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轿子从舒府小门出去,一路去到了京城里最大的青楼——寻芳楼。

    寻芳楼先帝在时便在京中颇负盛名,据说管事儿的是大内公公的远亲,里头金碧辉煌,那叫一个漂亮,比王府公府的也不差,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供王公贵族们潇洒玩乐之所。

    舒无杳掀开帘子,冲云容使了个眼色。

    云容淡淡道:“小姐三思,寻芳楼这种地方,有损小姐清誉。”

    舒无杳一愣,心道古代讲究就是多,沈淮烨一个侯府公子公然调戏闺中小姐无事,她不过来一个寻芳楼罢了,差别竟如此悬殊。

    “本小姐只是路过寻芳楼,却被醉鬼拦了轿子,要丢脸也是他们侯府丢脸,你尽管去做。”

    舒无杳既敢这么做,是算准了的。

    云容不再多言。

    清誉不清誉的,总比全族被流放了好。

    云容给门口小厮丢上一袋银钱,低声说了些什么。

    不一会,一个醉醺醺的少年从里面走出来,锦衣玉带,穿着打扮不凡,一瞧便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沈淮烨这厮,常年流连烟花柳巷之所,却生得一副好皮囊,更是这秦楼楚馆里小倌儿们的心头好。

    此时不知刚从哪个美人的塌上醒来,正要回侯府去。

    沈淮烨一转身,便看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轿子,他正欲上轿,忽而眯了眯眼睛,认出了轿子挂着的灯笼上,写着一个“舒”字。

    这是舒家的轿子。

    “二小姐怎么来了?莫非是应允了我,要同本公子私会不成?”

    沈淮烨喝的醉醺醺,一时站不稳,扑上了轿子,言语里尽是轻薄放荡。

    “你做什么!冲撞了我家小姐!”云容呵斥道。

    沈淮烨笑笑,不为所动,手中的折扇掀开了帘子。

    他抬眸,愣了一瞬。

    只见轿子中坐着的并非舒婉烟,而是一个陌生女子。

    他眯了眯眼睛,似乎在辨认面前的这个人儿是谁。

    舒无杳不常出门,京中的贵族小姐们时不时聚会她也鲜少出席,同沈淮烨更是仅有几面之缘。

    “你是何人?”沈淮烨一手撑住轿子,笑的浪荡。

    舒无杳不似舒婉烟明艳动人,美则美矣,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他一时动心,笑的更为张扬,他道:“你是舒府的小姐?”

    舒无杳皮笑肉不笑,“你就是沈淮烨?”

    沈淮烨轻笑一声,“你认得我?”

    沈二公子,谁不认识。

    即便这沈二公子是个浪荡子弟,若他有一日浪子回头,也有的是京城贵族人家同他结亲,虽是浪荡,却会讨姑娘们欢心,风月场上的把戏,总能博美人一笑。

    “尚书大人家中子女无数,不知这位是哪位小姐?总要留个名来,我改日去尚书府提亲,也好同尚书大人交代。”他倚靠在轿子上,勾着一双桃花眼,言笑晏晏。

    舒无杳嘴角扬起笑容,漆黑的双眸里亮出好看的颜色,她朱唇微动,好看极了,说出的话却让沈淮烨吃了一惊。

    她缓缓吐出一个字:“打。”

    —

    “侯爷。”

    沈偏梧被侍卫侍奉更衣,门外匆匆星云有人来报,他挥挥手,摈退左右。

    星云作揖,走近沈偏梧身旁,低声道:“二公子在寻芳楼被人打了。”

    沈偏梧侧目,轻蹙了下眉。

    沈淮烨是个花花太岁,更是寻芳楼里的常客,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沈二公子再荒淫无度,也是功臣之后,沈家副将的遗腹子,如今又冠着一个“沈”字,得侯府庇佑,陛下圣宠,谁人对着这位沈二公子都是敬而远之的。

    寻芳楼又是大内宦官所创,谁人敢在寻芳楼打人?

    “今日一早二公子从寻芳楼出来,回头撞上了舒府的轿子,二公子言行失当,轻薄了舒小姐,被舒府的几个小厮打得不轻,舒小姐此时正在寻芳楼前大闹,说要……”

    沈偏梧道:“说什么?”

    星云垂眸,道:“说要到御前告御状,状告沈家二公子言行失当,失礼冒犯,侯爷治家不严,御下无方。”

    星云跟在沈偏梧身边,沈老侯爷为国征战,一生功名,沈偏梧虽为文官,却受百姓爱戴,陛下宠幸,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星云踌躇片刻,问道:“侯爷可要去一趟?”

    沈偏梧伸手取下屏风上的外袍,淡淡道:“今日宫中传召,不能不去。你派几个人,把他弄回来。”

    沈淮烨心悦舒二小姐一时,人尽皆知,既是心悦,又不上门提亲,只管去撩拨,舒婉烟性子急,叫人打他一顿,也是意料之中。

    “舒小姐说……若是侯爷不为她主持公道,她便不放人,这就把二公子按在大街上,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沈府的笑话。”

    沈偏梧越听越不对,他道:“哪个舒小姐?”

