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栩的喃喃在周遭的纷乱中几不可闻。
这低频的声音还是入了那人的耳朵里，她冲徐媪笑：“徐媪，老头还在家院门等你吧。你且去，我刚好带乖徒见见星礼的阵仗。”枝姑娘毫不客气地就接受了自己的师傅身份。
徐媪恍然，匆匆与枝姑娘告别走了。
徐媪还没想起来要跟枝姑娘交代这事呢，怎么人家倒先考虑到了？徐媪有些自愠又对小枝姑娘添了一分敬服。
林栩一听闻小师傅要带自己看星礼，再如何想装作镇静也无法阻挡血液里一腔年轻的血气喷涌出来。
他当即狂甩尾巴跑来枝姑娘身边，兴奋中藏了些怯，“枝…师父，小枝师父！我们快去！快去！”连称呼也换得这样快。
枝姑娘禁不住想逗逗他，道：“可是为师方才已把你未来三月的课程拟好了，今晚再不开始，进度就会落下了。”
林栩的想法突然非常坚定，他来这古齐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要看星礼！不过这“清单”好像是他刚刚才临时拟定的。
他的直觉告诉他对付像枝姑娘这样其实很容易心软的人，会耍赖皮就行了。于是他灵光一现，开始赌气似的扭紧眉头、摆出一副不答应誓不罢休的姿态绕着枝姑娘上蹿下跳，嘴里叫着：“苍天呐！大地啊！我想看星礼啊！义姊！我要看星礼！枝姑娘！我要看星礼！江湖游医！我要看星礼！求你了…上古真神！…齐天大圣！…变形金刚！”林栩把他脑子里一大堆应该想到的和不应该想到的称呼都一脑门儿吐了出来，枝姑娘到后面压根听不懂这人在吠什么。
她终于服了这尊活佛了。
“好…好好…我们走我们走！”说完就出院门入了人流。
林栩见目标既成，脸上划了一抹浅浅的狡黠的笑，并步跑出去追上枝姑娘。
长长的古街上，间间门户都点上了一种特殊的纸灯。
此灯名唤罹草灯，在星礼时也会被老百姓叫作“祭星灯”。其造型各异，可以是腾海的蛟龙、舞爪的猛虎，亦有灵活的长蛇、带有璘鳞的锦鲤…各类异兽寄托的是点灯人对来日的希冀。
罹草灯里的油托装的除了油，还含了不少金属粉末，这让灯里摇曳的烛光发出紫中夹蓝的火焰，平添了不少奇异的美。
今夜里，通巷的祭星灯燃着火，异兽带着祥瑞借人们的手潜入人流熙攘。亮紫色的火舌极近贪婪地舔舐着实沈镇。
这些事物一下又一下冲撞过来，林栩的眼睛好像要过载了。极美的歌舞、极美的祭星灯、极美的小镇、极美的夜、极美的古齐！林栩的神经异常兴奋，各路细胞都忙碌地工作，可惜它们并不受到主人的爱怜——那厮正时而下蹲时而疾走地边逛边听边看，炙烫的目光盯得谁都不自在，这厮却还上手，甚至想连小孩子的鞋底模样也翻过来仔细瞧上一瞧！
枝姑娘远远地回身看他，不知道想些什么。
林栩被那孩子身旁的女人赏了一掌辛辣，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过分了，马上起身直了背、庄重地鞠躬道歉。又很识眼色地捂着分外生疼的脸在再一掌辛辣将落未落之际夹着尾巴逃了。
女人怒地朝他吼：“欺了天的！野来的瘈狗！”
林栩羞耻地钻进人缝里跑，面色一路红到了耳根。
直到见了那定格在几尺外的熟悉人影，他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喘上了口气。他躲在枝姑娘身后，虚掩着自己的身影，手指紧张地摩挲着那人粗麻做的袖口，目光一直在后方探寻那女人还有没有追上来。直到眼前只剩下十分平常地涌动的人头，才终于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
…
好像不对！
…
他忽然过来自己的手指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而且那人方才还看到了他翻小孩鞋底看讨骂那样的无敌降智画面！
