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丛林
距离22小队动身离开戈壁已经过去六个小时。实际上他们半小时前才真正离开戈壁，那片囊括地图整个西北部的戈壁如同盘踞一方的巨兽，在深夜黑得看不清轮廓，从一片再到一点直到彻底消失在众人视野。
觉醒者在夜间行动和白天没有区别，但22小队没有全速前进，因为路上一直有人活动的痕迹。
为了回避风险，22小队一直在绕路，并没有完全执行事先规划好的路线。
直到深夜真正来临后，她们才加足马力，疾跑前进。
祁惟是极其痛苦的，她感受到了自己体质的跃进。她以为赶路只是休息的时间少，没想到是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双腿仿佛和大脑断联，仅依靠惯性前后摆动。贴身长裤的褶皱被紧绷的肌肉撑起抹平，酸胀撕裂感来回折磨着祁惟。
三个小时没停下。
看着身前的两道身影，祁惟的视线开始模糊。
狄安娜感受到祁惟呼吸节奏不稳，绕过前方的林木后慢了下来。
“祁惟，找准节奏，试试用念力带动你的腿。”她移到祁惟身后，喘着气。
缇靖遥也注意到了，她在队伍最前方，负责探路。
见两人没有跟上，她停了下来。
“没多久了，天快亮了，咱们走到湖边休息。”
夜色渐淡，浮现一抹亮色，作势要掀开云雾帘幔，积云几经翻涌，困着黎明忽隐忽现。
祁惟的后背湿了个透，作训服被浸出深浅，衣领处最为明显。短发也被汗水沁湿，混着露水，一点点浸润到发梢。
跨越戈壁进入丛林，正值黎明破晓，周围浓雾扩散，能见度极低。
缇靖遥通过卫星地图观测到前方有一小型湖泊。
她们缺水缺粮，四小时的路程未进滴水，已是冲风之末。此刻的水源能解燃眉之急。
最好的计划便是在找到隐蔽性好的位置后，扎营休息。
雾气正浓，看不清来路也看不清前路，前后可观测距离不过百米。湖边地势平坦，视野开阔，但也容易暴露。而且祁惟的状态也不宜再走。
“就在这休息吧。”缇靖遥斟酌许久，改变了主意。
祁惟单手撑着树干，低头看着脚下水润的泥土，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凌晨空气清冽而刺骨，祁惟感觉肺里像被刺入几根冰锥，愣是捅出几个破洞来。
“我去接水。”狄安娜嗓音低沉，面色发黄，似乎并没有因为长途跋涉劳累，只是脸上脏了些。
她大步朝前，朝着湖泊方向进发，如履平地。
树皮崎岖不平的纹理，树梢头鸟儿喙下衔着的枯草分叉，晨光在枝叶遮挡下碎落的浅淡光影，通通映入祁惟眼帘，方才还模糊的景象以超清的画质展现，无数的细节她都看得清楚。
祁惟仿若置身于泥土之中，鼻间被土腥气塞满，混着几股青草香。
脑袋昏昏欲裂，意识却格外清醒，祁惟干脆闭了眼。
缇靖遥蹲坐在靠近祁惟的树干下小憩，如此高强度的运动让她也不太好受。
“祁惟！”一片寂静中，缇靖遥睁开眼，转身蹲在祁惟身前，轻轻拍着她的脸。
祁惟眉头紧锁，脑袋随着缇靖遥拍脸的动作轻微摇晃，她感觉脑袋里搅作一团，几股力量扰攘在一起，撕扯着神经。
就像隐秘的芽、作茧的蚕，在蛰伏许久后终于找准时机破土而出、破茧成蝶。
“你的念力暴动了，祁惟！”
“听我说，你要自己梳理，不然你会死。”
缇靖遥的声音像是蒙着一层纱，祁惟听得不清楚，直到“死”字刺入耳膜。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祁惟跪在地上，双手环抱着头。缇靖遥连忙捂住她的嘴。
她感受到念力场的震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天崩地裂，尽数坍塌。作为拥有者的她是直接受害者，疼痛从脑内传到四肢，痛得她想一头撞死。
梳理？要怎么梳理？
舒缓剂……可以用舒缓剂……
暂时清醒的祁惟想到了辛苦隐藏的舒缓剂。
舒缓剂放在狄安娜刚才拿走的自己的包里……
缇靖遥无能为力，念力暴动很少有觉醒者能遇到，即使发生了念力暴动也只能自己解决，他人只能旁观。
至于药物，哪里去找呢？
