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一个男人带着鸭舌帽懒散地靠在门边,身上黑色皮夹克下是整个人毫不遮掩地痞气。

    杨柏想出门找个地方逛一圈,谁成想刚开门就收到这份“大礼”,一瞬间呆在原地。

    当初挑选要送到江之亦身边的人选,是他一手操办的,当时选了好几个人的资料送到程安手里,他本想替程安一个个见人看过去,挑一个最像的,但程安拒绝了,以至于杨柏虽然知道最终人选,并没有见过真人。最后挑中的这个人,只有程安见过。

    关于释川栎,杨柏最开始中意的人选并不是他,因为看照片跟程安并没有非常相似,所以当他知道程安选中他的时候,杨柏还有些诧异。

    不过今天看到真人,杨柏彻底服了。

    他乍一眼还以为是平行世界的程安站在门口。

    下意识回头查看程安的位置,发现他还坐在病床上,杨柏又回头仔细观察眼前的释川栎。

    像,真的像。

    释川栎随意扫过站在面前的杨柏,没有停留,视线直直冲向病房正中央的程安,刺骨的凉意扑面而来。

    两个人静静对视,谁也没有出声,寂静又诡异。

    杨柏骤然感觉原本温暖的房间阴云密布,自知自己现在应该赶紧遁地走人,左右查看两人的神情,低头绕过挡在门口的释川栎。

    “我出去打个电话。”

    杨柏闷头逃离现场,关门声响彻在没有一点动静的房间,释川栎侧眸看了眼紧闭的屋门,随即上前两步。

    “你故意的。”

    “什么?”

    程安装听不懂,释川栎眼眸戏谑,站在病床前,直视着面色苍白的程安,唇瓣轻启:

    “电话里的声音,故意的。”

    “车祸,也是故意的。”

    “……”

    “….所以呢?”

    听到释川栎不容置疑地陈述事实,程安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有恃无恐:“江亦坠还没走远,你去告诉她,说我是故意把自己撞成这样,猜猜看,她会信你,还是信我?”

    “倒是你,本就在医院,还假惺惺地借口支开江亦坠,倒是有些虚伪了。”

    “虚伪吗?如果我们俩作比较,那看来还是出车祸的你比较虚伪了。”

    上下扫视着浑身是伤的程安,释川栎嘴角上扬:“大房想让你死不假,可明明有机会躲,你却不避。”

    “撞车的司机你在南港就找好了人选,在上飞机的最后一刻打昏,把大房的人换成你的。”

    “程安,在大房产生让你死于车祸的这个想法后,你就把江亦坠算成是你的棋子,让她帮你拿到程家最后的遗产,成为程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可南港一堆烂摊子,你自己没能力,拖她下水,还以为你对她多深情,结果说到底也只是个利用完就扔的工具。”

    “虚伪?我们到底谁更虚伪?”

    ……

    释川栎的振振有词,让安静听他讲话程安笑出声音。

    “也难为你替她想这么多,如果没有我,或许醉醉真的会喜欢你。”

    “只是可惜,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身份来质问我利用她,用她来夺权。”

    “朋友?情人?男朋友?”

    “又或者是……我的替身?”

    “释川栎,是不是我那天在电话里说的还不够清楚,”程安依旧是柔和似水的神情凝视着释川栎,眼底却没有一丝波动:

    “我的身份你似乎用的太顺手了?这个位置坐久了,也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份,开始鸠占鹊巢,来反问我这些事情?”

    “我把你找过来待在江亦坠的身边,目的貌似不是这个吧。”

    “你就是个替身,又何必担心那么多呢?做好我交代你的事情,在该离开的时候离开,这就够了。”

    他并不在意释川栎,甚至不在意他那所谓的“威胁”。释川栎在江亦坠身边待这么久,一切的根本都是因为江亦坠对他旧情未了。

    靠着自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最后来质问他对江亦坠的感情,也算滑稽。

    “替身吗?如果我真的在江亦坠心里就是个替身,你又何必把自己搞成这幅狼狈的模样。”

    面对程安字字句句的理所当然,释川栎没有觉得难堪,没有退后,双手插兜,平静叙述着程安的内心,将它的伪装撕扯下来,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烈阳之下。

    “你其实不至于伤的这么重,毕竟司机都是你自己的。”

    “可是什么让你改变了这种想法,把自己弄成这幅德行,一定要让江亦坠跑来医院看你?不就是觉得我不是替身了吗?”

    “——换个说法,你觉得,江亦坠对我动了真情?”

