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矫健高大的身影扶着门喘着粗气,霎时间鹰钩似的双眸在房内寻找着什么。

    “向晚!”他扬声大喊,试图唤回女儿的理智。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去查她的事,你怎么就是不听啊?!”他语重心长,紧皱眉头。

    季向晚在若玉的身后探头观望他,瘪嘴不甘道:“阿姐的事情就是很重要的事情,况且伯父不在了,谁来关心阿姐。”

    季姒的父亲在不久前突然暴毙,还未来得及查清楚原因,紧接着季姒就溺死在天水镇。

    “二位贵客见笑了?”季父瞥向九歌二人,仔细打量了她们的衣着,便能判断并非普通人家。

    九歌面纱下抬起笑嘴角,眉眼弯弯欠身笑言:“打扰了。”

    季父从进来的表情到现在都未变过,只是看向季向晚时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只好随意谈论两句匆匆离去。

    他回府的目的也只是为了确认季向晚是否平安。

    “阿爹慢走啊。”季向晚慢悠悠的从若玉的身后走出来。

    她回头扬起肆意爽快的笑:“我阿爹就是担心我,师父你们在府上住多久都没事的。”

    若玉闻言倒是不由自主的甜滋滋的笑起来,住在季父省了一笔银子,还能有下人服侍。

    简直是美事一桩,美事一桩。

    见着若玉那副模样,九歌心中了然她的想法。

    “你父亲刚才过来时和你的速度不相上下。”九歌惑然问道。

    “是踏云飞步,阿爹交给我的。”季向晚脱口而出,几乎没有犹豫。

    踏云飞步是遗传,难怪她能达到别人不可轻易触及的领域。

    “季姒也会?”九歌继续问道。

    “阿姐什么都不会,她只会看着我练,阿姐会的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六艺十佳,独独不会这些武艺。”提及这些方面季向晚说得起劲。

    眼神中皆是对季姒的钦佩。

    “阿姐是最好的阿姐,是和风城最漂亮温柔的女子。”她继续夸赞季姒。

    在季向晚的眼中不会有人会比阿姐更好。

    季姒在和风城的才名远扬,多少人为之倾注真心,可季家却早已与周家联姻。

    幼时,季向晚便对琴棋书画这些不感兴趣,她喜欢扬起长鞭傲然的站在弱者的身前保护她们。

    相反,季姒却云淡风轻,早已熟读圣贤书。

    她们相伴长大,季姒日日夜夜陪着季向晚练武,也会教她如何做个正直的人。

    可如今只剩下季向晚。

    纵然有疼爱她的父亲,却始终再也见不到陪着她的阿姐了。

    “季姒喜欢周家的公子吗?”九歌打断季向晚的思绪,仍旧问着关于季姒的问题。

    问到这里时,季向晚垂眸沉默良久才给出不确定的回答:“阿姐好像没和周家的人见过面。”

    她并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你说你阿姐会不会喜欢刘远深?”九歌继续问道。

    她有个想不通的地方,若是季姒不爱周家那位,为何在明知有婚约的情况下与刘远深来往密切。

    而背后害死季姒的人是谁?

    季姒真的只是溺亡吗?

    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刘远深死的太早了。

    “阿姐不会喜欢刘远深的。”季向晚十分笃定,她虽未听过季姒和他提起这件事。

    不过根据她对季姒的了解,她是不会喜欢上穷酸书生的。

    “阿姐良善,可她骨子里是有傲气的,断然不会喜欢上那个书生。”她凝眉决然般说道。

    若玉在一旁听得认真,拍了拍手灵光一闪:“会不会是——周家的那个公子知道了刘远深和季姑娘的事,然后痛下杀手?”

    说完若玉一脸认真的求夸奖,然而季向晚眉心微皱摇头。

    “周家的人,不住在和风城。”季向晚道。

    周家的人说来神秘,她暗中调查过,给了她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就是周家的人,似乎只存在在季家。

