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星稀,书房。

    冯嬷嬷手捧案几轻推开门,入眼便是坐在高椅之上正沉思的萧承泽。

    已至深夜,他面色透出些许疲惫,却依旧不肯回屋休眠。

    见状,冯嬷嬷暗暗皱了皱眉关切道:“医工看的仔细,王妃身子并无大碍,估摸着明日就可转醒,夜深王爷也该注意身体才是,如此煎熬着可怎么好。”

    说着,她行至萧承泽身前书桌边端放下案几,“老奴想着王爷打火场走一遭必是受尽烟呛,特意炖了盅雪梨汤为王爷清清喉,也可消散内心郁结。”

    炖盅瓷盖揭开,屋内登时充斥着一股清甜梨香。

    闻着那味香气萧承泽也觉心头阴霾渐渐挥散,收敛心思奋力扯出一抿笑说道:“嬷嬷不必忙碌,坐下同我说说话吧。”

    “好~”冯嬷嬷如哄孩子一般应着。

    仔细盛好小碗梨汤放于他手边,这才后撤几步行至书桌旁的矮凳坐下,动作熟稔应时常如此。

    “嬷嬷。”待她坐下萧承泽便迫不及待开口:“你觉着王妃如何?”

    “我就知道,今日你派我来并非全为调教她规矩。”

    冯嬷嬷半眯着眼一副了然姿态柔和笑着,半晌她回忆道:“王妃伶俐乖巧是个可人儿,不过...”

    她眸光转深收起唇角笑容谨慎回道:“依我拙见,王妃似乎很是抗拒王爷,短短两日她与王爷争闹不和的传闻已散至府中各处,如此下去怕是满洛京都会知晓,王爷可曾想过如何处置?”

    听她如此说,萧承泽搁在桌上的手下意识攥紧,但冯嬷嬷所说皆为事实他无法辩驳。

    “嬷嬷说的不错。”

    良久他才点点头,手指松散咚咚敲击着桌面“可她的心不在我这,自然无法与我和睦共处。”

    冯嬷嬷听出他话中所含意味,疑惑道:“王爷既然知晓她心有所属,为何还要迎她进门?”

    闻言,萧承泽手下不再敲击动作身体僵直似是回忆着什么。

    他伸舌舔了舔唇内软肉,歪着脑袋嬉笑回道:“她生的美,我自然喜欢。”

    “阿泽。”冯嬷嬷无奈的压低嗓子唤他小名。

    萧承泽看出她的不悦反而笑的愈发灿烂:“嬷嬷安心,这桩亲事并非儿戏,我娶她进门自有我的道理,她的事我迟早会处置,嬷嬷只需好生替我照看底下人莫要生乱散播流言。”

    听他说的掷地有声冯嬷嬷也不好反驳。

    忍不住蹙眉嗔怪道:“你打小主意便是最正,哪有不依你的!她是你亲选的王妃,我自然也会好生护着还用你吩咐。”

    萧承泽挑眉笑笑端起桌上梨汤一饮而尽,心中郁闷果然随之疏散。

    一抬眼才发现,轩窗外那轮浑圆玉盘已渐渐移至西侧,天,就要亮了。

    他心情算好,笑着安慰冯嬷嬷:“嬷嬷先回房歇歇吧,我现下已无困意索性去看看王妃如何,今儿就不必劳您照料,一切有我呢。”

    冯元想了想缓缓点头“也好,你借此机会与王妃说说话,我就不去打扰了。”

    不多推辞,她收起梨汤炖盅缓步离开。

    不过片刻,萧承泽便急匆匆前往卧房。

    他想快些见到王妃与她说明自己并不在意昨日那场蓄意燃起的大火,也许是为挑衅她,也许是为别的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究竟为何,脚步却是愈发轻快。

    直到踏进姜漓所在的小院大门,他才缓下心神放慢脚步沉沉向前,尽量使自己看起来稳重端正。

    屋内远远亮着一盏澄黄的烛火,窗上映着一张娇小精致的面庞,看来姜漓已然转醒。

    想着,他缓缓停下脚步欣赏窗上模糊的侧颜。

    “啊!”这时屋内突响起一声惊叫。

    那抹剪影也不再平静,手舞足蹈龇牙咧嘴很是抓狂。

    他正担心姜漓是否因伤口疼痛不已,却听她气急败坏骂道:“什么破暗袋打都打不开,叫我如何毒死萧承泽那个混蛋啊!”

