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多时喻家书院的人都尽数散去,日光倾洒在书院内,筝先生取下幂篱,双眸柔情似水看向男子。

    “喻深,能不能......”她说话的声音轻颤着,下一句话喻深已经了然。

    他合上折扇,笑不达眼底,看得出几分薄情。

    “季姒,你知道的。”

    是啊,她知道的,喻深是不会帮她的。

    喻深取下季姒腰间的玉佩,淡声道:“别去了。”季姒垂眸颔首,阳光照在他们二人的身上,喻深接过她手上的幂篱。

    “你想要的,和我想要的,是一样的。”他执折扇的手挑起季姒的下颚,迫使季姒与他对视。

    她的双眸看似清澈如水柔情,实则是能让人覆灭的深渊。

    喻深勾唇轻笑,叹道不过是养了条毒蛇在身边。他抽回折扇扔下幂篱,昂首离去,徒留一抹鲜绿色的身影。

    待到喻深走后,季姒弯腰拾起幂篱,双眸中的清澈变得深邃,让人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是夜。

    季姒将竹简以及书卷整理好,喻深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不着一词,夜色凉如水,季姒定定神径直坐下。

    “今夜又是怎么了?”季姒白日里装的累了,索性冷冷的甩出这句话。

    见她这样不端庄喻深倒还被她逗笑。

    但他季姒这个人像条蛇,是养不熟的,指不定那日要被反咬一口。

    “我来提醒你,同季姑娘来的那两个人不简单。”他道。

    “喻公子,你是觉得我蠢到了这个地方吗?”季姒有些恼他。

    没曾想过她在喻深这里倒是像个傻子。

    季姒不再理他,又开始收拾起东西,她就这样不慌不忙的,再抬头之时喻深已然消失不见。

    她看向刚才喻深站过的位置,眸光中闪过冰冷的杀意。

    另一侧季府内,季向晚自见过筝先生之后便又失去了往日的活泼。

    坐在院子前的石桌前想着季姒,九歌倚靠在门前的柱子旁静静看着她,而若玉则是上前坐在季向晚的身边陪着她。

    三人皆不说话,风吹落叶,叶落入地,月照万物,万物静籁。

    若玉趴在桌上侧目看着季向晚,平时耍无赖的招数一个都用不出来,她知道此刻只有安静的陪伴才是最好的安慰。

    良久之后,季向晚的眼中泛起泪花,鼻尖一酸,泪水滑落而下。

    若玉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该说些什么呢,若玉担忧的看着她。

    “哭吧。”九歌不知是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

    她轻拍季向晚的肩,若玉一怔眼中闪过惊诧之色,九歌竟然会容许季向晚哭。

    季向晚在她还未说完话便转身抱住九歌的腰,在她的怀中如同小孩般哭出声。

    九歌的心间流过一阵暖意,这种感觉让她由衷的感到舒适,是因为被信赖吗?

    她不清楚,但是她似乎喜欢上这样的感觉。

    这让她想起一句话。

    ——保护所在乎的人。

    原来话说出来,和做到是两回事。

    她对曾经向季向晚说出的话感到心堵,仿佛有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不该那样说出来的。

    这就是漓说的情吗。

    漓说得是对的,她生情了,她知道了难过,知道了高兴,知道了情。

    原来情这个字,包含如此多。

    季向晚抱着九歌哭了许久,直到最后哭累了,九歌让若玉带着她回房去。

    而她则在房内心猛地跳动,迟迟不能平息。

    “天狐,情对于我来说很重要吗?”九歌一字一句的吐出来,她不敢相信情有如此大影响。

    天狐睁开眼,被九歌的问题吓到,但它也意识到九歌生情了。“主人,情是巫族的禁忌。”天狐褪去散漫倦意,正色对它说道。

    巫族的灵力若是生了情,那便会跌落谷底。

    而圣女的情则更是薄弱。

    巫族圣女在正式成为圣女之前会随着长大而薄情,成为圣女之后又会慢慢老去之中生出情。

    彼时最好的年岁里是最难以懂得何谓情。

    “主人,你如何能意识到生情了。”天狐疑惑问道。

    九歌将漓与炽的事情告诉它,天狐并不意外,只是坐在原处长叹一口气。

    它这副样子看起来就像是知道点什么事情。

    “我生于千年前,而凤凰一族是与天地共生,关于巫族的事情我只略知一二。”天狐略显遗憾叹道。

    九歌眉心轻皱,难道只有炽的话能信了吗。

    “主人你还记得碧水江的,我曾经掉到里面,是龙宫主将我抓走染了一身青。”说起一身青是天狐鼓起腮帮子,悠悠的在脑海中浮现起龙宫主的模样。

    随后又接着说道:“龙宫主也是与天地共生的,她长居于碧水江,或许她会知道漓与炽的事情。”