“感受你的念力，祁惟，你能看到。”
缇靖遥鼓励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祁惟试着用前几次使用念力的方法。
疼痛拉长了进度，祁惟的下唇在强力的咬合下渗出血，清晰可见凹陷。
没有用，找不到也看不见。
缇靖遥抚着她单薄的后背，能感受到衣物下滚烫的温度和绷紧的肌肉。
“回想你如何觉醒念力的，再试着去找。”缇靖遥试图安抚她。
祁惟踌躇不定，她刻意回避了那天的场景，她不想再从心灵洼地里再把它挖出来，血淋淋活生生摆在自己眼前，提醒自己的恐惧与懦弱。
“狄安娜……包……”祁惟磕磕颤颤抖出几个字，整张脸被冷汗清洗过一般。
缇靖遥反应过来，打开手环向狄安娜发起通讯，三言两语交代了祁惟念力暴动以及她所需要的包。
已经赶到湖边接水的狄安娜抄起包往回赶，暗恼自己没想到这茬。
理智节节败退，痛苦得寸攀升。
蜷缩一团的女孩不得不把记忆剖出，纷乱杂糅的眼瞳、血、乌云与月、小女孩的哭喊、爆浆的脑袋，还有……
还有那憎人的眼神。
祁惟在生理刺激下流着泪，眼眶通红，捂着脑袋狠狠砸地，脑袋磕出几块血印。
太痛了。
缇靖遥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祁惟的手，暂时阻止了她无异于自杀的行为。
“祁惟！祁惟！”她凑在祁惟耳边，压制着声音，尝试唤醒祁惟的理智。
身体在缇靖遥的控制下挣扎许久，在消耗完最后一丝体力后，祁惟停了下来。
只见她仍保持跪地的姿态，双手扶地，呵哧呵哧地喘着气。
她找到了。
缇靖遥说能够看到的念力此刻如同保护罩一样包裹着她，分出许多透明的根须游走在全身，最有力的一根直直地插在自己脑中。
祁惟双手握住主干，朝外用力地拔，这些根须迅速脱落，向上缠绕着她的手。祁惟不管不顾地乱拽，末端细小的须飘落堆积呈尖锥状，然后彻底消失。
最粗的主干开始松动，最终被祁惟拔出。
祁惟一头扎在缇靖遥的肩膀上，全身脱力，昏睡过去。
另一边狄安娜终于赶来，砸开舒缓剂的口子，掰开祁惟的嘴喂了下去。
狄安娜和缇靖遥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缇靖遥想问些什么，狄安娜自然也猜到了：“她被注射过异种源，念力暴动很频繁。”
“你又干回老本行了？”缇靖遥目露笑意，戏谑道。
狄安娜以为她是指舒缓剂的事，“不是我弄来的，我和她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你以为我和你一样？”
她之前不过倒卖些军校禁用品赚学费，说是禁用品只是相对军校管理而言，和缇靖遥家里那些买卖可不一样。
再说，如果倒卖舒缓剂那也是情有可原，这东西对祁惟这样的人来说可是必需品。
缇靖遥脸色沉了下来，狄安娜也意识到失言，找补道：“她来的时候就带着了，而且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她是个终改，比菜鸟还菜鸟。”
缇靖遥哼了一声，一手捂着祁惟的头靠坐在树下。
“我试探过她，她明明是终改，却好像认识寒星和亚伯兰。”
缇靖遥没搭理她。
狄安娜拿出医疗包，絮絮叨叨道：“你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只能说还好你遇到的是我和祁惟，不然少不了吵架。”
她撇嘴继续说，“我刚刚把祁惟剪下来的头发埋了，看到岸边有脚印和车轮印。”
那湖还挺大，岸边铺满细软的泥和少量碎石，一脚踩下去得印个几厘米深。
边说着边拿出喷雾，抬起祁惟的下巴，见缇靖遥闭目养神，拍了她一下，“帮我撑着点。”
缇靖遥闭眼皱着眉，肩膀轻抬，支起祁惟的脑袋。
“她念力很奇怪，我说不上来。”缇靖遥捏了捏鼻根，回忆祁惟方才暴动的情形。
当觉醒者的念力足够强大时，能感受到其他觉醒者使用念力产生的波动，波动的强弱根据二者的距离与念力的强大与否变化。而刚刚，缇靖遥看到了祁惟“梳理”念力的动作，却没有感受到她的念力波动。
