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给我滚!」站在病房外时,听见姐姐愤怒到极点,近乎歇斯底里的破音吼声,「别碰我!」

    ……?

    你不敢进去,只敢在门口偷偷向内望——

    ……姐姐一个人,正对着空气的方向大吼大叫。

    怎么、回事?你僵硬的站在原地。

    听说重病之人常常会看见常人看不见的…姐姐是不是瞧见不干净的东西了?

    你丝毫没有想过姐姐染上癔症的可能。你日夜同她共处,自然知晓她精神方面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你甚至时常希望她真的精神有异,至少便不必清醒承受你无法想象的痛苦,一寸一寸体会原本康健的身体、如吸了毒气的新芽般衰败。

    她分明……她分明不必承受这些。

    你怔怔站在门口,不敢推门进去,发愣时,却忽然听见嘎吱的旋转声。

    ——身体,突然动不了了。

    你战栗着后退一步,紧贴墙面。

    无人触碰的门板一点一点,像被风吹开般旋转。

    气氛像被过滤一切使人轻松的因素,此刻只剩凝滞而险恶,使人肌肤绷紧的可怖刺痛。

    「别他妈动我妹——!」姐姐那边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像跌跌撞撞冲下床,踉跄的往这边走。

    你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说粗话…不过你的姐姐,哪怕这样也是美人!

    【……——】

    耳边有声音呢喃。

    听不清,像虫鸣,也像隔了很远距离的歌声,模模糊糊。

    【……——】

    气息却很近。

    冰冷,冰冷。

    身体如坠冰窟。

    快要死掉了,再这样下去会死,明知有多危险,精神却恍惚着放松了。

    姐姐一直以来忍受的,难不成就是这样的恶意吗?

    如果能陪伴她就好了。

    如果能够陪伴她……哪怕、——

    气息倏忽消失了。

    姐姐猛然自房内冲出来。

    柔软身体扑到你怀中,又无力的跌下去,你接住她,听见她哽咽的哭声。

    「朝奈……」她痛哭着,抱紧你的腰,眼泪滴到你肩颈,「都怪我,都怪我……」

    她的声音绝望得像亲手将人推入深渊的刽子手。

    「回去休息吧,姐姐。」

    你抚摸她银光闪闪、色泽如同珍宝的发丝,柔声说。

    *

    你从梦中惊醒。

    梦中险恶的威胁感仍然阴魂不散的停留在肌肤,心脏示警般砰砰狂跳。

    你几乎没有犹豫,迅速套上外衣,以狂奔的速度猛地冲出卧室——

    客厅中姐姐的照片仍然挂在那里,黑发黑瞳,牌位上清晰写着罔咲濑奈的名字,午间点上的香仍未燃尽,飘着烟灰的气息。

    瞳孔紧缩。

    有什么东西。

    像阴天的雾气,雨天的炊烟,模模糊糊,触手可及,极度阴沉。

    「——……」

    比梦中更加清晰的声音。

    像离得更近的渺远歌声,隐约听得清调子,却听不见内容。

    会死。

    只要行错一步就会被碾碎。

    能够非常清楚的意识到。

    得做些什么,否则一定会体会到比死亡还可怕的打击。

    冷得凝固血液的恐惧下,狂跳的心脏反常平稳,你轻轻吸一口气,嗅到燃烧的飘散佛香气息,自一旁又拿出一炷香,虔诚的点燃。

    姐姐一定不会愿意的,这么早就下去陪伴她的结局对少年人来说未免太凄惨了。

    那团人形的阴影几乎整团贴在你身上。

    冰冷。冰冷。

    “您想祭拜家姐吗?”隔着玻璃相框伸手,已触碰不到微凉而软的肌肤,你仰头望着她的脸,音调平稳。

    「——……」

    像远远地哼歌,听不见内容。

    果然是那个东西。

    不存在的、癔症者的噩梦。

    “无论如何,既然来了,不如上一炷香吧?”你忽而无缘无故的笑了,“毕竟您也是故人。”

    「——……」

    像从天边飘过来,又像直接在脑中回响,听见的调子里甚至带点儿诡异的温柔。

    笑的音调。

    ……别想了,万一它能读心怎么办。

    你于是静静注视相框中姐姐的面容,思绪也同神色一起渐渐沉静下去。

    黑发黑瞳,深色西服,浅色衬衫,领结的颜色很鲜艳,脸上朝气蓬勃,笑容非常灿烂。

    样貌自然是美的,可远远不及后来那样颓靡绚烂的美。

    可你还是执意选择了这张照片。

    姐姐应该也会选择它吧,毕竟是和你一起照的,姐姐最喜欢你了——

    所以,她一定会保护你。

    “那么,请您自便。”

