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杀掉你?」

    至少身体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墨发半散的男性垂下眼眸,露出温和无害的微笑。

    「的确,这份能力很有用,不夺取真的很浪费……」他俯身捏住你的下颌,指尖同气息都冰冷得如同死物,「……但你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更、重要的…?」尖锐刺痛自分化藤蔓蔓延,无视被贴上封印极度疼痛的银白藤蔓,你问得磕磕绊绊。

    「是呢。」冰块般散发异样寒气的指尖落在脸颊,身着深色僧袍的人类轻声细语,「你拥有咒灵的子宫哦。……这份繁殖能力……」

    脑海中的一隅发出尖叫般示警。

    你忽然战栗。

    他唇畔微笑加深。

    「真人爱着你。」

    脸颊被抬起。

    他贴在你耳边,语调如温情爱语。

    「……多生几个小怪物吧,罔咲朝奈。」

    *

    暗无天日。目之所及深不见底。

    自尾尖至腰际、肢体阵痛不止,起封印作用的符咒贴在巨大长尾,又被材质未知的锁链缠绕锁扣,死死禁锢在贴满符咒的墙、如银白裂纹般分散蜿蜒。

    思绪无来由迟钝……不,是有原因的,这个锁链……或者符咒,有问题。

    咒力被压制,半分使不出来。

    你听见声音。

    自己艰难的喘息声。

    以及轻快地、赤足踩在地面上碾压的接近声。

    ——简直是、最糟糕的噩梦发展。

    如果询问事情为何会走到这一步,无论何时你都给不出半句答案。毕竟从姐姐去世那时、或者更早的时候起,你就一往无前走在错误的道路上……没有分毫回头的机会。

    顺着一个又一个偏离主线的转折点追溯回去,唯一记忆深刻的选择便是仰头咬伤咒灵灵魂的刹那——倘若那时死掉,是否就不必承受这些?

    你越来越后悔。

    是否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逃离绝望。

    是否无论何等身份,都会被怪物捕获。

    ——好痛。

    想向谁求救。

    必须向谁求救。

    一直以来都在靠他人拯救,第一时间的想法永远是求助,一路变成现在这样,你的性格功不可没。

    但其实没人能救你。

    有的决定只有你能选择,有些路也必须要你自己走才行。不能因为一直以来都能遇到好人,就把自己的全部都压在别人身上吧,这些道理你不是不懂。

    ……只是。

    难道懂得道理就能改变吗。

    拜托了,别再折磨你、反反复复拉扯在天堂与深渊,你真的、快支撑不住……你已经、快要……

    视觉失灵。

    赤足压迫沙砾,气息仿若同源,身体本能松懈。

    谁站定在你面前。

    下颌被温暖到渴望陷入的手指捏紧拉开、舌根亦被压迫,味蕾尝到极端甜腻。

    甜腻被手指揉动压碎顺喉咙滑下,有东西融化在拉开的银白肢体。

    像浸在温水,思绪断断续续,恨意尚未明晰,身体自发妄图陷进去前、对方已先行包裹。

    “真、人…?”

    甚至不需要询问。

    身体竟唯独对罪魁祸首深藏渴望,脑中憎恨绝望到极点、被封印的肢体却自发投降了。

    “朝奈。”

    仿佛从未离开、也未被你重伤到走不动路,他化成粘稠挂在你身上,咒力涌入时、声音像在撒娇。

    “我好想你。”

    你看见黑暗中炫目旋转的光影,背景边缘灰蓝色淤泥逐渐渗透,如滴了蓝墨。

    “我真的……很想念你。”

    耳缘被噬咬,遍身触感混着滴落泥浆,你吐不出只字片语。

    痛吗?不、倘若那份疼痛能多坚持半分倒算了。

    你的身体、在很久之前那个转折点,吞下他灵魂碎片的时候,就已经……失去反抗的权利。

    看不见、听不清、连触感都恍惚,闭眼只感受到模糊画面。

    “为什么要离开?”偶尔回过神,总会听见这种内容,“这次绝对,不能让朝奈逃走。”

    “我养了好久的伤、被你刺得好痛……要负起责任才行哦。”他似乎在吻你,又好像单纯贴在你唇上言语,“朝奈,别想离开我。”

    时间流逝仿若静止,偶尔睁开眼,眼睫亦会淌下黏连,你数不清时日,只隐约记得离开东京时,刚刚步入夏季。

    啊啊、想看一次夏日祭怎么那么难啊……居然连续两年都……你衣柜里还摆着十多件浴衣……

    ……他们会担心你吗。

    一定会啊,当然会的。

    后悔情绪亦被拉扯,某种求死的渴望与挂念矛盾,思绪空白的间隙、被锁于深暗狭间,你频繁想起被俘那刻的无力,甚至不知该责怪不幸还是弱小。

    你,只是,走在路上,而已。

    哪怕遇上工作是祓除咒灵的咒术师都还好、你多少挡得住——可那天的诅咒师,强到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是遇到刚好克制你的术式,还是他早就盯上你?

    无论理由是什么,最后都以那句近乎荒唐、以轻描淡写语调说出的内容结尾——

    “我们来生个孩子吧?”

    咒灵不知何时出现,在你耳边温柔细语。

    ……你所遭遇的这一系列可笑经历,简直有如低级猎奇电影的怪诞荒谬。

    “人类女性对这种事都很在意,我有特别统计数据哦。”他仿佛邀功,轻快地说,“有孩子的女人求生欲更强,灵魂的颜色都不一样。”

    不知此刻沉默给他何等错觉,你听见耳畔黏着的笑声。

    “……而且,小孩子很甜吧?”

