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好重，身体还有些僵硬。
唐玥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上方洁白的天花板，随着医生的轻轻呼喊，她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诊疗室内。
墙上有一个挂钟，秒针沿顺时针方向一点点移动，唐玥看了一眼，混沌的脑子缓慢地运转，恢复清明。
回江城后，她接受了一位知名心理医生的问诊，并且进行了催眠疗法。
在催眠构建的梦里，她又见到了向谨。她和他重归于好，一起生活，又猝不及防地迎来又一次分别。
“还好吗？”医生露出亲切的笑容。
寂静中似乎能看到空气中弥漫的点点尘埃，唐玥似乎在想什么，漫长的停顿后她才开口：“有些难过，可是又觉得自己想清楚了一些东西。”
“你见到了什么？”医生问道。
“我见到了向谨，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去世的男朋友……”
唐玥的表情看起来过于冷静了，医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突然听到她问：“催眠疗法需要长期进行吗？”
医生委婉道：“催眠不建议长期，大脑和钱包都承受不了。”
“我们一般建议通过长期的心理咨询辅导来解决问题。”
也就是最常见的对话咨询。
“这样吗？”唐玥看向诊疗室的绿色盆栽，这才发现原来是塑料做的假绿植。“我会考虑一下。”
……
吃饭，睡觉，忙于搞事业。
日复一日，按部就班。每过一天，她就在日历的数字上画一个大大的叉，整张纸很快就画满了，然后撕掉换下一页。
有时她甚至有点恍惚，脑子里涌现出荒谬的想法。向谨真的曾在她生命中出现过吗？等回过神来时，忍不住笑自己魔怔了。
又经历了一个多梦的夜晚，唐玥在闹钟响之前便醒了。打开手机的备忘录，上面提醒她今天该去做年度体检，天气预报也说今天是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
唐玥到医院时，各个项目都已经排起了队，等到一系列检查做完已经是快十一点半了。
因为空腹的原因，她肚子饿得都瘪下去了，干脆找了个位置坐下，用手机查一查附近有什么吃的，早午饭一起解决。
她正点开其中一家店的评价，看得入神，连有人走到身边都没注意到，还是对方先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唐玥。”
是向谨的父亲。
唐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总是西装革履的男人今天居然穿得像普通大叔一样，以至于一眼望过去的时候她差点没认出来。
“刚看到你，过来跟你打声招呼 。”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唐玥觉得这次见到的向父没有之前那么盛气凌人了，倒真像个普通长辈一般，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日理万机的向总应该不会专门来找她吧？
果然沉默片刻后，她听到对方突然开口：“我也在这家医院做检查，今天刚拿到检查报告。”
原来真的只是碰巧。
唐玥松了口气，不用再为此感到坐立不安了。
出于礼貌，她客气地问道：“报告的结果没有问题吧？”
“有。”向父在旁边的空位坐下，回答简短且出乎意料。
“呃……”唐玥一愣，见对方没有详谈的打算，她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追问比较好：“那多保重身体，现在医疗还是很发达的。”
向父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没有问。不过他确实没想过要同她倾诉自己的病情，毕竟他们的关系也算不上好。
“我明白。”他叹息道。
以前唐玥觉得，这对父子压根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他们都有着一双相似的狭长眼眸，在情绪低沉的时候会看起来格外忧郁。
犹豫了几秒，唐玥缓缓开口：“所以，向谨是真的死了，对吧？”
向父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是。”
这段时间她无数次想起这件事。早就该认清这个现实了，心存侥幸只会让人越陷越深。
“为什么会这么问？”
唐玥垂下眸子：“钟小诗曾经来找过我，她告诉我向谨没有死。”
向父微微皱眉，似乎没听懂话里的含义，“她说向谨没有死？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向谨是假死，其实他还活着。”
“荒谬！”话音刚落，向父便呵斥出声：“简直是胡说八道！她以为是在拍电视剧吗？！”
“我亲眼见到了向谨的尸体，甚至还做了DNA检测。我将他的骨灰下葬，办理了他的死亡证明，注销了户籍。这中间没有任何可以作假的余地。”
向父气得脸色涨红：“我原本以为钟小诗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没想到这么胆大妄为！”
她竟然敢拿他儿子的死来编造谣言。