    龙宫主,碧水江的领主。

    如今要想知道千百万年的事,必须要去拜访她,否则只能一直处于被动。

    天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它又担忧道:“龙宫主生得美,可脾气却不好。”

    九歌眼神幽幽看向天狐,她清楚它还在记恨着龙宫主给它染成青色,不愿意去碧水江见她,“我可不是怕她。”天狐见九歌沉默不语,自己就忍不住暴露了。

    眼下先帮着季向晚查出季姒的事,等到这件事尘埃落定,她再去碧水江寻找龙宫主。

    深夜时,九歌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她翻来复起的想季向晚扑在她怀里的时候。

    那种温暖的感觉,是她从未体会过的。

    原来情是能让她心中升起波澜的东西。

    晃动的树枝摇曳一晚,随后在清晨停止。

    天狐困困悠悠不肯醒,季向晚早在门口候着九歌醒来。

    昨夜她不知道是想到哪里了,竟然睡了过去,还睡得颇为安稳。

    “师父,我今日还想去书院。”季向晚见门被推开,扬声嚷着。

    九歌的面纱从未在外人面前摘下过,彼时风灌入房间内,面纱如同被春水荡起的波澜。

    裙摆摇曳回风,霁色素裙没有任何花纹,面纱与缠绕在发丝上的丝帛都换了同色。

    季向晚甚至专门换了布包,里面装着书本,她看起来很是认真的想去学堂。

    兴许季向晚这些话对别人说说还能骗骗他们。

    但九歌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季向晚是不会对诗书有这样好的心思,

    不过是想借着读书的名头想要再去看看筝先生。

    九歌不拆穿她,走到她的身边平静如常的问起若玉。

    门前除了她再没有别的人。

    “若玉不愿去,觉得坐的时间太长了。”季向晚如实将若玉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筝先生说到底是没见到真容,季向晚不死心她也能理解,因此她顺了季向晚的意和她再次去了喻家书院。

    只是她去不是去听筝先生讲学,而是要探访整个喻家书院。九歌将她的目的告诉季向晚,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说道:“师父那你多加小心。”

    季向晚在前面的学堂盯着并拖住筝先生与喻深,而她趁机进入喻家书院的其他地方。

    喻家书院内里富丽堂皇,男子与女子分堂求学,女子皆能随意进入,而男子的入学条件极其苛刻。

    筝先生又是怎么能让喻深松口设置女子学堂的。

    诸多疑点还没来得及解开,只有喻家书院能给出答案。

    二人按照计划那般分头行动,季向晚再次见到了筝先生,她还是和前日一样带着幂篱看不清脸。

    她的身后跟着喻深,筝先生讲学他便目不斜视的注视她。并且今日来的女子比前日还要多,人与人之间都探头想看清筝先生写的字。

    季向晚来的早,便得了好位置坐在里她不远的地方。

    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书本,随后同喻深那样目光灼灼盯向筝先生。

    筝先生瞧出季向晚的不对劲却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发作,她不想将时间浪费在一个人的说教上。

    于是只得认真的讲下去,从诗书讲到礼仪。

    绕过学堂的另一边,九歌束起发髻摘下面纱,扮成男子的样子。

    趁着人多的时候她本想混进去,然而门口的小童子却要她出示帖子。

    九歌只好退后两步让其他人先行,佯装在一旁找帖子。

    来往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不觉间九歌便被挤到台阶旁边,顷刻间找不到落脚点,将要跌落之际,她被人接住。

    九歌借力后腰在那人的手臂上转了一圈,稳稳落在他的身边。

    这人并不陌生。

    只是看见他的时候九歌如潭水的双眸泛起波澜。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九歌抬眸望向他片刻而后迅速别过眼。

    他身着圆领绛紫色长袍,长身玉立,墨色长发随风扬起,半遮半掩他明朗俊逸的脸庞。

    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盘算之中。

    “乐正胥。”

    “姜九歌。”

    二人目光平视前方,几乎同时小声呢喃对方的名字。

    有风徐徐吹来使得衣裳翻飞,日光躁动逐渐融化九歌如雪山般的心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对乐正胥的出现很是意外,这意外之中竟含着隐隐的欣喜。

    不对——

    突然之间她意识到一件事,炽说的那句话。

    难道乐正胥是炽找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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