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宁市正下着大雨,梧桐树叶被大雨打得哗啦啦往下落,裴冉穿着一套单薄的白色睡袍、身上搭着一条深棕色羊毛披肩,坐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

    或许是觉得太过冷清,她把卧室内的电视打开了来,希望这偌大的房间里能有点儿热闹的味道。

    前几天青蓬高速发生的重大交通事故已然成了各家媒体争相报道的话题,而遇难者的家属自然也变成了关注对象。

    其中一位遇难者名叫蔡心怡,电视里她的父母亲还有未婚夫正在痛哭着,她明明半个月后就要结婚了,却偏偏在开车回家的途中遭遇到了这么一场车祸,车毁人亡。

    这电视里的东西原本只是裴冉打发无聊时间的调剂,但是她听到‘蔡心怡’这个名字时却拧着身下的轮椅转了过来,直愣愣看着里头的画面。

    这是她前段时间在‘意外事故处’听见那位老太太哭喊着的那个名字,还年轻,要结婚了,一切似乎都对上了。

    命运还是残酷地收走了她,电视报道里:她家人拿着她前不久才拍的婚纱照。镜头拉近,可以看到照片里的姑娘脸圆圆的,脸上两个小酒窝,看起来十分甜美。

    这样的场景让裴冉骤然鼻子发酸,眼泪就这么扑簌簌地从那双大眼睛里落了下来。因为屋里没有人,所以她也不用像往常一样担心丢脸,抱着抽纸不停地擦流出来的眼泪。

    咔哒——

    她听见了有人开门的声音,原本被感动得直哭呢,下一秒就得手忙脚乱地擦眼泪。

    “冉冉?”是宴怀进来了,他进来的第一眼就落在了裴冉的身上,见她眼眶鼻头都红红的,难免心疼地问道:“怎么哭了?”

    他弯腰蹲在裴冉跟前伸手想要给裴冉拭泪,却不料被其偏头躲过,那手瞬间就僵直在了半空之中。

    裴冉也意识到自己这下意识的举动可能伤害到了宴怀,她吸了吸鼻子扯起一抹笑回他:“我就是看电视里有点感人,没什么事儿。”

    宴怀没再说什么,只是站到裴冉身后推着她的轮椅去餐厅吃饭。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裴冉大晚上却有了意外发现。

    夜半三更,裴冉莫名其妙醒了,感觉嘴巴里干干的,单腿撑起来想要喝水,却听到隔壁的书房里有说话的声音。

    好奇心驱使她打开卧室门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她竖起耳朵仔细一听来源,原来是隔壁书房里。此刻书房的门正紧闭着,裴冉略施了点儿法术,把他那门缝悄无声息地打开一条小缝。

    透过那条小缝,裴冉可以看见宴怀坐在一张深黑色皮质单人沙发上。他单手握着酒瓶往剔透的玻璃杯里倒酒,随即一口喝下,如此往复多次,显然是要将自己灌醉的喝法。

    他的衬衣袖子被挽起,白天打着的那条烟灰色领带此刻已经被他扯下随意扔在了桌子上,衬衫扣解下了三颗,精壮的胸膛在他喝酒的动作间若隐若现。

    真是一副好皮囊啊,可惜嗜酒!裴冉摇摇头感慨。

    看也看了,裴冉单腿撑着已经是累得不行了,她撑着墙壁艰难掉头准备回去睡觉,岂料书房里那人突然叫了她的名字,吓得她一激灵。

    她缓缓转身,正想着该怎么应对这副尴尬的场面呢,便见宴怀拿着酒杯正对着面前的空气说着话:“冉冉,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不喜欢我了呢,我连摸一下你的脸你都要躲,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

    他已经醉糊涂了,说的话也时断时续,不过言语间表达的尽数是对裴冉的爱。

    裴冉的心情顿时有种难以言说的复杂,躺在据说是从前她与宴怀同床共枕的床上是彻夜难眠。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自己是一个骗人感情的渣女,用不怎么光彩的手段骗了这个男人,然后让男人对她死心塌地而她自己却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一大早她就又用喇叭石给顾聿打了过去,“顾聿,我求你了,你能不能让我回去,我在这儿身心备受煎熬,我这人道德感太强,实在是做不出来这种骗人感情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的事儿。”

    “你道德感强?那之前我办公室里那些莫名其妙死了的花草,破了洞的窗帘还有漏了气的车胎……”

    裴冉被说得心虚极了,她连忙止住了顾聿,开始用起了戴高帽装可怜的招数:“打住打住,旧事莫提,你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人嘛。顾聿,你也知道的,我没亲没故,一个人孤孤单单可怜得要死,你就让我回去吧。”

    可那头依旧是公事公办毫不留情的态度,他再三告诫要好好扮演好宴怀妻子,不然完成不了任务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冥界了。

