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崇吾宫的人干的,只有他们的人才会炽虚火的!”严有思抱着头哀嚎,“飞,飞不过去,烧,也不会烧,我这么帅气,可不想为了历境被花吃掉啊!”

    “之前见到秃噜鼠师兄也是这样说的,一会儿不想被鼠啃一会儿不想被花吃,你怎么总是说这些丧气话。”

    听出师妹的不悦,严有思敛了神色,端出大义凛然的姿态,唤出一把剑:“非也非也,古语有云,于安思危,危则虑安。师妹放心,不论如何的艰难,师兄定会替你们杀出一条路来。”

    姜时尔憋着笑,严有思这人就该改行去唱戏,有他这么不要脸的人在,台下一定座无虚席。

    不过,她瞧某人气定神闲的样子,不像是没有把握。

    只见,解行舟从乾坤袋掏出一物。

    严有思大惊:“缚灵绳!这玩意儿不受灵气桎梏,滴血认主后,在哪都能用,除了上古凶兽,上索仙下捆魔,想不到容长老竟然把它都给你了。”

    他上手就想摸摸这珍宝,可惜缚灵绳已经在主人的命令中飞过去自动将一头系在右侧大树粗壮的树干上,另一头系在对岸的树干。

    容悦宁拉着姜时尔交代:“姜姑娘,你过去之后就在对岸等着我们,不要乱走。”

    解行舟却叫住她:“师姐,你先过去。”

    “这。”容悦宁看看他又看看姜时尔,面上犹豫。

    姜时尔走近了一些,将前方嗷嗷待哺的嗜仙花看得更清楚了,她怕那绳不稳,也不想做第一个过去的人,哆哆嗦嗦口手并用:“对,对对对,容姑娘你先过去吧让我缓缓,缓缓。”

    很快,这头就只剩下姜时尔和解行舟两人了,她望了眼那人,磨磨蹭蹭往绳前走。

    身后突然出现一股气流,以金戈铁马之势将她推到道路尽头。

    眨眼间,面前便是大张着嘴的嗜仙花,口中还含着尚没消化的衣物,卡在齿间的缝隙中。

    姜时尔崩溃的后仰,站起来颤着腿逃离,转身却被一柄剑抵在地上,瘫倒在地。

    头顶传来冷厉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姜时尔被剑气压的抬不起头,看着地上被剑刃挑过的碎发,酸涩感直冲心头,眼泪如泉涌般,哭的狼狈。

    她咿咿呀呀说不出来话,只能在心里哭喊,我还能是谁?我是姜时尔,姜时尔啊,天玑宗姜时尔。

    解行舟看着成串滴落在地上的眼泪皱眉,约莫是没见过这么怂的人,他收回剑,朝地上人的喉咙抓去。

    冰冷的手指刚刚触碰上温热的肌肤,手中的脖颈就瑟缩了一下,他松开手,轻笑着抹去了上面沾的一团泥印:“还真是哑巴。”

    脖子被按得生疼,姜时尔哭的更厉害了。

    解行舟收回手,俯下身体,一寸一寸逼近她,注视着那双汪汪泪眼:“小哑巴,肥蠕兽不会轻易发狂,那一只,远远成不了兽王,你催化了它?”

    听不懂,完全听不懂。

    姜时尔看着他幽幽的眼睛,整个人变得飘飘然起来,神魂像在身体里转了又转,只差一个缺口破土而出。

    她闭上了眼睛,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三字从解行舟的唇齿间滑过,他舔了舔上颚,手指滑过她的眼睛,逼她睁开看着自己。

    又慢条斯理的掐住姜时尔的下巴,将她往后推了几分:“躲得过我的诸爻术,总会知道欺骗我的下场。”

    姜时尔感受到身后数株嗜仙花的垂涎欲滴,似乎口水已经滴下来了,像蛇一般湿腻的在她的后脖处。

    心一横,她死死的抱住的面前手:“我真的没骗你。”

    解行舟“啧”了一声,一把挣开手,将她甩到地上,面无表情的拿出一张丝巾,将手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连缝隙也不放过。

    片刻后,他扔下丝巾盖住地上那张涕泗横流的脸:“擦擦你的脸,若还是这般,我不介意将你扔下去做养分。”

    姜时尔坐起来,低头颤着手拿过丝巾,在脸上使劲的的擦,脸颊泛起火辣辣的疼,也不敢停一下。

    头顶又响起轻飘飘的声音:“半柱香,我只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话毕,投射在身上发热阴影消失的一干二净,她红着眼抬头,解行舟已不见踪影。

    要死了,现在不逃命,过去了等那个疯子掐死吗?

