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孙策怒声呵斥，却心如明镜，斜睥伤者奄奄一息痛苦嘶鸣，而兵众喧嚣议论，步练师亦半跪于地等待发落，但他有意停顿后面的论罪之言，待孙权来收尾。
“将军息怒，笛音不过寻常曲乐，怎会惊动烈虎。纵是猎虎欲伤人，何需飞跃七尺之外恶仆他一人，不妨细查一番，再作定论。”孙权拱手而道，身姿微躬，仍咳嗽不止，缁色绢纱的带子在风中飘翾，更显柔弱可怜。
孙策应声点头，厉声命令：“子烈，严查此事，若无异样，以军法处置此女。”
陈武拱手道：“喏。”
步练师扶住柔弱将倒的孙权，他胸前的褐红色愈发明显，不知伤口复发得有多严重，她慢慢送孙权翻身上马，孙权却不愿松开她的手。
他掌心的力度温度，温厚而炽热。
“别担心，哥哥不会真处罚你。”他低声喃喃，嘴角最不知觉地扬起一丝弧度，原来他的这些小动作，练师看在眼里，也解在心里。
陈武岂不明白孙策之意，若孙策当真要处置谁，必会当场解决，绝不会拖延一日。奔着锁定真凶而查，果然在那小兵身上找到未用完的荆芥粉末，此粉末可令猛虎丧失理智而发狂，如此计谋，定非临时之计，恐怕是早就准备好此物，只待孙策出猎。
夜间，烛台上光影摇曳，步练师小心翼翼地给孙权检查伤口，换上新药，也在分析：“将军在内决定出猎不过一日，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寻来猛虎又制作荆芥药粉，恐怕不简单。”
孙权点头道：“这幕后之人，应是在将臣之中。”
“仲谋可有眉目？”步练师为孙权敷完药膏，熟练地收纳用具，孙权摇头沉思，从白虎扑杀那细作时在场众人的反应来看，敌者非一家，又多数在暗，需得一一拔出，当心他们群起而合力。
“日久见人心。我是该多接近他们。”孙权闭目沉思，据父亲旧臣朱治所言，当初军中布有细作，与荆州黄祖里应外合，致父亲被叛被害而亡。如今，定不能重蹈覆辙。
“练师原是在此。”孙策提盏灯笼缓缓入内堂，“坐下，不必起来。”
“见过将军。”步练师端正地跪坐，倒是还没和孙策如此近距离地相处过。
孙策仔细地对着他二人看了又看、品了又品，良久不语。
“哥哥是在看我？”孙权诧道。
“是啊，看你如今长大了，愈发沉着稳重，不像小时候，动不动就哭鼻子，要打要闹地。”孙策笑道。
孙权：“……”
有事不妨直说好吧，何必揭我老短。
“罢了罢了，不打趣你。弟弟，三日后我将率领部众迁入吴县，你身子骨弱，伤又未好，不可颠簸，且在曲阿静养一段时日。此间还需练师妹子多加照顾，孙策此番，先谢过练师。”孙策抱拳相谢。
“喏。”步练师颔首而答。
“还有一事。昨日陈武在调查时，得知有一位淮阴步氏少年几日前曾路过曲阿。说是名唤步骘，你可认识？”
“是骘哥哥？他还活着？他此刻在哪里？”步练师恍地一激动，声音都止不住地发颤。
孙策长叹而摇头：“我已彻查，他此刻并不在曲阿。不过练师放心，我这便派人往吴郡各县乡下达寻人之事，定将他寻来。”
“多谢将军……”步练师站起来躬身见礼，步骘是她的堂兄，她虽自小生活在舒县，但在回故乡之时，和步骘关系最为亲近，换作其他步氏子弟她甚至可能都不认识。
三日后，孙策率领部众浩荡乘舟南下入吴县，孙权百无聊赖，便邀练师于府内前院的观星台赏景。
自古高台多悲风，却也可登高而望远，只需在这府内，便可将曲阿城景一揽而尽。曲水湖畔一岸桃花怒放、一岸杨柳成荫，才知二月已悄然来临。
暮色渐晚，夕阳斜晖倾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如万千星星在赤水中闪耀。
孙权携来琵琶，倚在栏杆旁，转轴拨动琴弦，缓缓而起曲音，空灵缥缈，前奏似空谷幽兰，曲径现桃源，后阙又似千军冲阵，鼓吹号激昂。
