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走了,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十分担忧。

    刘诗雯抱着头坐在沙发上,她没有再哭,只是这么坐着,脑袋里什么也没想,情绪从崩溃边缘堪堪冷静下来。

    然后她随意从茶几上抓了纸巾抹了把脸,抬了腿就往大门玄关走。

    “你去哪儿?”张继科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来。

    她没理,径直走向大门,直到被人从后面拽了一把手臂,她甩开,然后被他按住了肩膀强行扭了身四目相对,腰撞在一起,她迅速拧住他的衣领用手臂勉强挡开距离。

    “松手。”她警告他。

    两个人挨得很近,近到呼吸交杂在一处,近到她能看清他的睫毛,垂下眼睛时像是蛾翅歇落。

    “我一旦松手了,你就再也不回来了,不是吗?”他坦荡望过来。

    她望着他,冷笑一声,手摸索到他搂在她腰上的手,一根一根地去掰他的手指,被他反握回来,十指相扣,扣得极其用力,几乎就是掐住她。

    “你疯了?”她笑得轻蔑。

    他还盯着她的眼睛:“你喜欢他吗?”

    空气中静默片刻,她咬了牙:“如你所见。”

    “那他喜欢你吗?”他不厌其烦地追问。

    也许他更想问的是:他会比我更喜欢你吗?他能在你的生命里取代掉我吗?

    可她却已经烦透,她说:“是,他喜欢我。刚刚就是他送我过来,而且他现在还在楼下等我。我们都很忙,我得先走了。”说完就要挣脱他。

    但他没有给她机会。她感觉到他扣住她的手收得越来越紧,以一种近乎要把骨骼捏碎的力道,她知道他被激怒了,这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她几乎是讥讽地笑了:“你在生气?”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你在生什么气?因为我和别人约会?你有什么资格生气?我怎么记得我们一年前就分手了?”

    “刘诗雯儿。”他叫她的名字,语气软弱下来,“别那么咄咄逼人。我们好好谈谈。”

    “我和你没有话说。”她终于找到空当,从他怀里狠狠挣出来,往后退了几步,弯下腰去换鞋。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厌烦我的?”他在她后面问,声音轻得像是在空气里泛了个泡。

    厌烦。

    也许因为是他的语气,她有那么一刻被这两个字击中了。

    她近乎本能地呼吸一滞,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回头的时候近乎听见自己的脖颈都在咯吱作响,黯淡的灯光之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此起彼伏。

    “厌烦?”她反复地咀嚼着这两个字,摇了摇头笑了,“怎么会有人厌烦你呢?但凡见过你的人,没有说你不好的;但凡和你相处过的人,没有不喜欢你的……可是为什么……”

    她没能说得下去,她在努力地平稳着自己的呼吸。

    “我到现在也还记得你说的那句话,‘不像有些人,说硬,只是表面说说’,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其实是很荒唐的,她在18年向他翻12年的旧账,她知道吵架最忌讳的就是翻旧账,可她真的情难自禁了,她忍耐太久了。

    “还有那些比赛,苏州,杜塞,你明知道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会在意你对那些比赛究竟是什么态度。”但你还是那样说了。你对所有人都宽容友善,却只对我如此严苛而不留情面。

    事实就是这样,表面上每个人都完美,平滑,无暇,与人交往时只行如风,淡如水,大多情况下不会与人有分毫摩擦,是面貌平和的成年人。但一旦进入亲密关系就会原形毕露,恨不得把最古怪的脾气和最锋利的倒刺都在对方身上试一遍。

    在今夜之前,这些事是她在他面前始终保持沉默的,一直在强撑着若无其事的,卷吧卷吧扔进角落努力不去看的。

    但蒙住眼睛,捂住耳朵的无视,也无法抹杀它们作为既定事实的存在。她终于意识到这些都是潜藏在这段感情之下的隐疾和暗病,它们始终在暗地里撕咬她,一旦找到机会发作,就会让这段感情腐蚀,溃烂到面目全非。

    如果他做这些的目的是为了刺激她,要她为他难过,那么他做到了。始终都是,百发百中,从无失手。

    她的手指还因为刚刚被他掐过而有些麻木,她握起拳站起身来重新看向他:“所以你说呢?我对你何止是厌烦?有的时候我根本就是恨——”她收了口,她意识到那个字太重。

    “你以为我就不恨你吗?”

    说出来了。被他这样不带一丝犹豫地说出来了。

    那个瞬间像是浑身血液都在飞速倒流,它们一齐涌向头顶,震颤着肤血之下的每一根神经。刘诗雯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被风雨淋湿的肩膀,被酒液泼溅的小腿都尤其冷得厉害,她看着他,颤着声问:“是吗?”

    她第一次这样向他坦露出伤疤示弱,换到的就是一句他也一样恨着她。

    张继科立在玄关边厄自开口:

    “你知道我最想和你结婚是在哪一年吗?不是16年。是12年。”

    “从12年后开始,我每一年生日许愿都有一条,就是希望能在那一年把你娶回家。”

    “球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本来应该是最能相互理解的人。”

    “但是好像无论碰到什么事,你遗弃的第一顺位永远是我。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从来没变过。”

    他们相爱得太早,爱在对这个世界还没有任何防备心的时候,爱在甚至还没解透爱这个字眼的真谛的时候,爱在彼此都并不能成熟地给予和接纳爱的时候。

    他爱上她的时候也并不知道什么叫爱。他只是把一生能聚集起来的激情和热忱都毫不吝惜,一股脑儿地投掷到这个姑娘身上。他几乎就要把自己给没了给空了,为什么她就能永远无动于衷?为什么她就能在得到这一切之后大摇大摆地弃他而去,然后去和别的男人共度一生?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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