妹看上的男孩，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叫来管家，让管家去跟踪跟踪姚惜的小男朋友，调查一下他的身世背景。
又过两个礼拜，管家带着一本厚厚的资料递给了姚礼。
于是那一下午，姚礼都在看那份资料。
在过往荣誉里，林然曾获得省科技大赛一等奖并获得全国科技大赛三等奖，省钢琴大赛三等奖，省篮球大赛特等奖，蝉联两届。
只是家世背景不好。
姚礼把这些全部研究完，得出了一个结论：姚惜谈恋爱谈到天才了。
之后几天，姚礼一直在想，怎么才能用林然，让自己帮到他，让他帮到自己。
林然家中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奶奶，常年欠账无法偿还。最后，姚礼决定从这里入手，从帮他还清债务开始，并且派人暗中保护他。
他这样做，并不是有多喜欢他这个‘妹夫’，只是觉得林然确实是天才，想让他帮助他的公司扩大营业规模与名声。
晚风不徐不疾吹拂着，林然刚把姚惜送到家，正走在回家路上，却被混混堵在了某处摄像头死角里。
夏天的人都穿着短袖，那人拽着林然的衣袖，长期营养不良的他轻易地被对面五大三粗的人提起来。
他不轻不重的拍着林然的脸，然后慢慢加大力度，最后他把自己的手打疼了，林然的脸也肉眼可见的肿起一边。
那只抓着林然的手松开，林然脱力般坐在地上，无法支撑起身子反击。
那个小胖子和他带来的一伙人活动了一下手指，扭了扭脖子，为首的小胖子蹲下来平视林然，挑衅般冲他笑：“今天你那个什么女炮友不在，我看谁能来救你。”
听他这么侮辱姚惜，林然使劲拿头顶向小胖子的脑门，撞得他连连后退几步，摔了个屁股墩在地上，捂着脑门直喊疼。
这个行为彻底激怒了小胖子，他坐在地上，命令他身后几个人打林然。
“我看谁敢！”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进这里每个人的耳朵里。来的那人身穿警服，身后还有离这里越来越近的警笛声。
几个小跟班在看到警察之后都愣住了，小胖子忙站起来，大喊：“跑啊。”
警察追着他们跑了出去，之后又过来两个民警，他们扶林然起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林然摇摇头，颤颤巍巍离开了这里。
他不知道，这次是谁帮他，是谁报的案，让他免去了这一顿毒打。
他不敢去想。
那天之后，找他麻烦的人少了很多，他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那些人，总三天两头的跑去他家要钱，再不然就是对他霸凌。
这些苦难，林然一个人扛着，他承受了太多太多了。
可没有宣泄口让他发泄，他只能忍着，把牙打碎咽进肚子里，应对一切的一切。
秋末，姚惜上课时总跑神，老师已经找她谈过多次，她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却怎么也集中不了上课的注意力。
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出国留学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林然说，林然又会有什么反应。她只知道，自己完全舍不得他，不知道没他的生活该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快溺死在名为林然的海里了。
晚上放学，两人照常牵手拐进学校后面的小吃街，从那里穿过，走到上学时姚惜一个人住的出租房。
姚惜停在某个煎饼摊前，说想吃煎饼。她刚转头看林然，但视线所及之处看到了班主任错愕的脸。
姚惜煎饼也不吃了，拉着林然就往家跑，林然不明所以跟着姚惜跑。
所幸班主任没追上来，两人在单元楼下气喘吁吁。
“宝宝，不是吃煎饼吗，怎么跑了。”
姚惜伸手打林然的头：“吃什么吃，班主任站咱俩后面。”
林然抓起姚惜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拽，尽力抱住姚惜。
“知道又怎么样。我不分手。”
姚惜心里痒痒的，她回抱住：“嗯，不分手。但是班主任明天该叫家长了。”
林然放开姚惜，笑着看她：“这算不算变相见家长。”
姚惜从他怀里出来，没好气的说：“还贫，小心我哥明天打你。”
“他打了我我就能娶你了吗？”林然诚心发问。
“滚。”姚惜骂了句，独自走进单元。
林然嗤笑一声，双手插进裤兜里，书包单肩背在肩上，离开了这里。
路上，他碰见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那时，他父亲还在世时，这个女人那时还是女孩，他们常在一起玩，颇有两小无猜的感觉。
只是后来，林父离世，一切的一切都变了，他带着奶奶搬了家，再也没有见过她。
然而此时在这里遇到，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蒋芷珊走近林然，微笑看他：“小然，记不记得我。”
出于礼貌，林然还是回答了：“记得。”
此时眼前的女人和儿时简直一模一样，她比林然大三岁，如今已经上大学。她不顾林然的感受，自顾自走近林然身边：“那时你离开了，也才七岁，还以为你没什么印象，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
林然不语，她就继续套近乎：“叔叔走了那天，我还没来得及安慰你一下，第二天你就走了。一晃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林父的死，永远刻在林然的心头，成为刺向他的一把锋利的刀。他不喜别人提起，皱了皱眉，声音带了怒气：“别说了。”
蒋芷珊听出了林然的态度不好，也不理会什么，站在了林然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没有预兆地开口：“你想和我谈恋爱吗？”
