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
“你到底要……摧毁我到什么地步才甘心？”
*
把五根成长得比腿还要大的触手强行塞回腹部。
惨叫声让你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你听见自己连喘息都沙哑的声音，紧紧攥着地下管道不愿松手，眼泪在摇头的过程中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好痛、真的好痛、别…”求救声如此微弱，你哭着恳求，触手胡乱地舞动、时不时碰到他的身体，连带着始作俑者也发出呼痛声。
“都说了把它收回去就好了！！”你难得看到怪物气急败坏的样子，他甚至满脸匪夷所思，“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啊？！”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被「收回去」的说法刺激，你再度尖叫着用触手攻击他，满眼银白色的残影，尖端偶尔触及竟然把水泥地震得开裂，你真的越来越向都市恐怖传说靠拢，“……离我远点！”
“痛、痛，都说了很痛、别用那东西戳我啊！！”真人用不输于你的气势大喊大叫，他看起来快气死了，“只是控制自己的身体而已啊？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怎么可能塞得进去啊。”你抽抽搭搭地说，努力试图用触手爬上巨大的管道，在高处低头看他，“真的好痛，别再撕我的肚子了，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你的新器官在阴冷的地下管道中安静散发着银光。
真人:“……”
真人若有所思:“是这样吗？”
你:“如果裂成两半一定会死的。”
真人:“看来我们果然不一样呢，小朝奈。”
他后退几步倚着墙仰头，隔着空气和烟尘与你对视。
你抿着嘴唇不说话，心跳逐渐平息，五条触手如蛇般缓慢试探地缠上管道表面。
“进化方向不同，是这么说吧？”他喘了一会儿，可能也被你折腾累了，最后笑着说，对你伸出手。
手臂从指尖开始延伸拉长，最终干脆伸了几米长，黏黏糊糊地触碰你的脸。
不知是不是条件反射，你发现自己在颤抖。
“……是、吗？”
“当然了。”他毫不犹豫的说，那团黏糊糊的，可能是手的东西蠕动着缠绕在你脖颈的缝合线，“你看，我就可以变化身体。”
“可是、之前还。”你磕磕绊绊地说。
“前两天刚刚发现的，我没说过吗？”
他又露出思索着什么的表情，黑暗中缝合线条并不明显、仰视着你的那张脸显露出雌雄莫辨的精致感。投射藤蔓闪着微光的银白后，能看见些许阴影勾勒的面部轮廓。
这个虚假的人类，左侧手臂连带半边肩膀，都化为液体般的材质贴在你的身体上。
他就站在那里，像一团即将融化的阴影。
你又开始发抖。
“待在朝奈身边，好像自然而然就会成长，学习速度也加快了…不过，你是个笨蛋啊，除了吸取我的力量外什么都没学会，真可惜……——但没关系，兄弟的成长应该是相互帮助、相互成就的对不对？”
你听见自己坏掉复读机一样的嘶哑声音，“是、吗？”
温暖的、类似液体的东西从脖颈流向腰腹。
“是啊，没关系。朝奈做不到的事情，我会帮你做到的。”
他的脸也融化了。
以往情人节的时候谁教你做过巧克力，买来的巧克力融化成酱、倒进模具，还没来得及再次凝固时，大概就是这副摸样。
下个瞬间，凝固的咒灵出现在你面前。
上身保持人类姿态，下半身则融化成阴影，一点一点缠绕在银色藤蔓。
你忽然无法反抗。
……又是，熟悉的侵入感。
但此刻却是由外向内渗入。
幽幽映在漆黑地下的银光被蓝色淤泥寸寸侵蚀。
温热指尖触碰你的脸。
你张了张嘴，不知为何问他，“……真人……？”
水珠掉在他脸上。
由五条巨大的银色蛇尾代替双腿缠绕在管道上、上身却仍是人类少女，白发比鳞片还明亮，眼瞳却如同浸在水中的红宝石，仿佛神话传说中的怪物，你在异类的异色眼瞳中看见自己的形象。
而那银白正被雾霾般的灰色侵蚀。
“我会帮助你的。”蓝灰异色的眼睛垂下来望着你，他低头吻你，温柔地说。
这当然，是在欺骗你。
他在强行把你的肢体往回塞。
这姿态好像减轻了尾部带来的刺痛，他虽然仍拧着表情——力量还在溪流般淌进你的身体，对他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吧——看起来却镇定多了。
