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一颗子弹以肉眼无法估量的速度穿过某男脑门,大厅内形形色色的宾客发出一阵哗声,伴随着惊恐,男人手中的展物盒脱落,从中掉出的玉石闪耀着柔和而耐看的光,却在下一秒被掩盖在持着枪的女子手中。

    她的食指仍扣在枪板上,漆乌墨黑的枪口冒着丝丝白气,脸上蒙着微笑的面罩,隐约可见一双木槿紫瞳,透着淡淡的漠然,迸出的精光令人不敢忤视,她转动清亮的眸子将现场扫视一遍,下一秒踏上一尊米开朗琪罗塑造的巨型雕像够到通风口,消失在众人面前。

    顷刻人们才反应过来,这明目张胆、来去华丽的作案手法,正是国际大盗兼排行第一的杀手——笑煞的惯用手段!

    “金先生!金先生?”穿西服打领带的服务生忙上前问询。

    “摇什么摇,人已经断气了,快报警啊!”说话的男人身体微微发福,几搓短发梳得油亮,头顶露天光滑,从衣着判断大概是个管家。

    得手之后,被称为笑煞的人在城市的角落换上了便装,轻易逃开了追捕,赶往另一个地方,那边是横跨在世界中央的圣雨桥,桥下是一条滔滔长江,宽百米,长千万米,深不见底,江水汹涌,似蛟龙翻滚,一若失足落江,恐怕神仙也难逃一死。

    桥上屹立着一名男子,美貌妖娆倾城祸害,一身雪白的休闲服与夜色格格不入,同样与他素来的风格不符。

    见此人如期而至,女子显然松了一口气,却被那抹白震慑,记忆中,他从未穿过浅色的服装,她不由抬手按住心口,祈祷事件不要发展成想象中的模样。

    她轻轻晃了晃手中散发着蔚蓝色的战利品,开口道:“今天与以往不同,是你有求于我,告诉我真相吧!”

    苏涵梦是夜星族的小主,幼时曾与家族隐居在山林之中,不问世事,但安宁祥和。灾难降临在她五岁那年,她从昏沉中醒来,却已不在家园,她看着十岁的哥哥脸上本不该存在的沉痛,又想起刚才那个喧嚣的、火光满天的梦,忽然就明白了一切:

    就在她深陷于梦境之时,家族遭遇了屠杀,一夕之间她失去了父母与族人,恍然如梦,却真真切切,一丝不假。

    两人坐在地势较地平的荒漠一角,沉默不语,灰蒙蒙的天逐渐露出一点白,像数条灰色的鲤鱼依次翻身现出白肚,地面上映着似有似无的影子,空气中浮着灰尘,透着绝望,望着哥哥稚气的脸上欲掩盖却不得愿的悲痛,她全身变得麻木。

    良久,苏寒翊突然站起来,小小的身影被光拉得很长,他看向远方,又回过头朝她微笑,“在这等我,我一定会回来。”

    重见哥哥令人安心的笑容,她也笑着点点头,掩饰自己的害怕,害怕他永远不会回来。“记住,不论发生什么,要保持微笑。”他转身之后,她缓缓伸出右手,又不甘地放心。他的确没有再回来。

    她开始漂泊,靠自己的力量在世间立足,最初游离在深山中,故野外生存能力极强,练就了百毒不侵的本领,血液变得奇特。

    三年之后,当她再次回到夜星族废墟处,他——墨峥出现了。恍惚之中,她把他错当成哥哥,竟当即朝他扑去……

    墨峥把她带出了吃苦的日子,教她格斗术,自此走上了杀手之路。而苏涵梦口中的以往便是指少时她完成任务后,找到墨峥领赏,教她一节新招术。

    她从未放弃搜查夜星族灭亡的真相,可每当了解到一点皮毛,线索便会断,或是知道内情的人死于非命;一定有什么人在暗中做剪刀。

    为了防止内情被泄露,苏涵梦也开始双管齐下,设置明线与暗线,两个月前,她同时接到来自两方的消息,便立即赶往暗线所示地点,仍为时过晚,人还是死了。

    失落之际,她注意到粗糙的木桩上留有子弹穿过的小孔,从其大小与火力分析,子弹劣质,穿过速度不大快,那是近程虚发用来忽悠人的招术,她再熟悉不过了,墨峥不喜欢用枪杀人,却乐于用枪吓人。

    冷风拂过衣角,他来了。随着她的视线望去,他自然明白此事已浮出水面,轻轻摇头,隐瞒了这么久,最终竟因为她对他的了解而败露。

    “你不解释吗?”苏涵梦背对着他,不愿面对这一切,语气异常冰凉。

    “没什么好解释的,就像你看到的一样。”墨峥含眸,他的语气平淡如水,没有人能看见他深藏与眼底的于心不忍,或许很少很少,却着实存在。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过着各自的生活,互不联系,谁想一度杳无音讯的他,会突然要求她去盗这颗蓝淋玉石。

