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珍珠拖着海蓝色的长裙穿过一小段石阶往主宴会厅左边的西阁走去,东阁那边也有名流在端着酒杯交流,不同的人时不时微笑着碰一下杯,酒水在高脚杯里轻轻一荡,动不动就是一个家族的橄榄枝或者几个利益共识的达成。这里的每一帧画面都属于海都金碧辉煌的一部分。

    霍珍珠自顾自地往前走,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耳朵上滚落下来。她摸了摸自己一侧的耳垂,果不其然,自己的珍珠耳夹掉了。都怪陆绛笙,刚刚非要拿她的珍珠耳夹试戴,差点又给她薅走,之前都薅了好几副了,全是上等的珍珠定制的。要不是刚刚她威胁陆大小姐明天要给苍文哥告密,陆绛笙就绝对不会把她那副耳夹戴回她的耳朵上。

    戴就要给她戴好吧,还戴不紧,这不就掉了?霍珍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夜晚的风往她的方向吹来,蓝色的裙摆外罩了层薄薄的轻纱,在白色的灯光下如丝绸般柔顺又平添了梦幻缥缈的感觉,又像海面上的波光粼粼,加之女孩的那张明眸皓齿的脸,吸引了不少人侧目。姑娘浑然不觉,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耳夹在原地戴好就急匆匆地往西阁去了。

    霍珍珠走后,不少少爷小姐的目光才堪堪收回。

    “刚刚那个女孩谁啊?把我给美晕了!”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有些激动地说。

    “是霍家的大小姐,霍珍珠。”另一位拿着红酒的女孩说,语气明显也有些激动,像是找到了知音,又接着说:“你也觉得她好美对吧!她一进宴会厅我就感觉整个大厅都亮了!”

    附近的女孩纷纷加入讨论。

    “我之前的宴会怎么没见过她?”

    “咱们父母的赛道根本就不一样,她父母是世界排名前五的珍珠大亨,像这样的宴会本来就少,能见几次面?她和同赛道的傅家少爷面都没见过,两人上学时期几乎都是低调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爸妈说的。”

    “可是她好美啊,像她这样的照片不是应该火遍全网络吗?”

    “天,我的小美女,你爸妈敢让你的照片传遍全网络吗?”

    …………

    此时到达西阁的霍珍珠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讨论的焦点,看到她走进西阁,霍母示意她过去。

    傅南岸看着女孩提着裙摆向他们走过来,恍惚中又回到了前世的这一天,一样的面庞,一样的着装,连步子都是一模一样的。恍恍隔世,她一如从前。

    等到她在几人面前站定,霍父向傅家人介绍:“这是我女儿,霍珍珠。”接着又向霍珍珠道:“这是你傅伯伯和傅伯母,以及他们的儿子南岸。”

    “傅伯伯好,傅伯母好!”霍珍珠礼貌地向两位长辈打招呼。“珍珠好!”傅母礼貌地回应,又道:“珍珠小姐真是美丽,我看啊还是你们会生,生个这么漂亮的闺女出来。”这些在霍珍珠看来总归不过是场面上的客套话,她只是微微笑了下以示回应。

    接着就对站在一旁傅南岸道:“傅少爷好!”傅南岸在她走过来时呼吸都不知道滞了几次。这声“傅少爷”,既熟悉,又陌生,既是往世相遇的开始,又是如今不记当年人疏离。

    傅南岸把手伸了出去,用冷静克制的声音道:“你好,霍小姐。”傅南岸感觉自己用了十足的力气,才能止住自己的手不让它颤抖。霍明珠自然而然地握上傅南岸的手,左不过就是场面上的事,她母亲叫她来不就是为了打个客套吗。

    女孩的手轻轻和他握了握,熟悉的触感让傅南岸的内心差点决堤,好不容易才压制下来。

    这双手,在他们浓情蜜意的时候他细细亲吻,在他们一起工作的午后他都不舍得松开。上一次触碰她的手是什么时候了?傅南岸想:好像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好久好久,好远好远……往世最后一次碰她的手,是在他的怀里。那时,她的眼睛里盛满了从未有过的悲痛和绝望。

    “南岸,你们年轻人该自己的话题聊,你和珍珠多交流交流管理经验,你霍伯伯的女儿可是个翘楚。”

    是的,霍珍珠虽然没被父母亲安排着手商业上的事,但按她耀眼成绩和她父母对她的训练,早就在新人中一马当先,只是家里人以及她自己平时都不显山不露水,傅家那个还知道自己是个翘楚,要不说商场如战场呢。

    霍珍珠在心里腹诽,还真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也对,要是换她管家业,她肯定也提前把傅南岸查得明明白白。哎!可惜了,她现在暂时想当个二世祖,啊不,N世祖,往上数她都不知道有几代了。嗯,改天找爹妈拿族谱查查。

    “嗯。”傅南岸答。

    “好的。”霍珍珠回。

    两人走到一处长椅处,霍珍珠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后坐下,脸上是乖巧和安静。看着她的样子傅南岸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要不是有往世的记忆,就被她的外表给骗了。以前这个时候他也觉得她是个乖巧端庄的人,结果往后几次摩擦碰撞熟起来,才知道霍明珠简直就是一个小怪兽。

    傅南岸在她旁边坐下来,思念的浪潮被他努力平息。从前他们相恋的时候,坐下来他就喜欢抱她,要不然就是抓着她的手不松开。现在霍珍珠的裙摆就挨在他的黑色西裤边,最爱的人在身边,可是他没有任何理由像从前一样去触碰,因为——逾距。

    此刻霍珍珠坐在他旁边,莫名奇妙有些紧张和……害怕以及……难过。如果刚刚她没有感受错的话,男人刚刚对她说话的时候似有若无地带了些颤音。对于前者,她觉得可能是因为傅南岸身形高大,又长了一张薄情大帅脸,由他的压迫感造成的;对于后者,可能是傅南岸身体不舒服?

