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伯德夫妇陪同一行客人前往洛桑王都的圣爱尔兰大教堂做礼拜，礼拜结束后预计先去参观艺术展，再去观看歌剧表演，总之这一天的行程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伊芙谎称身体不适，没有一道前往。待其他人离开后，她与布里格曼换上平民的装扮，罩上黑色的披风，绕道去了洛桑城郊的旧教堂。
约翰教授早早在那儿等着他们。
他们假借的身份是洛桑城郊贫民区的“空瓶”，理由是想要借神镜神之力测试小女儿神力是否觉醒。
教堂的神父露出嘲讽的笑容：“每个月总有那么几个异想天开的“空瓶”觉得自己神力觉醒了，结果照完神镜脸色一个比一个灰败。有没有神力刚出生就判明了，后天觉醒的几率比铁树开花的几率还要低，多照几次神镜就能照出神力不成？看看你们灰头土脸的样子，不如先照照自家的镜子？”
神父用看垃圾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伊芙，作势要赶他们出去。
伊芙脸色瞬间跨了下来，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眉毛一挑，这是她要开始尖酸刻薄的阴阳怪气的预兆，她背在身后的手聚起了风穴。
约翰教授虽然不至于像伊芙那般情绪失控，但毕竟也从来没受过这等侮辱，脸色不好看，是想要甩手走人的架势。
好在布里格曼挡在伊芙和约翰教授身前，将一片金叶子放在神父掌心，赔笑道：“烦请您给我们一次机会吧，我们家里两个老人卧病在床，父亲又欠了一屁股的赌债，全指望着能把妹妹卖个好价钱，过上好日子……求求您。”
神父扫了一眼金叶子，又看了看布里格曼诚恳的脸，故作为难地说道：“贸然放你们进去是对神镜不敬，但我并非贪图钱财，是看在你们诚心才勉为其难收下。礼拜日时我会请求神明宽恕你们的无礼与贪婪。”
？？？
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往日去圣爱尔兰大教堂做礼拜，也没见斯克利神父摆那么大谱。
伊芙上前一步，被布里格曼挡住。
神父注意到伊芙和布里格曼的动作，掀起眼皮，说：“怎么，不想照了？”
布里格曼笑道：“没有的事，小妹性急，请您见谅。麻烦您带路吧！”
神父捏着金叶子在阳光下来回反转，嫌弃地吹了吹，才夹进手中捧着的圣经，转身道：“跟我来。”
·
克罗托神镜照映着伊芙的身影，泛着莹莹的绿光，光芒微弱，颜色浓重。
神父诧异道：“你们运气不错呀，上一个‘空瓶’出现神力，还是四五年前的事了，那也是刚出生就有的，后天觉醒的得更久之前了。”
送他们出门时收敛了傲慢，换了副恭敬和善的面孔，追问道：“你们看着面生啊，是哪家的？”
布里格曼搪塞道：“我们是从邻城过来看病的，普通人家，不值得您挂心。”
他们上了马车前，神父还锲而不舍地在追问他们的住址，都被布里格曼给敷衍了过去。
但布里格曼做戏做得很全，临行时还双眼含泪对神父说：“感谢您的仁慈。感谢神明的恩典。”
看得伊芙和约翰教授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回程上，伊芙还在为神父看碟下菜的无耻行径感到愤怒。约翰教授则有些激动，上马车时险些踩空，搭在扶手上的双手微微颤抖。布里格曼稍微平静些，只是脸上没了假笑，便显得格外冷漠。
这显然是先前约翰教授所说的第二种可能。
车厢随着马蹄踩在地面的“嗒嗒”声颠簸着，约翰教授开了口：“伊芙小姐，您知道上一次经历过神力衰减的是哪位吗？”
伊芙当然不知道，但因为心情不好也不想当捧哏。
布里格曼接话道：“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吗？”
约翰教授用手帕擦了擦额角的虚汗，说：“是的，但是涉及的人物身份特殊，极少数的人才知道这个秘密。”
·
事情要追溯到上月才逝世的那位路易斯国王的父亲诞生之时，也就是六十七年前。便于区分，我们称他的父亲为老国王路易斯一世，称刚刚逝世的那位为小路易斯二世。
当时还皱巴巴得像个小老头的路易斯一世被神镜判定为“天选之人”，当神镜映照他时，整个圣爱尔兰大教堂亮如白昼。
