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爹爹、二哥哥和徐呆子尚且活着,张嫣卿定了心神,冷静下来:“谢谢英雄告知我这些信息,你也不必为难救我!”我转念一想,心里有了盘算:“只是…我尚不知英雄名讳,他日若有幸归家,不知如何报答。”

    “你叫我阿邕吧!”那人压低了声音:“我也不宜在这里久待,你且待我,我定救你出去!我听军中来报,这刘家寺有数名女子自缢,我是怕你军中待了数年,性格刚毅,一时了断…我就愧对你大哥哥了!他当日也救过我性命。”

    张嫣卿的手死死握住关押的木板,指甲嵌进木头里,尽是木屑。尖利的木材刺的她生疼。

    嫣卿含泪道:“好,阿邕!我父兄尚在人间,我不会自寻短见。我曾随父军中多年,苦日子也过惯了的。只是那徐呆子,啊.....不,徐家公子,劳烦你照顾着些,他就是个文弱书生,没见过这种阵仗。”

    她脑中混乱,想着那徐呆子毕竟替自己挨了打,他那个小身板,怕是抵不过几十军棍。“还有,这里关着的都是些贵女,能否多给些清水,毕竟她们受不得这苦日子。”

    “好”阿邕应答,随即消失不见。

    嫣卿只知道大哥哥是在晋营中被围困自缢的,并不知他与阿邕的渊源。

    大哥哥张伯奋成亲那日便匆匆随九王去讨晋,爹爹当时告知嫣卿和吕姬,大哥哥出城去查军马,吕姬也曾疑惑到底所为何事,这查军马也不需要此刻去。后来抚旨下来,才知是边疆形势危急,军情不得延怠。

    吕姬为吕太师幼女,大哥哥和爹爹去登门求亲的时候,太师多有不舍,只推说女儿还小尚且养在身边。大哥哥曾在吕家私塾求学过一阵子,那时便与吕姬相识。只是后来父亲要去军中,按理不可待家眷,官家特许父亲携带家眷戍边,以彰显皇恩。

    张伯奋起初没有随嫣卿和母亲先行,中途母亲病危,张伯奋辗转了一年许到达军中。二哥哥张仲熊则始终都在舅舅家中。那时张嫣卿每每看着一个玉佩发呆,后来方知是吕姬所赠。

    后来母亲病殁,嫣卿与大哥回了京城的家,父亲仍然长期戍边,直至遭逢大病,身体不支,方回到京城养病。这时大哥伯奋业已弱冠,遂像父亲袒露心声,求娶吕家幼女。被拒之后,复又登门自陈厉害,方才许婚。之后便去军中历练,吕姬则等待其回家成婚。

    成亲那日,大哥随九王奔赴北境紧急军情。等待大哥归家的那段日子,吕姬时长拉着张嫣卿谈天说地,说嫁入从军人家,那是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总等着军人回来,像飞上天的蒲公英,等不到落地,即使落地了,以及也碎了。她往日只觉得父亲这些言语荒唐,如今倒是真切有了感受。

    嫣卿尝尝过去安慰,不想等来的确是一张抚旨。大哥哥殁了。她只记得那日黄昏,父亲、二哥跪在御前,她自己与吕姬在后,听宫里的黄门宣读圣旨。那日天气闷热异常,黄门读的口干舌燥,俯身的人早已哭成一片。随后,吕姬晕厥。醒来之后也只是恸哭。吕太师和夫人过来探望吕姬,怕她寻了短见。一时没看住,发觉她不对劲时已经断气了半晌,她拿匕首了结,走得决绝。

    送进来的吃食和水确实好了些,虽比不上珍馐佳肴,但比前几天已经好了很多。

    不知前几日搜刮的晋银是否已经完备,嫣卿等女子对不知这晋银所要的数量,但想来也不会是个小数目。再者昨日那贵妇人被投进来只是已经告知这些女人已经被折成晋银,嫣卿心底有数,怕是身侧的这些女子早已按照位份高低有了不同的价码。

    正当她思考自己将折价几何时,一伙晋兵冲入营内,将妇孺绑在一起。半晌,一阵阵凄厉的叫声划破天际。

    这时嫣卿看到了阿邕的令牌,他化成晋兵的样子混在队伍中,她特意往他那边凑了凑。见嫣卿靠近,严邕故意转过来一直绳子,假装捆住她的手,凑在她耳边低语:“你父兄和徐公子所在的青城国相寨已经拔营北上,不日刘家寺也即将出发,大帅守备森严,我伺机救你!若是你想虽父兄北上倒也不是难事,只是除了你们皇帝、皇后有车,少数有马之外,你们这些女眷可能只能步履行军了!”

