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晌午,日光正盛,洒落在山林间,令草木都泛起了青绿的光泽。

    暮紫大手一挥,自山洞旁边的草地上,便陡然出一丛茂盛的紫藤萝,紫藤萝蜿蜒向上,快速生长,不过几息,就搭成了一个遮蔽日光的花棚。

    “两位请歇息片刻,待首领疗伤结束,再行商议此事。”暮紫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紫藤萝花开得正当时,一片绚烂的紫色花海,令舒卷叹为观止。她忍不住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紫藤萝花香,清雅恬淡,很是好闻。

    “好香啊!”舒卷凑近一串紫藤萝,动了动鼻子,由衷赞叹。

    暮紫的脸上却是一僵,他极不自然地拢了拢长发,沉默地坐在一方石凳上。

    云英笑嘻嘻地开口:“主要是暮紫前辈护发得当的缘故。”

    “……”舒卷疑惑地看着他:“这花香和护发有什么关系……”

    她说完,似想到了什么,明白了云英的意思,整个人愣在原地,捧着花的手,有些不知是抬是放。

    莫非,这整个花棚,都是暮紫的头发丝变成的?

    啊啊啊啊啊!她捧着人家的头发一顿猛嗅,好像个变·态啊!

    “啊哈哈,我是说,要是能出个这种香味的洗发水就好了,我一定买……”舒卷有点汗流浃背了,她声音越来越小。

    怎么感觉越描越黑了呢。

    “洗发水?”暮紫忍不住开口问道。

    舒卷缓了缓神,比划道:“就是专门用来洗头发的东西,会有很多泡泡,可以把头发洗的很干净,有很多香型!”

    “可惜这里没有,不然我送你一瓶。”她说着叹了口气,她也就是来十万大山的前一天,在云舒小院草草洗了一次头,这两天风尘仆仆地,不想还好,一想就觉得头皮发痒。

    舒卷忍住想抠头皮的手,转移了话题:“对了,小猫猫,你拿玲珑是要做什么?”

    云英一怔:“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是什么时候看过我的原形的?”

    “唔……”舒卷想了想,嘿嘿笑出声:“这个呢,我很难跟你解释,总之你和你的云渐哥哥说话的时候,我都像个鬼魂一样,在旁边看着。”

    “我变身的时候,你……你也在?”云英倍受冲击,脸上浮现出一层薄红。

    舒卷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云英,诚实地点了点头:“你不用不好意思,谁没有点想删除掉的童年回忆呢,快把玲珑给我看看。”

    云英将如意宝盒从袖子底下掏出来,轻轻打开盒盖。

    盒子里躺着一枚玲珑骰子,骰子散发着微弱的光泽,时断时续,令人担心下一瞬,她就要碎掉了。

    云英伸出两根手指,自他指尖传出一缕白色的光,徐徐传入玲珑骰子内。

    片刻后,舒卷轻轻接过骰子,小声喊道:“玲珑,玲珑,我是舒卷,之前在磬州你给过我们三个骰子,你还记得吗?”

    几人一同屏住了呼吸,等着骰子的回应。

    过了半晌,自骰子里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是……是你?那个三寸高的小妖怪?”

    三寸高的小妖怪?

    “额,是我。”虽然舒卷很不想承认,不过当时见到玲珑时,自己附着在神仙木上,就是以那副模样的出现的,她又问:“是什么人将你变成这副样子?”

    “ 三年前,我被采生人抓走,关进了水牢,后来,鬼船的船主将我买走,他逼我将运势渡给他,我答应过你们的,此生不再为他人所利用,自然不肯帮他,他便百般折磨我……”

    玲珑述说这三年来的种种,曾经那个被歹人胁迫也依旧傲娇活泼的小姑娘,如今见到旧识,说话间竟然带着一些哭腔。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折磨,就自损灵体,散尽修为,他当我一无是处了,所以打算将我再转手卖掉,反正这世上,多的是冤大头。”

    舒卷与暮紫一道看向云英。

    做了冤大头的云英,盯着舒卷手上的骰子笑道:“还好我早知道宝盒里装了什么,这才没有放弃竞拍。若没有我这个冤大头,只怕你就要被绛三娘拍走,多半又要受一番折磨,连这一丁半点灵识都没有了。”

    玲珑迟疑片刻才道:“你花了三朵猫尾灵芝将我买走,必定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如今我不能为你做些什么,你却不恼?”

    舒卷也有些好奇:“是哦,小猫猫,你本来是想要玲珑为你做什么来着?”

