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有想到,千秋画境破碎似乎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从魔渊逃出来的“邪祟”、早已消失的旱魃、被强行操控且恢复旧时能力的青铜神树、烛阴的灵魂碎片……

    虽然不知道“补天”在试图做些什么,但是花枝依然在心里嗤笑。

    找死。

    她轻轻抚摸着千秋笔的笔尖,金色锁链顺着她手掌盘旋而上,牢牢禁锢在她欺霜赛雪的手腕上。

    *

    自从益州回来后,花家姐妹和沈穗儿等人的来往愈加频繁。

    花枝花月都是重口腹之欲的人,是沈家食肆的常客,而涤邪堂的五个少年人也经常来到此处帮忙。

    加之蓝鹊对于几位少年人来讲即是家中长辈,也有恩师之情。蓝鹊亲近敬重花枝,他们也对这位强大神秘又十分温柔的前辈感到亲切。

    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桃花开满枝娅,春风柔和的拂过少女的衣摆,带来孩子们细细碎碎地说笑声。

    “萱萱的花篮编得真好看!我家铺子里有些海棠花,我们去折了来放到花篮里。”

    “海棠花有什么了不起!二丫要去也是去我家!前两天我捉了顶顶顶大的蛐蛐儿,就装在二丫送我的草笼子里。”

    “唐六宝!不许再叫我二丫了!我说过了,我叫周萱萱!”

    “萱萱萱萱别生气啦,我以后再也不叫你二丫了。”小胖子拱着手滑稽地作揖,向面前气鼓鼓的小姑娘求饶。

    “哼,你看我,就从来不会叫错。”花月亲昵地拉着周萱萱的手臂,“萱萱,我家铺子就在前面,正好拐进去拿些花来装饰咱们的花篮。”

    “这会不会不太好?”

    周萱萱有一点犹豫地说道。

    萱萱家贫,从小就得帮姐姐和母亲操持家务,所以对钱财要比同龄的孩子敏感些。

    扶疏花铺近些日子来在洛京也有些名气,刚刚上架的各色海棠更是因其低廉的价格、漂亮的外形以及齐全的种类而闻名。

    那段时间,无论是商贩走卒还是达官贵人、无论是闺阁千金还是西市花娘,都爱在襟间鬓上戴一枝海棠花。

    就算小伙伴家里是开花铺的,可是那些花都是要用来换钱的。

    周家二丫除了偶尔任性一下欺负唐六宝以外,向来懂事得紧。

    花月有时虽然爱用暴力解决问题了一些,但其实向来体贴心细,她很快地捕捉到周萱萱的情绪,灿烂一笑。

    “这没什么不好。”

    “那些花看上去不错,但对于我阿姐来讲并不难得,只是一枝两枝不算什么,我家的花瓶子里时常插着十朵八朵呢。”

    “我们去拿家中花瓶里的,不拿外面卖得,左右花瓶子里的今晚就该换了。”

    说到这里,周萱萱才笑开了脸,在嘴角出现一个小小的梨涡。

    看着两个小姑娘开开心心地牵着手提着花篮向扶疏花铺里走去,唐六宝嘟囔着“我的蛐蛐儿也很好看”不情不愿地跟了上来。

    扶疏花铺前,分食着一个鲜花饼的花枝和沈穗儿远远地看着三个小孩儿,有说有笑。

    这鲜花饼是上个来买花的行商从南方带来的,随手给花枝塞了一个。

    现在在和沈穗儿聊天,就取出来掰了一半给她。

    让她尝尝,看看以后能不能复刻出来。

    花枝没打算分给花月。

    所以还没等小姑娘过来,就快速又不失优雅地把剩下小半鲜花饼塞到嘴里。

    “唐家的小胖子不是前段日子才因为个玉兔珠花和小月儿打架吗?怎么现在就日日玩在一起了?”

    花枝刚到学堂的时候,就曾经凭一己之力揍了五个欺负她的熊孩子,而唐六宝正是当初领头的那个。

    他们打架是因为唐六宝想抢花月的那个玉兔珠花。

    只是后来才发现其中有些误会。

    “我没想抢,我只是想借过来看看,看完还会还给她的。”

    当时唐六宝委委屈屈地看着插着腰瞪着他的周二丫,小声辩解道。

    “你哪里有说还会还我!你分明就是来抢我珠花的!”

    “我怎么可能抢你东西!我又不是学堂外的那些坏孩子,不会抢人东西的!”

    唐六宝感觉十分冤枉,他只不过稍微凶了一点点吗没礼貌了一点点吗,怎么可以怀疑他的人品呢?