仲春的风悄然拂过，孙权一曲歇罢，打趣道：“琵琶被作靡靡之音，可我很喜欢听，每一弦的音色不同，我自己也不知最后会谱成怎样的曲，很期待每一次的曲尽。今日之曲，可觉得好听？”
“我不懂音律，也不懂如何评价，我只知道，听的时候，心很安然。”步练师十分认真地回答，这琴棋书画，除了字还勉强能正常写，其他的她都学得一塌糊涂。
“那，方才你有没有在想什么？”孙权轻轻试探身旁的空位，将琵琶搁置过去，便缓缓起身，持鸠杖慢慢地朝练师靠近。
练师起身扶住他，道：“我在想，你的眼睛是什么病，想寻一寻医者，为你治疗好它。”
孙权淡然一笑，说：“练师是想看看我的眼睛对么。”
“我……”步练师顿地有些尴尬，她不擅骗人，尤其不擅长狡辩，想寻医者是真，想看他的眼睛也是真，竟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那你看了，可别被吓着啊。”孙权温声笑道，将鸠杖递给练师，然后慢慢抬手解开眼纱的结。
缁色绢纱缓缓掉落，孙权早已睁开眼睛，可他一双眼眶里是满幕雪白，布有浅浅红血丝，并没有看到那双墨绿色的瞳孔。
不可能，明明看见……
倏而，孙权闭上眼睛，温柔地问：“想要治好我的眼睛，是不是为了让我能看情你的模样？”
“我……”
夕晖倾照着步练师白中透红的脸庞，细长浓密的睫毛下，是一汪乌黑晶莹的眼眸，不解与困惑，此刻却将她笼罩。
孙权似是没有注意到她的面部表情，仍旧柔声地说：“不回答，那我便当做是了。”
步练师深深呼了口气，她慢慢地转过身背对着孙权，遥望夕阳余晖。
黄昏暮近，竟有阵阵群鸟低旋，今日天色极好云层浅淡、晚霞千里，怎会是这番众鸟低飞之样。
换作曾经她，一定会立刻拿出骨笛驭鸟，一探究竟。但如今孙权在身边，她倒沉默了，束缚太多，心事也太多。
“鸟鸣急促，凄凄切切。城外丛林或有动静。”孙权迟疑半晌，语气里夹杂了三分恳切。
步练师沉默良久，回眸之际却见孙权鼓励地点头，她深呼一口气，坚定地取出骨笛，不一会儿，两只黄鹂鸟儿叽叽喳喳飞来在她手中啄了啄，又扑棱扑棱翅膀飞走。
“城外聚集了不少人，像是难民。”
“看来，曲阿还未太平。”孙权长叹一声，扶着鸠杖慢慢坐下。
“好难听的笛音，再多听一刻耳朵就废了！”
高台下府墙外传来一个男子叫嚣的声音，吵吵嚷嚷，就差没臭骂这吹笛之人。
孙权令道：“幼平，去看看是谁人在府外嚷嚷，如此不懂礼数。”
“确实难听，别为难他了。”步练师尴尬地拦住周泰。
“好、听你的，不为难他。幼平，去赏他一百铢，如此勇士，敢说真话，毕竟我都不敢呢。”孙权嘴角扬笑，练师这驭兽之音本就不是寻常之曲，没听过、觉得难听，再正常不过。
练师见他那爽朗率直又含笑的模样，倒觉得心里头舒畅，对，她也觉得难听，但是这也没办法，每每总扰到孙权的听感，怪难受地，倒是直说出来更爽快些。
“我听到了，练师笑了！”
孙权大笑起来，周泰也快步前去赏赐那府外之人。
恰是时，一位面容冷峻目光凛冽的中年将臣到来：“是我来迟，不知将军已入吴县。二公子，别来无恙。”
“来者可是吴郡都尉袁雄？权有失远迎。”见孙权有急起身的动作，步练师快速扶他起来，又低首细思，郡都尉可掌一郡兵力，来者身份可不小。
“公子好耳力。”袁雄简单地应答一句，立刻切入正题：“将军令我督京口，但近日以来，自江北逃难南下者数以百计，京口无法承担收容，便请示将军，开曲阿故扬州刺史府为避难之所，为难民提供一夕栖身之所。”
故刺史府，正是他二人此刻身居之处，孙权思忖片刻，对身侧练师道：“师师且先退下，我与都尉有要事商议。”
步练师颔首告退，提快脚程直奔府门，孙权此意是并不是不想开府纳民，需得先确认城外那是否确为难民，作为从江北逃难而来的练师，最有资格去一探究竟。
方出府门，却见周泰在与一少年交谈。