    厌恶的将沾的红红黑黑的丝巾丢在地上,姜时尔爬起来就往回跑,撞上一面透明的墙跌倒在地。

    唉唤了几声,她这才发现,身后的嗜仙花与自己也有一层结界。

    寒意直冲头顶,她能走的,只有缚灵绳一条路。

    灰溜溜的将地上的脏丝巾捡起,刚往右走几步,身旁的花海便弥漫起一片大火。

    火舌自下而上的吞噬每一株嗜仙花,速度快极了,火焰隔着结界在她眼前一览无遗,那些巨大花苞正惨烈的张牙舞爪,似乎还能听到它们的呼天抢地,状态之可怖。

    姜时尔被吓得脊梁发冷、毛骨悚然,解行舟竟想要烧死自己。

    还好她磨蹭了一会儿,不然就要连同这些嗜仙花葬身火海了。

    “快看,那儿有个人。”

    “辛杼,你放火的时候也不看看,差点就烧到他了。”

    “等等!好像还是位姑娘。”

    “应该没伤到她吧,走,快过去看看。”

    远处过来一队人,姜时尔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话,紧绷的恐惧暂时下去了些,原来不是解行舟放的火。

    她看着那行人就要过来,慌乱的比划:“别进来,有结界。”

    没成想,那带头的人轻而易举的就踏进来这个结界,将她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没受伤后,不放心的又问一句,声音温润如玉:“在下两仪宗微生淮,姑娘可有不适?”

    姜时尔心乱的很,没听清他说的什么话,指指已经熄灭的火海,又行了个礼表达谢意,来不及过多的交际,就慌忙往对岸跑。

    炽虚火烧尽了嗜仙花,滚烫去的也快,就连空气的温度与燃烧之前也别无二致。

    姜时尔却跑的大汗淋漓,这是她出生到现在跑的最快的一次了,连喘气都成了奢侈。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她不敢想象自己要是超时,那变态会怎么对待她。

    “微生少主,这人好不识抬举。”身后人愤愤不平。

    微生淮摆摆手算是安抚他,隔着烧过的废墟望到对岸的黑衣,远远的比了个手势,笑了:“不必在意,是上陵派的人。”

    刚到岸上,姜时尔就泄了力,靠在容悦宁身上。

    “姜姑娘,慢慢过来就好了嘛,你看你跑的满头大汗的。”容悦宁为她擦汗,看清她的脸,语气略带惊喜,“时尔,你把脸擦干净了呀,好漂亮。”

    “你之前怎么不帮我擦?”难怪严有思骂她丑八怪。

    “我以为你不擦是有你自己的道理。”

    姜时尔顿住了,望着她天真的脸很是羡慕。

    她想趁着傻白甜在,解行舟不敢动手的时候和他们分开,才刚比划了一个字。

    后背那种被蛇盯着的感觉又来了,姜时尔知道是谁在看她,没敢再比划了,把脑袋缩回身旁人的肩上当鹌鹑。

    容悦宁瞧见她的动作,瞪了一眼自己的师弟,拍拍她的头,笑盈盈的解释:“解师弟真的只是看着冷,实际他性格和善,人也温柔,你别害怕。刚刚他还问我们你在那边呆了多久,是在担心你呢!”

    担心个P,姜时尔埋着的面部都扭曲了,她咬着牙,这人分明就是在等一炷香之后,让嗜仙花把她吞吃入腹!

    “姜姑娘休息好了吗?”