    那日他确实没有想抢那个珠花。

    唐六宝是唐家夫妇的老来子,从小就被娇惯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但是本性并不坏,在朱老夫子的教导下更是知晓廉耻。

    只是别人了解他,花月却初初来,又常常和万径山那些不讲理的妖族幼崽厮混惯了,以为唐六宝也是那种喜欢强抢别人东西的坏孩子。

    最后在周二丫的帮助下,两个人解开了误会,三个小孩很快因此熟悉了起来。

    只是相对而言,无论是唐六宝还是花月,都更喜欢伶俐聪慧的周二丫一点。

    沈穗儿听完花枝的话,忽然笑了起来:“要我说唐家那小胖子怎么这几日在阿月练武时钻狗洞钻得更勤了些,原来是来找小伙伴玩儿。”

    花枝弯眼笑笑,目光落在了小姑娘们手上提着的花篮上。

    “这花篮倒是有些眼熟。”

    花枝点了点手中盛放果脯的小篮子,看向沈穗儿。

    “枝枝好眼力,那日盛放山海兜的篮子就是从小二丫那里买的。”

    二丫阿父前些年好赌,欠了一屁股的债,如今虽然已经改过自新,却仍然没能将债款还清。

    周家婶子却是个清醒的,原先昭文女帝在时鼓励女子读书,参加科举,于是周婶子就顶着家中压力,送大丫二丫姐妹两个都去读书。

    周家姐妹名字虽然用大丫二丫代称看着敷衍,背后却也有他们爹娘的一番心思。

    他们坚信自家孩子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可是自己大字都不识几个,起得名字恐怕让女儿未来遭到他人耻笑,于是只暂时用大丫二丫代称。

    等周家大丫一上学,他们就去请朱老先生为大丫起了名字,叫做周望春。

    如今周望春已经有十六岁了,她在科举中表现极好,中了去年的乡试头名,是洛京中颇有盛名的年少天才。

    只是最近形势有变,今上登位后一直试图从女子手中收权,今年春闱更是将男女分为两批进行,女子这边的春闱一直被拖延,至今仍未有明确时间。

    而周望春也因此耽搁了起来。

    周家二丫和花月同龄,但她的名字不是朱老先生取得,而是她阿爹起的。

    她阿爹自从去岁开始就不再赌钱了,或许是出于愧疚,他对周婶子和周家姐妹二人愈发好,更是为二丫起了“萱萱”这个名字。

    周婶子在问过朱老夫子后,知晓萱草有忘忧花之意,便觉得这个名字也算不错,就遂了二丫阿爹的意愿。

    萱萱虽然不像周望春那样少有才名、有过目不忘之能,但也心灵手巧,博闻强识,编出的小花篮美观牢固,还知道各种奇奇怪怪的知识。

    沈穗儿就常常在周萱萱那里采购柳枝编的小篮子。

    看着那小花篮,花枝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个主意。

    她踮脚与沈穗儿耳语。

    *

    上巳节在三月三,正是春和景明的好日子。

    在这一日,洛京的小儿女们总会到洛水畔游玩,若有两相中意着,则会互送兰草芍药。

    花枝和沈穗儿打算在上巳节这日合作。

    这次也是用小花篮装些吃食,但是不同于上次以山海兜为主,这次则主要以花篮为卖点,其中放上些桃花糕。

    “沈姐姐,我们花篮准备好了,你桃花糕做好了吗?”花月跑到沈穗儿身旁问道。

    “莫急莫急,马上就好。”

    做桃花糕首先得把糯米粉和大米粉混合在一起,加少许水搅拌成粉团,然后用手把粉团揉散,反复过筛,最终出来的糕粉雪白细腻。

    桃花酱是提前做好的,沈穗儿跟花枝要了些桃花花瓣,挑干净后和蜂蜜一起放到坛子中搅拌均匀,密封数日,就做成了一罐桃花酱。

    桃花酱与一般糕粉混合均匀后,糕粉变成粉嫩的颜色。

    沈穗儿取出了有着桃花凹槽的竹制模具,先将一层雪白的糕粉铺在模具底部,又放上一层混合了桃花酱的糕粉,最后再次铺上一层糕粉。

    上锅蒸熟后,将桃花糕从模具中取出,淋些果酱后放上一朵完整地桃花,这就做好了。

    “沈姐姐,我先帮你尝尝。”花月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桃花糕,吹了吹后放到嘴里。

    这桃花糕松软细腻,属于米香温柔醇厚的在唇齿间弥漫,其中还带着桃花的香气和蜂蜜的清甜,趁热吃更是美味。

    而且这桃花糕卖相也好,米糕的雪白与桃花的粉嫩交织,上方的果酱鲜亮有光泽,看着就讨人喜欢。

    沈穗儿和花月一人端着一笼桃花糕,向扶疏花铺走去。

    花枝此时正在清点花篮。

    花篮共分为两种,大的稍贵些,是为那些不缺钱的小郎君和小娘子准备的,小的则比较便宜,贫家的儿女也承担的起。

    小的花篮才巴掌大,里面有的放了枝山茶,有些插的是辛夷,还有些放了粉团儿、瑞香、杜鹃、碧桃等等,花篮里还有一些小野花和草叶点缀,不同颜色的夕颜花缠绕在篮子的把手上,看起来颇具野趣。

    大的花篮就华丽多了,其中插着上巳节必备的芍药和兰草,另有重瓣的碧桃、黄色的刺玫、白色的棠棣花做点缀,看上去烂漫有趣。

    “小花篮里用艾叶垫着,放三块桃花糕在这个空出来的位置。”

    “大花篮用竹子编成的托盘放九块,搁到这里。”

    至此,在上巳节清晨,由扶疏花铺和沈家食肆合力完成的上巳花篮,在两家铺子中间开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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