晡时,天已暗下。

    桃源四面环山,枝叶葳蕤,月挂梢头未冒尖,整座村庄像是笼罩在薄黑纱之下,略显灰蒙。

    加之时不时略过的阴风,叫人不寒而栗。

    瑄墨顺着羊毫指引来到村庄深处,手里的羊毫却不合时宜地熄了火。

    “什么情况?”

    她拎起笔左看右看,只见它一明一灭,不知何意。

    ‘这是到了还是没到?’

    无机应答。

    意思非常明显,要她自己找。

    此时大风刮来,吹得她额前碎发乱舞,她捋捋头发抬头四处张望。

    惊觉这里比寻常清贫的村庄还要潦倒。

    两侧草屋落地齐整,屋顶用的却是最简易粗糙的蓬草,大风中随时有被掀顶的架势。

    瑄墨想起于祭破崖时获腾黄色卡,是取材于崖底经年不散的瘴气。

    马良笔取材于万物,以生换生,以物撷源。

    靠三原色便能调出所有的颜色。

    如此说来,要找色卡只要找到副本中对应颜色的物体即可。

    除去藤黄,便是花青和曙红。

    这般想着,她的视线定格在不远处草屋门两侧崭新的蓝对联上。

    推开摇摇欲坠的空竹栅栏,走近门前,瑄墨发现了不对劲。

    对联的墨色浓度,似乎过于浓了些。

    她走到一户门前,伸手碰了碰对联,指尖触及湿黏。

    果然,墨是湿的。

    看来刚贴不久。

    瞧这草屋潦草的作工,看起来也像是近来新建的速成品。

    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她蹲下身,郑重其事地掏出笔,轻轻划过对联,发觉没用又按戳下去。

    羊毫干燥不沾色,还被它戳得分了叉。

    瑄墨思索一阵,随即拂出了水碟,又试。

    终于,毛上沾上点蓝。

    “是了!”瑄墨惊喜地大叫,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又讪然捂出了嘴。

    下一秒,在她炯炯的目光中,原本挂机的羊毫暴裂出一股亮光。

    然后一抖周身,把脏水甩到了她的脸上。

    ……

    脑中系统发出了无情冷漠的嗤鼻声,仿佛在嘲笑她的窘态。

    【请不要随意弄脏法器】

    也不是这个。

    难道…

    她扶膝站了起来,往屋前探头,透过窗户看到了屋里的景象。

    须臾,她双眸放大,后退了半步,差点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俨然被眼前的诡异景像吓了一跳。

    红的,该不会真的是……

    瑄墨满脸写着心有余悸,弱声道,“我不去。”

    “谁家好人给纸人安家……”

    屋内,“新妇”端坐于床上,其间皆是喜庆大红的纸糊家具,而她的背后,却贴了可观的数十道符。

    加之门前的丧期对联。

    不禁让瑄墨联想到某种有悖常理荒谬的仪式。

    心感此地不宜久留,瑄墨站定,捏着笔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正当她预备冲进屋快速取色之时,手中的笔动了起来。

    行至两道草屋中央,风又刮起,手里的羊毫被刮得左右摇摆。

    无奈,瑄墨只好频频转身,试图找个背风的位置。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羊毫四周走动,浑然不觉前方窜出了个小子,亦是不看路,火急火燎,路过道拐口之时,两人狠狠相撞。

    少年手中之物散落一地。

    扒拉着一地祭祀器具,少年愤愤抬头,一双黑瞳斥满责难。

    瑄墨抬头对上他的眼,登时一惊。

    这小孩的眼睛怎么和钟阿保如出一辙?

    出神之际,少年已狠狠拍开她帮忙的手。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别碰!”

    “不碰,不碰。”

    瑄墨赔笑,随即识趣地站起了身。

    拍拍尘灰,低头观察着这个凶巴巴的小孩。

    从她那个角度,正好看见眼前瘦小的身影极速扒拉着地上的器物,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

    许是因为对方是小孩,危险系数低。

    瑄墨试探中打开了话匣子,叭叭说个不停。

    “小弟弟,这片怎么就你一个人,如此着急是要去哪啊?”

    “这些都是祭祀用物吧,这不还没过节吗,你们村是有什么新活动吗?”

    少年将沉甸甸的篮子挎在手上,末了看了瑄墨一眼,并未答话,毫不留情转身便走。

    还挺高冷。

    瑄墨叹了口气,蹲下身捡起了从他篮中掉落的圆纸钱。

    只见上头用细墨写着,甘虚年十二月十八。

    瑄墨对这个日期并无印象,只好先收着,准备等染珵漆醒来问问。

    恍然回过神,惊觉风已止。

    瑄墨抬起手,羊毫稳稳指向南边。

    *

    在一座杂草丛生的老宅里,瑄墨找到了那口井。

    羊毫脱离她手,悬空在井口上方,坚定表示她要找的色卡就在井里。

    看着黑黢黢的洞口,瑄墨犯了难。

    什么意思,该不会是想让她下井去找吧?

    ‘我现在觉得那纸新娘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井底,除了色卡要是还有别的什么…

    脑子里闪过无数恐怖片画面,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系统却在此时无情出声。

    【所剩时间无几,请宿主速获色卡】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请问她是什么很勇武的人吗?

    你也真是的!

    无奈,她只好扒开野草,趴到井边,取出乾坤袋中火种,试图查探井底的情况与深度。

    以便找到一个安全的下脚点。

    只听“擦”一声轻响,火光亮起。

    她伸手往里探。

    井底一汪井水中,瑄墨看到了自己的脸。

    昳丽,但惊恐。

    因为她看见了井壁狰狞斑驳的红色。

    从水下一路蜿蜒而上,攀附在崎岖的壁石上。

    未等她反应过来,只听啪嗒一声,从头顶落下一滴黄□□液。

    瑄墨抬头看去,正见一只乌鸦从头顶掠过。

    紧接着,天幕陡然暗下,传来一阵紧凑的“簌簌”声。

    一群鸟鸦悬停在半空中,绕着老宅上方围圈飞舞。

    突然,耳边传来门环撞木声。

    瑄墨猛然回过头,于一片樵黑之中看到了渐渐打开的大门。

    ‘擦…系统,你是狗带了吗?人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说?’

    事出紧急,瑄墨慌了神,着急忙慌地找地藏。

    谁知下一秒一脚刚跨进井里,便被人扯拽住滚到了一边的实心草垛里。

    那群村民刚好进门。

    还好突然乍起的雷声正巧掩盖他们落地的声响。

    干草扑面,摔得生疼,瑄墨睁开眼,发现这竟是一个较为浅的动物的陷进。

    她扶额坐了起来,扒开眼前的干草。

    与摔得同样凄惨的染漆堪堪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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