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问一出,谢之庭就知道夏木然都发现了,毫无向别人透露夏木然行踪的愧疚感,大剌剌地嗦完一大口面,然后擦嘴等夏木然吃完。

    “接下来去哪?”

    埋首吃面的夏木然抬眸觑她一眼,未答。

    谢之庭竖指发誓:“我保证不会跟他们说。”

    夏木然知道谢之庭和夏乔然其实一直保持联系,但计划必须万无一失,如果夏木然失手,谁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谢之庭挑了一点无关紧要的消息假装无意地透给夏乔然,大不了把锅推给温汝雅。谁知道夏木然一猜一个准,直接锁定谢之庭,居然不怀疑是温汝雅暴露她的行踪。

    不,温汝雅确实暴露了消息,研究所的位置是她说出去的,一知二,二知三,才让今晚的研究所如此热闹。

    显然,夏木然算到温汝雅会临阵倒戈,毕竟一个是喜欢已久的人,一个只是有点钱的学妹。

    夏木然从来不会完全信任一人,每一步都会算出所有可能。

    只有夏暮会全身心信任一人,然后遍体鳞伤。

    咬断面条,夏木然夹起一筷面,趁等面凉的空隙,说:“他们?你和洛尹言也有联系?”

    谢之庭表情僵住,居然被诈了。

    洛尹言和夏乔然一起出现在夏木然必经的巷子,可以说是夏乔然给洛尹言透露的消息,也可以说是洛尹言跟踪夏乔然,而谢之庭这一嘴“他们”暴露了她也在给洛尹言传消息。

    “有他俩在,你就算被抓也不会太惨嘛……”越说越心虚。

    勾搭夏乔然事小,和洛尹言扯上关系才是大危险。

    夏木然:“这么说,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谢之庭迅速接话:“不客气。”

    走出面馆,车子等在外面,甚至是辆公车。

    “你确定和谢殊现在是对立关系?”谢之庭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本事。

    等到机场,除了工作人员再无乘客,谢之庭难得迷糊,“我确认一下,你今天晚上是灭了一群人吧?”都做好逃亡的心理准备了,可是现实情况怎么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夏小姐,我们是钟先生的飞行随机人员,本次飞行由我们为您和您的朋友服务。”

    飞机逐步起飞,所有人都撤回自己的座位,谢之庭趴在毛毯上,侧身问:“这个钟是我知道的那个吗?”

    “是。”

    “你俩不是谈崩了吗?”

    “演的。”没有永远的敌人,盟友想有就能有。

    “……”

    连谢之庭都被蒙在鼓里,估计那帮现在在地上到处查人的家伙更算不到这步。

    “钟瑾时一直想跟你订婚,你们不会用婚约做交易吧?”夏木然戴上眼罩,一副准备入睡的模样。谢之庭实在太好奇,长手越过过道扯下夏木然的眼罩,“回答我的问题。”

    “拿钟帆的命换的。”

    “你认真的?”

    “从飞机起飞起,人就咽气了。”

    这些年混迹世家中,夏木然悟出一个真理,手中筹码多多益善。

    “所以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们现在去哪?”

    谢之庭开始怀疑夏木然独带她一人走,有没有可能是要把她卖了。

    一天没合眼,长时间处于精神紧绷,夏木然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谢之庭突然爆发前所未有的求知欲,谢之庭如宁笑笑附体一般,变身十万个为什么,夏木然不得不使出哑药杀手锏:“听说夏乔然向你表白了?”

    一击毙命。

    谢之庭乖乖躺回座位,拉上眼罩装死。

    机舱打开时,天光大亮,亮得谢之庭以为自己根本没有睡六七个小时。

    迎接她们的是一个熟人。

    “大小姐,欢迎回家。”

    魏管家雷打不动地穿着他的燕尾服,沿袭中世纪的庄园风格。

    谢之庭恍惚回到自己第一次去夏家主宅的场景,哦不,当时没有人迎接她,落地庞大的黑铜门只为她开了一道小缝,小缝后西服笔挺的佣人都不曾正视过她一眼。不过是修域的一个工具人,在外面的世界,她便如一只蝼蚁,如何翻身都引不来大人物们的目光。谢之庭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困在修域中,为一个个所谓的家族未来领路,而此刻走在她面前的女人将她带离一生之地。

    田野中央的小洋房是夏木然为她准备的隐居礼物。

    那天在夕阳下挥别夏木然时,望着纤瘦的背影,谢之庭猜到终有一日夏木然会回来找她。

    唯一没算到的是夏木然这次会做得如此狠决,一夜间夺取数十条人命,无异于与所有世家宣战,不出意外,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她的通缉令。

    “你打算在这里躲一辈子?”

    她们站在茅草亭下等魏管家指挥机组人员离开,在飞机着陆前,谢之庭在半空观察过这座小岛,没有码头,没有船只,除了山顶一座别墅,没有其他人居住的痕迹,这里与世隔绝,荒无人烟,比她的田间小洋房更适合退隐。

    海风阵阵,吹起细纱衣袖,夏木然喝着未尽的果汁,难得惬意道:“远离纷争,遗世独立,不是你我都想要的吗?”