林然愣住，看那女孩的手马上要拉上自己的手，忙把她的手拍开，斩钉截铁说：“不想，别碰我。”
听到这个答案，蒋芷珊表现得丝毫不意外，笑着让开了路：“那我追你，总可以吧。”
林然态度依然坚决：“不行。”
蒋芷珊冥顽不顾：“追你是我的事，你答不答应是你的事。明天见。”
林然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位置，一颗太阳。
他只爱她，永远都是。
第二天早上，真如姚惜所说，班主任确实在早读时把他们叫到办公室谈话。班主任唾沫星子横飞，反复阐明这件事的重要性，要求打电话给家长。
姚惜接过班主任的手机，快速拨给姚礼。把手机递回给班主任时，班主任犹豫了要不要叫林然打电话给家长，最后还是没有让他打电话。
班主任带着两人到学校门口迎接姚礼。
半小时后，姚礼从汽车上迈腿下来，整了整西装，走进学校。
班主任恭敬给小姚总打招呼，姚惜、姚礼、班主任三人走在前面，林然一个人走在后面，不停地回头看那辆汽车，直到车子离开他的视线。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让姚惜通过自己享受到这样的生活。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姚礼。
姚礼五官端正，和姚惜不太像，身形修长，西装裁剪合体，整个人看起来气场十足。
班主任把姚礼往自己办公室引。姚礼嘴上应着班主任的话，然后弯腰小声和姚惜说了些什么，林然听不清。
在这天，林然才真正意义上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与姚惜的世界有着多么大的差异。但他依然觉得靠自己的双手可以改变，也许是少年不服输的心里在给他信号，他想给她这样的世界。
那天姚礼走了之后，班主任便把姚惜和林然的座位分开了，姚惜的状态明显好了不少。
冬天正在无声无息的降临。
再次遇见蒋芷珊之后，隔三差五在送姚惜回家之后的路上，都会碰见她。她每次都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林然身边，不怀好意的靠近，给林然很多吃的即使他不喜欢。
等把她打发走了，林然就会把那些吃的扔掉，从没吃过一口。
立冬那日的中午放学时间，蒋芷珊不合时宜出现在了学校的门口。她的模样疯疯癫癫，一点也不像最近林然见到的模样。她嘴里喃喃自语，不停嘟囔着，时不时大喊要见林然，让保安叫林然来找她。
林然刚和姚惜走出教学楼，便听见门口熟悉的人大喊着自己的名字。
姚惜显然也听见了，皱紧着眉头问林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然害怕蒋芷珊弄出乱子，忙跑向校门口，给姚惜留下一句回班里等他。
看着林然离开的背影，姚惜不知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和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到底有什么瓜葛。她疑惑着，还是乖乖听从林然的话，先回教室了。
蒋芷珊头发乱糟糟披在肩上，脸上都是可怖的抓痕和泪痕。她整个人坐在地上，痴笑着，嘴里还有口水流出来。
林然带着怒意看着这一幕，他不关心这个女人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疯子，只知道她影响到了自己的正常生活。
他试图让她清醒过来，扇了她两巴掌，保安见他动手忙去拉架。林然挣开保安，大声冲蒋芷珊喊道：“现在立刻离开我的学校。”
被这么一吼，蒋芷珊哭的更凶了。若她不是疯子，那样豆大的泪珠落在地上的时候简直我见犹怜。
她掩面呜咽，嘴里模糊的说了一句话：“那个女孩是谁？”
“你也看到了，她是我女朋友，请你不要再骚扰我了！”林然提高音量继续喊道。
“哈哈哈，”蒋芷珊笑得更大声了，笑声似是能把这天地刺穿。“小然，你女朋友只能是我，”她站起来把脸凑近林然，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你女朋友只能是我！”
蒋芷珊走了，留下脖子上青筋暴起的林然一个人在原地喘气。
姚惜适时从教学楼里下来，看见林然忙询问他怎么了。
“没事，”林然缓和了语气，无奈笑笑“就是一个女疯子，我已经把这件事处理好了。”
姚惜微微踮脚摸了摸林然的头，像是在帮生气的小狗顺毛。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怎么了，但是你已经很棒了，别生气了。”
林然的情绪渐渐稳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庆幸刚刚没让他看到自己声嘶力竭的模样，害怕吓到她。
“走吧，”林然柔声说“我们去吃饭吧。”
吃午饭时，平时话很多的姚惜一直沉默不语。坐在她对面的林然冷着脸，右手捏着筷子，使了不少劲，像是在发泄他发泄不出的情绪。
姚惜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抚林然，怕贸然开口说错话，又怕耽误太长时间他的情绪越坠越大，拖垮了他。
她尝试用询问的语气开口：“林然，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吗？”
林然摇摇头：“宝宝费心了，我可以处理好。”
这是姚惜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心上的人推开，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面前的这个人，尽管他们做过很多亲密亲密的事。
他不想告诉，姚惜也不愿意继续追问了。
午饭之后，两人会在学校里的图书馆坐一会儿。也许是在那里看看书陶冶一下情操，也许是趴下睡觉。
午后的阳光总是那么温暖，两人并肩走在街上，手轻轻拉在一起。
