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幼溪偏头赏花的模样,满眼欣赏,却又不想让赵玺发觉。生生绷着脸,清冷疏离。“哦。”

    赵玺笑着逗弄着花苞说:“我即册封了陇西王。新官上任三把火,依我看这第一把火。不如宣布整个西北的苦水玫瑰,都改名甜蔷薇好了。”

    裴幼溪冷笑,说:“难听、庸俗。”

    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赵玺不以为意,“不喜欢就算了。”他上前抱起裴幼溪,把她从二楼挪到一楼拔步床上。

    “放手!”裴幼溪被铁掌箍的紧紧的,想要跳下去都不能。

    赵玺把裴幼溪安放在床上。温柔的给她盖上被子,“阿溪,别闹脾气。”

    “二楼冷。我知道你喜欢眺望外面,但你不能总住在上面。女子体寒,你若伤寒的久了。我怕你命不久寿。”

    赵玺把裴幼溪制服在怀里,动作温柔不忍伤害她。怜惜万分。

    裴幼溪哭腔道:“我活着还不如死了!”她锤着赵玺肩膀,哀声道:“赵玺,我还救过你呢。我还救过你的命呢!我们裴家可是对你有恩啊!你就这么对我。”

    “我记得,我当然记得。”

    赵玺亲着裴幼溪的手,不断灼吻他恳求道:“阿溪,我不是坏人。你嫁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我如今不是赵逆了。皇上已经答应封我为陇西王,宣旨的人就在赵府。只要你点头,我就接旨。阿溪,做我的陇西王妃好吗?”

    这次裴幼溪没有态度激烈反抗,她噙泪问:“那我答应你。你会向我父亲提亲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总不能为一道圣旨就嫁给你。”

    赵玺回避道:“皇天圣旨,难道还抵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溪,你我先成婚。好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裴幼溪激动推开赵玺,大骂混蛋:“你怕了,你害怕是不是!你怕通知我爹,我爹爹把我抢回去。赵九瑜你个大懦夫。你怕我爹,你怕他救我,不敢通知他是不是。”

    赵玺眼睛写满痛苦,他看着爆发的裴幼溪。狼狈的像个无处逃窜的老鼠。

    他落荒而逃。

    裴幼溪有种报复的快感。冷艳看着。

    盔甲在身的赵玺,背影狼狈,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在裴幼溪这里做了逃兵。

    戴着士子巾的幕僚看见赵玺立即跟了上来。“都侯,朝廷的董大人执意要见你。”果不其然,在藏莺阁附近找赵都侯比较好找。

    赵玺压着火气,“还没完没了了。”他停下来,正好有一肚子火气要发泄。他问:“那个姓董的人在哪?”

    戴先生说:“我立即带他过来。”

    “不必,带他去校场。”

    赵玺策马飞蹄,几乎是在瞬间就远离了赵府。

    只剩一个骑马的身影越来越小。

    戴先生若有所思。丫鬟们欢声笑语不减,身后的藏莺阁沉静、神秘。

    戴先生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的裴姑娘。

    只知道裴幼溪是义州太守裴宗的独女。这么一个养在深闺的掌上明珠,如何和赵都侯扯上关系的。是整个幕僚房都在猜的谜团。

    士为主死。赵玺心魂都牵绕在这一个人身上,由不得他们这些人不关心。

    可裴幼溪从不主动出来走动。他们也无从面见,只偶尔能看见二楼隐约一个窈窕的身影。

    应该是裴幼溪,但也可能是裴幼溪的丫鬟。

    说实话,就是有一天裴幼溪站在戴胜面前。戴胜都未必认得出眼前的女子是谁。

    黄沙漫天的午日,校场上震天喧嚣。

    赵玺在校场上和士兵摔跤。

    隆冬尚寒的天气,赵玺拍着对面小子的大丨腿,把狼裘别在身后,宽慰小士兵:“扎稳了。”

    赵玺不满的掰开他的胯,用力往下一压。男孩第一次马步被压的这么深,痛的大声尖叫。

    周围的士兵哈哈大笑。

    “小子。”赵玺摸着他后脑勺,实在于心不忍就放他起来了。他大哥般的呵护。

    小士兵狡猾的虚晃一招,竟直接招呼到了赵玺下面。

    赵玺撤步一闪擒住男孩手。“你小子!”虎口粗糙握着莲藕粗的手腕,用力一卸,男孩踉跄的被赵玺拉着转了两个圈。

    小身体倒壶一般稳不住脚,南北不分。小士兵晕头转向的坐在地上。

    牧善把人扶起来,笑着说:“臭小子!那地方是你能乱摸的吗。九哥还没孩子呢。不学好!被教训了吧。”

    赵玺也似笑非笑看着小士兵。指着问大家,“这小子谁带的?”