    姜时尔惊恐的抬头,一眼撞进解行舟的笑容里,她如鲠在喉,提不上气,抿了抿干涩的嘴皮,艰难的点头。

    解行舟盯着的她,嘴角的幅度大了些:“我们该上路了。”

    我们该上路了。

    该上路了。

    上路了。

    这话犹如魔音贯耳,姜时尔听出来这句话的意思。

    解行舟是在告诉她,你的死期要到了。

    容悦宁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还很欣慰的拍拍她的肩膀:“看吧,解师弟很关心你呢。”

    抓紧了手上的衣袖,姜时尔小心翼翼的看着容悦宁,点头肯定他,苍白的脸上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容。

    现如今,除了抱好傻白甜的大腿,别无他法。

    只要活着回了无际崖,一切局面都将翻转过来。

    ——

    高悬的太阳慢慢西沉,夜色黑压压的弥漫开来,月亮悄然挂了上去,风动间也跟着摇摇晃晃。

    生冷的月色洒在姜时尔比死了几天的人还要白的脸上。

    容悦宁余光瞟了一眼,吓到了:“时尔,你不舒服吗?”

    姜时尔捂着肚子,动作有气无力:“我想吃饭。”

    “饭?你竟然没辟谷!”严有思像是遇到到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对着姜时尔的脸左看右看,抱着手臂说,“你莫不是新入门的弟子吧,你们天玑宗哪来的勇气,把你派来暮云水历境,这不纯纯就是送人头嘛!”

    容悦宁瞪他一眼,低头在芥子囊里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着普通吃食,无奈只能递出几枚辟谷丹。

    这味道真是好不习惯,忍住恶心吞下去,可能是吸收不了,姜时尔胃里开始一阵翻江倒海,搅的她捂着胸口干呕。

    严有思动作夸张的跳开,回过神来,又觉得自己这样对一个女病号太过分了些,开口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先这样吧,解师弟,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歇息吧,明日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和大部队汇合。”

    解行舟隔着月色瞧见姜时尔额上的冷汗,喉间滑动了一下,须臾后,低沉的回应:“嗯”

    姜时尔靠在大石头旁缓了好久才恢复了些许气力,她原本是贴着容悦宁休息的。

    严有思满是不赞同的冒出几句女女授受不亲的自创古语,不由分说非要把她两分开,还坐在不远处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生害怕她再挨着自己的师妹。

    姜时尔没有心思与他计较,她真的太累了,这一日对她来说简直就像历劫一般。

    过了嗜仙花之后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强撑,这会儿她早已困顿不堪,什么也顾不得,什么也想不了,不肖片刻,就已沉沉睡去。

    耳边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叫声,像是鸟叫,又像是有人再哭。

    半梦半醒间,耳边像是被什么东西舔了一口,冰冰凉凉的。

    姜时尔捂着耳朵嘟囔着睁开眼,就望见了一团黑的东西,她认得这个东西,无际崖上追着她的黑狗。

    警觉的看着那双油亮的眼睛,姜时尔悄悄推了推离自己一个手臂距离的容悦宁。

    没想到容悦宁只是吧唧了一下嘴,翻身换了个方向。

    怎么能睡得比她还死。

    真是要了命了,黑狗发现了她的意图,朝她扑过来,她一边躲一边死命的喊着三人的名字。

    但是都无济于事。

    眼睁睁的看着那狗踏过容悦宁和严有思的身体,二人像是尸体一般的安静。

    犹如被破了一盆冷水,姜时尔汗流浃背,她颤抖的跑向最后一人的位置,用力推搡着:“解行舟,解行舟,快醒醒!”

    那狗大约有些忌惮,没有过来,只在后方徘徊。

    瞧见解行舟眼珠滚动,一滴泪掉了下来,她啜泣着:“你终于醒了!”

    解行舟站起来时,那狗也扑了过来。

    姜时尔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尖叫着:“快快快,它要过来了!”

    再然后,只一瞬,她对上了黑狗的大张的嘴。

    她意识到,解行舟把自己推了出去。

    尖利的牙齿径直戳进脖颈,窒息感像洪流般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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