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彭捧着金蟾进屋时,恭亲王正在洗漱,身边几个如花似玉的婢女正围在他身边伺候,待他穿戴完毕,落了座,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家主子让你来传什么话?”

    杨素彭弓着身子站在一旁,连呼吸声都谨慎了些,直到恭亲王开了口,这才主动接话:“王爷安好,我家主子说天冷了,让我给您送些暖/床的物件。”

    恭亲王望着杨素彭身后一水儿的西域美人,这才露出半分笑意:“还是你家主子贴心,这么多年跟我知冷知热。最近西域旱情、寒灾不断,你家主子焦头烂额,竟也没忘了我这个老匹夫。”

    杨素彭听出了弦外之音,恭亲王这分明是在埋怨今年的贡品送晚了:“王爷有所不知,今年大雪封山,我们单于亲自带人铲出一条路来,才让我等顺利出了门。为了不让美人被寒凤吹糙了皮肤,我们单于将贴身的披风都给她们用上了。”

    恭亲王抬眼扫了一遍面前的三个美人,果然在其中最美的一个身上看见了一件长得拖地的黑色披风,脸色稍霁,笑容越发随和:“我说什么了,你就这般又磕头又道歉的,你们单于是我的义子,我这个做义父的怎么会和亲儿子生气呢。”

    杨素彭见眼前这个老色胚已经对眼前的美人垂涎欲滴,立马识相的放下金蟾蜍,带着随从退了出去。他们刚一出门,屋内的美人们就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期间夹杂着恭亲王因为追逐美人而累的气喘吁吁的呼吸声。

    杨素彭出门后和恭亲王身边的管事聊了几句,随手送上了几锭金子,哄得那管事眉开眼笑,亲自将他们送到了王府中的客房,还吩咐人准备了上好的酒菜。

    杨素彭在外装孙子、陪笑脸,进了屋,便疲累的坐在了太师椅上,身边的随从立刻将他的脚放在腿上,尽心的为他褪去鞋袜,为他按压脚心,缓解疲劳:“师父,听说这恭亲王准备跟三皇子混,可是我听说黎朝皇帝准备让太子继位。”

    杨素彭闭着眼,不紧不慢的轻声说道:“登上皇位也有被拉下的一天,不到最后一刻,一切便皆有可能。这种事情,都是主子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你这种小人物,用不着操这份心。”

    随从听了这话忙道歉:“师父莫怪,我就是想着跟师父聊聊天。天大的事情都有师父这种能左右国家命运的大人物顶着,我只要伺候好您,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杨素彭就是喜欢听人吹捧,此刻被吹捧的飘飘然,自然就顺了毛:“我让你去打探的消息,你问到了吗?”

    “问到了,我听说那个杨思婉被退了婚,现在出家当姑子去了。”

    杨素彭此刻才兴奋的坐正了身子,饶有兴味的追问道:“仔细说!”

    “她那未婚夫婿和她退了婚,转头和淳于部落的居次成了婚,那杨思婉受不了刺激,被流言蜚语激得失去了理智,居然跑到皇觉寺出家当尼姑了,据说她都有法号了,叫永霖。”

    “永霖尼师,永霖尼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真是大快人心!当年她在侯府欺压我和其他兄弟姊妹,现如今她成了永州城内的大笑话!真是报应不爽!”

    那随从不敢吱声,他得到的消息也不过是只言片语,可是今日见师父心情不爽,便随口添油加醋了许多,果真将师父哄得心情愉悦。他见师父叻得开怀,也跟着笑出了声。

    郡帝殡天的消息传到皇觉寺时,杨思婉正在上早课,陪着太后在佛堂念经,太后听到这个消息时并未有什么激动或是难过的神情,只是平静的任由身边的婢女们为她和杨思婉换上丧服。

    杨思婉自知新帝继位之事乃是这几日的重点,如今太子府和三皇子定是分秒必争,使尽浑身解数拉拢权臣。无论是谁继位,杨家都是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军权被稀释是早晚的事情。

    就在杨思婉忧心忡忡之时,太后回身问道:“我儿新丧,你陪我回宫一趟吧。”

    大殿之上,皇后携后宫诸妃嫔跪地哭号,太子和三皇子跪地哀泣,年幼的公主们被这种场面吓得不敢说话,哭得双眼通红。

    “陛下殡天,此刻黎朝境内内忧外患,周围诸国虎视眈眈,臣等虽然伤心不已,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皇后娘娘主持大局!另立新君!”

    此刻众多大臣整齐划一的跪了一地,杨季珇看了身旁的孙儒真一眼,双方悄悄对视,便携身后的文官、武官跪了下来。

    孙皇后见此景象,觉得胜利在望。被身旁的婢女搀扶起身,走到台前,面向文武百官,准备宣布让太子继位。

    就在孙皇后在心中暗自雀跃之时,太后由杨思婉搀扶着出现在大殿门口,口中哀嚎着:“儿啊,你怎么这么狠心,抛下母后先行一步!”