路易斯一世天赋异禀，且聪敏好学，十六岁就成为最负盛名的风术师，十七岁率领圣音骑士团大败弗兰斯国的炎蜃军，将侵犯爱尔兰国的幽冥怪物驱逐出境，十八岁继位，成为最年轻的国王。
俗话说得好，上天给你开了无数扇门，必定给你关一扇窗。饱受上天眷顾的路易斯一世，脑回路异于常人，用其他人的话来说就是纯纯有病——或许是因为见多识广博览群书，路易斯一世总是冒出各种离经叛道的想法，其中一个离谱的想法就是：人人应当是平等的，贵族阶级的存在是对平民的剥削。
既然贵族存在的基础是神力垄断，打破垄断的第一步当然是把神力分出去。
然而神力只能通过血缘继承，于是路易斯一世提出，提升“空瓶”地位，“空瓶”可与贵族通婚。
这一提议当然遭到了爱尔兰国贵族阶级的反对。虽然分配给个人的神力多少是随机的，但神力的总量有限的，因此贵族阶级通常都是内部通亲，丁克常有，生育孩子一般而言不会超过两个，就算有贵族外出瞎搞，也是要先做好事前的阻断和事后的堕胎，为的就是避免神力外流。况且其他国家的贵族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特权，凭什么就爱尔兰国要破除特权，这不是吃饱了饭没事干吗？
路易斯一世的提议遭到众议院的多数否决。
但路易斯一世并没有轻易言弃。众议院不同意没关系，但众议院管不着他的私生活——路易斯一世率先垂范，迎娶了爱尔兰国首位“空瓶”王后。
骂声和赞誉一片混杂。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路易斯老国王脑子有毛病。
比如说对“空瓶”而言路易斯老国王就是救世主。
比如说有些贵族觉得路易斯一世惊世骇俗的想法简直就是照亮新世界的明灯。
比如说路易斯一世的妹妹凯瑟琳公主，向往自由，是他的忠实拥护者，甚至比他本人还要更加蔑视阶级的存在。
路易斯一世婚后不久，凯瑟琳公主请求下嫁给在洛桑城郊狩猎时结识的一位“空瓶”。他们俩的认识经过无人知晓，但凯瑟琳公主坚持非此人不嫁。
路易斯一世答应了，由于心疼妹妹，他建议让对方入赘。
因为贵族如果甘愿放弃身份，那么需要抽取神力放置回容器中，经历这个过程就相当于去掉半条命。
可凯瑟琳公主甘愿为那个男人放弃贵族身份，从此消失在洛桑城都。
举国上下为之震惊。受其影响，部分贵族也纷纷效仿，与“空瓶”结婚一时成为潮流。
但神力的遗传在“混血”中具有随机性。也就是说，贵族与“空瓶”所生的孩子，可能继承了神力，也可能一点儿也没继承到。两年后路易斯二世即将出生时，王位的继承权成了贵族间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不过令他们失望的是，路易斯二世的神力虽然比不上他的父亲，可相对于普通贵族而言还是绰绰有余。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在十年后。路易斯老国王发现儿子的风术学得一塌糊涂，并且还有越学越差的趋势。可是儿子平时乖巧听话，学习刻苦认真，智商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难道是被巫术下降头了？历史上不是没有为了争夺王权而用巫术封印王位继承人神力的先例。
老国王连忙从神学院请来一位研究巫术的老教授，在老教授的建议下，再次借克罗托神镜测试了小路易斯的神力，且发现他的神力日渐衰弱。
这可不像是神力被巫术封印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老国王虽然不大在乎，但是王后在乎——因为她自己是“空瓶”，一直被里里外外的大臣们戳脊梁骨，小路易斯也为此饱受欺辱，如果小路易斯也变成了“空瓶”……
王后恳请老国王一定要查清真相。
于是老国王命令教授四处调查，寻找办法。
就在教授周游各国寻求办法的期间，小路易斯的神力突然恢复了。
与此同时，一只白鸽携带一封信传到了路易斯老国王的手里，信是凯瑟琳公主写的。同时抵达的，还有凯瑟琳公主的死讯。
收到信的路易斯老国王连夜派人前往凯瑟琳公主在洛桑城郊的住址，可他们既没有见到凯瑟琳的丈夫，也没见到凯瑟琳的尸体。那幢破旧的小屋前立着一块墓碑，上面写着：凯瑟琳之墓。