    释川栎的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你交代我什么了?喔,向你报备江亦坠每日行程,告诉你她的交友圈变化,你说什么,我就潜移默化的去做什么。”

    “你说让她去家长会,我说了,你让我提起你们往日的回忆,我提了,音乐节的百合我送了,甚至我觉得我已经在时时刻刻的让江亦坠记起你,同样的话我说了,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呢?还要交代我什么?”

    “我按照你说的做了,可江亦坠不把我当成是你的替代品了,这问题出在我身上,还是你身上?”

    “交代你什么?呵….”

    释川栎的层层质问让他忍不住冷呵一声,讥讽的笑意扯上眼眸:

    “我忘了交代你,不要喜欢上江亦坠。”

    程安突然开腔的话让释川栎恍惚一瞬,放在口袋里的双拳不由自主紧了紧。

    不过此刻的程安没心思注意到这一幕,他的脑子里重复着释川栎的声声问询,觉得可笑。

    “释川栎,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订婚宴?你跟齐鹿?回江京,不就是回来复仇的么?”

    “不过她是齐家,你是顾盼生。”

    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若有似无地冰冷伴随着他的话语,毫不留情地揭穿着释川栎回京的真实目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跟顾盼生的纠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能跟齐鹿??搭上线,但有一点我要告诉你——”

    “再怎么样,顾盼生是江亦坠的舅舅,亲舅舅,就算丢了十几年,血缘从来都没变过。你要搞顾盼生,必然牵扯到江家。到时候想靠齐鹿??保住你?那我还是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当年邮轮失事,齐鹿?没死,齐家人也在找她,为什么她不肯回去?一个从小从家里锦衣玉食供出来的娇贵小姐,为什么宁愿假死去到谁也不认识的落后乡镇隐姓埋名也不回齐家?”

    程安稍作停顿,暗沉的谋子深不见底。

    “——因为她知道,回了齐家就是死路一条。”

    “到时候她还没在江亦坠面前把你保下来,就先一步被齐家人捏死了。”

    “你说我对她是利用,那你又何尝不是一种利用?利用她接近顾家,接近顾盼生。”

    说到这,程安转而讥讽,望向释川栎的视线带着嘲弄:

    “如果我把这个….沉年旧事告诉江亦坠,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他的话语没有温度,是没有情感的利刃,刀刀剜着甲板上的活鱼。

    释川栎呼吸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停滞,整个人直愣愣地僵在原地,无数把尖刀围绕在他的周围,而最锋利的那把,就握在程安的手中,分毫不差的直指他的喉哽。

    怎么会,程安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明明自己和齐鹿?的相识不可能会有任何人知道,程安到底是从哪查到的?

    一阵刺骨的凉气从脚底窜到脊背,明明是暖气十足的房间,释川栎却像在冰窟一样,觉得寒意四溅。

    衣下的指尖死死扣住手心,释川栎努力的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试图不让程安看出点什么。

    “不过你放心,我并不会告诉江之亦这些。因为只有主动发现,你才会在江亦坠的面前生不如死的活着。”

    如同上位者般审视释川栎的表情,即便无懈可击,程安还是看到了他流露出的一丝恐惧,眉梢不可抑制地笑容渐盛。

    “你说我觉得她对你动了真情,是,这我承认,我也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自己搞成这幅狼狈的模样。”

    “可在医院的这些天,我也发现,是我想错了。”

    程安菲薄的唇莞尔弯起:“有一天,我在飞往纽约的飞机上,杨柏告诉我,你们养了一只猫,那个时候,我真的觉得她对你动了真情。”

    “可就在昨天,我知道了这只猫的名字。很巧,我儿时养过一只兔子,它很白,很活泼,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养宠物,因为一次争吵,它被送出家中,我很伤心。”

    “很巧,这件事在和江亦坠的冰岛之行中,因为巧遇一直短尾猫,告诉了她。”

    “也很巧,她这人一直很喜欢小动物,在木屋前的温泉里,她仰着头问我,可不可以养一只猫,让我取个名字。”

    “我把兔子的名字给了它,而那只兔子,叫niko。”

    程安掀起眼皮,墨色的眼睛包含着淡淡的柔情,直直的望向正对面的释川栎:

    “另外,我在翻相册的时候,翻到了一个手掌大的记事本,我觉得眼熟,思考一番后,想起来是江亦坠的。记起里面的内容,我释然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本本子在她市中心的平层里,你可以去看看。”

    程安微笑:“看完你就会发现,江亦坠从头到尾,都是在你的身上,找我的影子。”

    “动真情吗?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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