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礼炮声,那热闹的声响由远及近,从中央喷泉到城门路北的乔玛丽纪念品商店,又从猫尾酒馆的窗台下缓缓飘出蒙德城去。

    尤萝站在紧闭的窗户前,手里抓了块奶酪煎饼,饼面上的热气已经散尽,她目无表情地咬了一口,咀嚼几下就将其咽下了肚。

    她昨晚一夜没睡,大清早又被这场热闹吵得头疼,想到凯亚昨天说风花节之星是斯范,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她心中对斯范的警惕和反感,就像斯范对她的刻薄和讨厌一样莫名其妙。

    迪奥娜半个小时前就来敲过她的房门,叫尤萝早点起来准备准备,一会儿陪她去城外凑热闹。

    “我太讨厌那个斯范了,但是今天还是要出门去吹吹风,让风带走一些身上不好的东西吧。”迪奥娜当时是这么说的。

    尤萝叹了口气,默默披上了外套。

    ……

    城外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热闹一些。

    举行仪式的台边绑着五颜六色的风花节气球,蒲公英的种子偶尔会被微风携着飘过来,人潮拥挤,大家凑在一起聊起了今天的风花节之星。

    “没想到今年的风花节之星居然是他,据说昨天他在骑士团待到很晚才走呢,是不是已经被认可了?”

    “谁知道呀,骑士团也没发通告说他就是暗夜英雄,我看还是有待观察。”

    “但这样高的荣誉就给了他,不就是变相说明他就是暗夜英雄嘛!”

    “……”

    民众们七嘴八舌议论着,从骑士团和暗夜英雄聊到蒙德的至高荣誉,又将话题拉到风之花上,他们纷纷猜测着今年的风之花会是什么。

    风车菊派和蒲公英派照例开启了争执,直到大家听见三声铃铛敲响……

    琴出现在台上。

    大家站在台下,谈论声渐渐低下去。

    “你看琴,她怎么皱着眉头?”迪奥娜站在木桩上,她扯了扯尤萝的袖子,示意尤萝快看。

    尤萝踮起脚往前看,果然如迪奥娜所说,台上的琴脸色有些凝重,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实话讲,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迪奥娜凑在尤萝耳边轻轻说。

    “我也是。”尤萝在心里这样说道。

    琴抬眸扫了一眼台下的群众,余光瞥到不远处的一抹绿色,她蹙起的眉头微微松了松。

    “愿风神护佑我们……”

    琴将开场词念完,扭头看向台侧,那里站着今年的风花节之星——斯范。

    她朝斯范点点头,示意对方可以上台来了。

    “喂!你们看,他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尤萝此时正在走神,从她听到琴请斯范上台开始,她就已经没有心情再继续待在这里,但迪奥娜希望她能留下来等一等风神的护佑之风。

    民众的疑问传出来时,她恰好抬眼,望见了斯范手里的花。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惊呼。

    “那是诅咒之花!”

    身旁的迪奥娜猛地抓住了尤萝的胳膊:“他是不是疯了?”

    尤萝盯着斯范手中的紫色鲜花,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那是已经在蒙德消失了近六年的粟兰玫瑰。

    不,准确地说,粟兰玫瑰早在三千年前的魔神战争中就已经消失,然而六年前,粟兰玫瑰出现并开遍了摘星崖,那时的蒙德遭遇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这花似乎和厄运灾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因为花的模样诡异艳丽,蒙德的人们光是听到它的花名便会汗毛竖起……

    更何况是再次见到它。

    尤萝看到斯范笑着将花举到头顶,不顾琴的阻止,朝台下大惊失色的民众们喊道:“愿风神护佑你!”

    “啊——”

    站在最前排的女人尖叫着,用颤抖的手指向斯范,她的嘴里喃喃着“不好了,不好了,灾祸和苦难要降临蒙德了”,眼见就要晕过去。

    琴抢先一步站到斯范前面,站在台下的凯亚也同时走到台上,将斯范手中的粟兰玫瑰夺了过来。

    他和琴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

    原本上台前,斯范明明是和他们说好要带塞西莉亚花的,琴原本还在担心现场的风车菊派和蒲公英派之间的矛盾会不会因此进一步激化,没想到……

    再看看站在一旁的斯范,他的脸上写着“无辜”,笑意还未完全褪去,他等待着护佑之风。

    没有风。

    难道真有诅咒要降临?

    尤萝和大多数的民众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周遭几乎静止,连一缕风都未曾路过。

    不知是谁失手打翻了摊铺边的苹果酒,“叮咣”一声,不少人回头。

    尤萝也是回头的其中一人,她的目光微移,却是落在了摊铺后的那棵大树下。

    在树后面的那个人,是不是迪卢克?

    他怎么和吟游诗人站在一起?