平时的二人都很享受这样悠闲的时光，但是今天两人各怀心事，一点也不觉得这段到学校的路是放松的。
学校门口种着一颗梧桐树，每到秋天，它的枯叶就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林然听着那树叶相互摩擦的声音，轻声问姚惜：“宝宝，你是不是要出国了。”
姚惜轻轻点点头，说：“我舍不得你。”
林然听着煽人的情话，轻轻笑出了声，开口说：“明天比现在重要。”
这句话让姚惜停下了脚步。
“你为什么会觉得明天比现在重要呢？难道不是当下最重吗。”
林然也顿住了脚步，他回头看向姚惜，似乎不明白姚惜为什么生气。
“林然，你是觉得，现在的每一秒都不值吗？”
“我没这样说。”
“那你为什么要说未来重要。我的前途很重要没错，但我从来没把你划在我的前途之外。我喜欢你，所以我要变成更好的自己，然后奔向你。”
“我明白。”
“可我今天突然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不了解你的现在，也不了解你的未来，你想要什么，我都不知道。”
“我想娶你。”
林然亮亮的眼睛对上姚惜灰沉的眼。
他不知道姚惜怎么了。
“你想娶我，然后你又什么都不告诉我。”
林然走过去拉姚惜的手：“我觉得我自己可以处理好。”
姚惜没有回握住他的手，自嘲般笑了笑：“你能处理好吗？我们以后会是夫妻啊，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分担一些。”
“你马上要出国了，我不想让你为我的事情分心。”
眼泪从眼眶流出，接连不断，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林然，你总把你和我分得那么清楚。”
姚惜站在那里不动，一个劲儿用袖子抹着眼泪，眼睛被擦得肿了起来。
林然从她身前抱住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想让她知道，他爱她，也许他不太会表达爱，也许他与她相处时总是有漏洞，也许他不是一个完美的男朋友。
她的泪最后全部蹭在了他的衣服上，支支吾吾说了一句：“我不打算出国了。”
林然从拥抱里撤了出来，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觉得陌生至极：“姚惜，你开什么玩笑？”
姚惜抬头看他，眼神异常坚定，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你一个人处理不好这些事情的。”
“你疯了？”
“我没有。”
林然气到叉腰，嗤笑摇头，轻轻叹气。姚惜在他眼前不明所以。
“姚惜，如果你爱我要用牺牲你自己的未来作为代价的话，那我宁愿你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从未爱过我一刻。”
他扔下这句话就走了，进学校立刻收拾了书包，背上离开，一整个下午都没去。
从未爱过，这可能吗？
他当然知道这是一定不可能的。
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姚惜清楚地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不要葬送自己的未来。
姚惜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怎么可能不出国，怎么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她冲进教室拿起没来得及整理的书包，愤恨的回了家。
姚礼正在家里客厅吃饭。见姚惜气势汹汹回来，以为是她发现了什么，立刻从餐桌上站起身来想去卫生间躲避一下。
没想到姚惜在客厅一站稳就开始哭，哭得没完没了。
谁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姚礼现在问也不是时候，于是就在姚惜身边转来转去，寻找安慰她的契机。
十分钟后，姚惜哭累了，停止了大喊大叫，窝在沙发上不下来。
姚礼饭也没法吃了，给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在了姚惜旁边。姚惜背对着姚礼，不停地吸着鼻涕。
他先是给她递过去一张纸让她擦擦，然后放缓了语气说：“让我猜猜怎么了。”
“是不是和小男朋友吵架了呀。”
姚惜依然吸着鼻涕，不理会姚礼的猜测。
算是默认。
“跟哥哥说说，他怎么欺负你了。”
沉默半晌，姚惜缓缓开口：“才没有呢。”
“哭成那样了，还没有啊。”
姚惜又沉默了。
“你总要跟哥哥说因为什么吵架吧，哥哥好帮你教训那个臭小子。”
姚惜慢慢转过身面对姚礼，把这一中午的事情全部讲给了姚礼。
“所以你现在觉得，你很关心他，他却不关心你。”
姚惜轻轻点点头。
“那你也不能拿出国留学开玩笑啊，下周就要办手续了。”
“那我还不是太担心他了，”姚惜觉得自己没理，声音渐渐弱了下去“谁让他总有那么多的麻烦，自己又保护不了自己。”
“不管怎么样，晚上去给他道歉吧。”
姚惜默认了这个提议，上楼到房间补觉了。
姚惜刚离开客厅一会儿，姚礼叫来了管家。
他挥挥手，笑着和管家说：“可以启动我们的计划了，让他发现是我在帮他，让他主动来找我。”
管家领命，下去安排任务。
姚礼没有想到两人会吵架，这不在他计划里的一部分。但是，在姚惜出国之后，他就会让林然知道是他在帮助林然，并让林然为他效力。
这样也能让姚惜和林然水到渠成。
姚礼不知道，一步算错了，满盘都会错。
姚惜晚上去找林然的时候，刚巧碰到他在家门口收拾。
她躲在墙根后头，等林然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因为以前的每一次他们都会这样。
她微微侧头，用一只眼睛看林然在干什么，却看到白天的那个疯女人此刻正跌跌撞撞向林然扑过去。
林然快步躲开了，疯女人扑了个空，摔在了地上，在地上直打滚。
姚惜离二人的位置不过五米，可以依稀分辨出二人在说些什么。