“定是这权公子吹奏的笛子，多难听啊！还是那位姑娘弹琵琶弹得好，那才叫作，那个词是什么来着，阳什么什么雪！”
周泰答：“琵琶是公子弹奏，笛音才是那姑娘所作。”
少年眼睛一瞪嘴巴一张：“还有女子能把笛子吹这么难听的？这是一个姑娘能吹出来的音律吗？我听着怎觉像两军交战时的鼓曲……”
“你参军过？”周泰捕捉到关键信息，眼神立刻犀利警惕起来。
“幼平。”步练师轻声唤走周泰，低声附在他耳边道：“袁雄来意非善，请留意保护公子。”
“喏。”
步练师与周泰点头会意，身朝两个方向离去。
却在经过府外的那少年身侧时，不知何处来的一个小石子飞击到练师的大腿上，强劲的冲击力让她骤然失去平衡，少年立刻伸手拦抱住练师，周泰听到练师的惊呼声，回身大踏数步冲到少年跟前，一拳给他打退。
“休得无礼！”周泰怒声吼道。
步练师被少年松开手时推到在地，大腿的疼痛令她一时难以起身，甚至，她感觉腰间还被摸了一把！
再一细看，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竟生得十分端正，方脸浓眉、须髯浅卷，却做出如此下流之事！
“休得无礼！”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步练师回眸望去，竟是袁雄，他斜睥那少年，笑面道：“是我手下不懂事，姑娘息怒。来人，把他拖下去，杖责二十。”
话音方落，那少年便被袁雄派人拖走，袁雄则敷衍地慰问两句，然后也离去。
周泰支手给步练师作扶，她紧咬后槽牙，克制腿间的疼痛，随周泰一瘸一拐地回府去。
孙权尚在高台。
步练师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劲。派人故意非礼她是小，伤她是真。袁雄不仅知道她会驭兽探情报，还知道她是从江北逃难而来。安排那少年意欲阻止她去探查难民，杖责不过障眼法，袁雄如此机关算计，他最终的目的应——是孙权！
“快去看看仲谋安危！”
“将军息怒，笛音不过寻常曲乐，怎会惊动烈虎。纵是猎虎欲伤人，何需飞跃七尺之外恶仆他一人，不妨细查一番，再作定论。”孙权拱手而道，身姿微躬，仍咳嗽不止，缁色绢纱的带子在风中飘翾，更显柔弱可怜。
孙策应声点头，厉声命令：“子烈，严查此事，若无异样，以军法处置此女。”
陈武拱手道：“喏。”
步练师扶住柔弱将倒的孙权，他胸前的褐红色愈发明显，不知伤口复发得有多严重，她慢慢送孙权翻身上马，孙权却不愿松开她的手。
他掌心的力度温度，温厚而炽热。
“别担心，哥哥不会真处罚你。”他低声喃喃，嘴角最不知觉地扬起一丝弧度，原来他的这些小动作，练师看在眼里，也解在心里。
陈武岂不明白孙策之意，若孙策当真要处置谁，必会当场解决，绝不会拖延一日。奔着锁定真凶而查，果然在那小兵身上找到未用完的荆芥粉末，此粉末可令猛虎丧失理智而发狂，如此计谋，定非临时之计，恐怕是早就准备好此物，只待孙策出猎。
夜间，烛台上光影摇曳，步练师小心翼翼地给孙权检查伤口，换上新药，也在分析：“将军在内决定出猎不过一日，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寻来猛虎又制作荆芥药粉，恐怕不简单。”
孙权点头道：“这幕后之人，应是在将臣之中。”
“仲谋可有眉目？”步练师为孙权敷完药膏，熟练地收纳用具，孙权摇头沉思，从白虎扑杀那细作时在场众人的反应来看，敌者非一家，又多数在暗，需得一一拔出，当心他们群起而合力。
“日久见人心。我是该多接近他们。”孙权闭目沉思，据父亲旧臣朱治所言，当初军中布有细作，与荆州黄祖里应外合，致父亲被叛被害而亡。如今，定不能重蹈覆辙。
“练师原是在此。”孙策提盏灯笼缓缓入内堂，“坐下，不必起来。”
“见过将军。”步练师端正地跪坐，倒是还没和孙策如此近距离地相处过。