“钟小诗和向谨……有没有在一起过？”唐玥没想过自己会问出口，可是这个问题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从她嘴里冒了出来，问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没有。”今天的向父很好说话，回答得非常干脆，没有半分迟疑和掩饰。“我有想过撮合他们，小诗和向谨是青梅竹马，家世也相匹配，但是向谨偏偏不乐意。”
说着，他深深看了唐玥一眼，“他想要的人是你。”
印象里李子昂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他说向谨爱的人是她。她信，只是在人死后再听到这样的事，总是不可避免地伤感。
“我的事业很成功，可在父子关系上却处理得一塌糊涂。向谨恨我，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把体内属于我的那部分血都抽出来。”
向父自嘲地勾起唇角。
“你呢？你是不是也在心里觉得，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唐玥没有回答，或许向谨的父亲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去聆听。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以前怪他不听话，可仔细想想，我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教好孩子呢？我给他带来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我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包括妻子，孩子，现在是健康……”
“等有一天我离开人世，拼命汲取来的财富也无法带走，我还是一无所有。”
唐玥安静地听这个中年男人地自我忏悔。
内心有触动，但不多。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迟来的忏悔也是一样。
“我对我做过的事情感到抱歉。”
向父站起来，曾经意气风发的身影看起来颤颤巍巍。
他准备走了，可就在迈开脚的那一刻，又突然侧身，抬眸看向唐玥：“你说要是向谨还活着，他会原谅我吗？”
这一次他是真的在等唐玥的回答。
唐玥不知道他是真心发问，还是只是为了寻求心理安慰，但她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向谨的身影。
在提到有关父母的事时，他的神情脆弱得就像一阵快要消散的雾气。
真正受到伤害的人不是她，她也没有办法代替向谨去原谅。
于是她诚实地回答道：“不会。”
中年男人的眸子黯淡下来。
唐玥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上方洁白的天花板，随着医生的轻轻呼喊，她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诊疗室内。
墙上有一个挂钟，秒针沿顺时针方向一点点移动，唐玥看了一眼，混沌的脑子缓慢地运转，恢复清明。
回江城后，她接受了一位知名心理医生的问诊，并且进行了催眠疗法。
在催眠构建的梦里，她又见到了向谨。她和他重归于好，一起生活，又猝不及防地迎来又一次分别。
“还好吗？”医生露出亲切的笑容。
寂静中似乎能看到空气中弥漫的点点尘埃，唐玥似乎在想什么，漫长的停顿后她才开口：“有些难过，可是又觉得自己想清楚了一些东西。”
“你见到了什么？”医生问道。
“我见到了向谨，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去世的男朋友……”
唐玥的表情看起来过于冷静了，医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突然听到她问：“催眠疗法需要长期进行吗？”
医生委婉道：“催眠不建议长期，大脑和钱包都承受不了。”
“我们一般建议通过长期的心理咨询辅导来解决问题。”
也就是最常见的对话咨询。
“这样吗？”唐玥看向诊疗室的绿色盆栽，这才发现原来是塑料做的假绿植。“我会考虑一下。”
……
吃饭，睡觉，忙于搞事业。
日复一日，按部就班。每过一天，她就在日历的数字上画一个大大的叉，整张纸很快就画满了，然后撕掉换下一页。
有时她甚至有点恍惚，脑子里涌现出荒谬的想法。向谨真的曾在她生命中出现过吗？等回过神来时，忍不住笑自己魔怔了。
又经历了一个多梦的夜晚，唐玥在闹钟响之前便醒了。打开手机的备忘录，上面提醒她今天该去做年度体检，天气预报也说今天是个适合出门的好天气。
唐玥到医院时，各个项目都已经排起了队，等到一系列检查做完已经是快十一点半了。
因为空腹的原因，她肚子饿得都瘪下去了，干脆找了个位置坐下，用手机查一查附近有什么吃的，早午饭一起解决。
她正点开其中一家店的评价，看得入神，连有人走到身边都没注意到，还是对方先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唐玥。”
是向谨的父亲。
唐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总是西装革履的男人今天居然穿得像普通大叔一样，以至于一眼望过去的时候她差点没认出来。