蒋芷珊躺在地上尖叫，爬过去抱住林然的小腿，林然奋力的想把她甩开，却怎么也甩不掉。
“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疯的，现在立刻给我撒手。”林然大声吼起来。
“小然，”蒋芷珊痴痴笑着，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我再问你一遍，你做不做我男朋友。”
林然疑惑，不想再和这个疯子费尽心思解释什么：“是我早上说的不够清楚吗？我有女朋友了，永远也不会喜欢你。”
蒋芷珊松手了，站起来阴恻恻地对着林然笑，那笑让林然毛骨悚然。
她向林然再说了些什么，姚惜没听清了，她疯了似的往家的方向跑，一点也不觉得累，她想逃离这个地方，她再也不要喜欢那个大坏蛋。
姚惜看见的最后一幕，是蒋芷珊拦过林然的手臂，林然虽是抗拒的表情，却再也没有把她甩开。
如果她能再站的近点，她就能听到，蒋芷珊不怀好意打量着林然全身上下，说：“我不舍得伤了你，但你要是还不同意的话，我不知道我再疯起来会对她做什么。”
林然怕极了。
他不敢想，一个疯子会做出什么来。
姚惜麻木的回到家里，眼神空洞迷茫，四肢酸疼的感觉在她进入家门的一刻全部涌了上来。身体上的疼又算得了什么，心上的伤谁来弥补呢？
她一个人回到房间，把自己整整关起来三天。姚礼出差在外，管家实在看不下去才同他说，他立马加班加点完成工作，买了机票飞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姚惜好好的坐在餐桌上吃饭，只是面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姚惜主动向他问起什么时候办出国手续，具体什么时间走，没提一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姚礼沉重地看了一眼姚惜，只希望她是真的走出来了。
吃过饭后，管家还是跟姚礼说清楚了那天晚上最真实的情况。管家派的人手就潜伏在那附近，听到了林然和蒋芷珊完整的对话，姚惜没发现他们。
姚礼听完一直叹气，最后还是决定先不和姚惜说了。
也许时间之中，有她们关于对方的答案。
姚惜从那天之后再没去过学校，悄无声息的去了另一个国家。
林然总盯着姚惜留下的空座位发呆。晚自习后，他也常坐在那个位置写题，虽然静不下心来，但好像还和她在一起。
蒋芷珊的纠缠让他觉得反感至极。
他不想离开学校，因为蒋芷珊总在学校外面等着他放学一起走一段路。
蒋芷珊大多时候是像一个正常人的，但她偶尔疯疯癫癫的样子，也全被林然看见过，大概是患有精神分裂症。
姚惜已经出国了，蒋芷珊没法再拿姚惜怎么样，她也不会拿林然怎么样。于是林然想了解他和蒋芷珊之间的孽缘，尽管可能会遭到一顿毒打。
放学之后，蒋芷珊提着保温桶在学校门口等林然。等林然出来便跟上林然，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林然一个字也听不清。
她越是殷勤地奉献，越让林然觉得反感至极。
离林然的家还剩一些距离，林然双手还胸，意味不明看着蒋芷珊。
“我，自始至终，没喜欢过你。你和我在一起，不会幸福，你放过我，我不想这样了。”
蒋芷珊愣了愣，抬头看林然，沉默了几秒钟，便把那些还温热的饭菜汤水连同保温桶一同砸向了林然。
林然捂着肚子，饭菜撒了他一身。
她双手抱头，尖叫出声：“我不要分手！别和我分手！”
林然不理会她发疯，腹部的疼痛少了些许，他便迈着步子往前走，头也不回。
突然，他的头发被狠狠向后拽去，他整个人重心不稳，连连后退好几步。蒋芷珊疯狂地击打林然的头部。出于自卫心里，林然护着自己的头，一下一下承受着。
大概是疯完了，蒋芷珊又呵呵地笑个不停，指着林然大喊：“小然，我爱你，我们同归于尽吧。来，打我。”
林然不接她话，她拽起林然的手往自己脸上扇，林然挣扎着，那女人却用出了蛮力，无论他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
一伙黑衣人和白大褂及时赶到，拉开了二人，蒋芷珊双脚被抬离了地面，她双手在空中扑腾着，被四五个白大褂抬上了救护车离开。
剩下的拥着林然的黑衣人快速散去，只有一个穿着风衣，模样看起来四十出头的人出现在他视线里。
管家伸手向林然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说：“林同学，我们董事长请您去家里做客。”
林然觉得奇怪，直到他走到那辆车前。
那天姚礼去学校的时候，也是这辆车，林然多看了两眼。
他猜到是谁邀请他了。
也猜到了，是谁在默默帮助他还清债务、解决麻烦。
果不其然，车子在一座装修豪华的别墅前停了下来。管家扶林然下了车，推门让林然进去。
里面装修气派，可以夸张地用金碧辉煌来形容。
他在那一刻终于知道了，他和姚惜之间的差距，他也许努力几辈子也追不上她。
有幸短暂拥有过她，已是万幸之中的万幸了。
姚礼坐在沙发前等候多时，见管家领着林然过来，先是招呼林然坐下，叫管家先行离开，然后亲自给林然倒了杯茶。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放下了茶：“我想你应该记得我。”
林然点了点头。
“你也应该猜到了，我在背后帮助你。”
林然又点了一下头。
姚礼轻笑一声，缓缓开口：“林然，我做这些，不是因为我妹妹。”
林然依然点头，淡淡开口问：“那是为了什么？”
“我已经了解过你的过往荣誉了，觉得你实在难得。你科技大赛上荣获奖项的发明，类似于智能家居服务机器人，正是我们公司目前研究的领域。如果可以，我邀请你加入我的公司；如果不行，麻烦你偿还我的债务，看在姚惜的面子上我可以不收你利息。”
林然的所有疑惑全部消失了，他想明白了自己的未来。
他应该要抓住这次机会，应该要接受姚礼的邀请。
林然沉默片刻，便给出了答复。
“明年夏天如果我顺利保送，我愿意从大一开始为贵公司效力，不获取报酬，直到还清我的债务。”
