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芍臻不好意思看他的眼睛,眼神在他的鼻子,嘴巴上来回飘移,抿着嘴笑,终于从喉咙里倔强地哼出了一个“嗯”。

    张子林咧着嘴笑得忘乎所以,抱着陈芍臻的脸像小鸡啄食一样亲遍她的脸。陈芍臻故作生气要推开他,但是张子林压根不愿放走她,抱着她,亲吻她的嘴唇。

    陈芍臻说不出来话,她感觉心脏要跳出来一样,像是有一股股电流,从她的脚底一点点往上,电得她浑身麻麻的。她还是忍不住推开她,埋怨道:“我的脖子要断了。”

    张子林急促的气息喷在陈芍臻的脸上,陈芍臻从他有些醉意的眼睛里,看到了放肆,也看到了克制。两个人好像置身于十字路口,即使路牌上写着向左或者向右,但是他们都摸不清对方心里到底选的是哪个方向,何况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到底要向左还是向右。好像迷雾中漂泊的小船,没有船桨,只能随波逐流。

    陈芍臻迷恋着,也陶醉在当前的氛围里,无法自拔。她希望时光能够停留在这一刻,永远不要流走。他们两人像是天平的两端,晃晃悠悠间逐渐达到了平衡。但是没一会儿,她感觉天平发生了倾斜,世界也在混乱中发生了倾斜。

    她躺在床上,感受着张子林的手在她的身上游走。他的手有些发抖,她浑身也有些发抖。她害怕起来,但是又迫不及待想着继续,不要停止。她急促的呼吸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窗外一阵风吹了进来,阳台的月季摇摇晃晃,斑驳的花瓣开始掉落,疼得没有痕迹。留下温润如少女肌肤的几片花瓣,傲立枝头,迎着风,吹着香气,空气开始变得香甜。

    张子林的背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陈芍臻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似乎还没有完全理解所发生的一切。她心里很乱,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她看到欠起身温柔地看着她的张子林,她才醒过来,原来真的不是梦。她顿时陷入到极度的恐惧当中。好像船沉了,水没过了她的头顶,窒息感死死笼罩着她。

    她立刻转过头,侧过身,拉上毯子盖住身体,皱着眉头好像要哭出来。

    张子林慌了,以为她责怪自己行为的失控,更害怕她后悔,难过,他语无伦次道:“对,对不起,我……我……你是不是生气了?你别哭......”张子林几乎是哭腔了。

    陈芍臻突然不知道自己的难受是什么原因。明明她愿意的,可是为什么她又很难过?是因为自己觉得太快了吗?是因为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好女孩吗?是道德感的压迫么?还是她怪张子林行为太过火,没有克制住吗?可是她知道他喜欢了她三年,也克制了三年,直到现在还要按照以前的标准要求他,是否又太过于不近人情?何况她自己都无法克制住,又有什么权利审判他呢?

    想通了这一点,她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反而此时此刻显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有些矫情了。她止住了眼泪,但是心里还是堵得慌,细想,她还是害怕。

    她用毯子紧紧捂住脸庞,闷出来一句话。张子林沉闷地听到她说她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张子林松了一口气,趴在她的耳边,拍拍她的肩膀,小声地说他做了措施。

    陈芍臻震惊地把脸从手掌里拔出来,侧过脸看着他。张子林微笑中带着羞涩。

    陈芍臻缓过神,原来他是有备而来的!她“腾”地起身,如雨点般的巴掌打在他的身上。张子林一边求饶,一边笑个不停。陈芍臻心里的乌云烟消云散,冷不丁看到他背后的一道道血痕,惊讶地问他说她抓的吗?

    张子林摸了摸后背,笑了笑,说:“没事,不疼。”

    陈芍臻摸了摸他的背,静静躺在他旁边。

    窗外的风静静地吹,月季,吊兰的枝叶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

    陈芍臻多想这样的时刻能够停留得久一点。

    “我一直没问你,你想要学什么专业?”陈芍臻懒懒地问他。

    “我应该学金融吧。”

    陈芍臻沉思了一下,她并不了解金融,但也知道这个专业很火。“这个专业一听就好高级的样子。”

    张子林亲了亲她的头发,“你的数学专业才是高级。那不是一般人能学的。”

    “我也不知道考的怎么样。就算考上了,我也不知道大学数学的难度我能不能应付得了。”陈芍臻忍不住不自信。

    “高中最难的阶段你都克服了,以后肯定一马平川。”

    陈芍臻叹了口气,“考好也罢,考不好也罢,我都不想再经历一次高三了。哪怕发挥失常,我都不想再经历。”

    考完试刚开始的几天,陈芍臻还能完全不去想高考的事情,如释重负的开心似乎冲刷掉了还远在二十天后的紧张。她按部就班地每天和张子林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回家。然而时间每过去一天,高考结果的重压便沉重一分。

    她心里想了无数个万一,万一成绩不理想,她是继续上大学还是复读?高中三年的苦如同洪水猛兽,让陈芍臻一想到就胆寒不已。万一考得很好,张子林没考好,两人不在一个城市怎么办?她的思绪一天比一天重,直到公布成绩的当天达到了顶峰。

    陈芍臻感觉高考都没有现在这样紧张。她把陈佳关在门外,坐在电脑前,呼吸急促,血液上涌,两眼紧盯着电脑查询界面,在输入身份信息之后,她深吸一口气,点击了查询,随机用手挡住屏幕,脖子僵硬地朝前伸着,手缓缓下移。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410分!