“嗯，她在我面前使用的时候也是，她说她使用时靠想象模拟爆炸的形态，并且作用到的物体还真的爆炸了，简直匪夷所思。”说完，狄安娜拿着纱布补上祁惟磕破的脑门。
缇靖遥等狄安娜结束后站起身，“我背着祁惟，你找路。”一边扛起祁惟，双手拖着她的臀。
狄安娜拍了拍湿漉的屁股。
“湖边呆不得。”接着一脚踢开拦路的枯木。
那些脚印多半是老鹰，他们特制的靴子特征太明显，再不济也是某些自大且脚大的军校生——终改们可不敢大摇大摆的留下脚印。
他们三个饥肠辘辘、疲于赶路的苦命人，还有一个“病号”，对上谁都不讨好。
此地不过刚半脚迈入森林，距离目的地J10还有一段距离。
狄安娜大口的灌着水，半数从口角涌出，顺着下巴淋湿衣领，她用手背随意地擦嘴，“老实说，你有没有想过J10附近早有人了怎么办？”喝得太急，不禁喘气。
“能谈就合作，不能谈就打。”缇靖遥扬着下巴，眼神犀利，也没看狄安娜一眼，循着地图扬长而去。
“还是一如既往啊……”狄安娜叹气，拿上祁惟的背包，大跨步走到缇靖遥前面。
“跨过这片湖得绕远路，我的建议是直接在这片找个地方扎营得了。”
地图上仿佛一个空翻就能越过的湖，布满了狄安娜整片视野。
“不行。”缇靖遥毫不犹豫地否决了狄安娜的提议，“这里太开阔了，猎人有载具，我们一旦被发现，根本没有机会跑。”
在第一阶段就装备载具、配备武器的老鹰是整个训练营经验最丰富的猎手，他们继承了上届老鹰的优良品质，翱翔、发现目标、滞空、俯冲而下、抓住猎物，一气呵成。
在硬件储备的加持下，这种“凌空”的优势会被无限放大，上不封顶。
小鸡们的命运走向自然流向两种：被发现和永远不被发现，对应的结局是被淘汰和成功存活。
“不对劲，”缇靖遥被狄安娜突然的提议打断了思路。
她想着如果在前往J10的路上遇到更好的点位，当然可以改变计划。但是明显这一路上资源的分配极为不均。
她们从荒漠走向丛林，而在荒漠的划定范围内根本没有能够支撑她们活下去的资源。
这意味着资源高度集中到了中心圈，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一大片区域，包括J10。
高度集中的资源对每个小队都有吸引力，好比万千蜂蝶拥至花海，人人趋之若鹜。
“他们在等待时机动手，我们都是待宰的羔羊，等我们这些小鸡在他们划定的圈里吃饱喝足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动手了。这样他们就根本不用费心思漫无目的地找，你不是怀疑他们没开放定位系统吗，就是因为在“圈养”我们，所以没开放定位系统，也可能是为了控制第一阶段的难度，让老鹰们没那么轻松抓住小鸡。”
“意思是中心圈才是他们打算动手的地方？”
缇靖遥点点头，“不然我们来的路上可用资源不会几近于零。”
狄安娜恍然大悟，“嗯，但凡资源差异没有这么大，我们还可以在外围待得久一点。”自然积分也会高一点。
她一边说着，步履不停。脚下的枯木呲一声碎成两半，烂叶吸附在表皮，或者被压得稀巴烂揉进土里成为养分。年份较大的树木主干依稀分布青苔，有些裸露根茎处还有着少见的菌类。狄安娜看得细些，倒还能见一些盘根攀枝的藤本。
远处的野花锦簇，近处的草木清香，虽然天光未亮，但颇有静谧安逸的氛围，让人忘却前几日的辛苦。
缇静窈一直处于警惕状态，她刚刚的分析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所以她惴惴不安。她当然是个经验丰富的军校生，判断准确且决断迅速。
“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走了。”她背着祁惟，加上长时间跋涉有些乏力。
狄安娜赞同道：“我刚也想说。这地方看起来怪怪的，植物茂盛但我就只见到几只鸟，其他活物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缇靖遥和狄安娜对于探路都颇有门道，狄安娜走的这个方向正与刚刚前往湖边的方向错开。