孙策仔细地对着他二人看了又看、品了又品，良久不语。
“哥哥是在看我？”孙权诧道。
“是啊，看你如今长大了，愈发沉着稳重，不像小时候，动不动就哭鼻子，要打要闹地。”孙策笑道。
孙权：“……”
有事不妨直说好吧，何必揭我老短。
“罢了罢了，不打趣你。弟弟，三日后我将率领部众迁入吴县，你身子骨弱，伤又未好，不可颠簸，且在曲阿静养一段时日。此间还需练师妹子多加照顾，孙策此番，先谢过练师。”孙策抱拳相谢。
“喏。”步练师颔首而答。
“还有一事。昨日陈武在调查时，得知有一位淮阴步氏少年几日前曾路过曲阿。说是名唤步骘，你可认识？”
“是骘哥哥？他还活着？他此刻在哪里？”步练师恍地一激动，声音都止不住地发颤。
孙策长叹而摇头：“我已彻查，他此刻并不在曲阿。不过练师放心，我这便派人往吴郡各县乡下达寻人之事，定将他寻来。”
“多谢将军……”步练师站起来躬身见礼，步骘是她的堂兄，她虽自小生活在舒县，但在回故乡之时，和步骘关系最为亲近，换作其他步氏子弟她甚至可能都不认识。
三日后，孙策率领部众浩荡乘舟南下入吴县，孙权百无聊赖，便邀练师于府内前院的观星台赏景。
自古高台多悲风，却也可登高而望远，只需在这府内，便可将曲阿城景一揽而尽。曲水湖畔一岸桃花怒放、一岸杨柳成荫，才知二月已悄然来临。
暮色渐晚，夕阳斜晖倾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如万千星星在赤水中闪耀。
孙权携来琵琶，倚在栏杆旁，转轴拨动琴弦，缓缓而起曲音，空灵缥缈，前奏似空谷幽兰，曲径现桃源，后阙又似千军冲阵，鼓吹号激昂。
仲春的风悄然拂过，孙权一曲歇罢，打趣道：“琵琶被作靡靡之音，可我很喜欢听，每一弦的音色不同，我自己也不知最后会谱成怎样的曲，很期待每一次的曲尽。今日之曲，可觉得好听？”
“我不懂音律，也不懂如何评价，我只知道，听的时候，心很安然。”步练师十分认真地回答，这琴棋书画，除了字还勉强能正常写，其他的她都学得一塌糊涂。
“那，方才你有没有在想什么？”孙权轻轻试探身旁的空位，将琵琶搁置过去，便缓缓起身，持鸠杖慢慢地朝练师靠近。
练师起身扶住他，道：“我在想，你的眼睛是什么病，想寻一寻医者，为你治疗好它。”
孙权淡然一笑，说：“练师是想看看我的眼睛对么。”
“我……”步练师顿地有些尴尬，她不擅骗人，尤其不擅长狡辩，想寻医者是真，想看他的眼睛也是真，竟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那你看了，可别被吓着啊。”孙权温声笑道，将鸠杖递给练师，然后慢慢抬手解开眼纱的结。
缁色绢纱缓缓掉落，孙权早已睁开眼睛，可他一双眼眶里是满幕雪白，布有浅浅红血丝，并没有看到那双墨绿色的瞳孔。
不可能，明明看见……
倏而，孙权闭上眼睛，温柔地问：“想要治好我的眼睛，是不是为了让我能看情你的模样？”
“我……”
夕晖倾照着步练师白中透红的脸庞，细长浓密的睫毛下，是一汪乌黑晶莹的眼眸，不解与困惑，此刻却将她笼罩。
孙权似是没有注意到她的面部表情，仍旧柔声地说：“不回答，那我便当做是了。”
步练师深深呼了口气，她慢慢地转过身背对着孙权，遥望夕阳余晖。
黄昏暮近，竟有阵阵群鸟低旋，今日天色极好云层浅淡、晚霞千里，怎会是这番众鸟低飞之样。
换作曾经她，一定会立刻拿出骨笛驭鸟，一探究竟。但如今孙权在身边，她倒沉默了，束缚太多，心事也太多。
“鸟鸣急促，凄凄切切。城外丛林或有动静。”孙权迟疑半晌，语气里夹杂了三分恳切。
步练师沉默良久，回眸之际却见孙权鼓励地点头，她深呼一口气，坚定地取出骨笛，不一会儿，两只黄鹂鸟儿叽叽喳喳飞来在她手中啄了啄，又扑棱扑棱翅膀飞走。
“城外聚集了不少人，像是难民。”