“刚看到你，过来跟你打声招呼 。”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唐玥觉得这次见到的向父没有之前那么盛气凌人了，倒真像个普通长辈一般，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日理万机的向总应该不会专门来找她吧？
果然沉默片刻后，她听到对方突然开口：“我也在这家医院做检查，今天刚拿到检查报告。”
原来真的只是碰巧。
唐玥松了口气，不用再为此感到坐立不安了。
出于礼貌，她客气地问道：“报告的结果没有问题吧？”
“有。”向父在旁边的空位坐下，回答简短且出乎意料。
“呃……”唐玥一愣，见对方没有详谈的打算，她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追问比较好：“那多保重身体，现在医疗还是很发达的。”
向父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没有问。不过他确实没想过要同她倾诉自己的病情，毕竟他们的关系也算不上好。
“我明白。”他叹息道。
以前唐玥觉得，这对父子压根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他们都有着一双相似的狭长眼眸，在情绪低沉的时候会看起来格外忧郁。
犹豫了几秒，唐玥缓缓开口：“所以，向谨是真的死了，对吧？”
向父奇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是。”
这段时间她无数次想起这件事。早就该认清这个现实了，心存侥幸只会让人越陷越深。
“为什么会这么问？”
唐玥垂下眸子：“钟小诗曾经来找过我，她告诉我向谨没有死。”
向父微微皱眉，似乎没听懂话里的含义，“她说向谨没有死？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向谨是假死，其实他还活着。”
“荒谬！”话音刚落，向父便呵斥出声：“简直是胡说八道！她以为是在拍电视剧吗？！”
“我亲眼见到了向谨的尸体，甚至还做了DNA检测。我将他的骨灰下葬，办理了他的死亡证明，注销了户籍。这中间没有任何可以作假的余地。”
向父气得脸色涨红：“我原本以为钟小诗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没想到这么胆大妄为！”
她竟然敢拿他儿子的死来编造谣言。
“钟小诗和向谨……有没有在一起过？”唐玥没想过自己会问出口，可是这个问题就那么自然而然地从她嘴里冒了出来，问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没有。”今天的向父很好说话，回答得非常干脆，没有半分迟疑和掩饰。“我有想过撮合他们，小诗和向谨是青梅竹马，家世也相匹配，但是向谨偏偏不乐意。”
说着，他深深看了唐玥一眼，“他想要的人是你。”
印象里李子昂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他说向谨爱的人是她。她信，只是在人死后再听到这样的事，总是不可避免地伤感。
“我的事业很成功，可在父子关系上却处理得一塌糊涂。向谨恨我，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把体内属于我的那部分血都抽出来。”
向父自嘲地勾起唇角。
“你呢？你是不是也在心里觉得，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唐玥没有回答，或许向谨的父亲也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去聆听。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以前怪他不听话，可仔细想想，我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教好孩子呢？我给他带来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我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包括妻子，孩子，现在是健康……”
“等有一天我离开人世，拼命汲取来的财富也无法带走，我还是一无所有。”
唐玥安静地听这个中年男人地自我忏悔。
内心有触动，但不多。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迟来的忏悔也是一样。
“我对我做过的事情感到抱歉。”
向父站起来，曾经意气风发的身影看起来颤颤巍巍。
他准备走了，可就在迈开脚的那一刻，又突然侧身，抬眸看向唐玥：“你说要是向谨还活着，他会原谅我吗？”
这一次他是真的在等唐玥的回答。
唐玥不知道他是真心发问，还是只是为了寻求心理安慰，但她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向谨的身影。
在提到有关父母的事时，他的神情脆弱得就像一阵快要消散的雾气。
真正受到伤害的人不是她，她也没有办法代替向谨去原谅。
于是她诚实地回答道：“不会。”
中年男人的眸子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