你只觉痛得好像要死掉了。
仿佛被母体包裹的温暖和强行让肢体向内生长的痛苦交融在一起，你有那么一会儿精神恍惚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半瘫软地被抱在怀中、舌尖交缠时也只依照本能，眼神空茫。
将你唤醒的是什么呢？
浅色发光的，金属制的触手被淤泥包裹的同时，有什么毫不相似的东西也在试图挤进来。
“不要、不行、这种时候——…！”
而咒灵只是吻你。
他总是这样，擅自摆出善解人意的做派，又擅自撕毁虚假的温柔，本性恶劣得惊人，却妄图要你沉溺在这恶意中。
全部，连同精神和□□的全部，都在与异类纠缠不休。被禁锢的是身体还是灵魂？与之结合的是你、还是某个不知名的陌生怪物呢？
无法思考。
痛苦与舒适卷在一起，裹着淤泥的藤蔓混着幽蓝，发出寂静的浅淡光芒。
会死吗？
还活着吗？
忍不住对自己的存在产生质疑。
极端的情绪间，终于、带来剧烈疼痛的位置出于自我保护机制缓缓收缩。
“……乖孩子。”他忍耐着什么说，错开唇、将侧脸贴在你的脸上，忽然紧紧地抱住你。
你猜想他感受到的或许也与你一样。
疼痛、妄图融为一体的舒适，以及只要靠近就想吞噬对方的渴望，究竟为什么你的感觉会与怪物共享呢。
而这位怪物先生，又是否知道这份感觉的危险呢。
眼前蓦地模糊。
你茫然片刻，终于意识到他用身体包裹住了你。
迟来的失重感终于降临。
蓝色的泥沼吞没发顶。
你终于失去意识。
*
「我死掉的话，照片又该摆在哪里呢？」
「可朝奈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吧？随便开启这种话题，男朋友会害怕哦。」
看不清面容的少年盘膝坐在面前，撑着脸看你，身侧什么金色的生物欢快地绕来绕去，他便玩耍般每每捕捉到恰当时机伸手，让它的脑袋撞在自己手上，再顺着毛发摸下去。
「我身体不好嘛。」你撒着娇说，戳着金色生物的脊背把它赶走，自己倒在少年怀里，环着他的脖颈埋进去。
那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味道清新的洗衣粉，还有疑似青草的男孩子的气息。
……就是锻炼过度有点硬……
「嗯…要是实在没有选择，就让我一直带着吧？」他学你的语调不正经地说，「但我会一直把朝奈记在心里啦。」
「记在心里才不够呢，而且，万一我死掉之后你有了新欢，肯定会被抛在脑后啦！」
居然能把死亡的事情如此、玩笑般说出口，某种意义上这对情侣也很厉害吧？
「居然不被女朋友信任，心脏已经开始痛了……」他捧心痛苦状，你故意抿着的嘴唇刚忍不住扬起来，就被残忍拆穿，「啊啊啊居然把男朋友当做笑料！朝奈果然是腹黑角色吧？！」
「说不定？」你软在少年怀里，看见他的手又抚上金色的皮毛，便跟着覆盖上去。
「……不过，说真的，虽然对人的生老病死有所预料、也算不上不接受……」他与你十指相扣，望着你，边思索边回答，「怎么说呢，亲人去世的话，难受是肯定的，但这毕竟是规律，而且不能逆转，总之不得不接受嘛。」
「但是，如果是原本不该出现的意外，就接受不了吗？」
「嗯？那要看是什么样的意外吧？我的话，只要是正常的死亡就能接受——话是这么说，究竟什么样的死亡是正常的，与之相对的非正常又是什么，我自己也没有概念。」
「唔…比如呢？现在想一个的话？不正常的死亡，是什么？」
「随便说的话，肯定是被恶鬼吞噬之类的。」他半开玩笑地对你做个鬼脸——因为看不清脸的缘故，五官糊成一团，更加逼真了——然后低头吻了你。
那时候的你，究竟为什么会有如此幸福又酸涩的心情呢。
那是非常温柔又柔软的吻。
「我喜欢你，朝奈。」
你尝到糖果般清新的甜味。
他发现什么了吗？
「无论要我说多少遍都可以，所以，别担心。」
无法理解。
你在担心什么吗？他又是怎么发现的呀？
金色毛发的生物乖乖的、迈着小小的步子，悄无声息的从你们身旁溜走。
「无论接下来……」他好像想说什么，话到一半却忽然哽住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那天阳光很充足，朝颜懒洋洋躺在角落，精心打理的毛发闪闪发光。
你被恋人抱在怀中，想，哪怕就这么死掉或许也没关系。
如果最后、弥留之际握住你手的人是他……或许，死亡也没那么可怕。