“看来，曲阿还未太平。”孙权长叹一声，扶着鸠杖慢慢坐下。
“好难听的笛音，再多听一刻耳朵就废了！”
高台下府墙外传来一个男子叫嚣的声音，吵吵嚷嚷，就差没臭骂这吹笛之人。
孙权令道：“幼平，去看看是谁人在府外嚷嚷，如此不懂礼数。”
“确实难听，别为难他了。”步练师尴尬地拦住周泰。
“好、听你的，不为难他。幼平，去赏他一百铢，如此勇士，敢说真话，毕竟我都不敢呢。”孙权嘴角扬笑，练师这驭兽之音本就不是寻常之曲，没听过、觉得难听，再正常不过。
练师见他那爽朗率直又含笑的模样，倒觉得心里头舒畅，对，她也觉得难听，但是这也没办法，每每总扰到孙权的听感，怪难受地，倒是直说出来更爽快些。
“我听到了，练师笑了！”
孙权大笑起来，周泰也快步前去赏赐那府外之人。
恰是时，一位面容冷峻目光凛冽的中年将臣到来：“是我来迟，不知将军已入吴县。二公子，别来无恙。”
“来者可是吴郡都尉袁雄？权有失远迎。”见孙权有急起身的动作，步练师快速扶他起来，又低首细思，郡都尉可掌一郡兵力，来者身份可不小。
“公子好耳力。”袁雄简单地应答一句，立刻切入正题：“将军令我督京口，但近日以来，自江北逃难南下者数以百计，京口无法承担收容，便请示将军，开曲阿故扬州刺史府为避难之所，为难民提供一夕栖身之所。”
故刺史府，正是他二人此刻身居之处，孙权思忖片刻，对身侧练师道：“师师且先退下，我与都尉有要事商议。”
步练师颔首告退，提快脚程直奔府门，孙权此意是并不是不想开府纳民，需得先确认城外那是否确为难民，作为从江北逃难而来的练师，最有资格去一探究竟。
方出府门，却见周泰在与一少年交谈。
“定是这权公子吹奏的笛子，多难听啊！还是那位姑娘弹琵琶弹得好，那才叫作，那个词是什么来着，阳什么什么雪！”
周泰答：“琵琶是公子弹奏，笛音才是那姑娘所作。”
少年眼睛一瞪嘴巴一张：“还有女子能把笛子吹这么难听的？这是一个姑娘能吹出来的音律吗？我听着怎觉像两军交战时的鼓曲……”
“你参军过？”周泰捕捉到关键信息，眼神立刻犀利警惕起来。
“幼平。”步练师轻声唤走周泰，低声附在他耳边道：“袁雄来意非善，请留意保护公子。”
“喏。”
步练师与周泰点头会意，身朝两个方向离去。
却在经过府外的那少年身侧时，不知何处来的一个小石子飞击到练师的大腿上，强劲的冲击力让她骤然失去平衡，少年立刻伸手拦抱住练师，周泰听到练师的惊呼声，回身大踏数步冲到少年跟前，一拳给他打退。
“休得无礼！”周泰怒声吼道。
步练师被少年松开手时推到在地，大腿的疼痛令她一时难以起身，甚至，她感觉腰间还被摸了一把！
再一细看，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竟生得十分端正，方脸浓眉、须髯浅卷，却做出如此下流之事！
“休得无礼！”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步练师回眸望去，竟是袁雄，他斜睥那少年，笑面道：“是我手下不懂事，姑娘息怒。来人，把他拖下去，杖责二十。”
话音方落，那少年便被袁雄派人拖走，袁雄则敷衍地慰问两句，然后也离去。
周泰支手给步练师作扶，她紧咬后槽牙，克制腿间的疼痛，随周泰一瘸一拐地回府去。
孙权尚在高台。
步练师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劲。派人故意非礼她是小，伤她是真。袁雄不仅知道她会驭兽探情报，还知道她是从江北逃难而来。安排那少年意欲阻止她去探查难民，杖责不过障眼法，袁雄如此机关算计，他最终的目的应——是孙权！
“快去看看仲谋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