    和风城内的人对于周家并不清楚了解。

    而且为何周家与季家联姻,她更不清楚。

    晚间月亮从天边若不可见的云层中探出头,俯视着苍灵大陆的一切。

    九歌坐在屋前的石凳上安静的品茶,周遭的万籁无声,独独有风沁润心脾。

    一路而来她勘破许多事。

    有九歌城袁府两情相悦无法相守终生而执念升起。

    有寇玉城为萍水之恩枉送功德一生的小鲤鱼,她若是潜心修炼必能成仙。

    有为爱成痴的书生。

    九歌指尖轻点茶盏又想到了漓说的话。

    到底背后有怎样的谜底。

    而频频出手救她于危难之际的那个红发男子是谁。

    树叶摩擦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背后的房梁上的动静被她敏锐的捕捉。

    “漓,你听见吗?”炽的声音与风交杂在一起,轻轻的飘散。

    他的出现让凉薄如水的黑夜多了几分温度。

    九歌转过身子抬眸仰头注视着炽。

    炽的眸光深邃,透过九歌在看漓的身影,在她的眼神中寻漓。

    “如何称呼公子?”九歌疑问,她站起身迎风而立,面纱被吹得翻腾。

    “炽。”他答道。

    炽,如同日光般灼人。

    他配得上这个字。

    “你从九歌城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我了,对吗?”九歌淡声接着问道。

    那日从九歌城出来之时,她没感觉错,那温和惬意是因为炽。

    炽与漓。

    同属千百万年前,因此才会感到舒畅。

    那是漓在指引他。

    炽勾唇笑道:“嗯,我只要你活着,因为漓喜欢你。”

    他能读懂漓的话语,读懂漓的一个动作。

    在漓将力量借给九歌之时,他就明白漓会夺取九歌的身体。

    因此他从九歌城一直跟着九歌,在背后暗暗相助,只是为了确保她的安危。

    “你也是凤凰?”九歌问。

    “嗯。”炽跳下房梁,他背后的大刀纹丝不动。

    “漓想给你说的事,我来告诉你。”他灼热的目光迎面直视九歌的双眸。

    看似明媚漂亮的双眼下蕴藏着的却是寒冰似的心。

    九歌清楚炽并不是在看她,心里面对这样的目光泛不起波澜。

    “那是很遥远的事了。”炽别过头遥望月光,陷入回忆的长河。

    千百万年前,天地初生分为海陆两地,尚未有人诞生,凤凰一族栖居于丹穴山的梧桐之地。

    梧桐之地参天古树,凤凰筑巢高居山顶空中。

    然而海中霸主螭吻妄图湮灭陆地,让海浪霸占陆地。

    海陆之争由此爆发,陆地上以凤凰一族为首,漓不愿螭吻得逞,可她敌不过螭吻的力量,最终以身封印螭吻而她的身毁,仅留下神识保存在丹穴山。

    随后漫长的岁月中天地之间的灵气越发稀薄,凤凰一族逐渐在消失。

    最初的一批人来到丹穴山栖居,凤凰一族与其交易,赐予他们灵力圣脉,而他们必须推举圣女奉养漓的神识。

    漓的力量也会被圣女所利用。

    而漓会在哪一任圣女身上醒来,犹未可知。

    起初漓的气息微薄,炽根本找不到她的踪迹,千百万年间他从未放弃过寻找漓。

    直到出现在九歌城强烈的漓的灵力气息,他才确信漓将要醒过来。

    “凤凰一族如此好的盘算。”九歌讥嘲冷笑道。

    原来巫族的圣女只是饲养别人的容器。

    炽并未否认九歌的话,但他眉宇间附上一丝忧愁:“可你们巫族不是从中得到了灵力吗?”

    他听得出九歌的意思,可这些是他们自己祖辈答应下来的。

    况且获得凤凰一族的灵力,免去多少的苦修。

    而九歌此时想起巫奶奶的话,巫奶奶口中蚕食她的意志的人,就是漓。以及密室上的浮雕刻画出来的场景,与炽讲述的一模一样。

    这也就意味着,巫族其实早已遗漏许多关于这些的真相。

    凤凰不是我们的祖先,不是巫山该奉养的祖先。

    “巫山就是曾经的丹穴山。”炽继续说道。

    难怪巫山会有那样多的参天古树,并且与漓所栖息的那棵树如此相像。

    “你很聪明,或许日后会成为天下第一。”他顿了顿而后接着说道:“可漓必须要回来,否则螭吻会再次掀起海浪,世间变为一片海。”

    他的话让人感到胆颤,九歌垂眸不语,心里早已惊涛骇浪般汹涌。

    她离开巫山只是为了找回蝴蝶铃安稳的活着。

    可现在面前的人要她将身体让给漓。

    以世人作为要挟,要她永远消亡在世间。

    她聪明吗?

    九歌摇摇头,她不够聪明否则为何没在巫山看出这些玄机。

    明明画上早就说明了一切。

    “漓怎样才会回来?”九歌压住心中的情绪,淡然问道。

    在炽看起来,九歌就像是想通了那般。

    “你使用漓的力量越多,她掌控你的身子便多一分。”炽将因果告知于她。

    原来如此,所以她每每使用漓的力量之后都会变得越加虚弱。

    “所以我修炼得快也只是因为漓的存在,因为漓的灵力?”九歌不甘心继续问。

    她夜夜打坐修习在此刻变成了笑话。

    原来就算她不用拼命修炼自保的能力也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清风习习吹过,吹得她心寒,心颤。

    面纱再也掩盖不住她悲戚的情绪,她目光像是寒潭幽深,随后整个人都像是被沁入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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