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成玉更震惊的事情在后头,他越了解越发现宣过将军不仅仅是一个上神,还是一个有过赫赫战功的战神。原来的他高调得很,可是从两千年前便逐渐地低调起来,后来几乎不出现在众人眼前,导致他这个飞升才几百年的小仙都不认识他。越是深入调查,他越发有了一些不该的怀疑和猜测,他意识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不敢跟天君明说,只能自己暗中继续调查。

    他不能一直专注在一个案件上,其他的任务该他做的还是得做,于是在十几年前,他接了一个任务,必须以凡人之身去执行。结果在得懿山庄他听到魁陆提到“昭阳”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坚持没有错,为了能迅速回到天界寻找证据,他没有完成原来的任务选择自戕回归仙位,自然,此事让天君震怒,于是他被禁足思过导致他回归之后耽误了一段时间才能过来找他们。

    至此,在场的人基本都把事情捋了个清楚。成玉顺道把他看出常棋其实是竹落伪装的事情说了出来,还猜测竹落此时应该被沈修崖给收伏了。

    纪卿沉:“宣过将军和昭阳上神居然是同一个人,这是怎么做到的。”

    此话一出,大家都愕然,因为从名字上来看,前者比不过后者,毕竟“上神”这个称呼代表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尊称,更代表了强悍的实力。一般而言,上神之间也会用这两个字相互称呼以示尊重,只要没特殊原因,一般是不会去掉“上神”这个称号的。

    成玉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疑惑,便把自己打听到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听说是因为犯了过错才被天君给褫夺了“上神”封号,另赐了“宣过将军”称号以警示对方。众仙神只能按天君之意行事,原本大家都以为昭阳上神会愤愤不平,必然有一番波折,没想到对方坦然受之,行事越来越低调,直至成为了小透明。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大家几乎都遗忘了他原来的称号。

    成玉之所以以“昭阳上神”来称呼对方不仅因为魁陆这样称呼对方,而且他认为这个称呼更适合形容他们的“对手”。

    成玉:“知道我们要对付的人是上神,你们还打算继续吗?”

    一阵沉默过后,纪卿沉:“因为是上神,所以就要放弃么?”

    成玉:“其实我想过了,他所犯的这些与他被褫夺封号之前所做的事情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那么罪恶滔天的事情他也只是被褫夺封号,如今区区几条人命对他能有何威胁?就算证据确凿,天君可能也就是训斥一顿。”

    季忆忍不住问:“他何故被褫夺封号?”虽然他不入仙界,也知道仙界的一些规则,被褫夺封号其实也算是很严重的惩罚,毕竟要承受来自那么多仙友异样的眼光,而且无从躲避。

    成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听说他有一次为了抓捕某个妖兽立功,故意把妖兽引到一个方便他设置陷阱的地方,可是那个地方住着十多万凡人。他所设陷阱失败,最后竟以凡人为饵诱捕,虽然最后成功抓捕了妖兽,可是那个地方的十多万凡人皆殒命。天君知晓,暴怒,在众仙神面前褫夺了他的封号,并让他困于雾山三百年思过。”

    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的确,这样相比他们想从天君那边获得的结果恐怕不会如愿。纪卿沉看着江梦闲,江梦闲的脸色最是难看,纪卿沉猜测对方没想到他要复仇的对象居然是个上神吧。不过这样一提,让纪卿沉想起他之前读过的通史,有提过有一座城一夜之间覆灭,十几万人无一生还,后人猜测认为是某种天灾导致。纪卿沉想,若是这座城就是成玉说的那个地方,那这种算不算“天灾”?

    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纪卿沉看着成玉问道:“若我们一定要向他讨个公道,会如何?”

    成玉沉默了一下。

    “若证据确凿,可以到天君面前请求他老人家主持公道,不过结果不会如我们所愿,至少杀人偿命这种事情是不用想的。若是,”成玉顿了顿,“若是证据不足,那只能我们自己面对了,是生是死全凭实力。”

    成玉都不好意思说出他打听到的消息,别说天君了,就是如今的天界战神据说也不是昭阳上神的对手,天君当年为何只褫夺他的封号,打不过这个原因占九成。

    众人一阵沉默之后,都看着江梦闲,在这里的人中,江梦闲是最直接的受害者,也是这里所有人中实力最弱的一个。其他人似乎没有非要和昭阳硬刚的理由。

    江梦闲说道:“此事原本和你们就无关,你们大不可必参与进来。对付他我一人足矣。”