    两个人,一个在拼命克制,一个在剧情推理。在外人看来,两人的头上已经飞过了一只黑点点乌鸦,还应景似地叫唤“啊——啊——啊——”

    正当霍珍珠硬憋出一个关于“哪种珍珠哪个地方卖得比较好”的话题准备开口时,傅南周突然问:“一起跳支舞吗?”

    霍珍珠:不吗,姐不想跳。

    然而她的嘴巴里蹦出来的字却是:“可以。”因为她此刻已经没有理由再拒绝别人了,不然哪天商界里又流传她霍大小姐“不食人间烟火”的传说,她现在倒是无所谓,只不过保不齐以后接管家业后有人给她穿小鞋,那就得不偿失了。

    傅南岸嘴角微微勾了勾,这小怪兽现在一定在心里不是说“不要”就是在骂他,小样儿,还当他不知道。她不喜欢和生人跳舞他知道,只不过按照往世的记忆,一会儿就会有别的男人来邀请她跳舞。那时他们压根就不熟,他的姑娘就被别的男人牵走了,他还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看,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模样。

    如今他怎么能让别的男人碰她的肩膀和手?如果是那样的话,傅南岸认为自己一定会上去给那个男人两拳,最好把他的牙齿揍掉几颗才好,谁让他有胆子开口找霍珍珠跳舞。

    此刻霍珍珠将手轻轻托在傅南岸的掌心,两人起身。那些打算跃跃欲试上前邀约霍珍珠的男人都息了鼓,很多年轻漂亮的小姐也都止了步。到了宴会舞厅,霍珍珠将手轻轻搭在傅南岸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被他稍稍抬高握着。傅南岸轻轻将手扶在她的后腰时,她的心间猛然漫上一股熟悉感,她不受控地抬头看了傅南岸一眼,对上傅南岸冷毅又透亮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那双眼睛了饱含着很多异样又复杂的情绪,仿佛要将她吸进去。霍珍珠很快错开了眼睛,两人就随着舞曲跳了起来。

    傅南岸个子太高,霍珍珠一直不抬头看他,此刻她的脸,莫名有些发烧,要不就往傅南岸的胸前看,要不就往旁边侧目,死都不抬头。而傅南岸则是低下眉眼眉眼看着她,一双杏眼水盈盈的,两片唇瓣粉粉嫩嫩的,脑袋圆圆的,他曾经珍视地吻过她的眼角,她的唇瓣,她的发顶,她雪白的牙齿还咬过他的手臂……他知道,那时候他们有多幸福。

    此刻,傅南岸因为夏天的缘故在进舞厅前就脱下黑色的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西装衬衫来。海蓝色的裙摆,白色的西装衬衫,舞厅是海洋主题的装饰,两人在蓝白相间的四支高柱中间随着乐曲轻舞,柱子上从上往下垂下的蓝白色相间的轻纱飞舞,构出一场如梦似幻的演出。

    开始两位当事并没有注意周遭的变化——原本在舞厅里的跳舞的人纷纷被这一幕勾住了眼睛,不自觉地让出来,原本不在中间的两人转着转着就到了中间。等到霍珍珠反应过来乐曲还没有结束,但是还有好多人在看着他们两人,傅南岸明显也发现了这一点。

    霍珍珠实在不喜欢被一堆人围观的感觉,这场景像是在当众搞暧昧似的。傅南岸更不喜欢,因为已经瞟到好几个男人的目光在霍珍珠身上流连。

    “尬死了尬死了!”霍珍珠被她自己创造的氛围烘托得脱口而出。这声音只被傅南岸听到了。他开心地笑了起来,两边的嘴角微微扬起,连眼角都跟着挑了起来。他低下头和霍珍珠说:“我也觉得!”霍珍珠终于抬起头看他,突然发现这人还有几分真性情,欲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傅南岸接着低声对她说:“珍珠小姐,我们再忍忍,曲子快结束了,马上就可以跑。”

    霍珍珠发觉这人还挺有趣的,竟然也和他开起了玩笑:“来跳舞不是傅少爷先提的吗?敢情你现在也不自在了?”

    “嗯。”傅南岸很大方地承认。霍珍珠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好吧,这下她是真找不到话头了。

    一曲结束,霍珍珠和傅南岸得体地走出舞厅,随便那些人讨论他们臆想的爱情故事开头去。

    好几家的大小姐都纷纷开启艳羡属性——

    “我天,那是傅家少爷和霍家的大小姐吗?我刚刚看到了什么!两家珍珠大亨子女的爱情故事?”

    “我的Romantic开头!”

    “呜呜呜,我没机会了!”

    ……

    又有几家少爷互相拍了拍肩膀——

    “小萧总,你的胜算有几成啊?”

    “唐少爷,虽然你已经很帅了,但是和傅少比还差点意思,要不去微调一下?”

    “滚。”

    “我现在去闯珍珠界还有机会?”

    “够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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