“你到底要……摧毁我到什么地步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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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五根成长得比腿还要大的触手强行塞回腹部。
惨叫声让你自己都感到毛骨悚然，你听见自己连喘息都沙哑的声音，紧紧攥着地下管道不愿松手，眼泪在摇头的过程中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好痛、真的好痛、别…”求救声如此微弱，你哭着恳求，触手胡乱地舞动、时不时碰到他的身体，连带着始作俑者也发出呼痛声。
“都说了把它收回去就好了！！”你难得看到怪物气急败坏的样子，他甚至满脸匪夷所思，“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啊？！”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被「收回去」的说法刺激，你再度尖叫着用触手攻击他，满眼银白色的残影，尖端偶尔触及竟然把水泥地震得开裂，你真的越来越向都市恐怖传说靠拢，“……离我远点！”
“痛、痛，都说了很痛、别用那东西戳我啊！！”真人用不输于你的气势大喊大叫，他看起来快气死了，“只是控制自己的身体而已啊？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怎么可能塞得进去啊。”你抽抽搭搭地说，努力试图用触手爬上巨大的管道，在高处低头看他，“真的好痛，别再撕我的肚子了，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你的新器官在阴冷的地下管道中安静散发着银光。
真人:“……”
真人若有所思:“是这样吗？”
你:“如果裂成两半一定会死的。”
真人:“看来我们果然不一样呢，小朝奈。”
他后退几步倚着墙仰头，隔着空气和烟尘与你对视。
你抿着嘴唇不说话，心跳逐渐平息，五条触手如蛇般缓慢试探地缠上管道表面。
“进化方向不同，是这么说吧？”他喘了一会儿，可能也被你折腾累了，最后笑着说，对你伸出手。
手臂从指尖开始延伸拉长，最终干脆伸了几米长，黏黏糊糊地触碰你的脸。
不知是不是条件反射，你发现自己在颤抖。
“……是、吗？”
“当然了。”他毫不犹豫的说，那团黏糊糊的，可能是手的东西蠕动着缠绕在你脖颈的缝合线，“你看，我就可以变化身体。”
“可是、之前还。”你磕磕绊绊地说。
“前两天刚刚发现的，我没说过吗？”
他又露出思索着什么的表情，黑暗中缝合线条并不明显、仰视着你的那张脸显露出雌雄莫辨的精致感。投射藤蔓闪着微光的银白后，能看见些许阴影勾勒的面部轮廓。
这个虚假的人类，左侧手臂连带半边肩膀，都化为液体般的材质贴在你的身体上。
他就站在那里，像一团即将融化的阴影。
你又开始发抖。
“待在朝奈身边，好像自然而然就会成长，学习速度也加快了…不过，你是个笨蛋啊，除了吸取我的力量外什么都没学会，真可惜……——但没关系，兄弟的成长应该是相互帮助、相互成就的对不对？”
你听见自己坏掉复读机一样的嘶哑声音，“是、吗？”
温暖的、类似液体的东西从脖颈流向腰腹。
“是啊，没关系。朝奈做不到的事情，我会帮你做到的。”
他的脸也融化了。
以往情人节的时候谁教你做过巧克力，买来的巧克力融化成酱、倒进模具，还没来得及再次凝固时，大概就是这副摸样。
下个瞬间，凝固的咒灵出现在你面前。
上身保持人类姿态，下半身则融化成阴影，一点一点缠绕在银色藤蔓。
你忽然无法反抗。
……又是，熟悉的侵入感。
但此刻却是由外向内渗入。
幽幽映在漆黑地下的银光被蓝色淤泥寸寸侵蚀。
温热指尖触碰你的脸。
你张了张嘴，不知为何问他，“……真人……？”
水珠掉在他脸上。
由五条巨大的银色蛇尾代替双腿缠绕在管道上、上身却仍是人类少女，白发比鳞片还明亮，眼瞳却如同浸在水中的红宝石，仿佛神话传说中的怪物，你在异类的异色眼瞳中看见自己的形象。
而那银白正被雾霾般的灰色侵蚀。
“我会帮助你的。”蓝灰异色的眼睛垂下来望着你，他低头吻你，温柔地说。
这当然，是在欺骗你。
他在强行把你的肢体往回塞。
这姿态好像减轻了尾部带来的刺痛，他虽然仍拧着表情——力量还在溪流般淌进你的身体，对他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吧——看起来却镇定多了。
