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国都——洛阳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太监尖细的嗓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小跑着向龙榻头发花白,身穿明黄色里衣的皇帝身边。

    此时的皇帝正半靠在龙榻上,轻轻的抚摸着手上玉玺的裂纹。

    “陛下,三皇子已经带兵围住了皇城,如今正往养心殿闯呢!”太监见皇帝依旧没有抬头的架势,满面愁容的大声强调了一遍。

    “慌什么,朕不是还没死呢。”皇帝闻言,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玉玺,虽是病恹的面容眼中却一片清明,“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动手喽。”语罢,皇帝从龙榻上起身,而一旁的太监见状,赶紧扶了上去,随着皇帝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了殿外。

    刚推开门,便见三皇子阮玉轼已持剑撞破了养心殿外墙的大门,银色的铠甲上遍布血迹,身后跟着的私军鱼贯而入。

    阮玉轼见皇帝出来,停下了脚步,却仍旧任由着私军上前,扣住了皇帝周围的一众宫女太监,只有扶着皇帝的大太监得以幸免。

    “父皇,您老了,该歇歇了。”阮玉轼向着皇帝喊到。

    皇帝闻言,轻笑一声“我是老了,可我真的还有机会歇着吗。”

    “父皇这是哪里的话,您是我的父皇,我自然会让您平安的颐养天年,只是父皇病重,只怕这天年也依旧时日无多了吧。”阮玉轼一边说,一边拖着沾满鲜血的剑走向了皇帝,剑尖摩擦在地面上滋啦滋啦的响着,带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哈哈哈哈!”皇帝闻言,大笑了起来,“不愧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孩子,既不会背负弑君弑父的骂名,又连父皇的死因都想好了。”

    与此同时,阮玉轼也早已走到了皇帝的身前站定,俯下身,贴着皇帝的耳朵道:“父皇,我是你亲手带出来的孩子啊,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把皇位交到那个病秧子的手上!为什么不是我!”语毕,阮玉轼抬起了上身,早已被杀意熏染的猩红的眸子此刻也蓄上了星星点点的光晕。

    “为什么还重要吗?”皇帝抬眼,直视阮玉轼的双眼,“难道为父告诉你为什么,你今天就会空手而归吗?既然你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又何必在问为什么。”

    “儿臣做到而今这个地步,都是父皇您逼得。”语罢,阮玉轼提剑,一把插入了皇帝的胸膛。而皇帝没有躲,只是抬起手,轻轻的擦了擦三皇子掉下的泪珠。

    “孩子啊,当你走到这一步,为父为你做的谋算,就全当是喂了狗了。”语罢,皇帝身子便向一旁的太监身上软软倒去。

    “陛下,陛下。”太监并未大声叫喊,只是哭着抱紧了皇帝的仍旧温软的尸体。

    而阮玉轼此刻双目圆睁,似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而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人默默的立于养心殿之中,正一脸严肃的看着三皇子,而此人,正是半月前,皇帝下旨册封的太子,大皇子阮玉明。

    “你怎么在这里?!”阮玉轼对着阮玉明大喊。

    而阮玉明并未回答,只是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举起了一道圣旨。“诛杀逆贼!阮玉明生擒!”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早在养心殿内地下暗室里埋伏好的士兵一涌而出,几个没来得及反应的私军直接被一剑贯穿了脖子,倒在了地上,一时间,叫杀声四起,周遭乱做一团,可私军终是不敌这些精锐士兵的能力,一个一个倒了下去,只留下腿被砍伤的阮玉轼被士兵用剑指着围在了中间。

    阮玉明见此,一步一步的走了下去,所到之处的士兵分分侧身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三弟,事到如今,你可有悔意?”阮玉明低头看着半跪在地上的阮玉轼。

    “大哥你何时也说起这般酸唧唧的话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输了便是输了。”语罢阮玉轼吐出一口血痰,抬头看向阮玉明。

    阮玉明见状,蹲下身子,直视着他“这话,是父皇让我问你的。”语罢,他站起身子,向着养心殿外墙大开的门走去,留下一脸不可置信的阮玉轼。

    “你什么意思阮玉明!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什么叫父皇让你问的!你什么意思!”阮玉轼一边喊,一边要向阮玉明的背影冲去,只是他还未站起身子就因腿部的剧痛倒在了地上,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慢慢蓄起了泪水,“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说啊阮玉明!”他一点点爬向阮玉明的背影,腿处的伤口在地上拖出了一道血痕,与刚刚地面上剑尖的血痕相交。

    士兵见阮玉明没有再回头的意思了,也便架起阮玉轼的身体,拖向了宗人府。

    而阮玉明听着背后之人的喊叫,心中一片冷意“父皇吧他所剩无几的父爱全部给了你,却最终死在了你的手中,还真是讽刺至极。”

    十日时光转瞬即逝,阮玉明也坐上了皇帝的位置,可朝堂依旧动荡不安,而在阮玉轼篡位之前,边境草原上的雁国就已经起兵攻齐,而齐国因调兵回京平叛丢掉了两座城池,此时的大臣们有的因为与三皇子同党此时惶惶不安,有的因为皇帝的离世心神不宁,只有少数与阮玉明同党的大臣暗自窃喜,却也把精力放在了如何帮阮玉明坐稳皇帝的位置上。

    阮玉明看着各自打着算盘的大臣,一时竟无人适合去收复失地,看来朝堂真的需要一次大的清洗了。

    正当阮玉明头疼之时,前线的战报传来,说是雁国愿意主动议和,只是有两个条件,第一是齐国要年年供岁,第二是要当今齐皇的胞弟前去雁国为质。

    还未等阮玉明开口,就已有大臣闻言而出,表示此时齐国兵力不足,应同意议和。

    其他大臣闻言,纷纷出来谏言,眼看这帮大臣像是遇食的锦鲤一般簇拥而上,阮玉明便即刻应了下来,同意了雁国的条件。

    下朝之后,阮玉明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茶水,就听旁边的下人来报,阮玉轼快不行了。