    那是令人作呕的恨意。

    别再折磨你。

    别再、试图摧毁你——

    “你到底、还想——”

    早失去正常功能的胃部扭曲的翻涌,你咬着牙、喘息变调,厌恶与迫切的矛盾几近登顶,情绪引导咒力失控、即将冲破封印之际、蓦地随之而来的肢体疼痛剧烈得像全身被搅碎撕裂——

    尖叫凄厉如啼血,唇间中途又被塞入揉碎甜腻、暖意交叠温软,你听见抗拒断续的呜咽,脸颊湿凉亦点上舌尖。

    “——从我身上夺走什么……!”

    音调尖利到自己都感到陌生。

    人类的身份、认同感、道德底线、甚至身体和灵魂,他用那种方式轻而易举将你撕毁污染又重塑,如今竟仿佛仍不足够、要将你折辱至无可索取、践踏到无处可归。

    短暂静默中、暖意又接近几分,微凉长发垂坠于侧肩,耳后则传来揭开什么的撕扯感。

    眼上黑暗忽然消散、摇曳烛光肆意倾洒。

    半侧面容映着暖光,暗色瞳孔渡成金黄。始作俑者近在咫尺,以指触碰你的脸颊。

    分明是缝合割裂的面容,神色却近乎天真、永远噙着笑意。

    “朝奈。”他轻声细语、像在安抚,又好像很委屈,眼睛稍微垂下、投射长长的影,“……我爱你。”

    鲜红自唇角流下,淅淅沥沥洒上雾蓝蠕动的淤泥。

    啊啊、你啊,真是的。居然奢求他、能够……

    心情倏忽平静。

    闭上眼睛时、不可消解的疲惫平淡蔓延开来。

    ……结束吧。

    “日本人很少使用爱这个字眼。”疼痛使得声线略微颤抖,“唯一会对我说这个字的人是姐姐。去年的春天,她死掉了。”

    摇曳烛光将蓝灰映上暖色。

    “我不清楚家里的诅咒来自哪里,更不清楚如今自己算什么诅咒,”你仰起头,银发散开、遮挡身后符咒,“……但是,真人。那份与爱有关的诅咒,从始至终都在折磨我。”

    这样勉勉强强活着、不幸到极点的人生。

    “我不喜欢这样。”

    咒灵低低地说。

    “我、…已经受够了。”

    ……无法理解。

    从始至终都无法理解,这个人说的话,好像总是词不达意。

    说着受够了,眼睛还是湿淋淋、像兑了水的新鲜血液,总忍不住想舔。

    头发也淋上血液,淅淅沥沥地落,白衣染红破碎、颈上缝合线路鲜明,见她垂着脸落泪时,胸中会有异样快乐升腾。

    被禁锢在贴满符咒的墙上——夏油热衷于在这方面帮助他,甚至画了针对单一咒灵的符咒。怎么想都可疑,不过无所谓——充斥咒力的盈亮肢体被锁链缠绕、五条触手张成的面积几乎覆盖三面墙,早已成为怪物却固执守着不存在的记忆,属于他的雌性灵魂了无生息。

    她到底不满什么?

    不明白,唯独这种心理,怎样都研究不通。

    存货还剩不多,过些天再屯吧。……啊啊、怎么想都想不通,除了爱,连宝贵的战斗资源都全部喂给她,甚至慷慨原谅快把自己杀死的伤,她到底还在不满什么?灵魂居然疲惫到妄图求死……

    死气沉沉的样子很讨厌,路上遇见那种灵魂连出手的想法都没有,实在太无聊了,杀掉甚至会被感谢,连哭声都听不见,简直无聊透顶。

    对无趣的灵魂还能如此温柔,人类都说是爱嘛,有什么可质疑的……该怎么办才好?继续抱她……?但实在很无聊……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点方法刺激一下吧,再多哭出来就好了。说起来生孩子真的有用吗,因为人类孕育后代的方式很神奇,他多少观察了一下。两个灵魂叠在一起的样子非常、非常有趣,每每成长还不完全就想伸手转变,可对子宫的转变不会影响成长,只会压碎或刺破,要等几个月真考验意志力……换成她就一定没问题。

    ——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烦躁感和接触半身的愉悦一同纠缠。想要更多。方才沉沦的泪水也好,声嘶力竭的尖叫也好。

    恨当然也可以。伤害更无所谓。

    ——再多做出反应。

    脑中无意识催促,胸中想要破坏的念头混着对眼前人的特殊感情,躁动狂热如漩涡。

    怎样都好,他会原谅的。

    无论这个人变得多无趣,他一定会好好纠正。

    “朝奈。”

    不知为何又自发融化。

    指尖触碰时常会刺痛,力量被吸收,却总有哪里饱胀餍足。

    抱太久自己会消失吗?或者克制一点……才不要,她离开太久,只是贴在一起而已,多久都不会死才对。

    愿与伴侣共同赴死的人类定与此刻的他一样吧。倘若这是她想要的,又究竟在不满什么。

    如果只是繁殖就能改变。

    要不要把她的脸、也划成和自己一样的…?

    在那之前、要更多、更多地……

    染血垂头、绝望哭泣、歇斯底里,或者满含恨意,如镜子跌破的碎片,割破手指后鲜红划开面部。

    “……这一定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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