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卫率刚出声让人押走傅小郎君,却被匆匆赶来的高力格拦下。

    小元荣冷笑:“高统领赶得可真是时候。”

    “臣方才见几人鬼祟,便先去捉拿。”高力格微微欠身行了礼数,不经意地看了小栖雯一眼,“殿下,如今安南都护府不太平,臣以为不要声张,先将傅郎君带进宫请陛下决断为上。”

    触及对方的眼神,小栖雯瑟缩了下。

    感受到怀中小人儿的动静,想起妹妹的伤,小元荣也不再耽搁,同意将傅钧弈带回宫由沐皇处置,又让卫安抱起妹妹快速离开。

    一行人回到宫内,高力格及其手下先将傅钧弈带去勤政殿,小元荣等人赶回东宫时厉芝菏他们早已准备好。

    寝殿内,由厉芝菏在帘外指挥着柳月洁与薜兰给小公主上药包扎。

    等妹妹喝了药躺下,小元荣急躁的心才平稳些,见她眉眼微蹙、脸色苍白,小元荣哄了几句,恰好柳月洁来报。

    “陛下来了,请殿下过去。”

    “好,栖雯你换身衣裳随我去——”

    柳月洁连忙道:“殿下,陛下体谅公主有伤,让她好生休养。”见小主子望过来,她轻微摇摇头。

    小元荣了然,笑着安抚妹妹道:“也是,你今天大灾大难的,要好好歇着,姐姐去去就回。”她嘱咐厉芝菏与薜兰照顾好公主后,就随柳月洁出去了。

    偏殿里,沐皇等她行了礼数,直言:“为父已经问过钧弈,是他与嘉顺一同遇刺,嘉顺的伤是刺客造成的,与他无关。刺客已让高力格处决,钧弈也算是护住了嘉顺,此事到此为止。”

    小元荣猛然抬头,辩道:“可妹妹说是——”

    沐皇打断她:“荣儿,你可知那些刺客原是冲你来的?若不是你这些日子宠着她,还违反祖制让她用你的东西,贼人也不会认错人,毕竟他们要杀的是黄衣之人。”

    小元荣讶异,不禁问:“他们怎知我们如何装扮?”

    “这就要问你了,你是东宫之主,为父虽为你安排了人,但何人好用、何人能用,你自己可清楚?”

    “……儿臣疏忽,谨记今日的教训,只是今日左卫率与高力格也不尽职!”

    “所以呢?你想换人?那你可有看好的左卫率人选?”见她垂首不言,沐皇又道,“肃昭如何还轮不到你问责,你今日是否认清?想守住你所想的,得有那个能力,以你现在的本事,她若继续留在东宫只会招惹更多无妄之灾。”

    见她又想反驳,沐皇气不打一处来,怒言:“还要孤说得多明白!她出来才多久,平日又与钧弈接触多少,何以今日要诬陷他?你要是信了她的话,傅家还愿意侍奉你?是她自己要这样做还是受人指使你又清楚?今日她能离间你与傅家,以后哄得你孤立无援被臣民唾弃该如何!”

    如此直白的一番话,诘问得小元荣不知从何反驳,只是她也相信妹妹不至于此。她面色煞白,还想争一争:“可妹妹离了我,我会更担心……儿臣求父皇,至少,再让肃昭派些人守着妹妹吧!”

    “胡闹!肃昭是什么地方?她算什么东西?给了两个还嫌不够,你如此大方不如把东宫让出来!倒省得她费心思去争!”

    小元荣既不想疼爱她的父皇失望,亦不想失去唯一的妹妹。不过是派人的事他就如此大怒,其他的她更不敢求,只得沉默以对。

    沐皇也不再劝她,以她的心思,真想为沐栖雯好就会放手。

    两炷香后,小元荣俯身拱手道:“是儿臣逾矩,按制栖雯该有自己的宫室,儿臣斗胆,求父皇将南边的栖梧宫赐给妹妹。”

    “准。”

    而后,沐皇嘱托她寻个时间去给傅钧弈赔礼后就离开了,小元荣想请他去看看妹妹都来不及。

    (沐栖雯生辰当日,沐皇下旨让沐栖雯搬进栖梧宫,栖梧宫一切用度依旧从东宫份例扣。)

    两日后,这天国子监下学,傅钧弈与陈旻逸往学舍走,身后传来小元荣的声音。

    傅钧弈的脚步顿了一下,但还是装作听不见,继续往前走。

    陈旻逸看看好友,又转头看看后面追上了的小元荣,假装被石子绊倒趁机抓住傅钧弈的肩膀让他停下。

    陈旻逸无辜道:“你看你,走那么快,害我差点摔倒。”

    等小元荣追上来了,陈旻逸又识趣地找借口离开了。

    小元荣见对方不理不睬,环视一周,问:“你当真要在此处与我僵持?”

    此时他们停留之处是课堂与学舍之间的路口,现在刚好是下学期间,稍晚些还有其他学生往这边走,众人皆知他们不合,要是被看到了又要引起一番议论。

    傅钧弈不咸不淡地说:“殿下不也未指明去处吗?”

