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在一阵争吵声中醒来,头好痛,感觉快要裂开了,和风暗骂一声。他想用手去扶头,却发现浑身被绑的严严实实,除了头,其他部位完全动弹不得。

    面前的几个人的身影渐渐清晰,争吵的内容也越来越清楚地传入他的耳朵。

    “不行,风险太大了,你没看到祭祀场上的情况吗?他不是一般人……”一个姑娘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冷酷尖锐,正对着一个少年说道。

    和风望着她,她的背影瘦削挺拔,梳着一头齐脸短发。他不禁有些震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

    “是的,二哥,父亲从来没有提到过这种情况。”一个少年附和道。

    和风努力从这些话中捕捉信息。

    祭祀场?

    和风立刻想起来了,后背不禁一凉。

    和风被选定为时神的新的寄生容器。

    他小的时候听人们说统治着他们的自然之神每隔二三十年便会更换自己的寄生容器,而被选定成为容器的人真的是万里挑一,光荣无比。这些人说的时候眼睛中流露出狂热的向往与崇拜。

    和风不禁反问:“被有特殊癖好的神看中并搞死很幸福吗?”

    “胡说什么,毛头小子!竟敢亵渎神明!”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各位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我回去好好教训他!”这时妈妈总会从人群外挤进来,向人们陪着笑脸,并把自己带走。

    妈妈告诉他以后不能再说这种亵渎神的话了,即使自己是对的也不行。

    “因为我们都活在神的统治下,神杀死我们很轻易的。”妈妈一遍一遍地叮嘱和风。

    命运给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当年对“被有特殊癖好的神看中并搞死”无比抗拒的孩童在十七岁这年成了人们眼中“万里挑一,光荣无比”的寄生容器。

    和风不知道该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待这件事,但可以确定的是,一旦被选定,这便是他无法摆脱的命运。

    大祭司带着一帮人来到他家,奄奄一息的大乾也颁下圣旨,给予和风最高规格的荣誉,妄想以此重获神明的支持。

    所有人都带着羡慕与崇敬的目光看着和风,除了他的父母。父母的头发一夜之间就变白了,他们面容憔悴,但在众人面前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大祭司和皇帝许诺和风的父母将获得无上的荣誉和财富,但这些东西比起儿子的死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和风紧紧拥抱着父母,让他们好好地活下去,便在欢快的礼乐声中离开了。

    坐在祭祀场的红木椅子上,和风感到的不是恐惧。或许昏暗的灯火、肃穆的人群、怪异的鼓乐、还有即将死掉变为神明的容器本该使他感到恐惧的,但是他没有。有的只是悲哀吧,还有无力。他在心中调侃着,现在的自己除了穿扮的很整齐很华丽之外,与洗刷干净、将被宰掉的猪没什么区别。

    这个祭祀场十分隐蔽,而且戒备森严,应该是为了防止外人闯入。和风四处打量着,这或许是他生前看到的最后的景象了。他的脚下由近及远依次是祭祀的三牲、俯首跪拜的人们还有周围持戟半跪着的士兵。其中三牲里的猪头闭着眼睛,猪鼻下的嘴巴保持着一个很大弧度的微笑。

    除了鼓乐,没有其他声音。众人都在等待着时神的到来。

    又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迎面向他走来一个身着宽大白衣的中年男人。他看起来十分健硕,虽缓缓向和风走来,却脚下生风。昏黄的灯火全部熄灭,继而又变成幽幽的蓝火,这个祭祀场瞬间变得诡异起来。众人把身体跪得更低了。

    和风有些喘不过气,他刚坐直身体想好受一些。一双铁钳般的手就抓住了他的下巴。和风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也就是万众瞩目的时神。

    时神没有在意,只是上下打量着和风,另一只手在和风身体上来回摩挲,脸上露出贪婪的目光,嘴里不断念叨着“好胚子,好胚子”。在他眼中,和风只不过是他需要寄生的一个容器,仅此而已。和风感到一阵恶心,而时神已经把手放在了他的头上,微笑着。

    突然间,和风感到身体阵痛,从头部延伸到脚上,持续不断的阵痛,骨头似乎在身体内一根一根地断裂,他能明显听到“咔嚓”、“咯嘣”的声音。他失声痛苦地大声喊叫,想要挣脱,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

    鼓乐声变得激烈起来,幽幽鬼火剧烈摇晃,跪拜着的人们像一尊尊风化过的石像,一动不动……

    在自己的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和风的脑袋中浮现出一个疑问:这便是神吗?