    “此事涉及凌云山庄的一桩隐秘,想必你们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内幕,告诉你们也无妨。原先大庄主云敖,也就是我的堂伯,他为了炼成星移斗转灯,要用云渐哥哥祭炉,后来被云渐哥哥和我娘亲联合反杀……当时山庄为了对付外来抢宝的妖魔,乱成一团,谁也没注意,那灯落在了我娘亲的手里。”

    云英的目光放远,徐徐讲道:“自那以后,我娘亲便躲在屋里,日日守着那星移斗转灯,只因她曾见云敖从那灯里召唤出一个已死的故人……我娘亲,也有放不下的故人。”

    舒卷一怔,心中微动,她玩游戏的时候,记得这个剧情,沐芳兰,或者说沐雪,她的确拿走了星移斗转灯,至于她放不下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云英的父亲云峟吧。

    “可那星移斗转灯上的启动机关,有四象七星共二十八宿,又辅以太极八卦变化,可惜我娘亲并没有多少天赋,她日日苦心专研,却一直琢磨不透。这机关每月只能试一次,所以我就想着,说不定玲珑骰子能给她一点好运气,助她早日打开机关呢。”

    他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笑着道:“如今看来,只当是少了一些机缘,强求不得。玲珑姑娘既然是你们的朋友,我便将她交给你了。”

    玲珑冷不丁开口道:“可我还欠你三朵猫尾灵芝。”

    “你既然是云渐哥哥的朋友,纵然你如今没了修为,我若遇见,也一样会用三朵猫尾灵芝救你,所以你不用在意,三朵猫尾灵芝而已,我九命猫妖一族并不缺这东西。”云英用手杵着下巴,随意地挥了挥手。

    舒卷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云英可真是心善貌美又财大气粗的小猫猫啊。

    ……

    外面说得热闹,山洞里却静谧沉默,就连浑然不谙世事的涯姜,也察觉到了云渐的低落与沉闷。

    “主人,你怎么了?”涯姜一边问,一边为云渐愈合背后的创口。

    云渐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山洞口。洞外的天地被日光照耀着,远比山洞内亮堂,几个人坐在花下,光影绰绰,她正仰着头,冲云英笑着,满眼都是欣赏。

    她……似乎一开始就更喜欢云英些,当年便是如此,如今亦是如此。她从未这般欣喜地朝自己笑过。

    “没什么。”云渐远远地,将他们在洞外的谈话听了一耳朵,他心中思索片刻,复问道:“你们是在何处碰见徐空山的?”

    涯姜乖巧地回答:“我们是在灵山县外的西灵山找到的徐少侠,当时他已经在跟踪那些人,说来都怪涯姜冒失,一时激动冲过去,险些将徐少侠暴露了,还是扶风大哥拉住了我,徐少侠说,一旦发现那些人的窝点,就传音回来。”

    “西灵山?”云渐挑眉。

    “没错,徐少侠跟着他们进西灵山里去了。对了,徐少侠还让我跟主人说……”涯姜偷偷看了一眼云渐的脸色,迟疑着没有说下去。

    “说。”

    “他说,咳咳!”涯姜顿了顿,换了一副徐空山的口吻:“转告云渐那小子,舒卷为了找他,吃了很多苦头,他要是再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戴着面具装高深,我就把舒卷拐进蓬门了,像舒卷这么好的降妖师苗子,一定可以在蓬门发光发热。”

    “……”云渐意味深长地看了涯姜一眼。

    涯姜吓了一跳,连忙否认:“不是我说的,是徐少侠说的!”

    某曾经的蓬门门主,待一治好了伤,走出山洞见到舒卷的第一句话,脱口而出便是:“卷卷,蓬门是个很穷的地方,连工钱都发不出,不适合你发光发热。”

    “啊?”舒卷一脸懵地仰面望着云渐,不是很懂他话里的意思:“我?我没说我要进蓬门啊。”

    “……”

    云渐将目光移到别处,默默点头:“如此甚好。”

    舒卷上下打量着他,见他原先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些许血色,就暗暗松了一口气问:“你的伤怎么样啦?”

    “涯姜已助我愈合伤口,不日便能恢复,卷卷你不必担心。”云渐说着,忽然又顿住,改口道:“不过,若想动用紫微戟的力量,可能还要一些日子。”

    他说得一脸歉意,叫舒卷有些错愕。

    她从小到大一向心思敏锐,又因为父母不合离婚,更早学会了察言观色,所以能听出他话中那些细末的情绪。

    云渐不想让她担忧他的伤势,所以将伤情说得十分轻巧,却又怕她马上就要走,才改口说还要一些日子才能好。

    舒卷的心莫名地软了下来,冲他笑着摆手:“没事没事,你先养好伤再说。”

    云渐的目光幽深,暗暗松开紧握成拳的手,他看向舒卷,嘴角勾起,笑得温柔如水。

    他一瞬间也明白过来,她察觉了他的想法,但她没有揭露。两人保持着一种一句话就能戳破,但又讳莫如深的默契。他又有些厌恶自己,卑鄙而惺惺作态,犹如趋暖避寒的丧家之犬,故作可怜,等着她的怜惜。他知道的,她一向心善。

    俩人间暗流涌动,在场的人皆噤若寒蝉,一会儿看着云渐,一会儿又看向舒卷,仿佛被点了穴道,不敢吭声也不敢移动。

    好在自天边飞来一道传音符,落在舒卷面前:“舒卷,云渐伤好了没有啊?我已经找到采生人的老巢入口,就在西灵山上的明月潭,我先进去了,你们速来,来晚了可能就见不到活着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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