听凯瑟琳的邻居说，自从凯瑟琳在两年前诞下一名女婴后，凯瑟琳和她的丈夫就常常争吵。她的丈夫还把她锁在房间里不让她出门。凯瑟琳好像是疯了，她经常趴在窗口自言自语：“我不会让他们带走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他们带走我的孩子！”夜半还能听见她诡异的歌声，像是遥远边境的民谣。
“可以肯定的是，路易斯国王神力恢复与凯瑟琳公主的死亡有关。”约翰教授说。
“那封信写的什么？”伊芙问道。
“无人知道。在那之后议会就下达命令禁止贵族与平民通婚了。”
·
伯德夫妇陪同客人回到伯德庄园时已是黄昏。
玛丽从第一架马车上下来，手中举着风车，头顶带着蓝花楹编织的花环，脸上的笑容像朵灿烂的太阳花，她撑着布里格曼的手落地后朝着伊芙小跑过来，对伊芙嘘寒问暖。与她同乘一架马车的格林上校、兰登男爵、伯德夫妇依次下了车。伯德夫人一向不适应马车的颠簸，面色发白，伯德公爵就先搀扶着她回房休息，格林上校和兰登男爵也先回房间更换衣服。
第二架马车上走下的是吉姆少爷，他臭着脸急匆匆地钻出马车，用力地擦着自己的嘴角，快步走向庭院，在抬眼看见庭院门口的伊芙时当即多云转晴，耳尖变红，和有双重人格似的，又变成了那个娇羞的少爷。
紧跟其后的是布莱恩设计师，他嘴角衔着笑意，仿佛一只餍足的猫，待他走近，伊芙才发现他嘴角又添新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出门和街头混混打架去了。
吉姆少爷走到伊芙跟前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并让随从拎着成堆的礼物送到伊芙面前，从中取了一个茶色的小袋子，递给伊芙，紧张地说：“伊芙小姐，这是羊羹，听说你不舒服的时候喜欢吃一些清凉的甜品。”
伊芙接过，惊讶地说：“我想了一整天的羊羹呢，谢谢你！”
羊羹的确是伊芙的最爱。对于伊芙来说，尝一口洛桑城羊角坊的招牌羊羹，绝对是提振心情最有效的方式。
“还有这些是送给你的绸缎，选的是你喜欢的鹅黄色、绯红色，我想制作礼服时应该可以用上……”
玛丽在一旁吐槽道：“为什么都是给伊芙买的，这也太偏心了！”
吉姆少爷摸了摸后脑勺，说：“也给其他人买了的，已经让下人送到你们房间了。”
玛丽眼前一亮：“是吗？那你送我的是什么？”
吉姆少爷说：“您回房间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玛丽迫不及待地往房间跑去。
布莱恩设计师正好经过，轻笑了一声，吉姆少爷便和炸了毛的猫似的问他：“你笑什么？！”
布莱恩设计师收敛笑意说道，“没什么，我觉得您的眼光挺不错的”。他停下来站在一旁，仔细看了看吉姆少爷挑选的布匹，对伊芙说：“伊芙小姐，今晚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商讨一下礼服的概念吧。”
吉姆少爷毛更炸了：“哈？你什么意思？！”
布莱恩设计师无辜地眨眨眼：“吉姆少爷是在担心我对伊芙小姐图谋不轨吗？那您晚上也可以一起来我房间呀。”
“你……”吉姆少爷咬着后槽牙，“你等着。”
说完便气愤地离开了。他的随从也跟着他，拎着小山堆似的礼物，遵循命令送去了伊芙房间。
伊芙站在嘴角上扬得放肆的布莱恩设计师身边，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布莱恩设计师意识到伊芙盯着他看，又瞥了眼不知何时站在伊芙身边的布里格曼，抚了抚自己垂落耳边的黑发：“放心吧，伊芙小姐，我不会对您有失礼的举动。”
随即双指并拢轻轻碰了碰唇，向布里格曼抛去一个飞吻，踩着优雅的步伐走进大厅。
徒留伊芙和布里格曼站在门口攥紧了拳，忍住了朝他背影踹上一脚的冲动。
约翰教授早早在那儿等着他们。
他们假借的身份是洛桑城郊贫民区的“空瓶”，理由是想要借神镜神之力测试小女儿神力是否觉醒。
教堂的神父露出嘲讽的笑容：“每个月总有那么几个异想天开的“空瓶”觉得自己神力觉醒了，结果照完神镜脸色一个比一个灰败。有没有神力刚出生就判明了，后天觉醒的几率比铁树开花的几率还要低，多照几次神镜就能照出神力不成？看看你们灰头土脸的样子，不如先照照自家的镜子？”