    你向阴影的方向点头致意,转身离开。

    关门时,你又听见笑的音调。

    咔哒。

    起初是平稳的行进,每步都迈得规律,连鞋底踏在地面的声音都规律清脆。

    而后是发抖的疾走,肌肉绷得快要炸开,又因过于紧张延递上来抽筋的预感。

    最后,是狂奔。

    每跑一步眼泪就唰地流下来,夜晚发凉的空气刺激肺部,心脏狂跳、腿部抽筋、肺部炸裂般的痛苦同时涌上,你却一路无知无觉地奔跑,回过神时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四下全是压抑笼罩的黑暗,只有你发出气喘吁吁的、混着呜咽的狼狈声音。

    时间太晚了,天色别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你连自己的手在哪都有些难以确认。

    ……感觉像被黑夜包围。

    痛苦联合黑暗沉重地压下来。

    走了有多远?他会追上来吗?可以停下吗?这里是哪里?接下来该怎么办?——一连串的自问自答后,你甚至绝望地升起跳河自尽的想法。

    ……不,你连河在哪里都不清楚。

    是出门时下意识带的手机救了你。

    手指碰到手机时,你的心情简直像奄奄一息的溺水者看见浮木一样,连忙颤巍巍掏出手机,手指发抖点上那个名字。

    电话意外迅速的接通。

    “你好,这里是七海。”那边成年男性的声音永远无波澜的平稳,哪怕深夜被人打来电话,也充满公事公办的冷静感,“请问……啊,朝奈,是你,发生什么事了?”

    “七海先生……”你捂着嘴唇,不敢发出过大的声音,手指和牙齿却无法停止发抖,“我不知道,我做了噩梦,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家里有人——不,不是有人,我不知道,明明什么也没有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它就是在那里——”

    你极度恐慌的,竹筒倒豆子般说出错乱的言语,前言不搭后语的程度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像吃错药的迫害妄想症,可对方却没任何不耐烦,平静的听着,时不时发出「嗯」的声音回应。

    七海健人:“我知道了。”他的语气异常严肃,简直好像比你都重视这件事,在当做工作对待似的,“你做的很好,最近别再回家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讷讷地说,被他感染般冷静下来,“一路跑过来就……”

    他沉默片刻:“那边是什么地形?你跑了多久?现在状态怎么样?……算了,站着别动,我现在过去。”

    你可怜兮兮地蹲在路边,一一回答,思考的同时身体感受力终于逐渐恢复,呼吸时腹部传来火烧般的痛苦。

    ……他挂掉了。

    本应更加慌张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你无比确信,他一定会来接你。

    小腿抽筋也好痛,为了缓解痛苦想深呼吸,却因为肺部的问题感觉更痛了,你觉得自己简直废物,眼泪又掉下来。

    你就做不了什么吗?

    遇到这样的无妄之灾,你只能等待他人的救助吗?

    你呆呆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即将熄灭才慌慌张张点亮它,盯着联系人界面不知所措。

    有点后悔。不该随随便便打这通电话的。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刚刚一定在睡觉吧,把并不很熟悉的长辈从睡梦中叫醒寻求帮助的行为,真是太惹人讨厌了。

    可又不能叫他不要来。

    根本没有第二个人选。

    虽然悠仁也很厉害,可他毕竟是比你还小的少年,这种事就算叫了他也于事无补,只会让他产生无谓的担心……你不想麻烦他,更不想给他惹麻烦。

    那甚至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东西…你隐隐约约明白,在你认识的这些人中,有能力抵御它的只有七海先生。

    ……况且这事实在难说,怎么叙述都显得诡异,刚刚说给七海先生的说辞完全就是精神病患者失了智的呓语吧,难为他居然信了。总之哪怕单单作为交往没几天的恋人,你也不想让悠仁觉得你莫名其妙。

    不能打扰他。

    尽管这样想,你还是点进对话框,对恋人发送了消息。

    朝:『悠仁』

    朝:『刚刚惊醒了』

    朝:『内容非常恐怖的噩梦,好可怕』

    朝:『真的很可怕』

    朝:『外面好黑』

    一边抽泣一边打字,手还跟着啜泣的频率一起抖,没几个字打错了一半,你边戳手机边觉得自己蠢得离谱,看着给他设置的粉色背景,却莫名没那么难过了。

    他发给你的最后一条消息是,『那明天见!』

    是的,睡前还在聊要不要一起去咖啡厅坐坐这样的事情……这可是互为初恋的学生情侣不知道如何约会,坐在一起查了约会事项后郑重定下的初次约会地点!

    ……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提起精神,你的小腿太痛了,况且薄薄的睡衣完全无法抵御冷空气,现在就是又冷又痛又累,第二天起来一定会浑身都难受的。

    但还是想去。

    如果和他一起,一定会被照顾得很好吧?而且,也会很开心。

    你盯着他颜色鲜亮的头像,不自觉勾了勾唇角,带着一脸风吹过来超冷的眼泪,扬起一个惨兮兮的笑,把对话框中『我在外面』的字眼删掉,重新输入。

    『……好想见你。』

章节目录

[咒术回战]糟糕,你好像……!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王陵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王陵子并收藏[咒术回战]糟糕,你好像……!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