    “舒大小姐,舒无杳。”

    舒婉烟的性子整个京城都知道,嚣张跋扈,被舒尚书和房姨娘养的不知天高地厚,是个小祖宗脾气,可也最是要脸面的。

    这么不要脸的,也只有舒无杳这一个人了。

    沈偏梧气笑了,问道:“这话是她让你说的?”

    星云作揖,“舒小姐见属下去,便知是沈府侯爷身边的人,要侯爷为她主持公道。”

    昨日害沈偏梧落水,今日又打了他家的公子,星云不满道:“这舒小姐未免太嚣张,侯爷可将此事交给属下去办,区区几个小厮,还困不住二公子。”

    “你将人抢回来也无用。”沈偏梧道:“这事儿若闹到御前,沈府不占理,你这一去,若是这舒大小姐再躺个十天半月的说你伤了她,如何是好?”

    星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切齿说道:“这舒大小姐好歹也是尚书嫡女,书香门第之后,怎如此……如此无赖?”

    星云是跟在老侯爷身旁,战场厮杀回来的,老侯爷去后跟了沈偏梧,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这京城的名门贵女,个个知书达理,大家闺秀,个个要面子,哪里见过这架势。

    星云道:“那侯爷可要去一趟?”

    沈偏梧戴上一枚玉戒指,整了整衣襟,道:“不去。”

    “她爱闹就闹去,你差人去看着,只要不将人打死了,随便她处置去。”

    说完大步踏上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寻芳楼外熙熙攘攘围了许多人。

    舒无杳吃着云容刚从果子铺子买来的海棠糕,喝着杨梅渴水,定定地坐在轿子里。

    她掀开帘子道:“沈偏梧呢?怎么还不来?”

    云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尚书府的小厮按着沈淮烨跪在地上,沈淮烨脸上有好几处淤青,嘴角还有淤血,身上的苏绣蜀锦染了灰,破了好大一个洞,狼狈地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骂着舒无杳。

    围观的百姓小声议论些什么,却不敢招惹这位爷,说上两句便走开了。

    “你放开我!有种你就打死小爷,你看圣上能放过你们!”

    舒无杳将手中的杨梅渴水一饮而尽,用帕子擦了擦嘴,不为所动。

    “你同你家侯爷,关系很一般?”舒无杳坐在座上,不解道:“你被打了这么久了,也不见他来。”

    沈淮烨“呸”了一声,沈偏梧怕是巴不得他死了才好,怎会救他?

    “他不会不来了吧?”舒无杳问道。

    沈淮烨眉头紧皱,看着她不可置信道:“你打我,就是为了见沈偏梧?”

    舒无杳嘴角抽了抽。

    沈淮烨紧追不舍,声音更大了些,“你为了见沈偏梧,竟打我?”

    此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大了些。

    非要这么说,倒是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把他嘴堵上!”舒无杳摆摆手,几个小厮拿起一块布,团了团塞进沈淮烨嘴里,沈淮烨挣动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让开!让开!”

    人群中传出动静,几个侍卫开了一条道,星云打马而来,翻身下马,行至舒府轿子前作揖道:“舒小姐,侯爷有要事进宫,特命属下前来。侯爷说了,二公子言行无状,冲撞舒小姐,舒小姐要打要罚,只教属下看着,别丢了性命就是。”

    舒无杳一愣,还未开口,便听一旁的沈淮烨吼道:“沈偏梧你个畜生!当年要是没有我爹爹,你有命当上这个定远侯!这是毒妇要杀了我,她是要杀了我啊!沈偏梧!你赶紧给小爷出来!”

    “咚”的一声,舒无杳手中瓷碗砸中了沈淮烨。

    舒无杳盯着星云,愤愤道:“沈偏梧这是不来了?他要去哪儿?”

    星云作揖道:“太子殿下册封,侯爷入宫去了,舒小姐只管处置二公子,只要不伤了性命,定远侯府绝无二话。”

    沈淮烨大喊道:“你给本公子住嘴!”

    舒无杳放下手中的点心,冲车夫喊道:“去长安街!快!”

    几个小厮按着沈淮烨,听到这话,不知是该不该放手。

    舒无杳分去眼神,道:“你们也跟我走。”

    尚书府的小厮互相对视,匆匆放开了沈淮烨,跟在舒无杳的轿子后,消失在长街。

    沈淮烨:“……”

    星云上前行礼道:“二公子,请回罢。”

    沈淮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出两步,龇牙咧嘴地跪了下来。

    他捂着胳膊,冲舒无杳已经消失在长街的马车愤愤道:“舒无杳你给小爷等着!”

    “嘶——快去请郎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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