    小元荣噎了一口气,也不计较,转身带他去一处隐蔽的地方。

    她开门见山,直言:“叫你是想问问当日情形。”

    “钧弈人微言轻,恐不能让殿下信服。”

    想起沐皇的教诲,小元荣软和口气,道:“是我不好,原该为不信任你一事道歉。”说完,她郑重地行礼。

    傅钧弈本想接住她的胳膊,然而忆起那晚的不忿,他又放下略抬起的手,任由太女殿下躬腰并低下她的头颅。

    经她这一礼,傅钧弈也不好再端着,将那晚的情况完完整整地告诉她。

    听完他的陈述,小元荣面色凝重,低语道:“她说,有人要她的命去邀功……”

    “正如我之前说的,陛下对公主不满并非他一人之事,即便陛下不曾说什么,但暗地里多得是人要为陛下‘解忧’,只是——”

    “什么?”

    傅钧弈看着她,犹豫再三,道:“她主仆二人在那么偏僻的宫里,若无人相助是怎么避开五年的——‘意外’呢?”

    小元荣不以为意,道:“父皇到底没有下令对她们做什么,有人——宫人侍卫那么多,也不是个个都会奉承父皇。”

    小栖雯在傅钧弈这没有好印象,那晚她疯魔的模样已深深刻在他的脑海深处。他劝诫到:“公主的性情乖戾不驯,行事易躁冲动,将她留在身边真不会有反噬那天吗?”

    小元荣反驳道:“你与栖雯才相处多久?我日夜与她同吃同睡会不清楚她的秉性?若她自出生起如我一般有人教养、保护,也不会是今天的性子,要没有这个脾性她恐怕都活不到与我相逢的那日!”

    “你们相遇那日,呵,难保不是有人有意为之,就偏巧遇到你?”

    小元荣对其凉薄的的语气有些气恼,道:“若不是当时情况危急,那嬷嬷也不会使计跑出来,她要有私心也不会私逃出宫挨一顿打了。”

    “我倒是疑惑,为何她不去找之前帮过她们的人,反而直接去找你?她怎断定你容得下公主?”

    小元荣思忖片刻,猜测道:“许是宫人侍卫与她闲话时提起了什么,我非凶恶之徒,况且栖雯与我到底是亲姐妹,她搏一搏也是情理之中。”

    傅钧弈又问:“你们二人相处不过几个月,你若要玩伴大有人在,且你对她们知之甚多,何必去碰这个险?”

    他问住了小元荣,她也不知道如何对他描述当初相遇时的心情。一个与她一样诞生在一个皇宫却有不一样的生活的人,起初也许是因为好奇,但时间一长,小元荣发现了这个妹妹对她而言的特别之处。

    她说:“母后于我……我对她与温家并不熟悉,她的东西又都在父皇那,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念想的,而只有栖雯,是父皇不要的。”

    她这番话令傅钧弈不解,但他也没再问,见天色不早就与她道别回学舍了。

    小元荣回宫后,用完膳,坐在床边与妹妹闲话间又问起了遇刺的事。

    小栖雯目光闪烁,状作不解,问:“不是说刺客已经被处决了?姐姐怎么又问起这个?”

    小元荣本想说傅钧弈的猜测,触及她的目光,改口道:“父皇说那些人原是冲我来的,只因你穿了那身衣服才替我遭罪,我想查查宫里是否有人往外传消息。”

    “一件衣裳经那么多人的手,姐姐要是一一审问恐会惊动对方,倒不如慢慢来。我只庆幸姐姐平安,否则……这宫里哪能容得下我……”

    “妹妹怎会这么想?”

    “姐姐若不是要带我出宫也不会遇险,或许正如他们所言,近我者必定不幸,克死生母、连累嬷嬷,如今又要害了姐姐……”小栖雯撇过头,捂着脸小声哭泣。

    小元荣凑到她面前安慰道:“谁说的这些混账话?刺杀乃意外,护主不力是卫率与肃昭失责,如何都怪不到你,何况即使不出宫,宫内就一定安全?你告诉姐姐是谁,如此颠倒胡言生事的舌头定要拔了!”

    小栖雯可怜兮兮地摇头,道:“姐姐信我足矣,只是傅家哥哥听了这话会不会信我?毕竟那晚他也负伤……”

    小元荣给她擦泪的手一顿,换了语气,嫌道:“依我看他才不详!也不知怎了,我本想找他问问那晚的事,可他却像鼠一样地避我,怕不是心里有鬼!”

    “傅家哥哥护了我,我养了这些日子还不曾让人去谢,姐姐要去定要带上我,我也该亲自道谢。”

    “有什么好谢的?父皇已经赏了他这礼就过了,难道他还想挟恩再讨?”

    “傅家哥哥应当不是那样的人。”

    小元荣将她按下,边拉好被子,边说:“理他呢!你只管养伤,要再有人嚼舌根就告诉姐姐,姐姐定不饶他!你早点歇息,姐姐还有课业要做。”

    小栖雯目送她出去,经过刚刚一番话,她猜测傅钧弈并未向陛下和姐姐提起伤他的事,但他为什么不提?是想威胁她什么吗?

    小元荣去了书房,手上拿着笔却迟迟落不到纸上。方才妹妹提到傅钧弈时那小心翼翼试探的模样,是怕傅钧弈揭穿她吗?可傅钧弈说了实话又如何?栖雯在怕什么?

    傅钧弈说,栖雯受伤时第一时间是想到她的身边,所以栖雯对她应该是依赖的,觉得姐姐能保护她?要是这样的话,让栖雯搬出东宫,栖雯会不会觉得姐姐不要她、不再保护她?她岂非成了栖雯口中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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