天此刻蒙蒙亮，狄安娜突然压低声音，“我感觉有人来过了。”
缇靖遥趁着微弱的亮光看向狄安娜，只听她继续说道：“这儿有脚印。”
她转身让出视线，指给缇靖遥看。
“走。”缇靖遥毫不犹豫，快步往后退去。
觉醒者在夜间行动和白天没有区别，但22小队没有全速前进，因为路上一直有人活动的痕迹。
为了回避风险，22小队一直在绕路，并没有完全执行事先规划好的路线。
直到深夜真正来临后，她们才加足马力，疾跑前进。
祁惟是极其痛苦的，她感受到了自己体质的跃进。她以为赶路只是休息的时间少，没想到是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双腿仿佛和大脑断联，仅依靠惯性前后摆动。贴身长裤的褶皱被紧绷的肌肉撑起抹平，酸胀撕裂感来回折磨着祁惟。
三个小时没停下。
看着身前的两道身影，祁惟的视线开始模糊。
狄安娜感受到祁惟呼吸节奏不稳，绕过前方的林木后慢了下来。
“祁惟，找准节奏，试试用念力带动你的腿。”她移到祁惟身后，喘着气。
缇靖遥也注意到了，她在队伍最前方，负责探路。
见两人没有跟上，她停了下来。
“没多久了，天快亮了，咱们走到湖边休息。”
夜色渐淡，浮现一抹亮色，作势要掀开云雾帘幔，积云几经翻涌，困着黎明忽隐忽现。
祁惟的后背湿了个透，作训服被浸出深浅，衣领处最为明显。短发也被汗水沁湿，混着露水，一点点浸润到发梢。
跨越戈壁进入丛林，正值黎明破晓，周围浓雾扩散，能见度极低。
缇靖遥通过卫星地图观测到前方有一小型湖泊。
她们缺水缺粮，四小时的路程未进滴水，已是冲风之末。此刻的水源能解燃眉之急。
最好的计划便是在找到隐蔽性好的位置后，扎营休息。
雾气正浓，看不清来路也看不清前路，前后可观测距离不过百米。湖边地势平坦，视野开阔，但也容易暴露。而且祁惟的状态也不宜再走。
“就在这休息吧。”缇靖遥斟酌许久，改变了主意。
祁惟单手撑着树干，低头看着脚下水润的泥土，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凌晨空气清冽而刺骨，祁惟感觉肺里像被刺入几根冰锥，愣是捅出几个破洞来。
“我去接水。”狄安娜嗓音低沉，面色发黄，似乎并没有因为长途跋涉劳累，只是脸上脏了些。
她大步朝前，朝着湖泊方向进发，如履平地。
树皮崎岖不平的纹理，树梢头鸟儿喙下衔着的枯草分叉，晨光在枝叶遮挡下碎落的浅淡光影，通通映入祁惟眼帘，方才还模糊的景象以超清的画质展现，无数的细节她都看得清楚。
祁惟仿若置身于泥土之中，鼻间被土腥气塞满，混着几股青草香。
脑袋昏昏欲裂，意识却格外清醒，祁惟干脆闭了眼。
缇靖遥蹲坐在靠近祁惟的树干下小憩，如此高强度的运动让她也不太好受。
“祁惟！”一片寂静中，缇靖遥睁开眼，转身蹲在祁惟身前，轻轻拍着她的脸。
祁惟眉头紧锁，脑袋随着缇靖遥拍脸的动作轻微摇晃，她感觉脑袋里搅作一团，几股力量扰攘在一起，撕扯着神经。
就像隐秘的芽、作茧的蚕，在蛰伏许久后终于找准时机破土而出、破茧成蝶。
“你的念力暴动了，祁惟！”
“听我说，你要自己梳理，不然你会死。”
缇靖遥的声音像是蒙着一层纱，祁惟听得不清楚，直到“死”字刺入耳膜。
“啊！”一声短促的尖叫，祁惟跪在地上，双手环抱着头。缇靖遥连忙捂住她的嘴。
她感受到念力场的震动，仿佛下一刻就会天崩地裂，尽数坍塌。作为拥有者的她是直接受害者，疼痛从脑内传到四肢，痛得她想一头撞死。
梳理？要怎么梳理？
舒缓剂……可以用舒缓剂……
暂时清醒的祁惟想到了辛苦隐藏的舒缓剂。
舒缓剂放在狄安娜刚才拿走的自己的包里……
缇靖遥无能为力，念力暴动很少有觉醒者能遇到，即使发生了念力暴动也只能自己解决，他人只能旁观。
至于药物，哪里去找呢？
“感受你的念力，祁惟，你能看到。”
缇靖遥鼓励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祁惟试着用前几次使用念力的方法。
疼痛拉长了进度，祁惟的下唇在强力的咬合下渗出血，清晰可见凹陷。