    ‘哗啦!’

    一阵瓷片崩裂嘈杂声响起。

    紧接着隔间木门被推开,凭空炸起一声惊呼:“王妃,你闯大祸了!这可是王爷最喜的越窑青釉瓷瓶,乃是先皇御赐世上仅有之物,您怎能摔它!”

    姜漓回了句什么萧承泽不想知道,他现在已满腔愤慨。

    咬紧牙关喃喃道:“如此,真是无可救药!”

    冷哼一声狠甩衣袖离开,连背影都冒着股股怒气。

    屋内。

    姜漓看着满地碎瓷以及泫然欲泣仿若天塌无望的玉杏,无端觉得一阵寒气逼袭将她包裹挟制。

    默默咽了咽口水,她颤声道:“若我说不小心,王爷会原谅我吗?”

    “哇!...”玉杏闻言彻底哭出声来,泪如雨下。

    见状姜漓心头涌上惊吓又泛起烦躁,左右裹挟着战战兢兢的她。

    良久她脱力瘫坐在地下,才包扎好的手腕就这样不差分毫落在碎瓷残渣之中。

    钻心的疼刺的她无法忍受,不争气流下两行眼泪。

    “这可如何是好,未伤萧承泽一分,自己倒是遍体鳞伤...”

    声线因着哭泣剧烈抖动,一旁玉杏并未听清她的原话,只当她太过害怕胡言几句。

    看清姜漓后她又是一怔。

    王妃似乎哭的比她还要伤心,眼泪混着鼻涕蔓延在那张看不出原貌的脸,混乱中还沾上几缕发丝。

    望着太过狼狈。

    而萧承泽就在这样的时刻推开房门缓步踏入。

    前时他走出小院良久心里的气始终无法消散,干脆掉头前来质问。

    他想要知道王妃缘何这般仇恨于他,明明在火场救过她一命,她为何丝毫不顾救命之恩还要想法杀他!

    她难道没有心吗?

    可直到开门看见屋内景象,他便觉如鲠在喉,纵有天大的怒火也无法抒发。

    地下遍布残渣无一处干净下脚之地,主仆二人更是哭的满面涕泗凌乱不堪。

    扫了一眼地下泛青的瓷片他愤愤看向姜漓,她可真会砸,满屋子玉器古董偏偏砸了这一件。

    姜漓自知有亏不敢妄言,默默瑟缩着肩头避过视线,屋内氛围静谧又煎熬。

    只听萧承泽喉间重重溢出两声喘息。

    姜漓心惊悄抬眼望去,却发现他已恢复平静。

    神色如常说道:“本王不会动你一根手指,自今日起,本王罚你为最低等粗使丫鬟行至府中各处供人差使,自有人替本王磋磨你满身锐气,也好教教你规矩礼法以及是非黑白。”

    说到最后一句他特意加重语调,就希望姜漓能听明白其中含义。

    后者却是一脸懵懂。

    姜漓绞尽脑汁实在想不通萧承泽为何这般执着要让她研习规矩礼法,实在是莫名其妙。

    三缄其口,她还是说出心中所想:“王爷若是想要名门闺秀端庄自持的王妃,大可休了我再娶新妇,何必如此麻烦,白白耽搁时..”

    “王妃!”玉杏眸中满是惶恐打断她的胡言,而后操着哭腔替她求情:“王爷,王妃她....”

    “哼!”萧承泽冷冷瞪她一眼。

    再看向姜漓的眼神如刀一般锋利尖锐,道:“本王不会休妻,早些断了此念头。”

    他的面色变得阴郁黑沉恼怒异常。

    本该惧怕,姜漓却莫名觉得方才这句带着些哀怨。

    “昨日看出王妃喜欢点火,便先去膳房上任。”萧承泽不再看她,转身离开。

    此刻,天幕转白红日初升。

    望着他肩上浸染的那抹明亮日光,姜漓直觉刺眼忍不住骂道:“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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