    闻言,阮玉明挑了挑眉,说道“带上父皇身边的大太监,我们去宗人府送一送我们这位皇弟。”语罢,便起身向宗人府走去了。

    与皇城暗红色的墙不同的是,宗人府的墙是黑色的,阴冷潮湿的空气从宗人府的大门喷薄而出,像是巨兽的深渊巨口,却又阴冷无比。

    阮玉明走到关着阮玉轼的牢房前,里面的阮玉轼仍旧穿着那身银色的战甲,只是与他当时的气愤不同的是,现在他的脸上一片死寂,腿上的伤口没有人为他处理,早就已经恶化流脓,与腿上的布料粘在了一起,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见阮玉明来了,阮玉轼眼底立刻迸发出了光芒,“大哥,你那天说的,到底什么意思。”阮玉轼磕磕绊绊的从地上爬起来,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什么意思怕是我说出来你也不信,不过我带来了一个人,他说的话,你便没理由不信了。”语罢,那大太监被带了进来,而阮玉明反身坐在了宫人递上来的椅子上,眼神示意这大太监可以说了。

    而大太监看着阮玉轼的眼神冰冷,一字一句的说起来“三皇子,陛下从未放弃过你,你一不是嫡出,二不是长子,三没有出众的能力功绩,陛下要如何堵住文武百官的悠悠众口才能跳过大皇子嫡长子的地位抬你做储君?所以陛下早就已经立下了诏书藏在龙椅之上的匾额后,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大皇子薨逝后由你来继位,你怎么就如此不信任陛下,不信任你的父皇!你平时所做的真的以为陛下不知道吗,如果没有陛下的默许和帮衬你真觉得会有大臣愿去拥护你吗?”大太监眼神冰冷,一字一句像是一把把刀子扎进了阮玉轼的心里。

    阮玉轼双唇颤抖,目光紧紧的盯着大太监,眼中尽是悔意。

    “仅仅如此吗?”此时阮玉明开口了,他看向二人的眼中布满了戏谑,“公公你不敢说,那朕亲自来说好了。”

    语罢阮玉明站了起来,拍了拍龙袍上面的灰,朱唇轻启“父皇敢立下这个诏书,是因为早就笃定了我根本活不到登基后的第二年,而父皇为何如此笃定呢?呵呵,那还不是因为我这一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身子都是父皇亲手造成的,那些伤害我身体的毒药每天都会掺进我的餐食里,一点点腐蚀我的身体,而太医院的所有太医谁敢多嘴,他们都长着一条心啊,他为了你,果断选择牺牲掉我,和我的母妃啊,大家都说我的母妃是为了生我皇弟难产而亡,可是呢?他是怕我母妃生下来的再是一个嫡子!再次动摇了你这个他钦点的继承人的地位啊!为此他不惜将我母妃和我皇弟全部铲除又对我母妃使用了同样的手段,只可惜没能全如他所愿,我母妃太了解他了,从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我的身体和她此刻的遭遇出自谁的手笔,于是她冒险使用雁国秘蛊用自己的精血保全了皇弟,只可笑我母妃和他结发二十余载竟换来了这样一个结局。”

    阮玉明说罢,放声大笑起来,紧接着突然冲向坐在地上涕泗横流的阮玉轼,用手钳住他的下巴,迫使阮玉轼抬起头直视他不知是因气愤的还是因悲伤而通红的双眼,接着说道“你知道吗,要不是我母妃临终前告诉我叫我小心父皇,我这辈子都不会怀疑他,可偏偏,就是他,而他呢,他临死前还想着保全你,他明明早就知道你不会收手,却还是想赌你这被他疼爱了半辈子的儿子不舍得杀他,我这小心又狠毒的父皇啊,这辈子就赌了一次,这辈子也就输了这么一次,输在了他最心爱的儿子的手里,输出去了他的皇位和他的命,多么讽刺的结果啊。”语罢,阮玉明一个用力,将阮玉轼的脸撇向了一旁。

    “一切都结束了,我不会下旨杀你,你就在这宗人府待上一辈子吧。”语罢阮玉明抬步走出了这肮脏的宗人府。只是还没等半盏茶,就有人向阮玉明来报,阮玉轼咬舌自尽了,在他自尽前,有人听到他说了一句‘父皇,儿臣来向您请罪了。’后来便很久没了动静,看守的狱卒去查看,便发现他满嘴鲜血,已经没了气息。

    阮玉明对此并不意外,而他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皇辇摇摇摆摆一路走向了重华宫。

    而重华宫里,七岁的阮玉章正认真的向桌案上的宣纸写着字,听到下人的通传后,放下了笔,起身向阮玉明请了一个安。

    阮玉明抬手将其扶起,接着蹲下了身,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皇弟,委屈你了。”

    “臣弟不委屈。”阮玉章眼睛亮亮的,一脸认真的看向阮玉明,“臣弟必定不会让皇兄失望的,臣弟也不会让皇兄身边只有一个人。”

    阮玉明见此,轻笑了一下,他的皇弟比他更加聪明。“去准备一下吧,相信皇兄,皇兄一定会再接你回来的。”

    “是,皇弟告退。”阮玉章轻轻俯身行礼,向内殿走去。

    而阮玉明走到了阮玉章放笔的桌案前,拿起那只被斜靠在砚台上的狼毫笔,挂在了笔架上,在次低头看时,只见宣纸上他的皇弟用幼稚的笔体一笔一划的写了四个大字,阮玉明不禁轻声读了出来。

    “卧薪尝胆。”

    楔子*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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