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宴从月收到了回信。

    信上说,青牙在前些日子逃出天河,他已知悉此事,所为者是霞若,道明了霞若卧底在神界的真实目的。

    最后留言让她勿忧,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就算他这么说、她信任他,她还是会忍不住担忧。

    他的敌人又多了一个,他为什么不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他事先明知道这些,为何不在萌芽之前斩除?

    应是他自有谋算,可无论结果是何,这都是相当危险的谋算。

    宴从月垂眸,望着手中的剑。

    她的剑也是为了保护他而生,有人要伤他,她必会出剑。

    宴从月握着剑,等待敌人的到来。

    须臾间,一股魔气倏然而至,她没回头,只出了剑。

    凌厉的剑光直朝身后人而去,后面的人狼狈躲开,轻声唤道:“从月。”

    “是我,我是何照。”

    意想不到的人到来。

    宴从月皱着眉回头:“你来这做什么?”

    她的眼闪过微芒,他在这……是对方想要试探他们是否真的分开了?

    “我都听知道了,伏夷是不是抛弃你了?我就知道他对你不过是一时新鲜,并不是真情。他不值得你这么对他一腔真心。他不值得。”何照愤懑地为她感到不值,目光变得急切,“从月,我想告诉你,世界不只有一个伏夷。我对你的感情比他要真挚上万倍。”

    “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回魔界,到时我们俩一起生活,再续前缘。”

    宴从月不为所动,冷声道:“与你何干?”

    何照上前一步,轻笑:“怎么与我没关系了?我们的缘分是天定的。”

    宴从月无奈地侧过视线,看着邪气四溢的男人,像是被气笑了。

    “何照 。你入障了。”她说,“你找错了人,还是说是你不敢承认,不敢承认你的爱人是一直被你伤害的人。”

    何照坚定地否认:“我没有。”

    宴从月迷惑,她根本不理解何照在想什么,他一直在对触之可及的真相回避,一心只有自己的臆想。

    “你需要的人不是我,而是红蝎子,我们的红线从来没有相连过,这点我确定。”

    何照依旧是不听,叹了口气:“也罢。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他神情阴鸷道,“从月,你要记住,我会等你,一直等你。你若是想要回头了就来找我。不想来找我也行,只要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陪着你就行。”

    宴从月无法理解他的想法,只觉他在恐惧:“疯子,这些话不应对我说。”她语气淡淡,右手一点他的额头,“承认错误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你要弥补,那就去想办法把一切都给她。在这纠缠别的人不会改变什么,也不会消除你做的恶事。”

    他的记忆应该是被做了手脚,这个术法应该会令他回忆起前尘往事。

    那段混沌的记忆涌上何照脑海,他记起了往事。

    宴从月早被父母赶了出去,他们家并不想被罪臣之女连累,后来,一次深夜他遇到了一只受伤的蝎子。

    他们日夜相对,感情渐深。他们之间是一个俗套的、有关英雄救美的故事。

    家中早已经为他订了一门亲事,对方对他的前途有所帮助,与他门当户对。

    似红知道了这件事,也没说什么,只说愿意为妾,无论他给她何种身份都愿意和他在一起。

    后来,后来……他只知道他未过门的妻子早夭,他也莫名忘记了同似红的一切。

    只以为他的爱人是为了其他男人殉情的宴从月。

    他知道了,他失去的记忆是对他的惩罚,惩罚他爱而不得。

    他该向谁报仇?

    上苍?他没有这个能力。

    何照视线一顿,他应该杀了宴从月,杀了他的这个“白月光”,这样的话,似红会开心的吧。

    他当即出手:“我要杀了你。是你害的我与似红分开,是你。”他语气一变,视线在宴从月不染凡尘的脸上停留看,笑容恶意满满,“要不然,你就与我一起,是你害了我没了一切,你理应负责。”

    他的怨气犹言在耳,宴从月顿时哑然,不知该对这个人说些什么。

    连对做出评价都不想,这人简直是个懦夫。

    宴从月轻轻松松地挡去他的攻击:“不,是你害了你自己。”

    “你习惯于无所忌惮地把痛苦加诸在别人身上,才会伤害了你的爱人。倘若你是个有良知的人断然做不出这样伤害一个陌生的人,更何况是一个爱你的人。是你心毒手狠,别在别人身上找问题。”

    “直到现在,你仍旧不敢承认自己的错,你,不过是个懦夫而已。”

    她并不与他多做纠缠,也不管他愈来愈难看的神色,继续说:“你明知杀了红蝎子的凶手,却把矛头指向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岂不是欺软怕硬?”