林栩刚刚才缓了口气，这下脸色又绷得难看起来。他忽然无法保持思考，身体不受意识控制，簌簌抖了一下。
这情况又来了。
他紧紧抿着唇，低下头，生怕与枝姑娘目光相触。他僵着抬手挠了一下脑后，像做错事一样无措地说：“我…我我失态了…”
林栩根本不敢想枝姑娘会应他什么，毕竟他们只是才萍水相逢、还不能称上真正的“师徒”这样的陌生关系。反正他的脸现在是红得能滴血，身板挺得严肃笔直却深深低着头，心里一团乱麻，只想由这人间蒸发。
林栩自己知道，无论再练个多少年的事故圆滑，也消不掉这副德行——那个人对他的影响几乎是揉入了他的骨肉里的。
枝姑娘见了他这来路不明的紧张，却好像不怎么在意，只像看待个小孩子。便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林栩的脑后：“典礼马上开始了，走吧。”语未毕便走到林栩前身的人流去了。
林栩愣了一下，好像下意识认定眼前人不可能是这个反应。然后这之后他又马上松了眉目，两指扶额自嘲起来：“是啊，怎么可能会像那个人…”他重新整理了心情，又一身轻松地连走带蹦到枝姑娘身边去。
“义姊，唔，不…师父，他们拿的什么灯？怎么火光蓝紫色的？”
“观星礼专点的祭星灯，油托里装了钖粉。”
“那今晚是不是能见到皇帝和祝官？他们在哪？”
“陛下会在天塔中间一层隔间观礼，祝官在天塔底的圆坛开完礼后，会在天塔处的瞭望台主持观星。”枝姑娘语气平常，好像已经看厌了星礼。
林栩顺着她的话音望向人流交汇的那一处耸立的天塔。
那天塔不算高，粗算顶多□□丈。塔的周身雕刻了一种异兽，林栩没见过。它的身躯似龙非龙、似蛇非蛇，披了层层鳞甲，蜿蜒而上地盘踞在塔身周围。而在那塔端，异兽露出了一张凶神似的面目：卷翘的长须下微微向外突着一把尖牙，浓眉间凝神，眼珠里却没有瞳孔，让人探寻不到一丝应有的戾气，反而有一股不合时宜的祥和。额上却有一对同羚羊角一般的大角，更添凶气。这只巨兽就这样用利爪擎住这座天塔，日复一日地深深凝视着实沈镇这一方土地来往的人和物。这巨兽名唤玄翃。
圆坛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剧的鼓点声。
塔下、坛前的人们都伸长了脖子，往前挤。不知谁突然叫喊了一声：“南祝官来了！”地面上的人们就像野草般闻风而动，七嘴八舌地大叫着“南祝官”、“陛下”…林栩听了，藏不住喜，立即灵活地溜进人缝，竟撞大运般地挤到了圆坛前这人群里最靠前的位置。
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走运，只顾着傻乐，全然忘记了把义姊带进来。想起来后他又追悔，回身一看，只有晃动的一张张陌生的脸，还时不时有几只手四面八方来互相推搡，根本出不去了。他仰头挥手，朝空中大声呼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
林栩忽然认识到时运也许是个商人，太会做生意。
锣声响起，一个身影正一步一台阶徐徐走上圆坛。
女子乌发密如云，梳成一丝不苟的凌云髻；身着一袭素净的白衣，拖地的长袍上却添了层若隐若现的精细锦绣，不失庄重。她面上戴了一张窃蓝色的琉璃面具，宛若冰晶，隐去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这双眼里没有一丝眼光的波动，看不出分毫表情。女子步履从容，姿态端庄。每走一步，头戴的雀形冠冕垂下来的流苏和珫耳就同腰间玉佩一并轻轻摆动。空气像打着转凝滞在她周围，她身似乎不像凡间的肉身，而有如巍然屹立且四散寒气的千年雪山。
微妙而强大的气场让空气凝悬在每个人的鼻尖。大家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作声。