没有用，找不到也看不见。
缇靖遥抚着她单薄的后背，能感受到衣物下滚烫的温度和绷紧的肌肉。
“回想你如何觉醒念力的，再试着去找。”缇靖遥试图安抚她。
祁惟踌躇不定，她刻意回避了那天的场景，她不想再从心灵洼地里再把它挖出来，血淋淋活生生摆在自己眼前，提醒自己的恐惧与懦弱。
“狄安娜……包……”祁惟磕磕颤颤抖出几个字，整张脸被冷汗清洗过一般。
缇靖遥反应过来，打开手环向狄安娜发起通讯，三言两语交代了祁惟念力暴动以及她所需要的包。
已经赶到湖边接水的狄安娜抄起包往回赶，暗恼自己没想到这茬。
理智节节败退，痛苦得寸攀升。
蜷缩一团的女孩不得不把记忆剖出，纷乱杂糅的眼瞳、血、乌云与月、小女孩的哭喊、爆浆的脑袋，还有……
还有那憎人的眼神。
祁惟在生理刺激下流着泪，眼眶通红，捂着脑袋狠狠砸地，脑袋磕出几块血印。
太痛了。
缇靖遥吸了一口气，紧紧握住祁惟的手，暂时阻止了她无异于自杀的行为。
“祁惟！祁惟！”她凑在祁惟耳边，压制着声音，尝试唤醒祁惟的理智。
身体在缇靖遥的控制下挣扎许久，在消耗完最后一丝体力后，祁惟停了下来。
只见她仍保持跪地的姿态，双手扶地，呵哧呵哧地喘着气。
她找到了。
缇靖遥说能够看到的念力此刻如同保护罩一样包裹着她，分出许多透明的根须游走在全身，最有力的一根直直地插在自己脑中。
祁惟双手握住主干，朝外用力地拔，这些根须迅速脱落，向上缠绕着她的手。祁惟不管不顾地乱拽，末端细小的须飘落堆积呈尖锥状，然后彻底消失。
最粗的主干开始松动，最终被祁惟拔出。
祁惟一头扎在缇靖遥的肩膀上，全身脱力，昏睡过去。
另一边狄安娜终于赶来，砸开舒缓剂的口子，掰开祁惟的嘴喂了下去。
狄安娜和缇靖遥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缇靖遥想问些什么，狄安娜自然也猜到了：“她被注射过异种源，念力暴动很频繁。”
“你又干回老本行了？”缇靖遥目露笑意，戏谑道。
狄安娜以为她是指舒缓剂的事，“不是我弄来的，我和她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你以为我和你一样？”
她之前不过倒卖些军校禁用品赚学费，说是禁用品只是相对军校管理而言，和缇靖遥家里那些买卖可不一样。
再说，如果倒卖舒缓剂那也是情有可原，这东西对祁惟这样的人来说可是必需品。
缇靖遥脸色沉了下来，狄安娜也意识到失言，找补道：“她来的时候就带着了，而且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她是个终改，比菜鸟还菜鸟。”
缇靖遥哼了一声，一手捂着祁惟的头靠坐在树下。
“我试探过她，她明明是终改，却好像认识寒星和亚伯兰。”
缇靖遥没搭理她。
狄安娜拿出医疗包，絮絮叨叨道：“你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只能说还好你遇到的是我和祁惟，不然少不了吵架。”
她撇嘴继续说，“我刚刚把祁惟剪下来的头发埋了，看到岸边有脚印和车轮印。”
那湖还挺大，岸边铺满细软的泥和少量碎石，一脚踩下去得印个几厘米深。
边说着边拿出喷雾，抬起祁惟的下巴，见缇靖遥闭目养神，拍了她一下，“帮我撑着点。”
缇靖遥闭眼皱着眉，肩膀轻抬，支起祁惟的脑袋。
“她念力很奇怪，我说不上来。”缇靖遥捏了捏鼻根，回忆祁惟方才暴动的情形。
当觉醒者的念力足够强大时，能感受到其他觉醒者使用念力产生的波动，波动的强弱根据二者的距离与念力的强大与否变化。而刚刚，缇靖遥看到了祁惟“梳理”念力的动作，却没有感受到她的念力波动。
“嗯，她在我面前使用的时候也是，她说她使用时靠想象模拟爆炸的形态，并且作用到的物体还真的爆炸了，简直匪夷所思。”说完，狄安娜拿着纱布补上祁惟磕破的脑门。
缇靖遥等狄安娜结束后站起身，“我背着祁惟，你找路。”一边扛起祁惟，双手拖着她的臀。
狄安娜拍了拍湿漉的屁股。
“湖边呆不得。”接着一脚踢开拦路的枯木。