神父用看垃圾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伊芙，作势要赶他们出去。
伊芙脸色瞬间跨了下来，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眉毛一挑，这是她要开始尖酸刻薄的阴阳怪气的预兆，她背在身后的手聚起了风穴。
约翰教授虽然不至于像伊芙那般情绪失控，但毕竟也从来没受过这等侮辱，脸色不好看，是想要甩手走人的架势。
好在布里格曼挡在伊芙和约翰教授身前，将一片金叶子放在神父掌心，赔笑道：“烦请您给我们一次机会吧，我们家里两个老人卧病在床，父亲又欠了一屁股的赌债，全指望着能把妹妹卖个好价钱，过上好日子……求求您。”
神父扫了一眼金叶子，又看了看布里格曼诚恳的脸，故作为难地说道：“贸然放你们进去是对神镜不敬，但我并非贪图钱财，是看在你们诚心才勉为其难收下。礼拜日时我会请求神明宽恕你们的无礼与贪婪。”
？？？
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往日去圣爱尔兰大教堂做礼拜，也没见斯克利神父摆那么大谱。
伊芙上前一步，被布里格曼挡住。
神父注意到伊芙和布里格曼的动作，掀起眼皮，说：“怎么，不想照了？”
布里格曼笑道：“没有的事，小妹性急，请您见谅。麻烦您带路吧！”
神父捏着金叶子在阳光下来回反转，嫌弃地吹了吹，才夹进手中捧着的圣经，转身道：“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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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托神镜照映着伊芙的身影，泛着莹莹的绿光，光芒微弱，颜色浓重。
神父诧异道：“你们运气不错呀，上一个‘空瓶’出现神力，还是四五年前的事了，那也是刚出生就有的，后天觉醒的得更久之前了。”
送他们出门时收敛了傲慢，换了副恭敬和善的面孔，追问道：“你们看着面生啊，是哪家的？”
布里格曼搪塞道：“我们是从邻城过来看病的，普通人家，不值得您挂心。”
他们上了马车前，神父还锲而不舍地在追问他们的住址，都被布里格曼给敷衍了过去。
但布里格曼做戏做得很全，临行时还双眼含泪对神父说：“感谢您的仁慈。感谢神明的恩典。”
看得伊芙和约翰教授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回程上，伊芙还在为神父看碟下菜的无耻行径感到愤怒。约翰教授则有些激动，上马车时险些踩空，搭在扶手上的双手微微颤抖。布里格曼稍微平静些，只是脸上没了假笑，便显得格外冷漠。
这显然是先前约翰教授所说的第二种可能。
车厢随着马蹄踩在地面的“嗒嗒”声颠簸着，约翰教授开了口：“伊芙小姐，您知道上一次经历过神力衰减的是哪位吗？”
伊芙当然不知道，但因为心情不好也不想当捧哏。
布里格曼接话道：“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吗？”
约翰教授用手帕擦了擦额角的虚汗，说：“是的，但是涉及的人物身份特殊，极少数的人才知道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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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追溯到上月才逝世的那位路易斯国王的父亲诞生之时，也就是六十七年前。便于区分，我们称他的父亲为老国王路易斯一世，称刚刚逝世的那位为小路易斯二世。
当时还皱巴巴得像个小老头的路易斯一世被神镜判定为“天选之人”，当神镜映照他时，整个圣爱尔兰大教堂亮如白昼。