    谢之庭:“钟瑾时知道这里,如果放这些人回去,那些纷争很快就会找上门。”

    “没人能找到这里。”夏木然笃定,“整座岛外围都装了屏蔽器和信号干扰仪,除非把屏蔽器全部关闭,不然飞机雷达识别不到这里,等这些人离开,信号干扰仪一打开,不怕死的就来,茫茫海域,不缺尸体。”

    谢之庭:“真不打算出去了?”

    魏管家驱车来接她们,听见谢之庭的话,笑道:“每周都会有专员来岛上送物资,谢小姐如果想出岛可以和他们同行,不过……再回来就需要碰运气了。”

    谢之庭:“专员不会透露这里?”

    魏管家:“他们专门给这片海域的私人小岛送物资,每座岛的主人都有权财,身份都是秘密,要想活得久,秘密就得知道的少。”

    三个月后,谢之庭终于知道魏管家为什么会说出去之后回来得碰运气。

    运输专员全部换了新面孔,每座岛都会定期更换暗号,对不上暗号,专员不会同意搭顺风机的要求。

    为了防止有人通过电话锁定小岛位置,夏木然把所有手机卡都剪了,谢之庭现在既不知道登岛暗号,又联系不到夏木然。

    游轮的船舱门打开,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被船主客气送出来。

    “抱歉,先生,我们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男人揽上谢之庭的肩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耀得令人难以忽视,他遗憾道:“我本想将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妹妹,真是太可惜了。”

    谢之庭表面巧笑盈盈,心里将夏乔然骂了八百遍,去他老母的好消息。要不是这厮使诈,又是助孕药,又是日夜鏖战,让她迅速怀孕,她才不会答应他的求婚,更不会带他来找夏木然。

    口口声声说想让孩子见见小姑姑,其实不过是利用她找到夏木然罢了。

    谢之庭后悔极了,夏乔然月下告白着实乱了她的心神,所以和夏木然一同上岛后总想出来再续前缘。

    离岛那日,夏木然手捧牛奶瓶慵懒躺在沙滩椅上,嘴角沾了一小片奶渍,听见谢之庭拖行李下楼的脚步声连头都没有抬,背对着她说:“向来只有夏乔然玩别人,别人都玩不过他,既然你铁了心想去跳坑,我就不再劝了,祝你好运,有缘再见。”

    该死的松弛感,事实证明,夏乔然的心眼确实多,只有夏木然这个妹妹才能压他一头。

    眼下这种情景,怀着孕带夏乔然去找夏木然,像极了回娘家找靠山。

    该死的娘家连影都找不到!

    离开游轮,谢之庭一把甩掉夏乔然的手,看见岸边双手插兜不修边幅的邋遢男人,脸色又是一沉,脚踩平底鞋,风风火火地上车。

    车门擦面关上,夏乔然食指搓鼻,退两步,然后闻了一鼻子尾气。

    “你又惹到她了?”洛尹言幸灾乐祸,过长的额前发遮住半张脸,剩下半张脸都是胡茬,邋里邋遢的样子跟风清俊朗的洛家三少完全搭不到边。

    夏乔然找补:“孕妇情绪不稳定很正常。”说完又在洛尹言面前晃了晃耀眼的钻戒,“真打算在木然身上一杆子吊死了?不考虑你爷爷奶奶爸爸给你挑的新人?换个人接触接触,没准能放下找木然的执念,你应该有不一样的人生。”

    话虽这样说,但可以确定,如果洛尹言真和别的女人结婚,妹控夏乔然一定会把洛尹言往死里搞。

    洛尹言:“你不也没放弃吗?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利用,真是不择手段。”

    夏乔然:“木然是我孩子的姑姑,她应该知道这个喜讯。”

    “你在夏家又不止她一个妹妹。”

    “她是我唯一的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夏乔然咬词,强调“亲妹妹”的身份,血浓于水,洛尹言别想越过他。

    洛尹言淡定回怼:“木然应该不太想跟你同父同母。”

    “血缘割舍不了。”

    洛尹言:“她为了给我母亲报仇,不惜得罪所有世家,令堂有这殊荣吗?”

    如果消息无误,宋梓一现在正躺在病房里不省人事。听说夏致灏救回妻子时看见她浑身是伤,疯一样要找夏木然算账,直到夏承韬亲自出面平息这场闹剧。

    这样的父母不要也罢。

    说起得罪所有世家,夏木然玩这一出,将夏家重回的计划彻底打破,来时声势浩大,走时灰头土脸。谢殊彻查当年朗月谋杀案,不出意外,洛家也被肃清一波,洛尹言成功夺权,如今的洛家,洛尹言说一不二。

    那些死于研究室的人都得到他们应有的罪名,卖毒、滥权、滥杀,与他们的罪过相比,夏木然筹划的审判群杀除了场面震撼,居然只是一桩小事。

    不,根据事件唯一幸存者的供词,夏木然什么都没有做。

    掌管生死的遥控器在医生手里,是他因为一生被毁,决意报复所有人。

    论人心,夏木然玩得比谁都溜。

    夏乔然按住洛尹言的肩膀,在他耳边沉声道:“现在的她,你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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