那些脚印多半是老鹰，他们特制的靴子特征太明显，再不济也是某些自大且脚大的军校生——终改们可不敢大摇大摆的留下脚印。
他们三个饥肠辘辘、疲于赶路的苦命人，还有一个“病号”，对上谁都不讨好。
此地不过刚半脚迈入森林，距离目的地J10还有一段距离。
狄安娜大口的灌着水，半数从口角涌出，顺着下巴淋湿衣领，她用手背随意地擦嘴，“老实说，你有没有想过J10附近早有人了怎么办？”喝得太急，不禁喘气。
“能谈就合作，不能谈就打。”缇靖遥扬着下巴，眼神犀利，也没看狄安娜一眼，循着地图扬长而去。
“还是一如既往啊……”狄安娜叹气，拿上祁惟的背包，大跨步走到缇靖遥前面。
“跨过这片湖得绕远路，我的建议是直接在这片找个地方扎营得了。”
地图上仿佛一个空翻就能越过的湖，布满了狄安娜整片视野。
“不行。”缇靖遥毫不犹豫地否决了狄安娜的提议，“这里太开阔了，猎人有载具，我们一旦被发现，根本没有机会跑。”
在第一阶段就装备载具、配备武器的老鹰是整个训练营经验最丰富的猎手，他们继承了上届老鹰的优良品质，翱翔、发现目标、滞空、俯冲而下、抓住猎物，一气呵成。
在硬件储备的加持下，这种“凌空”的优势会被无限放大，上不封顶。
小鸡们的命运走向自然流向两种：被发现和永远不被发现，对应的结局是被淘汰和成功存活。
“不对劲，”缇靖遥被狄安娜突然的提议打断了思路。
她想着如果在前往J10的路上遇到更好的点位，当然可以改变计划。但是明显这一路上资源的分配极为不均。
她们从荒漠走向丛林，而在荒漠的划定范围内根本没有能够支撑她们活下去的资源。
这意味着资源高度集中到了中心圈，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一大片区域，包括J10。
高度集中的资源对每个小队都有吸引力，好比万千蜂蝶拥至花海，人人趋之若鹜。
“他们在等待时机动手，我们都是待宰的羔羊，等我们这些小鸡在他们划定的圈里吃饱喝足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动手了。这样他们就根本不用费心思漫无目的地找，你不是怀疑他们没开放定位系统吗，就是因为在“圈养”我们，所以没开放定位系统，也可能是为了控制第一阶段的难度，让老鹰们没那么轻松抓住小鸡。”
“意思是中心圈才是他们打算动手的地方？”
缇靖遥点点头，“不然我们来的路上可用资源不会几近于零。”
狄安娜恍然大悟，“嗯，但凡资源差异没有这么大，我们还可以在外围待得久一点。”自然积分也会高一点。
她一边说着，步履不停。脚下的枯木呲一声碎成两半，烂叶吸附在表皮，或者被压得稀巴烂揉进土里成为养分。年份较大的树木主干依稀分布青苔，有些裸露根茎处还有着少见的菌类。狄安娜看得细些，倒还能见一些盘根攀枝的藤本。
远处的野花锦簇，近处的草木清香，虽然天光未亮，但颇有静谧安逸的氛围，让人忘却前几日的辛苦。
缇静窈一直处于警惕状态，她刚刚的分析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所以她惴惴不安。她当然是个经验丰富的军校生，判断准确且决断迅速。
“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走了。”她背着祁惟，加上长时间跋涉有些乏力。
狄安娜赞同道：“我刚也想说。这地方看起来怪怪的，植物茂盛但我就只见到几只鸟，其他活物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缇靖遥和狄安娜对于探路都颇有门道，狄安娜走的这个方向正与刚刚前往湖边的方向错开。
天此刻蒙蒙亮，狄安娜突然压低声音，“我感觉有人来过了。”
缇靖遥趁着微弱的亮光看向狄安娜，只听她继续说道：“这儿有脚印。”
她转身让出视线，指给缇靖遥看。
“走。”缇靖遥毫不犹豫，快步往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