姚礼很满意林然的答复，忙拍拍林然的肩，叫管家吩咐人做些饭菜招待林然。
林然能感觉得到，姚礼是真的需要他，并不是有多么大的阴谋。毕竟才刚见第二面，他就能清楚他的所有事情，想必下了不少功夫调查。
“姚总，我有一个要求。”
“说来看看。”姚礼背靠在沙发上，眼睛看着林然。
林然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想在我上大学时，有人能照顾我奶奶。”
“就这么个事儿？”姚礼笑了出来，挥挥手，“我当什么事儿呢，以后你家里有问题尽管开口，力所能及我一定帮。”
“您帮我，是因为姚惜吗？”
“怎么说，”姚礼啧啧嘴，淡淡开口“算吧，但更多的，是为了我的公司。”
“市场竞争太过激烈了，我们目前研究的领域在国内已经饱和，再难有新的突破。现在，人们对生活舒适度的期望在不断提高，如果能第一个研究出一款为人们家居服务的产品，就能变成这片土地上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林然听着姚礼的话，默默点着头。
“姚惜……”林然想问，又沉默。
姚礼知道他想问什么，摇摇头：“姚惜从小就是那样，自己认定的事情，死也不会做出改变。她喜欢你是如此，现在她离开你亦是如此。”
林然苦笑，也微微摇头：“只要我不耽误她，让她可以自由的去做自己认定的那些事，对我来说也就够了。”
姚礼叹气，又莫名觉得不对劲。
“好啊，我居然在这里跟你谈我妹。你到底对我妹做了什么，这笔账我迟早都要算。”
管家适时出现叫住即将炸毛的姚礼，喊他们一起去餐厅吃饭。
半年后，林然顺利获得F大保送资格。被保送后，他就很少去学校了，整日往姚礼的公司跑，去了解姚礼公司的各项业务，给出一些自己的看法和理解。
大学时期，林然总不在宿舍，他的室友都知道他去干什么，也知道他家庭条价不好，总帮着他，他深受感激。
他最感谢的还是姚礼。
自那次约定后，姚礼似乎真的把他当成亲弟弟一样。在工作上，不会因为他年龄小，涉世未深便忽略他的意见，而是给他机会让他证明自己；在生活上，姚礼把林然的奶奶接进了养老院，花费很多时间和金钱照顾他的奶奶。
毕业后，他顺利保研，依旧和读本科时一样在姚礼的公司里兢兢业业工作。林然为姚礼公司创造的价值，早已超过了当时姚礼帮他还过的三十万，但林然始终觉得，他欠姚礼的远远不只是钱，还有情。
其实，他还有私心，待在这个公司，可以偶尔听到关于姚惜的消息。
三年又三年，姚惜怎么样了。
听说她顺利完成了学业，最近拿到了那个国家高精尖科技公司的offer，她在考虑回国上班还是去这家公司上班。
姚礼这些年操持公司，蒸蒸日上，又和青梅竹马谈恋爱，忙得不可开交。
他是想去接姚惜的，但是最近订婚了，就有正当理由叫姚惜回来了。
仲夏夜，姚礼拨通了姚惜的电话。
一阵忙音之后，姚惜接了起来：“喂，哥，你今天这么闲，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姚礼灭了烟，手机放在耳边：“说的什么话，我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怎么了，你又和嫂子吵架了？”姚惜叹口气，问道。
“滚，”姚礼低声骂她，“你哥我最近和你嫂子好得很。”
说到这里，姚礼顿了顿，又低声笑起来：“而且呢，要订婚了。”
“真的假的，嫂子真是不挑，你这大龄剩男她都不嫌。你快谢谢嫂子吧，让你有了结婚的机会。”姚惜用嘲讽的语气开口，本以为姚礼此刻该在听筒另一边破口大骂，却什么也没听见。
“惜惜”，姚礼叹一口气，接着说：“我订婚了，你回来吧。”
“你不会是想借订婚为借口，然后骗我回去吧。”
“哥是真的要订婚了……”他顿了顿：“也是真的担心你。”
“我……一个人挺好的。”
“好什么好，你最不擅长的就是骗我。回来吧，哥哥的公司现在很稳定，你回来，哥哥都可以帮你。”
“哥，我和国内脱节很久了，我怕……”
“惜惜，你二十五了。该回家了。”
“林然他也会去我的订婚宴，你们俩……”
“哥，”姚惜出口打断他：“很久没见的人，你不说我早就忘记了。”
“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姚惜立刻想挂断电话，姚礼在最后一刻说了最后一句话：“当年的事有你不知道的隐情！”
她挂断电话，躺在床上蜷成一团。
真心话，她太想回家了。国内又太多牵绊拽着她，她根本走不动路。而他，则是她唯一的无法直面回国这件事的理由。
即使那时真的看见了蒋芷珊挽上林然的手臂，即使这么多年来她在心里已经劝过自己无数回。这些全部无济于事，她只知道，她爱惨他了，所有的一切她全部都不在意，她只想要他。
可是，如果真的见到他，她该以什么表情面对？
她想不出来，于是一直在逃避，害怕回国。
姚礼说那年的事有隐情，她隐约猜到了，那大概是突破她心里那疯狂的爱的最后一道防线，拨开层层云雾，她也要奔向他的身边。
姚惜把自己的头蒙在枕头里，直到喘不过气来才抬起头。
她想明白了，她要回国，她要弄清楚真相，然后和林然再爱到死去活来。
凌晨三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拿着手机迅速买了次日下午的航班回国。如果勇敢可以有一次，那在她姚惜这里，就还会有无数次。
她带着一切身家回国，也不过大大小小五六个行李箱。经历了几天的飞行，她只觉得腰酸背痛，可神经却一直紧绷着。从托运那里领回自己的东西，一出机场，便见管家远远候着，拉开车门笑着等姚惜走过去。
正值夏天，姚惜穿了一身黑色细吊带长裙，脚上踩着细高跟鞋，头发随意披在肩上，烫了大波浪，比那年离开时成熟了不少。
管家把姚惜扶上车，姚惜脱掉了磨脚的高跟鞋，蜷缩在车的后座。姚礼专门抽出时间去接姚惜，此刻也坐在车上后座里。
“哥，你怎么来接我？”姚惜对姚礼的行为感到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专程去接她。姚礼不理她的疑问，没有搭话，姚惜也无所谓，扭着头看窗外。
国内的变化实在太大，让她一度觉得，自己从未在这座城市生活过。