众人的目光都紧紧跟随着她的脚步，周围独留下流苏和珫耳碰撞、腰间环扣的玉佩发出的响声。
一时间，好像连天塔上的巨兽玄翃也暂时分了神。
此女子便是祝官南蓁。
待南祝官站定于圆坛中央，她抬手平举向塔上人请示。塔上阁间的帝王居高临下，也抬手回应。
南蓁于是走向坛上一座黔炉，不知在腰间从哪摸出了什么，直往黔炉里一丢，炉里霎时燃起一把比让还要高出几尺的熊熊火焰。那火舌急不可耐地朝星空伸展去，连坛下的林栩也感觉皮肤被空气里卷来的滚滚热浪烤炙得有些刺痛。坛边的乐手忽然用锣鼓、唢呐交叠着演奏起一支高昂的曲子。
坛下的人们欢呼雀跃起来。
几个披着层层长翎的少年举着火炬，碎步走到圆坛边，点燃了围绕坛边排开的罹草灯。
黔炉中熊熊的火光和罹草灯紫色的光不停摇曳着，映照在炉前那人的白衣上。
一个披了缃色长翎外袍的清秀少年在祝官的示意下，一手执一柄短杖，另一手持着象征皇权的金色长卷，宣读起来：“时方大祁历德靖元年，辛卯仲秋。我大祁于实沈镇举行观星典礼。望此礼过后，来年风调雨顺、物埠民丰、国泰民安，大祁土地不复饥冤、不复苦贫，吾民所愿皆得！”
坛下的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的还热泪盈眶地欢呼起来。林栩浸泡在这样的氛围里，颇受感染，也认为自己是大祁的子民了，跟着人群欢呼起来。
正当他雀跃之际，余光瞥到了定站在黔炉前的南蓁。
那琉璃面具遮去了祝官一半的模样，从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浮动，只定站在炉前。好像黔炉里如何滚烫的火焰、世上人如何绵长的悲欢，都与她无关。
风移影动。各色火光俏皮地恋在南蓁身上，她腰间紧扣的玉佩也隐隐反照出光彩。林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玉器上。
这低频的声音还是入了那人的耳朵里，她冲徐媪笑：“徐媪，老头还在家院门等你吧。你且去，我刚好带乖徒见见星礼的阵仗。”枝姑娘毫不客气地就接受了自己的师傅身份。
徐媪恍然，匆匆与枝姑娘告别走了。
徐媪还没想起来要跟枝姑娘交代这事呢，怎么人家倒先考虑到了？徐媪有些自愠又对小枝姑娘添了一分敬服。
林栩一听闻小师傅要带自己看星礼，再如何想装作镇静也无法阻挡血液里一腔年轻的血气喷涌出来。
他当即狂甩尾巴跑来枝姑娘身边，兴奋中藏了些怯，“枝…师父，小枝师父！我们快去！快去！”连称呼也换得这样快。
枝姑娘禁不住想逗逗他，道：“可是为师方才已把你未来三月的课程拟好了，今晚再不开始，进度就会落下了。”
林栩的想法突然非常坚定，他来这古齐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要看星礼！不过这“清单”好像是他刚刚才临时拟定的。
他的直觉告诉他对付像枝姑娘这样其实很容易心软的人，会耍赖皮就行了。于是他灵光一现，开始赌气似的扭紧眉头、摆出一副不答应誓不罢休的姿态绕着枝姑娘上蹿下跳，嘴里叫着：“苍天呐！大地啊！我想看星礼啊！义姊！我要看星礼！枝姑娘！我要看星礼！江湖游医！我要看星礼！求你了…上古真神！…齐天大圣！…变形金刚！”林栩把他脑子里一大堆应该想到的和不应该想到的称呼都一脑门儿吐了出来，枝姑娘到后面压根听不懂这人在吠什么。
她终于服了这尊活佛了。
“好…好好…我们走我们走！”说完就出院门入了人流。
林栩见目标既成，脸上划了一抹浅浅的狡黠的笑，并步跑出去追上枝姑娘。
长长的古街上，间间门户都点上了一种特殊的纸灯。
此灯名唤罹草灯，在星礼时也会被老百姓叫作“祭星灯”。其造型各异，可以是腾海的蛟龙、舞爪的猛虎，亦有灵活的长蛇、带有璘鳞的锦鲤…各类异兽寄托的是点灯人对来日的希冀。