    “不过,现在我要告诉你一点,你不是我的对手。”宴从月眉目一敛,剑气飞扬,直朝他的脖子,提剑砍了过去。

    一团黑气缭绕,到来的何照被她斩于剑下。

    随即,宴从月立马看穿了这迷障,这来的不是他的本体,他似乎是被契约,在生死之际,将他的主体给召了回去,弄了个骗人的玩意。

    何照前脚刚走,没多久,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敖玄站在客栈前院,与她对视。

    宴从月挑眉,今天是什么日子,来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一个接一个。

    说是巧合,她可不信。

    敖玄先敲门再进屋:“好久不见,从月。”他寒暄道,“上次一别,我们便再未见过,你离开得决绝,连个联系方式也不留下。清琢知道你离开,失意了许久。”

    他又缓缓补充一句:“我也是这样。  ”

    宴从月正慵懒地靠在窗槛上:“你不是来找我叙旧的吧?”

    敖玄是天机殿的二把手,弥河最信任的人,此次前来,许是他的指使。

    敖玄神色犹豫地看向她:“我听说你与神尊产生了矛盾。”他走到旁边安慰,“你别伤心,他不值得你这么伤心。”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宴从月神色淡淡,语气中略带自嘲。

    敖玄惊奇道:“怎么?还有人问你这事了?”

    宴从月颔首:“很多。我不知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竟惹得这么多人关注。”

    敖玄侧过视线,眼中含笑,也认同:“的确,这在你眼中不是什么大事。”

    “那神尊……”

    宴从月打断他,语气冷淡道:“我不想提他,也不想再说这些靡靡之事。”

    敖玄:“看来你们真的闹翻了。”

    宴从月反问:“这重要吗?”

    敖玄幽幽道:“重要,他抛弃了你。你不恨他吗?”

    宴从月莫名其妙:“我与伏夷是产生了矛盾,他要分开,我也不会挽留。感情不复从前,分开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而且你看我像会让人抛弃的人吗?”

    “你说得对。”敖玄轻轻一笑,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眸。

    宴从月不禁凝神看过去:“你的眼睛?”

    他是龙族,她总会忘记,与青牙也有关系。

    这几人都与伏夷不睦,小心为上。

    敖玄凑近她,指了指眼睛:“我的眼睛不就是金色,你之前没见过。”他的神情变得落寞,“从前碍于伏夷总不敢展示出来。”

    宴从月嗤笑一声:“那你怎么不把你的姓也给改一改。你的姓他也很讨厌。”

    空气在一瞬间静止,敖玄神色难辨,踟蹰问:“你对他还有情?还向着他?”

    宴从月垂眉不语,良久,轻声道:“敖玄,你别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了。”

    她挑明了他的心意,敖玄也坦率承认:“从月,我是很喜欢你。不得不承认,你很吸引人。无论和你做什么都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令人沮丧的是你并不喜欢我。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宴从月神色忧郁,从这张脸的神色里看不出她有分毫的动心,她的视线总停留在迷雾重罩的忘川河面,一言不发。

    敖玄在身侧又道:“你是不是想复活你的父母?我可以帮忙。”

    宴从月这时神色一怔,她几乎可以确定,他来这其中有弥河的手笔,她好奇的是敖玄到底清不清楚弥河其实已经换了一个人。

    敖玄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微微一笑:“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很轻易便可以做到。如果要好的人不帮你,那应该只有一个原因,他没将你放在心上。”

    宴从月低下头,像是在犹豫:“还是……不要了。欠了你的情会很难,况且我要做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她转向他,目光清明,“敖玄,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会自己来。”

    敖玄缓缓靠近她:“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来。要是伏夷的话,那一定会不一样吧。”

    宴从月低语:“要是他,会不一样。但是他,不愿意。”

    “所以,我们分开了。”

    她艰难地说着一字一句,神情藏在低眉的阴影里。

    “和他分开并不意味着我就要和他人在一起,你别逼我。”

    敖玄往后退了几步,轻声说:“我会等你。”接着转身退出房外,“这几天,我会在这。陪你看你的父母究竟在哪。”

    殿主曾经替他探查过,宴从月父母的踪迹奇迹般地消失,论原因或许只有冥王知道,但他与伏夷不睦,大约并不愿意告知。

    坐在房顶上的神息轻叹一声,只不过一时把消息传了出去,便有这么多人想挖墙脚。

    伏夷啊……伏夷……

    不知道看了会不会跳脚。

    想到伏夷气急败坏的场景,他不禁笑了出来,那画面应是相当好看。

    算算时间,下一次来的该是神祖那个老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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