司机和管家坐在前排座椅，管家打开了前座与后座之间的隔断隔音毛玻璃。车里的姚惜，安静的凝望着窗外，姚礼的嘴张张合合，像是要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姚惜回头看姚礼，一眼就看穿了姚礼的心思。
“哥，你想说什么就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惜惜，”姚礼顿了顿，又开口：“蒋芷珊那个事，哥哥知道你一直很在意。”
“哥，”姚惜又转过头去看窗外，“很多年了，别再提了。”
姚礼没有因为姚惜的态度停下来，而是又说：“当时，小然他是被逼迫了，才那样选择的。”
姚惜的瞳孔收缩又放大，真相就这样摆在她面前，错愕的同时，她还有无尽的后悔与自责。
“那个精神病，小然当时明确拒绝了的。可那个疯子，她说小然拒绝了的话，她就要对你动手。一个精神病人，她会做出什么，没人能知道。况且那天，你们上午也吵了架，你说你不想再出国了，小然觉得，那是最好的成就你的方法。”
姚惜不敢回头，她的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她强忍着不让泪流下来。
“你走之后，小然就和她说了分手。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了。再后来，小然就到我身边工作了。”
“哥，”姚惜声音颤抖，微微闭上眼睛，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了出来，“你别说了哥……我控制不住自己。”
姚礼的手轻轻抚摸着姚惜的头：“惜惜，哥哥不想你后悔。”
“这些年来，哥哥让他在我的公司工作，不单单是因为他技术过硬聪明能干，对公司益处大，更重要的，是我想帮你照顾他，他当时那个弱小的样子，扛不住风雨。”
“现在，你们都长大了，他可以抵挡风雨了。惜惜，去找他吧。”
车子停在了别墅的车库里，管家和司机帮姚惜把行李搬上楼。姚惜本来打算到家之后先狠狠睡一觉调整一下时差，现在却什么都顾不得。
她感受不到饥饿，感受不到困倦。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她的一切行动。
她想见他，立刻就想。
把行李全部整理好，她画了个鲜艳的状，捋了捋杂乱的头发。从衣柜里挑出最能凸显她如今发育的凹凸有致的身材的吊带连衣裙，脚踩上带着细钻的定制高跟鞋，拿上手提包，把家里的户口本偷偷拿走了，打听了林然现在或许会在的地方，就匆匆出了门。
仲夏夜晚的六点，太阳的余晖还残留在天边，天色还未暗去。一般这个时候，林然都会在公司后面那条小巷里自己投资的咖啡馆里小坐，整理一下当天的工作文件。
姚惜走进店时，一眼就看见了林然的位子。咖啡厅不算小，此时人也不算太多，还有空桌子。她先是去吧台要了杯美式，让服务员端到林然所坐的那一桌。
林然此刻正专心做这工作。
多年没见，林然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不再是那时微微病态的瘦，可以看到有一些肌肉线条，下颌线与喉结也越发清晰。
姚惜想试试吻在他的喉结上，他会发出什么声音。
服务员把咖啡端去林然那桌时，林然忙说他暂时不要了，服务员解释道那时那边的小姐要的，说着便指向了姚惜的方向。
林然则顺着服务员手指的方向看去，才看到那边婀娜多姿的女人。
他的表情变了变。
姚惜撩了撩头发，走向了林然的方向，然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两人对视着，双眸穿透了不在彼此身边的这七年，诉说着心酸往事，尽数转化为绵绵思念。
林然许是没料到姚惜就这样出现在了她面前，一直愣着神，盯着姚惜的眼睛。姚惜也毫不示弱，横冲直撞对上他的目光。
十余秒，林然败下阵来，暗自收回目光。
姚惜双肘抵住桌面，两手撑住头，一直看着林然的模样：“林先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林然装作云淡风轻，面不改色的继续敲击键盘：“别闹了，大小姐。”
姚惜听到这个称呼，觉得陌生，但更多的是恼怒。
她不管林然想要干什么了，一把拉起林然，把他拉近了小巷深处。林然背靠着墙，面前是微微抬头看他，表情充满愤怒的前女友。
她不言语，似是在等着林然说话。
“大小姐，你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变。”
姚惜咬牙切齿：“别叫我大小姐。”
林然自嘲般笑笑，伸手抚上姚惜的脸，移动到脖子，最后放下手去：“你是大小姐，我是你家的打工人。”
姚惜不喜，又拉起林然的胳膊，把他往外拽。林然用了劲，姚惜怎么也拉不动他，他问：“干嘛？”
姚惜头也不回，使劲把他往出拉：“领证。”
林然挣开姚惜拉着他的手，姚惜吃痛回头看他，见他一脸颓废的模样：“我，配吗。”
啪——
清脆的掌声回荡在小巷里，林然侧着头，听着姚惜声嘶力竭的怒吼里带着哭腔：“别他妈说你那个狗屁话！当年的事我哥全部跟我说了。”
林然摆过头，看着面前喘着粗气的女人，眼泪盈在她的眼框，似是马上就要流下来。
她伸手去擦眼泪，愤怒全部转化为悲伤，像刺扎在林然的心头。
姚惜颤抖着开口：“你不承认你爱我，但你不能否认。我知道你爱我……我他妈今天刚回来我就来找你，我爱你，我想你，我对不起你。”
“……”眼前哭得很凶的女人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分手那天中午吵架时的心情。他抬手想帮她擦眼泪，却忘记了自己早已没了身份，于是又暗自放下了手。
“我……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姚惜又听见了自己不想听的答案，她的理智已经彻底消失，她再也不想听他的那些屁话了，于是奋力吻了上去。
林然心头一紧，却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反应。