    纪卿沉想说什么,结果被成玉抢先了。

    “对付他你一个人够不够我不知道,但是送死的话的确是够了。”

    纪卿沉瞥了一眼成玉,责怪他老说啥大实话。

    纪卿沉轻咳一声,对着江梦闲:“也不能说和我们无关,我猜测我们被陷害的事情,应该和昭阳上神有关。你们还记得那个熊妖吗?它提过竹落和一个神秘人在一起,而且还挺听那个神秘人的话。陷害之事虽然出面的是竹落,可背后定有那人的推波助澜。”

    季忆:“那个神秘人多半就是那个昭阳上神了。”

    纪卿沉:“原来对方早就想置我们于死地。”

    一直沉默的江梦闲开口:“别说了,此事与你们无关,后面的事情我自有主意。”

    纪卿沉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妙,脱口而出问:“什么主意?”

    江梦闲:“日后肯定有的,不过我还没想到而已。”

    听到这句的纪卿沉放下心来,不过心里也在打鼓,谁知道江梦闲想的会不会是什么馊主意。他认识江梦闲那么多年了,对方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他主要怕对方做出无可挽回的事。

    听到这些的沈书颜最忧心,因为她知道江梦闲的执着,也知道江梦闲的能力去不到与神抗衡的地步。退一步而言,就算他真的有主意,多半是损人不利己的,可是她又无力改变。

    他们搞清楚了一切,赶回了云溪,去见了沈修崖。当沈修崖知道成玉曾经化身为凡人顾念时,很是激动,嘴里喃喃“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让成玉颇为不适,没想到云溪的师父对自己如此牵挂,暗恨自己当初的鲁莽,还是应该先打好招呼再离开的。自己如此妄行给关心他的人带来了很大的伤害。

    他们叙旧之后提审了竹落,想从竹落身上得出一些关于昭阳上神的证据。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竹落虽然承认了自己是受神秘人的指使做了很多事情,但是并不知道神秘人的真实身份。纪卿沉等人没想到昭阳上神把自己的身份瞒得这般隐秘,本以为自己手上至少会有一个人证,结果空欢喜一场。

    云溪那边一无所获,纪卿沉让大家都先去他家落脚,后面的事情再行商议。

    纪卿沉带着几人进了家门第一句就问管家:“爹娘呢?”

    伍管家答道:“老爷和夫人都在正厅里。”

    一行人来到正厅之后,夫人陈烟合不拢嘴地迎了出来:“小橙子回来了,可平安无恙?”前阵子纪卿沉被诬陷的事情闹得太大了,纪家差点也被牵连,当时的他们找不到纪卿沉,最后把仆人都给遣走了,把整个纪家的人都集合起来,躲到了宁书阁里的祖传境地里。里面有吃有喝的,他们在里面躲了好长一段日子,仙门之人也并非个个都是磊落的君子,有些鼠辈早就盯上了纪家,趁机潜入了纪家,结果发现没有人,就连潜进宁书阁里的人也只看到了一间空荡荡的屋子,来人只是奇怪宁书阁里居然是空的。他们看不到进不去里面的境地,最后只能悻悻地离去。

    真相大白之后安排在外面等候消息的人给境地里面的人通风报信,于是大家才出来。纪泊邻和陈烟都没能第一时间获得纪卿沉的消息,甚是担心,没想到纪卿沉就回家了。

    纪卿沉安抚了一番爹娘,之后把同行之人都介绍了一遍,介绍到成玉的时候也毫不避讳直接说是上仙,纪泊邻和陈烟也是见多识广之人,并没有很惊讶。陈烟看到季忆也一块到家做客,眉开眼笑地拉着季忆的手说道:“小椅子很久都没来了,来来,让伯母好好看看。”

    季忆也没想到陈烟如此热情,尴尬地说:“纪夫人好。”

    纪卿沉担心陈烟乱说话让大家尴尬,赶紧跟陈烟说道:“娘,我们赶了好久的路,你先让我们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改日再说,来日方长。”

    陈烟听着一喜:“听着这是要在家里常住了?”

    纪卿沉随意地应着:“反正是要呆一段时间。”陈烟听后欢天喜地地去给大家安排住宿去了。

    几人在纪家休整了几天,几乎闭口不谈昭阳上神的事情,尤其是在纪家人和仆人面前只字不露,担心被听了去让家人担心。

    是夜,宁书阁里。纪卿沉和季忆躺在书堆里,这几天两人几乎都在书阁里呆着,享受难得的平静。两人并肩靠着,停止之前的话题之后两人静默了一会,忽然,两人的眼珠子都不约而同地撇向对方所在的方向,余光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但是都感觉到对方的“余光”。气氛一下子就变的有点不一样。

    最先开口的是季忆:“卿沉,你想过以后吗?”