    陈芍臻欣喜若狂,尖叫起来,陈佳听到声响,立马奔过来,看到陈芍臻笑得脸通红,她就知道没问题了!

    “妈妈!我考了410!410!”陈佳冲过来抱住陈芍臻,开心得合不拢嘴。

    “太好了!太好了!臻臻太棒了!”

    陈芍臻开心得难以附加,甚至感觉到两只手臂都麻了,陈佳开玩笑说她是范进中举,陈芍臻笑得前仰后合。陈佳正在兴头上,迫不及待地给李月娥,臻臻姥爷,大姨,舅舅,统统报了喜。

    陈芍臻对着电脑屏幕傻乐,右下角的小企鹅闪了闪。她点开消息框,是张子林在他们三人小群里问了一句,成绩都查了没?

    高原问他考了多少。张子林说他考得还行,389。高原说他考了357。陈芍臻看着他们的聊天记录,他们的成绩还不错,高原成绩应该可以够得上飞行专业的,张子林的选择也很多。

    他们都在等陈芍臻回复。

    陈芍臻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回了她考了410。

    这成绩对她来说几乎是超水平发挥了。平时的考试她只能考到400分左右。高原惊讶地说她是不是可以上北大清华了?陈芍臻冷静了一下,说应该还是够不上吧,如果她想选好一点的专业,更不太可能。她想稳妥点,还是选择上海的学校,选自己想要学的数学专业。

    第二天返校,领高考成绩单。陈芍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虽然她很开心,但是她怕孙立荣没考好,心情落差比较大。

    见到孙立荣的第一面,她小心地看了一眼她,发现她好像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没有开心,也没有难过。她有点拿不准,没敢开口问。但是孙立荣见到她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问她考了多少分。陈芍臻小心地反问她考了多少。

    孙立荣撇撇嘴,说:“还行吧,比平时可能稍微好一点,370。你呢?”还不待陈芍臻回答,后面的高原已经等不及地宣布:“410!我们班第一!”

    孙立荣惊讶地瞪大眼睛:“哇!真的吗?你考第一我不惊讶,主要这个分数好厉害啊!”

    陈芍臻见她没有不开心,便终于松弛下来,开心道:“我也没想到能考到这个分数。”

    “超常发挥了!”孙立荣连连称赞。“高原你考了多少?”

    高原一听问他,顿时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他的分数在她们当中实在是上不了什么台面,他不好意思笑了笑,扭捏道:“跟你们没法比。357。”

    “你这分数按照往年分数线,飞行员应该没问题吧?”孙立荣问道。

    高原笑得有点掩饰不住了,说道:“按道理说应该没问题吧。”

    这个时候班主任步入了班级,让几个同学分发了每个人的高考成绩条。并嘱托回去要好好填志愿。接着发了高三合影,其他没有事情了,便可以回去了。

    高中结束得有些突然,没有任何仪式,任何征兆,就这么结束了。

    外面的天气有些热,但阳光非常好。教学楼前后的荷花池一片翠绿,荷花争奇斗艳。陈芍臻问孙立荣有□□号了没,孙立荣摇摇头。陈芍臻拿出一张纸,写下自己的号码,告诉她以后有□□了,就加她。孙立荣欣然收下了。

    陈芍臻回去跟陈佳商量完,就确定了报复旦大学的数学系。确认之后她去问张子林,他打算报哪里。

    张子林说他计划是同济大学,但是他的成绩很难选到他想要的专业,他只能选南京的河海大学。听到这个答案,陈芍臻心里低落到了极点。他们两个都没有为了彼此而委屈自己,但这也让陈芍臻心里没有负担,他们俩谁都不欠谁的。至于上学之后的见面问题,张子林说他会经常去上海找她的。两个城市之间也没有距离太远,而且沪宁城际铁路马上就要运行了,到时候去上海非常方便。

    陈芍臻听到这个消息,内心的郁闷消散了一大半。她又打电话给孙立荣,问她有没有填好志愿。孙立荣告诉她,她准备报南京的邮电大学。陈芍臻也不算很失望,毕竟两个人离得也不远,正好又和张子林在一个城市。现在只剩下高原了,她不知道他会去哪里。她忍不住在群里问了他。

    高原很快就回复了,说他准备报上海工程技术大学,分数应该是够的。陈芍臻很是开心,终于有一个人跟她在一个城市了,她也还是有个伴的。

    放下手机,陈芍臻大舒一口气。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阳台玻璃门,看着傍晚清亮的阳光下,岿然不动的三株粉的,黄的,白的月季花,花瓣层层叠叠,密而不疏,像婴儿肌肤一样润滑。陈芍臻俯下身子,每一株花都嗅了个遍。她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了下来,仰着头看着这绿叶与花朵,心情像飘浮在蓝天白云上一样,此时此刻,她忽然有种置身于高原开的飞机上一样,一切都有无限希望,一切希望都成了具象,在不久的将来都会实现。

    眼前的月季花瓣上落了一只小黑虫,陈芍臻伸出手靠在它旁边,它停驻了一会儿,飞走了。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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