他也忍不下去了。
那些年经历的殴打、辱骂，他一次也没哭，每一次都坚强的应对着。可是面对这样一个暴躁又不讲理的女人，他却流泪了，和她一起哭了出来。
这七年太辛苦了，他熬得太不容易了。
每天夜里情绪反扑的时候。
顷数洒下。掉落在这里，在此刻的他们之间。
天色渐暗，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一吻之后，林然也无心工作，提着电脑包离开了咖啡厅。牵着姚惜的手和她漫步在街头。
一别经年，林然与姚惜都未曾改变。
只要相爱。吗？
姚惜还和从前一样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她向林然分享着他缺席的这七年里自己的生活，一说便停不下来。林然也不觉得烦，耐心听着他说话。
走过饭店吃了一顿饭，晚上九点，他打算送她回家了。
姚惜显然不想回家，她拉着林然的手迟迟不肯松开，扭捏着开口：“不想回家。”
林然无奈，刚想说什么，却被姚惜插嘴：“我哥明天临时出差，他今天下午和我说的，家里没人，我不想回家。”
林然满脸探究看着姚惜。
“真的吗？姚总没跟我说他有临时会议。”
姚惜怕林然不信，忙解释说是因为临时加的，再加上他知道我今天下午去找你了，所以才没有打扰你。
“我真的不想回家。”
姚惜抬头看林然，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林然抬手轻抚她的发梢，无奈笑笑：“拗不过你，走吧，给你开酒店去。”
姚惜眼底的神色失落下来，她默默走在林然后面：“你不和我一起吗？”
林然疑惑，回头看姚惜。
姚惜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忙狡辩：“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住害怕。”
“你害怕？”林然觉得莫名其妙，也大概猜到了姚惜是何居心，于是拉起姚惜的手淡淡道：“那不浪费钱了。去我家。”
“啊？”姚惜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但是也没有拒绝，紧了紧手上提着的包，向前一步跟上了林然。
工作两年，林然在市中心贷款买了房子。虽然并没有姚惜家的别墅那样豪华，但也算是装修的明亮精美。
林然回房子后给姚惜介绍了一下家里的布局。
房子有两个卫生间，林然叫姚惜去另一个卫生间洗澡，自己则在自己房里的那个洗。
姚惜躺在次卧的床上，听到林然房间里关门的声音，知道他已经进到卫生间准备洗澡了。
过了一会儿，她站在镜子前，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身体。
这些年来健身，也算是起了作用，想来他抵抗不住。
姚惜心脏怦怦直跳，她的头发全部被她拨到耳后，露出锁骨、傲人的事业线。
她轻手轻脚走进林然的房间，观察了一下这间房子的陈设，听到了卫生间里稀稀疏疏的洗漱的声音。
她扭动门把手，甩掉拖鞋，走进了浴室。
林然上本身□□着，只穿了一条打底裤。看到姚惜进来的那一刻眼睛都直了，不住的盯着姚惜的胸和大腿，最后默默移开了视线。
“别闹了。”
姚惜的攻势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见她这样，自然心里痒痒，可他努力抑制着，不让自己疯起来伤害了她。
可姚惜坚持，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退到无处可退时，他可能知道，他再也把持不住。干脆把理性什么的全部抛之脑后，他要和她融为一体的想法占据了他的大脑。
意乱情迷之际，姚惜身下早已一片狼藉，两人都喘着气，林然依旧在发泄着自己的情绪：“惜惜，让你感受一下，我的委屈不甘，和我的爱。”
“这就是你爱的我，最最真实的我，想占你为己有的我。”
整个晚上，林然都像一只不知疲倦的拥有无限体力的狼，姚惜疲惫的瘫软在床上。
“惜惜，狼入虎口，下场不好。”
姚惜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听不清林然叽叽咕咕地在说些什么。
“惜惜，我变了，我掌握不了未来，我只要当下。”
“未来在哪？我怕我给不了你。”
夜里的风吹过姚惜疲倦的身体，她的手拦过林然的脖子，贴着他又沉沉睡去。直到黎明破晓时。
一道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来，姚惜翻来覆去，实在是被吵到不行，眯着眼睛去拿手机接电话。
电话那头是姚礼怒吼的声音。
“管家昨天说你没回家！”姚礼吼的声音震得姚惜耳朵疼，她把听筒拿远了些，又听见姚礼继续吼道：“你现在能耐大了姚惜！夜不归宿？死哪去了，十二点前给我到家！”
姚惜缓缓睁开眼睛，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但位置还热乎着，显然没离开太久。她又抬手腕看了一眼表，七点，离十二点还早。
又听姚礼吼了几句，大概都是说她夜不归宿怎么样怎么样的，姚惜草草应付，挂了电话。
“你十二点不回家，你就——”电话在“嘟”一声后结束，姚礼话说了半句，心里的火没处撒，怒打了沙袋两拳。
其实姚礼也知道，姚惜去找林然了，他知道两人都对彼此念念不忘，只是林然太过要强，总怕给不了姚惜什么，配不上姚惜。
而他的妹妹，根本不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她有能力养活自己，她要爱，她要和她的未来，为了这个，她会拼命去努力。
姚惜在床上翻了个身，再无困意，起床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林然的影子。
浴室里有水声，姚惜猜到林然在洗澡，于是并未打扰，自己走到阳台坐下，点了根烟。
说起来，原本姚惜是不会抽烟的。后来为了贴合她在学校里的人设形象，她也慢慢学着去抽烟。只是烟味太呛，她没吸几口就直咳嗽。