罹草灯里的油托装的除了油，还含了不少金属粉末，这让灯里摇曳的烛光发出紫中夹蓝的火焰，平添了不少奇异的美。
今夜里，通巷的祭星灯燃着火，异兽带着祥瑞借人们的手潜入人流熙攘。亮紫色的火舌极近贪婪地舔舐着实沈镇。
这些事物一下又一下冲撞过来，林栩的眼睛好像要过载了。极美的歌舞、极美的祭星灯、极美的小镇、极美的夜、极美的古齐！林栩的神经异常兴奋，各路细胞都忙碌地工作，可惜它们并不受到主人的爱怜——那厮正时而下蹲时而疾走地边逛边听边看，炙烫的目光盯得谁都不自在，这厮却还上手，甚至想连小孩子的鞋底模样也翻过来仔细瞧上一瞧！
枝姑娘远远地回身看他，不知道想些什么。
林栩被那孩子身旁的女人赏了一掌辛辣，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过分了，马上起身直了背、庄重地鞠躬道歉。又很识眼色地捂着分外生疼的脸在再一掌辛辣将落未落之际夹着尾巴逃了。
女人怒地朝他吼：“欺了天的！野来的瘈狗！”
林栩羞耻地钻进人缝里跑，面色一路红到了耳根。
直到见了那定格在几尺外的熟悉人影，他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喘上了口气。他躲在枝姑娘身后，虚掩着自己的身影，手指紧张地摩挲着那人粗麻做的袖口，目光一直在后方探寻那女人还有没有追上来。直到眼前只剩下十分平常地涌动的人头，才终于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
…
好像不对！
…
他忽然过来自己的手指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而且那人方才还看到了他翻小孩鞋底看讨骂那样的无敌降智画面！
林栩刚刚才缓了口气，这下脸色又绷得难看起来。他忽然无法保持思考，身体不受意识控制，簌簌抖了一下。
这情况又来了。
他紧紧抿着唇，低下头，生怕与枝姑娘目光相触。他僵着抬手挠了一下脑后，像做错事一样无措地说：“我…我我失态了…”
林栩根本不敢想枝姑娘会应他什么，毕竟他们只是才萍水相逢、还不能称上真正的“师徒”这样的陌生关系。反正他的脸现在是红得能滴血，身板挺得严肃笔直却深深低着头，心里一团乱麻，只想由这人间蒸发。
林栩自己知道，无论再练个多少年的事故圆滑，也消不掉这副德行——那个人对他的影响几乎是揉入了他的骨肉里的。
枝姑娘见了他这来路不明的紧张，却好像不怎么在意，只像看待个小孩子。便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林栩的脑后：“典礼马上开始了，走吧。”语未毕便走到林栩前身的人流去了。
林栩愣了一下，好像下意识认定眼前人不可能是这个反应。然后这之后他又马上松了眉目，两指扶额自嘲起来：“是啊，怎么可能会像那个人…”他重新整理了心情，又一身轻松地连走带蹦到枝姑娘身边去。
“义姊，唔，不…师父，他们拿的什么灯？怎么火光蓝紫色的？”
“观星礼专点的祭星灯，油托里装了钖粉。”
“那今晚是不是能见到皇帝和祝官？他们在哪？”
“陛下会在天塔中间一层隔间观礼，祝官在天塔底的圆坛开完礼后，会在天塔处的瞭望台主持观星。”枝姑娘语气平常，好像已经看厌了星礼。
林栩顺着她的话音望向人流交汇的那一处耸立的天塔。
那天塔不算高，粗算顶多□□丈。塔的周身雕刻了一种异兽，林栩没见过。它的身躯似龙非龙、似蛇非蛇，披了层层鳞甲，蜿蜒而上地盘踞在塔身周围。而在那塔端，异兽露出了一张凶神似的面目：卷翘的长须下微微向外突着一把尖牙，浓眉间凝神，眼珠里却没有瞳孔，让人探寻不到一丝应有的戾气，反而有一股不合时宜的祥和。额上却有一对同羚羊角一般的大角，更添凶气。这只巨兽就这样用利爪擎住这座天塔，日复一日地深深凝视着实沈镇这一方土地来往的人和物。这巨兽名唤玄翃。