你只觉痛得好像要死掉了。
仿佛被母体包裹的温暖和强行让肢体向内生长的痛苦交融在一起，你有那么一会儿精神恍惚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半瘫软地被抱在怀中、舌尖交缠时也只依照本能，眼神空茫。
将你唤醒的是什么呢？
浅色发光的，金属制的触手被淤泥包裹的同时，有什么毫不相似的东西也在试图挤进来。
“不要、不行、这种时候——…！”
而咒灵只是吻你。
他总是这样，擅自摆出善解人意的做派，又擅自撕毁虚假的温柔，本性恶劣得惊人，却妄图要你沉溺在这恶意中。
全部，连同精神和□□的全部，都在与异类纠缠不休。被禁锢的是身体还是灵魂？与之结合的是你、还是某个不知名的陌生怪物呢？
无法思考。
痛苦与舒适卷在一起，裹着淤泥的藤蔓混着幽蓝，发出寂静的浅淡光芒。
会死吗？
还活着吗？
忍不住对自己的存在产生质疑。
极端的情绪间，终于、带来剧烈疼痛的位置出于自我保护机制缓缓收缩。
“……乖孩子。”他忍耐着什么说，错开唇、将侧脸贴在你的脸上，忽然紧紧地抱住你。
你猜想他感受到的或许也与你一样。
疼痛、妄图融为一体的舒适，以及只要靠近就想吞噬对方的渴望，究竟为什么你的感觉会与怪物共享呢。
而这位怪物先生，又是否知道这份感觉的危险呢。
眼前蓦地模糊。
你茫然片刻，终于意识到他用身体包裹住了你。
迟来的失重感终于降临。
蓝色的泥沼吞没发顶。
你终于失去意识。
*
「我死掉的话，照片又该摆在哪里呢？」
「可朝奈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吧？随便开启这种话题，男朋友会害怕哦。」
看不清面容的少年盘膝坐在面前，撑着脸看你，身侧什么金色的生物欢快地绕来绕去，他便玩耍般每每捕捉到恰当时机伸手，让它的脑袋撞在自己手上，再顺着毛发摸下去。
「我身体不好嘛。」你撒着娇说，戳着金色生物的脊背把它赶走，自己倒在少年怀里，环着他的脖颈埋进去。
那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味道清新的洗衣粉，还有疑似青草的男孩子的气息。
……就是锻炼过度有点硬……
「嗯…要是实在没有选择，就让我一直带着吧？」他学你的语调不正经地说，「但我会一直把朝奈记在心里啦。」
「记在心里才不够呢，而且，万一我死掉之后你有了新欢，肯定会被抛在脑后啦！」
居然能把死亡的事情如此、玩笑般说出口，某种意义上这对情侣也很厉害吧？
「居然不被女朋友信任，心脏已经开始痛了……」他捧心痛苦状，你故意抿着的嘴唇刚忍不住扬起来，就被残忍拆穿，「啊啊啊居然把男朋友当做笑料！朝奈果然是腹黑角色吧？！」
「说不定？」你软在少年怀里，看见他的手又抚上金色的皮毛，便跟着覆盖上去。
「……不过，说真的，虽然对人的生老病死有所预料、也算不上不接受……」他与你十指相扣，望着你，边思索边回答，「怎么说呢，亲人去世的话，难受是肯定的，但这毕竟是规律，而且不能逆转，总之不得不接受嘛。」
「但是，如果是原本不该出现的意外，就接受不了吗？」
「嗯？那要看是什么样的意外吧？我的话，只要是正常的死亡就能接受——话是这么说，究竟什么样的死亡是正常的，与之相对的非正常又是什么，我自己也没有概念。」
「唔…比如呢？现在想一个的话？不正常的死亡，是什么？」
「随便说的话，肯定是被恶鬼吞噬之类的。」他半开玩笑地对你做个鬼脸——因为看不清脸的缘故，五官糊成一团，更加逼真了——然后低头吻了你。
那时候的你，究竟为什么会有如此幸福又酸涩的心情呢。
那是非常温柔又柔软的吻。
「我喜欢你，朝奈。」
你尝到糖果般清新的甜味。
他发现什么了吗？
「无论要我说多少遍都可以，所以，别担心。」
无法理解。
你在担心什么吗？他又是怎么发现的呀？
金色毛发的生物乖乖的、迈着小小的步子，悄无声息的从你们身旁溜走。
「无论接下来……」他好像想说什么，话到一半却忽然哽住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那天阳光很充足，朝颜懒洋洋躺在角落，精心打理的毛发闪闪发光。
你被恋人抱在怀中，想，哪怕就这么死掉或许也没关系。
如果最后、弥留之际握住你手的人是他……或许，死亡也没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