    这句威胁的效果立竿见影,裴冉噤声了,只能坐在床上狠捶了两下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不过动作完后却感觉到身上后背发凉,不对劲啊,她意识到什么猛地一抬眼,果然就见宴怀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的托盘里还放着给她的早餐。

    裴冉眼神有些躲闪,问:“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

    他眉宇间好像凝了一层霜,将早餐咚一声放下后站到了裴冉面前。

    他个子很高,站在裴冉面前投下一小片阴影。

    完蛋了,宴怀生气了。这几乎是裴冉立刻可以做出的判断。

    他的双唇绷得紧紧的,连声发问:“顾聿是谁?是你的新欢?是你消失了三年不跟我联系的原因?”

    裴冉一瞬间有苦难言,她要怎么解释呢?难不成跟宴怀说那人是自己的无良上司,不过不是人,是个鬼?

    “不是的,不是的,你听我解释。”裴冉瞬间焦头烂额起来,说着话时脑子里还在飞转着要编个什么谎来圆。

    “我已经明白了。”宴怀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碾了一般疼。

    现如今他的视角里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消失了三年的老婆却在跟另一个男人说她想要离开,这比所有的事情都更让他伤心与气愤。

    裴冉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这个在人间唯一的靠山就没了,她心一横,伸手扯了扯男人的裤边,仰头看他时已经是一副泫泫欲泣的模样。

    “对不起。宴怀,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宴怀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裴冉这般撒娇的语气了,再加上她那副将哭未哭可怜巴巴的模样,顿时让宴怀的心软作了一滩水。

    不过他面上还是挺着,嘴硬道:“好,那你告诉我,那个顾聿是谁。”

    裴冉向他解释了自己在脑子里迅速编出的说辞,在她的口中,顾聿变成了一个年过七十的大爷,他还有一个老伴儿叫方月,她之前出事后就一直借住在他家,他们夫妇二人也待她很好。

    总而言之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至于有没有逻辑,说到最后连裴冉自己都不清楚了。

    听罢,宴怀坐到了裴冉旁边,看起来极为颓废,他伸手圈住了裴冉的腰,说:“冉冉,别吓我,你现在可以记不起我,但是你不可以爱上别人,不然我会疯的。”

    听他说完,裴冉小小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拍了下宴怀的后背安慰说,“我没有爱上别人。”

    其实说起曾经喜欢过谁,爱上过谁,裴冉好像真的没有。

    她人生的前十年,跟爸爸妈妈过得还算幸福,依稀记得三年级的时候觉得隔壁班有个男生长得挺帅,不过那也称不上喜欢。在十岁那年,父母亲离世,所有人都说那是一场意外,只有裴冉知道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谋杀。

    于是她的后十五年日日夜夜都被仇恨充斥着。

    她不要命一样的读书,上的从来都是名校尖子班;常年坚持锻炼,几乎从不生病。所有人都说她简直自律到令人发指,但是只有她知道自己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在她二十五岁才将从名校硕士毕业不久后,她终于找到了机会,往那家人的别墅里放了一把大火,把一切都烧了个精光,那场火不仅带走了七个人的生命,也带走了伴随了她十五年的仇恨。

    一切都好像在随着那场大火消失殆尽。

    说起来裴冉这样的样貌,肯定是少不了追求者。不过她在学校得到的评价走向往往从一个漂亮的学妹到一个高冷到生人勿近的卷王。因为好像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动摇她的心。

    也就在死后,裴冉开始展露了些真我。她开始摆烂,开始想要躺平,怎奈何作为行内具有专业知识的稀有青壮年,不得不被迫成了牛马。

    裴冉想着想着思绪就又飞远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宴怀还抱着她。

    她的手仍然轻拍着宴怀,那一块正好是宴怀的背肌,因为他抱着自己所以有些轻微隆起,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人。

    不知怎的,裴冉突然觉得自己从前有点儿不识趣,怎么就能单身25年呢?明明也有帅哥追过自己,当时就是一根筋想着要报仇,连跟男人牵个手都没想过。

    裴冉突然在心里骂起了自己,嘴巴喃喃道:“好可惜,都没摸过腹肌。”

    听到裴冉在自己耳边瓮声瓮气说了句话,松开了抱着的裴冉,想要再确认一遍,于是问:“冉冉在说什么?”

    一种羞耻感瞬间涌了上来,裴冉闭眼懊恼,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然后开始红着耳朵矢口否认。

    见裴冉耳朵瞬间变红,宴怀眼底里是藏不住的笑。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抓过裴冉纤细的手腕,然后另外一只手掀起了自己的衣角,引着裴冉的手贴在了自己腰腹处,说出的话极尽暧昧。

    “老婆,这是你的专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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