圆坛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剧的鼓点声。
塔下、坛前的人们都伸长了脖子，往前挤。不知谁突然叫喊了一声：“南祝官来了！”地面上的人们就像野草般闻风而动，七嘴八舌地大叫着“南祝官”、“陛下”…林栩听了，藏不住喜，立即灵活地溜进人缝，竟撞大运般地挤到了圆坛前这人群里最靠前的位置。
他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走运，只顾着傻乐，全然忘记了把义姊带进来。想起来后他又追悔，回身一看，只有晃动的一张张陌生的脸，还时不时有几只手四面八方来互相推搡，根本出不去了。他仰头挥手，朝空中大声呼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
林栩忽然认识到时运也许是个商人，太会做生意。
锣声响起，一个身影正一步一台阶徐徐走上圆坛。
女子乌发密如云，梳成一丝不苟的凌云髻；身着一袭素净的白衣，拖地的长袍上却添了层若隐若现的精细锦绣，不失庄重。她面上戴了一张窃蓝色的琉璃面具，宛若冰晶，隐去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这双眼里没有一丝眼光的波动，看不出分毫表情。女子步履从容，姿态端庄。每走一步，头戴的雀形冠冕垂下来的流苏和珫耳就同腰间玉佩一并轻轻摆动。空气像打着转凝滞在她周围，她身似乎不像凡间的肉身，而有如巍然屹立且四散寒气的千年雪山。
微妙而强大的气场让空气凝悬在每个人的鼻尖。大家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作声。
众人的目光都紧紧跟随着她的脚步，周围独留下流苏和珫耳碰撞、腰间环扣的玉佩发出的响声。
一时间，好像连天塔上的巨兽玄翃也暂时分了神。
此女子便是祝官南蓁。
待南祝官站定于圆坛中央，她抬手平举向塔上人请示。塔上阁间的帝王居高临下，也抬手回应。
南蓁于是走向坛上一座黔炉，不知在腰间从哪摸出了什么，直往黔炉里一丢，炉里霎时燃起一把比让还要高出几尺的熊熊火焰。那火舌急不可耐地朝星空伸展去，连坛下的林栩也感觉皮肤被空气里卷来的滚滚热浪烤炙得有些刺痛。坛边的乐手忽然用锣鼓、唢呐交叠着演奏起一支高昂的曲子。
坛下的人们欢呼雀跃起来。
几个披着层层长翎的少年举着火炬，碎步走到圆坛边，点燃了围绕坛边排开的罹草灯。
黔炉中熊熊的火光和罹草灯紫色的光不停摇曳着，映照在炉前那人的白衣上。
一个披了缃色长翎外袍的清秀少年在祝官的示意下，一手执一柄短杖，另一手持着象征皇权的金色长卷，宣读起来：“时方大祁历德靖元年，辛卯仲秋。我大祁于实沈镇举行观星典礼。望此礼过后，来年风调雨顺、物埠民丰、国泰民安，大祁土地不复饥冤、不复苦贫，吾民所愿皆得！”
坛下的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的还热泪盈眶地欢呼起来。林栩浸泡在这样的氛围里，颇受感染，也认为自己是大祁的子民了，跟着人群欢呼起来。
正当他雀跃之际，余光瞥到了定站在黔炉前的南蓁。
那琉璃面具遮去了祝官一半的模样，从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浮动，只定站在炉前。好像黔炉里如何滚烫的火焰、世上人如何绵长的悲欢，都与她无关。
风移影动。各色火光俏皮地恋在南蓁身上，她腰间紧扣的玉佩也隐隐反照出光彩。林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玉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