路易斯一世天赋异禀，且聪敏好学，十六岁就成为最负盛名的风术师，十七岁率领圣音骑士团大败弗兰斯国的炎蜃军，将侵犯爱尔兰国的幽冥怪物驱逐出境，十八岁继位，成为最年轻的国王。
俗话说得好，上天给你开了无数扇门，必定给你关一扇窗。饱受上天眷顾的路易斯一世，脑回路异于常人，用其他人的话来说就是纯纯有病——或许是因为见多识广博览群书，路易斯一世总是冒出各种离经叛道的想法，其中一个离谱的想法就是：人人应当是平等的，贵族阶级的存在是对平民的剥削。
既然贵族存在的基础是神力垄断，打破垄断的第一步当然是把神力分出去。
然而神力只能通过血缘继承，于是路易斯一世提出，提升“空瓶”地位，“空瓶”可与贵族通婚。
这一提议当然遭到了爱尔兰国贵族阶级的反对。虽然分配给个人的神力多少是随机的，但神力的总量有限的，因此贵族阶级通常都是内部通亲，丁克常有，生育孩子一般而言不会超过两个，就算有贵族外出瞎搞，也是要先做好事前的阻断和事后的堕胎，为的就是避免神力外流。况且其他国家的贵族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特权，凭什么就爱尔兰国要破除特权，这不是吃饱了饭没事干吗？
路易斯一世的提议遭到众议院的多数否决。
但路易斯一世并没有轻易言弃。众议院不同意没关系，但众议院管不着他的私生活——路易斯一世率先垂范，迎娶了爱尔兰国首位“空瓶”王后。
骂声和赞誉一片混杂。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路易斯老国王脑子有毛病。
比如说对“空瓶”而言路易斯老国王就是救世主。
比如说有些贵族觉得路易斯一世惊世骇俗的想法简直就是照亮新世界的明灯。
比如说路易斯一世的妹妹凯瑟琳公主，向往自由，是他的忠实拥护者，甚至比他本人还要更加蔑视阶级的存在。
路易斯一世婚后不久，凯瑟琳公主请求下嫁给在洛桑城郊狩猎时结识的一位“空瓶”。他们俩的认识经过无人知晓，但凯瑟琳公主坚持非此人不嫁。
路易斯一世答应了，由于心疼妹妹，他建议让对方入赘。
因为贵族如果甘愿放弃身份，那么需要抽取神力放置回容器中，经历这个过程就相当于去掉半条命。
可凯瑟琳公主甘愿为那个男人放弃贵族身份，从此消失在洛桑城都。
举国上下为之震惊。受其影响，部分贵族也纷纷效仿，与“空瓶”结婚一时成为潮流。
但神力的遗传在“混血”中具有随机性。也就是说，贵族与“空瓶”所生的孩子，可能继承了神力，也可能一点儿也没继承到。两年后路易斯二世即将出生时，王位的继承权成了贵族间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不过令他们失望的是，路易斯二世的神力虽然比不上他的父亲，可相对于普通贵族而言还是绰绰有余。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在十年后。路易斯老国王发现儿子的风术学得一塌糊涂，并且还有越学越差的趋势。可是儿子平时乖巧听话，学习刻苦认真，智商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难道是被巫术下降头了？历史上不是没有为了争夺王权而用巫术封印王位继承人神力的先例。
老国王连忙从神学院请来一位研究巫术的老教授，在老教授的建议下，再次借克罗托神镜测试了小路易斯的神力，且发现他的神力日渐衰弱。
这可不像是神力被巫术封印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老国王虽然不大在乎，但是王后在乎——因为她自己是“空瓶”，一直被里里外外的大臣们戳脊梁骨，小路易斯也为此饱受欺辱，如果小路易斯也变成了“空瓶”……
王后恳请老国王一定要查清真相。
于是老国王命令教授四处调查，寻找办法。
就在教授周游各国寻求办法的期间，小路易斯的神力突然恢复了。
与此同时，一只白鸽携带一封信传到了路易斯老国王的手里，信是凯瑟琳公主写的。同时抵达的，还有凯瑟琳公主的死讯。
收到信的路易斯老国王连夜派人前往凯瑟琳公主在洛桑城郊的住址，可他们既没有见到凯瑟琳的丈夫，也没见到凯瑟琳的尸体。那幢破旧的小屋前立着一块墓碑，上面写着：凯瑟琳之墓。