    纪卿沉脱口就问:“我和你的以后吗?”

    季忆汗颜,他和他能有什么以后。“我是问昭阳上神的事情以后怎么办。”

    纪卿沉沉默了一下:“我只想和你的以后,他的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可是他的事情解决不好,估计我们都没以后了。”

    又是一阵沉默。

    “说一下吧,我们畅想一下以后,再晚些可能都没机会说了。”

    纪卿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哼笑了一声,说道:“结伴畅游,阅尽‘天下美色’。”

    季忆这才转头盯着纪卿沉,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纪卿沉不仅没有心虚,也回过头来盯着季忆。原本想“发作”的季忆被他这么一盯,表情没变但是僵硬地把头转了回去,耳朵微红。纪卿沉觉得很有意思,但是他还是解释了一下:“你就是那个‘天下美色’,无人能与你媲美。”

    季忆快速地转过头,看了纪卿沉一眼,看着纪卿沉凝视着他,然后再次僵硬地转回了头,此时的耳朵已经通红。

    少不正经!季忆心里想着,不过心里倒是有点莫名的甜蜜是怎么回事。

    “那你呢?”纪卿沉反问。

    季忆沉默良久。

    “我不知道,以前是为了找长泽,当找到他之后知道了真相,以后的事情就没想过。”

    “那以后和我一起吧,我去哪,你去哪。”

    季忆感觉自己的心一阵悸动,他活了几百年,似乎都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我去哪,你去哪”这不就是执子之手的意思么,既然自己以后已经没有目标了,那被别人带着往前走似乎也不错。

    可是目前还是有事情需要去解决的,季忆还是问了出来,虽然大家这几天都在回避着这个问题。

    “你想好了吗?要不要和昭阳上神成为敌人?”

    “只要梦闲要,我会陪着他,他一个人的话,只能是送死,我不能看着他这样。季忆,我刚才说的一切都只能在对付昭阳上神之后才能兑现。”

    “哪怕可能会死也要去吗?”

    “其实我也怕死,可是如果不去,看着他出事,我会一辈子活在愧疚当中。季忆,有些人如果我们不认识,他们的遭遇如何我们可以不去计较,但是既然认识了,又有如此深厚的感情,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我明白,如果你是这样的人,我是做不到‘你去哪,我去哪’的。”

    纪卿沉默默看着季忆,忽然来了一句:“季忆,这段时间你不要跟着我了,你回去陪着长泽吧,如果我能活着,我会回去找你。”

    “……”季忆没想到纪卿沉来这么一句,“你对江梦闲都做不到见死不救,为何会认为我对你可以?”

    “我没有认为你可以,我只是不想你有事。”

    “我更不见得你有事。”季忆顿了一下,“其实,我有办法可以找到那些孤魂被困的境地。”

    纪卿沉相信季忆可以做到。

    “不过,就几个孤魂,即使找到了要如何做才能发挥到最大的效果呢?”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那些孤魂肯定对他而言很重要。居然为了藏匿他们创造了一个境地,要知道境地再小,要维护也是需要消耗大量灵力的。而且一做就是几百年,说这些孤魂不重要我是不信的。至于为何重要就得看他们身上到底有些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用这个来达到我们想要的目的?”

    “没错,有时候要击败一个人,可以不用击败他,而是击败他在乎的东西。”

    可是这种办法很危险,比击败他本人都要危险多了。

    “我先去找一下我的爹娘,晚点回来找你。”纪卿沉忽然冒出这么一句,然后就跑没影了。

    纪泊邻和陈烟在房间内准备歇息,忽然房门被敲,纪卿沉非要这个时候见他们,他们无奈起身。

    纪卿沉:“爹娘,我有件事一定要跟你们说。”

    纪泊邻:“怎么了,火烧眉毛了吗?非要着急这一时半刻,明天说不行么?”

    纪卿沉:“不行,一刻都等不了。”

    纪泊邻还想责怪几句,被陈烟给按住了,示意纪卿沉继续。

    “我心有所属了,今天必须跟你们说道说道。”

    陈烟睡意都没了,纪泊邻没想到居然是这件事,不过两人都没说话,静静地等待下文。

    “我,我喜欢季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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