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屋里只隐约跑进鱼肚白的亮光时,杜母就要起床准备一家人的早餐,对于睡在客厅的杜绢花来说,这发出的声音无亚于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实际上,杜绢花也要跟着起床一起准备早餐,否则等下等杜母过来的时候,可不是一句问候那么简单。

    杜绢花夜晚都是合衣而睡,并没有换上什么所谓的睡衣,所以现在直接起身也方便。

    先去简单地洗一把脸,着重地洗干净手后,杜绢花就要去阳台灶台那边开始炒菜。

    杜母早就把双耳钢精锅放在左边的灶口煮起了饭,杜绢花需要用右边的灶口来炒菜。

    家里的菜基本都是杜绢花来炒,因为小小年纪的杜绢花在杜母没空上手的时候,硬生生地把手艺练得媲美杜母这个多年掌厨的人,之后,杜家的菜式基本都是由杜绢花炒制,也不管杜绢花当时还在上小学。

    现在,杜绢花先用铁锅烧开小半锅热水,转着锅把让热水都烫过锅底后,再把锅里的热水倒到旁边的陶瓷大盆里,盆里放着一家人的碗筷。

    让热水多浸一下碗筷,杜绢花再次把铁锅放到灶台上,烧干锅底的水迹后,再倒油,热油后打入三个鸡蛋,分别煎好三个荷包蛋后铲入铁盘里装好,接着就着锅里剩下的丁点油倒入盘中切好的酸菜丝,扒拉几下炒热即可。

    等荷包蛋和酸菜丝端上饭桌,杜绢花再倒头回阳台把水盆里的碗筷都压入热水里烫一圈,就着边缘拿起来摆到桌面上。

    这时屋里的杜父和杜建设也一齐坐下去开动。

    杜家的饭是由杜母分配,杜母先帮杜父盛饭,饭勺压入锅底把最粘稠的稀饭舀起来,盛好后递给杜父,接着的到杜建设也是一样的手打,到了自己,杜母就手轻了些,最后是杜绢花,等杜绢花看到自己碗里还能有小半碗的米粒时,习以为常开始动筷夹酸菜。

    刚刚煎好的三个荷包蛋两个是杜父的份,一个是杜建设的份,等两人两三口吃完一个荷包蛋后,剩下的桌面上就只有荷包味的酸菜丝。

    就着半盘的酸菜丝吃完稀饭,早餐也就结束了。

    杜父三人直接撂手把碗筷留在桌面上,该去上班的上班,因为去年要搞运动停了高考,所以恰巧今年夏天毕业的杜绢花已经赋闲在家半个月了,杜建设由于当年中考的时候没有考上高中,又没找到合意的工作,所以暂且算无业在家。

    一吃完,杜绢花就该站起来叠摞好桌上的碗筷端去清洗,洗完出来家里没有一个人,这个时候杜建设应该是出去耍朋友了。

    等结束家里的打扫后,杜绢花特意换了一身自己扎染过的薄荷绿色的无袖连衣裙,锁好门后就往家属院外走。

    路上遇到家属院里熟悉的爷奶叔婶时也会一一轻笑打过招呼,再继续往前走。

    “呦,杜生粮家的闺女长得可靓!穿着那身绿油油的衣裳,衬得整个人更白了。”大榕树下的一个婶子说。

    “那是,本来就白,这下更像剥壳的荔枝肉,整个人白皙又透亮。”

    “要不你以为杜家那两口子为什么会送小的去读高中!”一个知内情的婶子讥讽道。

    “什么,难道不是因为大的考不上,小的考上的可是市里最厉害的高中吗?”

    “呦,这你可只想中了一小半!”那位婶子故意留白道。

    ……

    后头的闲言碎语杜绢花不清楚,清楚了也不在意,因为从昨晚起,杜绢花就想明白了自己以后该有的态度和做法。

    杜绢花一踏出家属院,就看到大门旁又在蹲守自己的徐翠花,杜绢花微笑着上前温温柔柔地打招呼,“翠花,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徐翠花正在拍打叮咬自己的蚊子,听到杜绢花的声音,一边拍一边小跑过来,先是埋怨,“绢花,你今天出来的好晚啊!”

    看到杜绢花身上穿着不一样的靓丽连衣裙,徐翠花还上手拉扯,感慨着,“绢花,你这身衣服哪买的?

    这颜色这做工都好好,要是我也有一件那得多好!”

    言外之意杜绢花没有理会,只是回答自己能回答的问题,“这是我妈妈花了大价钱请人帮忙缝制的,我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啊——”徐翠花很失望,但还是不愿轻易放弃,追问,“那你可以问一下你妈妈,她一定会告诉你的!”

    “哎呀,可是我妈妈最近忙,我都很少看到她,不过,”杜绢花歪头似乎是在费力回忆。

    “不过什么?”徐翠花很是激动,应该有转机吧!

    “不过,我好像记得这身连衣裙要花十五块钱。”杜绢花小声回道。

    “啊啊啊!”徐翠花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的一身裙子,怎么就这么贵了?