听凯瑟琳的邻居说，自从凯瑟琳在两年前诞下一名女婴后，凯瑟琳和她的丈夫就常常争吵。她的丈夫还把她锁在房间里不让她出门。凯瑟琳好像是疯了，她经常趴在窗口自言自语：“我不会让他们带走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他们带走我的孩子！”夜半还能听见她诡异的歌声，像是遥远边境的民谣。
“可以肯定的是，路易斯国王神力恢复与凯瑟琳公主的死亡有关。”约翰教授说。
“那封信写的什么？”伊芙问道。
“无人知道。在那之后议会就下达命令禁止贵族与平民通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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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德夫妇陪同客人回到伯德庄园时已是黄昏。
玛丽从第一架马车上下来，手中举着风车，头顶带着蓝花楹编织的花环，脸上的笑容像朵灿烂的太阳花，她撑着布里格曼的手落地后朝着伊芙小跑过来，对伊芙嘘寒问暖。与她同乘一架马车的格林上校、兰登男爵、伯德夫妇依次下了车。伯德夫人一向不适应马车的颠簸，面色发白，伯德公爵就先搀扶着她回房休息，格林上校和兰登男爵也先回房间更换衣服。
第二架马车上走下的是吉姆少爷，他臭着脸急匆匆地钻出马车，用力地擦着自己的嘴角，快步走向庭院，在抬眼看见庭院门口的伊芙时当即多云转晴，耳尖变红，和有双重人格似的，又变成了那个娇羞的少爷。
紧跟其后的是布莱恩设计师，他嘴角衔着笑意，仿佛一只餍足的猫，待他走近，伊芙才发现他嘴角又添新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出门和街头混混打架去了。
吉姆少爷走到伊芙跟前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并让随从拎着成堆的礼物送到伊芙面前，从中取了一个茶色的小袋子，递给伊芙，紧张地说：“伊芙小姐，这是羊羹，听说你不舒服的时候喜欢吃一些清凉的甜品。”
伊芙接过，惊讶地说：“我想了一整天的羊羹呢，谢谢你！”
羊羹的确是伊芙的最爱。对于伊芙来说，尝一口洛桑城羊角坊的招牌羊羹，绝对是提振心情最有效的方式。
“还有这些是送给你的绸缎，选的是你喜欢的鹅黄色、绯红色，我想制作礼服时应该可以用上……”
玛丽在一旁吐槽道：“为什么都是给伊芙买的，这也太偏心了！”
吉姆少爷摸了摸后脑勺，说：“也给其他人买了的，已经让下人送到你们房间了。”
玛丽眼前一亮：“是吗？那你送我的是什么？”
吉姆少爷说：“您回房间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玛丽迫不及待地往房间跑去。
布莱恩设计师正好经过，轻笑了一声，吉姆少爷便和炸了毛的猫似的问他：“你笑什么？！”
布莱恩设计师收敛笑意说道，“没什么，我觉得您的眼光挺不错的”。他停下来站在一旁，仔细看了看吉姆少爷挑选的布匹，对伊芙说：“伊芙小姐，今晚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商讨一下礼服的概念吧。”
吉姆少爷毛更炸了：“哈？你什么意思？！”
布莱恩设计师无辜地眨眨眼：“吉姆少爷是在担心我对伊芙小姐图谋不轨吗？那您晚上也可以一起来我房间呀。”
“你……”吉姆少爷咬着后槽牙，“你等着。”
说完便气愤地离开了。他的随从也跟着他，拎着小山堆似的礼物，遵循命令送去了伊芙房间。
伊芙站在嘴角上扬得放肆的布莱恩设计师身边，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布莱恩设计师意识到伊芙盯着他看，又瞥了眼不知何时站在伊芙身边的布里格曼，抚了抚自己垂落耳边的黑发：“放心吧，伊芙小姐，我不会对您有失礼的举动。”
随即双指并拢轻轻碰了碰唇，向布里格曼抛去一个飞吻，踩着优雅的步伐走进大厅。
徒留伊芙和布里格曼站在门口攥紧了拳，忍住了朝他背影踹上一脚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