出国之后，半夜躺在床上失眠的时候，就会坐起来抽烟。尼古丁大概可以让她暂时忘记思念之苦，她也因此抽烟的频率越来越高，渐渐对烟产生了依赖性。
只是每次，她都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吸烟。可明明现在故人重逢，她为什么还是开心不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概是太累了，需要缓缓吧。
浴室的水声渐渐停了，林然从浴室里走出来，穿了件宽松的白T，手上还拿着擦头发的毛巾。
从浴室出来，见阳台上穿着他的衬衫，翘着脚抽烟的女人，还是无奈摇了摇头。
他走过去，把毛巾挂在椅背上，坐在了姚惜的旁边。
林然看着姚惜出神，又想起了那年，姚惜在小巷里救她的那场面。
灯光昏暗，照不亮林然的前途和方向，只能照亮眼前这个美丽的猎人。
于是那晚，他把姚惜认定为她的前途和方向。
他本以为，他就会这样，一直在她身边，守护她、陪伴她、爱护她。
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她怎么那么傻。怎么能为了他放弃自己的未来呢。
林然想着，兀自摇了摇头。
姚惜手里的烟即将燃尽，她把烟头掐灭，看向林然。
两人对视数秒，又默契地同时转开了头。
“还不走吗？”林然低声问她。
姚惜自嘲笑笑，眼睛直直看着他：“林然，你赶我走吗。”
“不敢。”
姚惜猛的起身，差点站不稳。她走到林然面前，蹲下来与林然平视，把头凑了上去。
她灵巧的把舌头伸进林然的口腔，林然没有回应她，却也没有推开她。
姚惜快疯了。她恨林然冷淡的态度，恨他疏远的称呼，她想要十七岁时的温暖体贴，她想要十七岁时的甜蜜与激情。
如果一切的一切都不曾改变，至少他们还能从头来过。
姚惜的眼泪流了下来，她还吻着林然的唇，眼泪落在了林然的鼻尖。
意识到姚惜哭了，林然手护住她的头，才回应了她的吻。
姚惜软着身子站起来，她还留着泪，用一种不明的情绪看他，随后怒扇了他一巴掌。
林然被扇得侧过头去，也莫名留下泪来。
“林然，你有本事一直别回应我啊。”
“你他妈这么冷漠，你敢说你从来没爱过我么。”
林然说不出口。
“我们一起卖花、我们在学校外面牵手被班主任看到、我们被叫家长，这些你全都忘了吗？”
姚惜抹掉脸上快要干掉的泪痕，掰过林然的脸强迫她看向自己：“我就问一句，你还爱我吗。”
两人饱含泪水的眼交错，他们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不甘。
林然看着姚惜，终是没说出来一个字。
“好，”姚惜闭了闭眼，最后一滴泪流淌出来，她笑了笑，又亲上去。
这次林然致以最热烈的回应，两人都努力地加深这个吻，把彼此揉进血液骨髓里。
“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对吗。”
“如果没意外的话，是。”
“我哥的婚礼，会去吗？”
“不会，但会寄一个很大的红包。”
“和我纠缠这么多年，会后悔吗。”
林然沉默着，依旧含着泪看她。
“你还是不愿意回答我。”姚惜笑了，挎着包在玄关处，拿着笔在纸上不知道写些什么，最后安静离开，合上了门。
这样的结果和林然预想的不太一样。姚惜没有闹，只是安安静静在自己眼里离开了。他也知道，这个女孩，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生命里了。
对着紧闭的门，他淡淡开口：“不会。”
——嘟嘟嘟
电话提示音打破了屋内的安静。林然接起来，那边先开口说话：“林老师，您奶奶真的要转院吗？”
“转吧。”
“需不需要告诉姚总？”
林然想了想，还是说：“不用了，我明天去办理离职。”
电话匆匆挂断。
他走到玄关处，看姚惜临走前留下的纸条。
——“身隔银河，也能感知你的爱。”
林然突然觉得自己好笑。
他拿着这张纸走进书房坐下，安安静静开始写信。
我不会什么说什么漂亮话，你收不到这封信，我也只是写给自己看。
亲爱的，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从十七岁秋天的枯枝开始，我渐渐发现人生不能缺少你的存在，或许你也是这样想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我如此破碎、如此无能，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这样的我，为什么值得完美的你的爱。
我以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可当我听到你竟要为了我放弃出国的机会，我知道我不能如此自私。那天你找我道歉的时候，我看到了半边身影，大概猜测是你，所以我没有躲避面前人的亲密接触。我想，只要是这样，你对我彻底失望，你才会远走高飞，踏上自己的路。
阴差阳错下，我进入了你哥哥的公司。原本我以为，即使我们分开，在你回国之后，我也会拼尽全力把你追回来。可是越深入了解你哥哥的公司，越深入了解你的家庭背景，我就明白，我永远也无法给你你想要的生活。所以我只能，表现得冷漠无情、自私刻薄，把你推开，还于人海，这是对你最好的做法。
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未说过我爱你。
现在说，会不会来不及了。
你听不见了，我爱你。
林然反复阅读这封永远也寄不出的信，涂涂改改，最后连带着姚惜写下的纸条一起折好，放进存放了许多关于姚惜的物品的小匣子里珍藏。
许多年前，姚惜的母亲出走时，姚礼拉着她，她站在姚礼身后气鼓鼓地想：
如果遇不到喜欢的人，那就永远都不要结婚。
后来，她真的遇见了这样的一个人，也真的没法和他结婚。
姚惜趴在窗口，看窗外树叶枯黄，一片接着一片落下。
自此，青春的蝉鸣声彻底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