    反应过来后,徐翠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不甘愿地承认道,“那你妈妈对你真好,舍得花这么多的钱,就为了这身衣服,”徐翠花顺手揪了揪,“材质也一般啊,就颜色好看点,怎么就这么贵了?”

    杜绢花微微闪身,躲过徐翠花的着力点,假装不在意徐翠花的评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没办法,谁让人家有这门手艺。”

    徐翠花一听更嘟嘟嘴,但很快,徐翠花想起自己来找人的目的,立刻就换上了轻松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着令人绝望的消息,“你知道吗?陆明翰要下乡了!”

    杜绢花一听这事,面上跟着焦急地不行,“怎么这样?为什么要下乡呢?”

    徐翠花一看杜绢花果然还不知道,越想就更激动起来,声音都有些尖利,“谁知道呢?我听说啊,他还带着那个苏叶宁一起下乡”

    见杜绢花开始皱眉,面上忧色,徐翠花还特意靠近了说,“或许啊,他是要躲开你,和那个苏叶宁培养感情——”

    如恶魔在耳边低语,普通恋爱上脑的人肯定会被激怒,但这种小伎俩也得看看对象是谁!

    杜绢花的眼泪说来就来,眼眶里开始弥漫着水润,拍开徐翠花按着自己肩膀的手,只留下一句,“我要去找他当面问个清楚。”就急冲冲径直往前小跑开。

    徐翠花跟着跑了两步,眼见自己今天为了显高特意穿的高帮鞋有些磨脚,很难跑动追上去,无奈之下只能放弃。

    看着前头的杜绢花小跑带动着连衣裙的下摆张开又下落,像一株亮绿色的花骨朵儿,徐翠花心里带着羡慕和解气,很快,杜绢花和陆明翰就会分开,两人再也不会有瓜葛了。

    那边,杜绢花小跑两条街后,回首看到后头的人真的没有追上后,杜绢花才停下跑动的步伐,呼出浊气,踏着自己的小白鞋悠悠然地走到街道办事处,先找个无人的角落从腰间的宽腰带内侧的暗口袋里抽出所有的纸质材料,才抬脚往街道办的一层平楼方向走去。

    一进门,杜绢花先和坐在柜台后嗑瓜子的一个婶子打招呼,再走上前询问,“姐姐,你知道我们这儿知青下乡的具体政策吗?”

    陈桂枝放下手上的瓜子,一对眼就看到面前这么青春靓丽的姑娘叫自己姐姐,陈桂枝直接乐呵呵地掩嘴,生怕露齿大笑会破坏自己的好形象,“还叫我姐姐呢!你说话真好听!”

    杜绢花一见状,自然要接上,“姐姐年轻得很,看着就像我姐姐一般,我自然要叫你一声姐姐呀!”

    漂亮人说漂亮话,说得毫不突兀又真诚,陈桂枝办事的态度都热切不少,翻了翻所有的政策本子,陈桂枝总结道,“我们这儿的知青下乡总共有300元的安家费,第一年每月还可以领到10元,40斤的口粮,但往后就没了。”

    “安家费和口粮是这儿领还是——”这事对杜绢花很重要,毕竟这关注到自己往后的生存。

    “安家费可以这儿领也可以到那儿再领,口粮和第一年每月的补助是一定要到你所在的公社才能领到,一月一月地领。”陈桂枝还热心问候,“安家费你是要填写到地点后再领吗?”

    有些父母长辈不当人,往往会私自扣下孩子下乡的安家费,吸取了先例教训,岳头市廣州街道这边特意额外加多了一个选择,避免的就是有志青年得不到自己该得的安家费这种情况。

    不过,看眼前长得俏丽打扮又时髦的小姑娘,家里应该不会忍心做这事才对,陈桂枝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果然,“那我可以登记一下现在领取吗?

    实在是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这边都给买好直接寄过去最方便!”杜绢花无忧无虑的清甜嗓音让陈桂枝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可以,可以,你说一下你的姓名家庭住址。”

    “姓名杜绢花,家庭住址是在奋斗纺织厂的家属院里,父亲是杜生粮,母亲是姚娟娟。”

    陈桂枝积极地翻找档案,终于找到了前几天登记的人里确实有杜绢花这么个人对上,“户口本介绍信那些带了吗?”

    “带了带了,在这儿!”杜绢花递过手头上早就准备好的材料。

    陈桂枝一比对,确认无疑后叫杜绢花填写一下相关单子,填写完后盖章完事。

    杜绢花领到了属于自己安家费,稍稍掐着嗓音甜腻腻告别再出门直奔商场。

    后头办事处的两位婶子意犹未尽,“这姑娘说话就是好听,一口一个好姐姐,叫得我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可不是嘛!这姑娘有志向能吃苦觉悟又高还会来事,我看呐,这准是个干大事的人儿!”

    “绝对是,”另一个婶子点头应和,“我看了她的档案记录,这姑娘可是高中毕业呢!

    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支持国家建设需要的就是这样高学历能吃苦脑子又转得快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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