    立即有领头出来认领。

    赵玺把人丢给他让回去好好教教,“哈哈哈,小家伙小小年纪,怎么净往那地方上手呢。”

    周围士兵再次热闹的大笑。纷纷伸出手来揉年幼的小士兵。

    冬日寒冷的让赵玺整个人热的都冒出腾腾白气。

    董谷被士兵引来,站在校场众士兵后面。他身上只有兵气没有野性,和西北这群逆贼格格不入的。

    赵玺重新缠好手腕绷带,满脸笑意:“别打别骂。挺好的孩子,就是这摔跤得好好练练了。下盘怎么这么轻啊。这上马还得了,别人三两下不得戳下来。”

    这时,赵玺才似乎看到董谷。鹰视狼目,回头脸上冷凝的笑意,从双眼迸出寒冷来。善于识人的董谷一眼看透赵玺身上压着怒气。哪怕此时在笑,心中的戾气仍无处发泄。

    董谷不由得后退一步。想到他是朝廷命官,代表着大晋的颜面,这才生生停下脚步。

    赵玺手下这些人,似匪非匪,似兵非兵。朝廷不认他们,西北各部却奉其为王。朝廷打压了七年,却让赵玺势力越来越大。没办法,只得招安。

    董谷千里迢迢来宣旨。奉圣上旨意,私下观察赵玺招安的心有多诚。没想到赵玺连掩饰都不掩饰,连圣旨都是让亲信代接。

    朝廷天使在他这里没有礼仪招待不说。一口水,一碗饭食都不曾招待。还让众多周途跋涉的使者在屋里站着,一把椅子都不给。

    朝廷天使都是代表皇家颜面的。又不能随意席地而坐,一行人站的腰酸腿软,苦不堪言。

    赵玺却没有丝毫露面的意思。

    董谷非常确定。赵玺是故意给他下马威。

    因为他求见赵玺时,赵玺分明在府内。接见时却把他带到这黄沙漫天的校场。

    “赵都侯,久仰久仰。”不管心里怎么想,董谷面上仍然热情,恭恭敬敬给赵玺行了礼。

    按理来说朝廷命官如此大礼,赵玺应该回避才是。对面赵玺却毫不客气的受了。

    赵玺散漫邪佞站没站相,单手搂着方才与他练过武的小孩。

    半人高的小男孩眉眼锐气,任凭赵玺撑着把他当拐杖。小男孩还笑嘻嘻的。

    董谷内心屈辱,面上不表。行礼后利落起身,这次赵玺却先开口了,“这就是你们大晋的礼?”

    赵玺哄堂大笑,看着身边的兄弟说:“不过如此嘛。我看着也和我们逆贼规矩没差别。”

    这些年朝廷为了羞辱赵玺,一直用赵逆称呼其党羽。整个西北无人不知赵逆,声名狼藉。

    董谷代表朝廷受辱,毫不生气。温声赔笑道:“都侯说笑了。那些百姓混言吝语,不必放在心上。如今朝廷圣旨已颁,只等都侯一接旨就昭告天下。从今往后,尔等万民见了你都得尊称一声陇西王,何等荣耀?!”

    赵玺‘哈’了一声非常不屑,他似笑非笑看着董谷问:“你也会三拜九叩,大拜于我?”

    董谷知道自己躲不过,低下头诚恳的受辱。说:“这是自然!董谷不敢不拜陇西王。”

    赵玺洒脱一摊手,“好,那你现在就颁旨吧。”

    就在这里?

    风尘仆仆,黄沙漫天。没有清水香烛,敬重跪拜。一群反贼臣子毫无恭敬的肆笑,冷眼旁观。

    董谷硬着头皮,艰难道:“圣旨如此贵重,董某怎么能随身携带。还请都侯回府,摆香案,臣这就为您颁旨。”

    牧善皱眉不喜欢董谷,大晋朝官都是这样话里藏话,意有所指。他上前附耳对赵玺说:“九哥……”话未说完,被赵玺打断。

    赵玺居高临下蹲下,面前董谷屈半膝行礼。他倨傲的打量着照顾,骄狂一世。他凑近董谷耳朵问:“同行的哪个人是皇子?”