    ……

    和吟游诗人站在一起的迪卢克显然注意到尤萝往这边投来的目光,他站在树后没动,开口时看着温迪手里的竖琴。

    “大家似乎在等风来。”他说。

    温迪斜倚着树干,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

    “但似乎有人不愿意见到风呢。”他笑了笑。

    光线透过树叶间隙落在他的指尖,温迪抬眸看到了人群里的尤萝,嘴角的弧度扬了扬。

    “哎呀,小尤萝正看着我们呢。”他微微仰头,“你不去和她说说话吗?和我一起站在这里也未免有些无趣了。”

    迪卢克不置可否,他转头看向民众拥簇之上的台面,那束鲜艳的粟兰玫瑰被凯亚丢到草丛里,站在他身旁的斯范脸上还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他想说些什么,一阵风突然拂过他的耳畔,风带着空中蒲公英的种子和塞西莉亚的花香,吹向了沉默的人群。

    “起风了!”

    “是巴巴托斯大人!一定是巴巴托斯大人!”

    “风神!风神护佑我们!没有什么诅咒!”

    “……”

    尤萝的刘海被突如其来的风吹开,她站在人群里,心头的沉郁似乎被风吹散了不少。

    她看到台上的琴叹了口气,紧蹙的眉头松开来,凯亚对琴说了句什么,琴点了点头。

    “在蒙德这个自由的国度……”

    尤萝转身走了。

    “唔,小尤萝好像不太高兴呢。”温迪收起了竖琴,往台上瞥了一眼。

    迪卢克望着尤萝离开的方向,微微皱起眉。

    太阳已经升到高空,照耀着蒙德大地,民众们欢呼着迎接风的到来,一年一度的风花节终于在这场热闹里落幕。

    斯范被凯亚带到台下,他的目光跟随着尤萝渐远的身影,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冷笑。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个无法面对现实的傻子。

    ——

    尤萝回到蒙德城,在猎鹿人餐厅点了份火火肉酱面,莎拉告诉她厨师去参加风花节的谢幕活动了,餐厅只能提供饮料。

    “那就随便来一杯冷饮。”尤萝坐在露天餐桌旁,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有些愣神。

    她的后桌坐着一对男女,看衣着打扮不像蒙德人,莎拉送来日落果酱冷饮时她借机瞥了他们一眼。

    “那是从稻妻来的商人。”莎拉见尤萝疑惑,于是凑在她耳边轻声解释道。

    尤萝点头,朝莎拉笑了笑。

    原来是稻妻来的商人吗?他们看起来高大魁梧,那个男人又是一脸凶相,很不好惹的样子。

    尤萝咬着吸管,吸了一口杯中的冷饮,入口是浓郁的日落果味道,日落果酱里夹杂着碎冰粒,这个天气喝还是有些冷。

    而且没有酒的味道好……

    她喝了两口就把杯子推开了。

    准备起身回猫尾酒馆时,听到身后的稻妻男商人说了一句“这不可能”。

    她站起身的动作被对方高昂激动的声音震得一顿,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好怂……尤萝在心里这样吐槽自己。

    稻妻女商人拍了拍桌子示意她的同伴冷静一点,接着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你不相信是因为你没有见过世面,怎么能这么绝对地说不可能呢?”

    “我绝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神医,什么病都能治?这怎么可能!”

    “但我姐姐贪睡的毛病的确是被他治好了,你不信就算了,我早就说过,璃月是个神秘的地方。”

    尤萝背靠着木椅,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二人聊天话题的重点——神医。

    而且是在璃月。

    她的好奇心被激发起来,于是竖起耳朵继续偷听。

    稻妻女人大概是不满于同伴的无所谓态度,她哼了一声,说:“你不是说家人病了很都久治不好吗?我记得是皮肤病吧?那位神医别说是能治好普通的着凉发热,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你要是信就去璃月找他开个药方子带回去给你家人喝上几贴,不信拉倒!”

    她有些不高兴,将手中的刀叉一放,身旁的男人见她脸色不好,有些尴尬地笑道:“你别生气,你是好心,那你告诉我,那个神医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等我们在蒙德的生意交接完毕,我就顺道去趟璃月,找他求个方子。”

    尤萝又重新将桌上的冷饮拿到了手里,她垂下眼眸,假装正在品尝。

    她微微侧身,想要听一听二人接下来的对话,却没想到女人的声音低了下去。

    喂!等等!他们怎么就开启私密聊天模式了?

    尤萝聚精会神地偷听了好些时间,在他们窸窸窣窣的交谈声里听到了几个关键词。

    璃月港、长头发的男人、紫色的裤子、还有……蛇?

    更详细的内容她再听不到了,因为他们起身离开了。

    杯子里的冰慢慢融化,杯壁上的水珠把她的手心染湿,尤萝抬眼看着远处的大教堂屋顶,咬了咬舌尖。

    那璃月的神医,果真什么病都能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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