    孙皇后看着眼前的太后,脸色铁青,当年太后被圈禁在皇觉寺,她也出了不少力,此刻这个老太婆不知怎么突破了层层防守,竟然直接出现在大殿,定是心怀鬼胎、伺机报复。

    “母后,您怎么亲自来了。儿媳担心您突闻噩耗,身子受不住,这才不敢惊动您。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打扰您清修。”说着孙皇后死死剜了一眼杨思婉,用身子将杨思婉挤走,搀扶着太后坐在了婢女搬来的椅子上。

    杨思婉轻轻往后退了几步,跪在了祖父身后,宋仁和抬眼望着戴着杨思婉墨色的秀发皆藏在了帽子里,冬日的寒风将她未施粉黛的脸吹的泛着淡淡的粉色,一身丧服格外秀丽。

    杨思婉明知义兄在看她,却狠着心肠头不转半分,对他殷切的目光视而不见。半晌,她放在身侧的手被义兄的丧服下摆盖住,义兄温热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纵使她用力往回拉扯,也不能挣脱。

    他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在陛下的丧仪之上,做出这般孟浪之事。

    宋仁和自然有这般自信,身后的跪着的都是他的人,他有何不敢?他不仅敢,他还拼命的将手指塞进了杨思婉的指缝,紧紧抓着她的纤纤手指摩擦。用余光看见婉婉的耳垂变成垂涎欲滴的红色,他不被杨思婉信任所累积的愤怒才渐渐消减。

    她总是这般盲目自信,恨不得为杨家做好一切,甚至在觉得自己是负累时,连自己的未来都可以轻易放弃。他要惩罚她,让她难过、让她后悔。终有一日,她会明白,他才是杨家的倚靠,才是她最该信任的人。

    就在宋仁和和杨思婉在衣衫下你争我躲之时,台上的女人们也是各不相让,上演了一出好戏。

    “我曾经数次和皇儿说,不要吞服丹药,那些丹药不可信,身边的术士合该杀掉,可是他就是不听。你这个做皇后的,也太失职,早就该规劝皇上,不然怎会这般境况。来人,将那些术士都抓起来,给陛下下去守灵。”

    郡帝本没有吞服丹药的习惯,是皇后在母家被败落后,派人将那些术士引荐给身子有恙的郡帝,郡帝初次吞服丹药,只觉神清气爽,却不知这是催人命的催命符。如此日日吞服,郡帝的身子越发破败,这才比上一世更早离世。

    孙皇后听了这话,脸色煞白。太后此番话说出口,就是在威胁她,若是不能满足她的心愿、对她言听计从,那些制造丹药的术士,便会成为她和太子罪证,成为太子登基的绊脚石。

    孙皇后做了完全的准备,让郡帝立下诏书、拉拢权臣、控制皇宫,件件桩桩本该完美无缺,可是偏偏算漏了一个老太婆,差点让她满盘皆输。孙皇后纵使再不甘心,也知小不忍则乱大谋,赶忙认错:“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疏于管理,才让术士祸乱宫廷。宫中庶务繁多,儿臣应接不暇,还望母后垂怜,回宫主持大局,坐镇后宫!”

    宋仁骢恶狠狠的望着眼前的祖母,心中有千百种手段要对她施展,准备顺利登基后,就彻底解决了她,只是此刻他纵使再不情愿,还是口中高呼:“孙儿恭迎皇祖母回宫!”

    “臣等恭迎太后回宫!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刻被千呼万唤着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皇宫,太后这才轻轻勾起唇角,当年你背信弃义,忌惮我父亲,毒杀我孩儿,千方百计的推这个庸才上位,教他如何圈禁我。以为只要圈住了我的躯体,就能斩断我和外界的联系,你做梦!

    如今我终于回来了,你的孩儿也死在了他的继后和嫡子手中,你不择手段、湮灭亲情也要守住的皇权,我会不顾一切的让它倾覆,让你们宋家的江山,成为史书中的沧海一粟,为我无辜死去的一儿一女报仇!

    太后从太监手中接过郡帝的诏书,亲口念出了诏书中的内容。

    孙皇后和太子听着在梦中梦了无数遍的内容,被太后亲自宣之于口,心中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三皇子似乎并不意外,沉默的听着诏书的内容,俯身行礼时,蓦然发现杨思婉和宋仁和两人之间的小动作时的愤恨,都比听见太子继位时的情绪波动大。

    宋仁和与杨思婉两耳不闻窗外事,再两人叩拜之时,杨思婉终于望向了宋仁和,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滴在了丧服之中,留下了淡淡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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