    赵玺阴影笼罩着他,犹如神邸。董谷筋疲力尽躺在地上,他愕然地问:“什么皇子?”

    董谷说:“同行的只有我一个武官和司礼监太监,几个文官,没有什么皇子。”

    大风吹的校场旗帜狂拍,萧条戾气。

    赵玺拍拍董谷肩膀,神情自信并不在意。他对着他的耳朵说:“无妨,你不说我也会查得出来。”

    赵玺淡淡站起来说:“不想担风险,又想沾好处。呵呵,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他还是如此。无妨,无妨……我会找出他是谁的。”

    事实上赵玺已经开始找了。

    董谷猝然背脊发汗,想到朝廷使团在赵府的冷待。没有茶水饭点,难不成?

    赵玺素来擅识人,他欣赏董谷的聪明。不再把他当一个普通的武将看,朗朗承认:“董大人聪慧。正如你所料,我故意怠慢朝廷使团,就是为了观察出谁是锦衣玉食的皇子。——呵,我赵九瑜称霸陇西,什么时候需要朝廷这道狗屁圣旨了?我叫你们来,就是为了找出悬尸裴宗的凶手。”

    赵玺一点不介意董谷把这个消息放回去。他就是要让这些人怕,让这些人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

    赵玺满身的戾气此刻终于找到释放的地方,他冰冷的手放在董谷头上。一站一低,充满羞辱。他噙笑说:“董大人放心,我不会将你如何的。”

    “回去传话,就说我赵玺要揪出五年前悬尸裴宗的罪魁祸首。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还有,封王的圣旨免了。赐婚的圣旨拿来。我岳父至死都效忠朝廷,九泉之下他看到朝廷的赐婚圣旨才知道我不是什么赵逆。”

    如此,他也算是向岳父提亲了吧……

    赵玺松开董谷,散漫笑意让他看起来骄傲狂妄。赵玺说:“过两日是我大喜之日,我要娶妻了。董大人这桩事要是办得好。我请你留下来吃我的喜宴。”

    董谷破口大骂,忠君爱国的他此刻再也不受任何羞辱。狂怒的甩开赵玺,几乎要动武:“放你娘的狗屁!赵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裴宗会死还不是拜你所赐!”

    “义州太守勾结赵逆,还把自己的女儿献与赵逆,朝廷不斩他斩谁?你张狂,你凭什么张狂。你他妈给谁伸张正义。”

    牧善一脚踢飞董谷。却不防董谷也是个习武的,三五招交手,不仅不落下成,甚至怒气逼人。几乎要拔刀伤人,赵玺一个箭步上前,踢飞他手腕拔刀的手。

    大刀自空中跌落,锋利无比。

    赵玺稳稳接住手柄,横刀指在董谷脖子上,踩着他说:“放肆!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牧善也拔了刀,他精猛勇敢早在赵玺一脚踢飞董谷时,横踢一脚将董谷踹翻在地。赵玺轻而易举指着住董谷脖子。

    牧善默默持刀站在赵玺身后。

    校场所有士兵都拔出了武器,防备凶悍,蓄势攻击。

    董谷满嘴鲜血,含恨吐了一口血沫。他哈哈大笑,“赵逆啊赵逆,你果然没有纲常人伦。裴宗为你所害,你还想娶他女儿。我倒想知道,裴宗的女儿知道他爹爹被五马分尸,各个尸块还被悬挂在城墙上。百日无人收尸吗?”

    赵玺血红眼睛,董谷闭上眼睛以为自己会被宰了。没想到赵玺只是淡淡地说:“是个好汉,大晋有你这样的人真是福气。可惜不是我的兵。”

    董谷愕然。

    赵玺踢了董谷一脚,冷冷的说:“记住了。裴宗没有勾结赵逆。他从来没有把女儿献我,也从未和我勾结。”喉结悲伤滚动。

    赵玺说:“义州太守裴宗是被冤枉的。”

    “裴太守和你一样。是个英雄好汉,大晋有他是大晋的福气。”

    可惜,大晋不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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