    林安认出了阿邕,便想帮嫣卿挣脱开绳索,嫣卿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过来。

    残忍的晋兵肆意凌虐着这群王公贵女的身体和心灵,从小与父亲在军营里练兵习阵,面对晋人嫣卿也恨不得他们去死。

    她的散碎功夫在最初与晋兵交手的时刻得到了教训。单凭一人之力无法赢的这些晋人,只能选择积蓄实力。

    只是阿邕流利的顾问和一身打扮,实在不像个晋人贵族,除了浓密的眉眼和如鹰般炯炯的眼睛,预示着某种异族的血缘。

    捆扎完毕的囚犯们胡乱的上了囚车,经过南薰门的时候,一群身着朝服的官员跪地,看摆设像是在迎接官家的到来。嫣卿旁边的亲王之女啐道:“你们男人祸国殃民,干出这等亡国受辱之事,如今竟然要我们这些小女子来替你们还债。真实无耻之尤,愧对你们考的那些科举!”

    那些官员面红耳赤,不敢抬头看囚车。嫣卿望着这乌泱泱低下头的官员们,听到了抽泣的声音。她看到人群中有人抬起头,像是身着便服的九王爷。与嫣卿对视的一刹,他低头回过身去。

    嫣卿心想许久没吃饭了,看错了也有可能,随即揉了揉眼睛细看,确实是九王爷。正准备拉柔芙,不想他摇头示意不要,脸上狰狞,一片凄苦,想要上前的档口被身侧的随从拉住,随即消失。

    记不清是怎么走出那南薰门的,只记得身后事哭哭啼啼的一众女眷,还有囚车上斑驳的印记。像某种污秽,嫣卿觉得自己被偷来的目光灼烧侵蚀。

    夜色渐深,众人哭闹的筋疲力尽,最终沉沉睡去。嫣卿睡不着,靠着柱子思索。阿邕用石子打到囚车试探,而后跑到嫣卿跟前,在她耳边说道:“姑娘,我如今放你出来,只是你得受些苦,先换上这些衣服去表演些歌舞。之后我再像大帅求你,救你出去。”嫣卿道:“既已如此,只不过是些歌舞技艺,活命最重要。”

    许多女眷,被拉去进行盛装,之后表演歌舞。嫣卿因穿着男装混迹从囚从中显得突兀。被换上女装后倒是引起了些关注。

    张嫣卿与一众姐妹被拉入宴席上,半晌听到身侧传来一阵哭声,嫣卿上前安慰一番。出身武家的嫣卿,对京中歌舞与诗文无甚了解,对兵法暗器倒是精通一些。姐妹们不耻为这些贼人献舞,很多人哭哭啼啼,内讧了起来。

    “你到底是哪家的姑娘,竟然答应这些蛮夷的无理要求。”有人指着张嫣卿道。

    “你到底所谓何在,这可是敌国军营啊”有人愤懑。

    “她是张学士家的三姑娘,既是将门之后,你为何没有父兄血性。”一个贵妇人指着嫣卿骂道。

    嫣卿扫视众人,怒道:“如今我们既已在敌营,除了寻死,就只能先活下去。这既可以是一支舞,也可以是催命符。我们身上这舞绸,既可以美若蹁跹,也可以杀人无形。”

    嫣卿顿了顿首:“我既是张家女儿,父亲和二哥哥尚在,我在军中也学了些功夫,不如我们赌一把,至少也可伤敌八百。晏安酖毒,我们也可以以自己的方式报仇雪恨。”

    “这些不都是宫里十年前的样式么,有些老土”有人开始表达对编舞的不满。

    宴席开始,大桌中央坐着一个晋人装扮的男人,想来是他们口中的大帅了。右侧则坐着一位官服华丽的老翁,边上是一个老妪。表情木然。那老妪有些悲戚,似乎要垂泪。老翁则有些木然。

    大帅正被左右簇拥着饮酒,正酣之际,大帅笑着转向那老翁:“老兄啊,我们晋人的歌舞倒是没你们中原的温婉。且听到你们中原的女子多数都色艺双绝,如今她们也排练了一番,不如我们欣赏一番。来。”只见那老翁尴尬一笑。

    柔芙与我、林安一上台便听到有人喊:“官家!!官家!!大娘娘!!大娘娘!!”那老翁和老妇人转过头看了看台上的舞姬,面露男色。晋人教习严厉道:“你们最好笑着做完今日这一场戏,尚且有你们好果子吃。或许你们其中有人可以被赏赐给晋人将领,但如果有人在这里哭哭啼啼扰了大帅兴致,那发生什么我可就不好说了。来人,把这个疯子一般哭喊的疯女人给我拖出去!”说罢两个晋兵过来把那人拖走了,过一会儿,我们听到了晋兵凌虐的的声音。

    有人想过去制止暴行,嫣卿喊来教习:“大人,如今马上要上台,如今我等看着姐妹受辱,也不能安心表演。不去放了她,我们才可以安心献舞,博君王一笑。”

    教习面露凶狠,转眼想了想之后,点点头,示意士兵们放了那姑娘。那姑娘哭着跑了过来,衣衫不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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