    ……

    之后发生的事他就不知道了,现在出现在这里,还被五花大绑着,更是让他云里雾里。

    “先别吵了,他醒了。”和风发现一双眼睛看向了他,随后其他三双眼睛也齐刷刷看向了他,充满了戒备。

    “你们是……”和风开口询问,目光快速地扫过面前的四个人。三名少年,一名少女,年龄看起来和自己相仿。他们有的佩戴着剑,有的腰间别着刀,看自己的眼神都冰冷戒备,好像只要他动一下,他们就会扑过来把他大卸八块似的。

    众人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刚才发话的少年走近他,对他说:“我们是大乾的民间刺客,就是在祭祀场上带走你的人。”

    “啊?带走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被时神弄死了,也许是昏迷了。醒来后就到了这里。”

    “我们本来是打算趁着神吃掉你时的虚弱状态杀掉他的,但是没想到他吃掉你之后,表现十分反常。”

    “吃掉我?!发生什么了?”和风也想了解自己昏迷后经历了什么。

    “自然之神变更容器的方式就是吃掉作为容器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少年奇怪地看着和风。

    和风摇头。

    “吃掉你之后,时神表现得很痛苦,他不断地用头撞击祭祀台,把下面跪拜的人们都吓呆了,现场一片混乱。最后他变成你的样子昏迷在地。我们趁乱把你带走了。”

    一阵沉默。

    和风看着少年,说出了他没有说出来的话:“也就是说,我并没有成为寄生容器。相反,时神死了,而我活下来了,对吧?”

    众人点头。

    “那你们现在要杀了我吗?”和风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试探着问。

    “不会,时神已经死了,你不是时神。但我们想和你合作。我们的目标是消灭统治世界的自然之神。”

    和风看到另外三个人中有一个少年面露凶光,瞪着面前这一少年,好像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发作。尽管听到有人说要消灭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和风也并没有大吃一惊,他似乎已经在心底认同了这件事,这种认同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呢?和风不得而知。

    “哪有把人绑着谈合作的?”和风话中带刺。

    少年面露愧色,道一声“抱歉,忘记了。”,便抽出腰间的刀,手起刀落,捆绑着和风的绳子瞬间松开。

    和风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头很疼,但还能忍受,他可不想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可怜的神情。

    “可以不合作吗?既然我没死,我现在想回家。而且我不知道我有什么价值值得你们谈合作。”他变脸比翻书还快。

    “休想!”,刚才面露凶光的少年走上前来,粗暴地将和风推在一棵树前,拔出短刀,对准和风的脖颈,“要么合作,要么去死,你自己选吧!”

    和风被这家伙吓到了,但还是镇静地看着他,冷冷地说道:“现在还活着我倒觉得是件怪事。”

    “卫衍,快住手!”

    “杨真,像你们这样子怎么完成任务?”

    原来看着挺和善的少年叫杨真,和风心想。

    “像你这样子才会把任务搞砸!”那名少女走上前来,捏紧卫衍的手腕,架在和风脖子上的短刀立马掉落在地。

    卫衍住手了,但还是朝地上啐了一口,以示不甘。

    这家伙,好像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和风心想。

    杨真为卫衍的鲁莽行为道了歉,他向和风介绍了他们四个人。和风知道了那名女孩叫杨雪,是杨真的妹妹;剩下的那名少年叫卫若,是卫衍的弟弟。

    “你们这关系,可真有点……没什么。”和风心下想:眼前无论是兄妹还是兄弟的性格差异都好大。

    “你可以回家,但我们会陪你一起。相信我,祭祀场中的变故一定已经引起其他神明的关注了,你的家人说不定已经被抓捕甚至被杀害,当然也可能我们先神明一步带走他们。但是不管怎样,我们现在利益相关。因为神明在抓捕你,而你无法躲过,唯一的办法便是奋起抗争。你在其他任何方面可以对我们有所怀疑,但是在对抗神明这一点上,我们是处于同一战线的。”

    “至于你的价值,实不相瞒,你的价值很大,因为……”,

    杨真顿了顿,看着和风说:“你现在拥有了时神之力。”

    ……

    混沌之神正听着祭司的陈述,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在想是谁在说他坏话来着。

    听完祭司坑坑洼洼的叙述,他不禁扶额叹息。他看着左右两边坐着的三位同伴,颇有种恨铁不成钢之感。不是他,就是他,混沌之神心想。

    “嗳,反正不管是谁,都是你们捅的破篓子,留下一堆烂摊子,几千年了放在那儿,还得我替你们去收拾。”说完这句话,他突然觉得好押韵,可惜没人为此赞美他。他的叹息声更大了,同时还摇了好几下头。

    “嗳嗳,你说你们当时把我搞出来干嘛?费那么大功夫把我搞出来,结果只为一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完事之后又想把我送走,这是人干的事吗?哦不好意思,这是神干的事吗?想送走我,却又打不过我。嗳嗳,太阳老弟,别把‘不服’写在脸上可以不?知道你不服,但你不还要叫我声老大吗?既然当上了这个大哥,这烂摊子肯定我帮你们收拾嘛!”

    混沌之神向后仰身一头扎进王座里,他感觉头都大了。

    “如果确实是他们,那事情就有些棘手了。谨慎起见,先让服众士去抓捕‘容器’一行人吧。”大地之神提议。

    混沌之神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一动不动地嘟囔一句:“可以,听你的,就这样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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