    墨峥面如秋水,微波不惊,轻启薄唇:“先给我。”

    苏涵梦固执地紧抓玉石,丝毫不退让,“我说,是你有求于我。”

    “呵,那算了,那东西早晚是我的。”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告诉你好了,我是夜闵族的传人,你没听错,的确就是,地球四大古族中的夜闵族。”

    地球四大古族,是地球存在历史最悠久的种族,据说他们的祖先是从外境迁入,拥有神奇的能力,能够修炼,为不打扰这边的生态而选择世代隐居;分别为:夜星族、夜闵族、日卯族与日暮族,分别为盟。她曾疑惑,夜星族发生火灾时,夜闵族在哪?那势大浩天的浓烟,他们不可能看不到。莫非世代为盟皆是假象,屠杀亦蓄谋已久?

    墨峥继续说下去:“我们受够了被世人遗忘、隐居山林的日子,些许民众提出要走出山林,征服世界的意见,最后,家父终于应允,而令尊呢,始终墨守成规,不论如何都不肯同意。”

    那一夜,谈判之中,怒火中天的夜星族族长向夜闵族撂话:“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可能同意的!你知不知道有魔力的我们走出山林会给人类、给地球带来多大灾难?我们绝对不能这样做!如果你一意孤行,那就先过我这关,我们夜星族人绝对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谈话不欢而散。

    “令尊话中的意思,难道不是打算兵戎相见吗?以防万一的绝境下,我们只能灭族谋生了……”

    “这么说,那场火……就是你放的,是你杀了我的族人,多年来,也是你提前灭掉所有知道内情的人?”苏涵梦的声音已带着哭腔,眼角晶泪欲滴,她攥紧拳,两眼死死的盯着墨峥,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墨峥托腮,状似思考,“不完全是呢,没有你的帮助,我如何让你精明的父母中招呢?包括,掩护你而死的苏寒翊。他们,都是因你而死。”

    不,不!这不是真的,快告诉她这不是真的!苏涵梦捂住双耳直往后退,撞到桥的护栏。

    “呵呵,你真是太傻了,跟着我身边这么久都没有察觉。”墨峥继续刺激她。

    “你不要再说了!”苏涵梦紫水晶般的双眼泛着泪光,真相面前,她还是没能止住泪水,而那一颗颗似珍珠的泪滴打在桥面的同时,重锤也在击打她的心。

    她从背带中抽出左轮手枪,食指摁下,弹离枪膛,墨峥只是缓缓一闪,飞速弹出一颗石子堵住了她的枪口,上前抱住了她,眼中浮现从未有过的柔情,如水一般黏稠,“梦……十二年了吧……让你多活了这么久,我宣布,你的阳寿已尽。”

    他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狠厉,只是一把寒冷的刀插进了她的心。

    鲜血流经她的心口,滑过银色的匕首,淌过他白皙而修长的手,染红了他亮白色的衬衫,渐入清澈的江水中,悠悠地散开。蓝淋玉石也因沾上了血而显得妖冶,她的眸中映射出奇异的光。

    大脑发晕,她脑中回忆起他们之间的对话。

    “整天罚我跑圈加练,你什么时候能对我温柔一点,我好歹是个柔弱的女生吧?”“加十圈。”

    “你为什么总穿着黑色的衣服,换个颜色不好嘛,我想看你穿白色衬衫的样子,那样一定很帅!”“白色刺眼,适合当丧服穿。”

    “你能有点除了严肃和冷漠之外的其他表情吗,每天看着你就像对着一尊佛像!”“既然如此,你明天就背着佛像跑步吧。”

    “墨峥,如果有一天我快要死了,你会怎么办?”“满足你所有愿望。”

    想到这里,苏涵梦竟不自觉的笑出了声,她笑得疯狂,宛如一枝剧毒的罂粟,果真美的不像话,就是这样陷入他柔情的漩涡中死去也挺好啊,可她爱上了灭族仇人,家仇不可不报啊……

    墨峥看到这抹笑,明白自己危险了,可她的笑真迷人,盛得娇艳的玫瑰面前,谁会在意花刺呢?他妄想永远将这朵玫瑰留在身旁,而后玫瑰意识到了是他亲手将它摘离母珠,烧尽茎叶。

    原来他们之间有一堵名叫不能爱的墙。

    按钮摁动,只听剧烈的爆炸声,桥断人亡。

    “去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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