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岔路的前方都是黑黝黝一片,手电筒的光束照过去,很快便打在转角的墙面,无法知晓在那背后究竟有什么在等着她。

    这个秘密通道里,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和脚步,衣服摩擦出窸窣声响,这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中也在无限放大,钻进耳朵,拨动神经,让人开始疑神疑鬼。

    人的精神在这种封闭黑暗的环境中会不由自主地紧张,一切细微的动静都有可能引发过度反应。

    林屿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思考:要走哪边呢?

    贺望说他从一个隐蔽的器材室进入了通道,而器材室在健身房后方,这里的一个通道说不定就是到那里去的。但现在她的目标是经理办公室,小偷动手前都要踩点,她打算干票大的,更需要弄明白目标的生活轨迹和房间布局。

    地面有些凹凸不平的坑洼,这里没有被精心铺设的地砖,粗糙的水泥墙面能看见涂抹不平的刷痕,就像是匆忙建起的地方,不知是懒得做更多处理,还是不能够做更精细的布置。

    手电筒的光倾斜着落下,遇到障碍物就会留下一道黑色的阴影,林屿转动着手电筒,忽然留意到几个不会随着光源移动而改变位置的黑色痕迹。

    她走近了点,光束直射在痕迹上,却没有反光,这些痕迹是不规则的带状,边缘凌乱,她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

    干涸的血迹。

    是被蹭到墙上的。

    血迹在右侧通道延伸,有深有浅,黑色和暗红层层叠叠,就好像是在替人指路一样。

    或许其中还有在昨夜遇害的劳小帅的血迹。

    看来就是这里了,林屿不再犹豫,弓起身子钻进了这个更加狭小的岔路。拐过几个弯,路面就变成了斜坡,在最狭窄的地方,她感觉自己都快双手着地沦为四脚动物了。

    如果是一个成年男人,想必通过这里更加艰难,何况丁经理还会带上玩家的尸体。他怎么不把这里修得宽些,这样狩猎也方便,也不至于把血迹蹭得满墙都是,现在真的像老鼠钻地洞一样的姿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屿在选择了这条路后,总觉得空气中都弥散着铁锈的味道。

    林屿走了一段距离,一直无法直起身子,感觉腰都僵了,正暗自计算走出多远的时候,手电筒的光芒又照出了一个岔路。右边的通道宽度没有变化,而左边的通道宽度只能让人匍匐通过——这真的是给人修的路吗?

    所幸血迹的方向在右边,林屿没有花太多时间纠结,顺着这条路走了几分钟,便看见被封住的终点。前面似乎是墙壁,而这里没有别的岔路了。

    是死路吗?

    林屿想了想,走到终点,试着推了推前面的“墙壁”,然而墙壁没有丝毫松动。

    她是不是走错了,应该走左边?

    但血迹一直延伸到这里。

    林屿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侧面的墙壁上有一处可疑的凹凸,形状有些过于规整了,像砖块一样。她伸出手稍微用了一点力道,发现这个东西竟然可以往下按,像是什么开关一样。要现在就按下去吗?万一是什么机关?

    她看过不少连续剧和电影小说,里面都喜欢这么写,在一个黑暗狭窄的地方,探险者碰到了伪装成岩石的机关,队里有人不小心踩到之后,箭雨、毒气、滚石便随之而来……最后活下来的只剩下主角。

    在这里她会成为那个主角吗?

    林屿不知道,但这里一定有一个出口,那些血迹不会平白无故地消失不见。

    她做好随时发动技能的准备,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将手电筒往前方一掷,同时自己急速后退,退到了通道拐角的地方。

    手电筒砸到那处凸起的“砖块”,然后掉到地上,一阵窸窣的响动。

    没有毒气,没有箭雨,也像是没有任何变化。

    林屿愣了愣,随后上前捡起手电筒,这才发现墙面靠下的地方洞开了一个方形的缺口,然而外面有什么东西在遮挡这里,所以依然只有唯一的光源。

    她关掉手电筒,蹲下身将手抵在遮挡物上,触手冰冷,似乎是一块金属板。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推开一条缝隙。

    一片黑影猝不及防地掠过窥探的眼睛,一张毛巾从她面前嗖地被抽走了。

    林屿惊了惊,往后撤回一截,而就是这一点距离让她的鼻子免遭重创。

    丁经理将毛巾搭在手臂上,随后重重一巴掌拍在配电盖上,把刚刚松动的缝隙按回原处。

    “妈的,又自己开了,真是不中用,前两天才刚刚修好了!”他随手拿起毛巾,在往下滴水的头发上擦了几个来回,走到洗漱台的镜子面前,开始刷牙。

    镜子因为方才洗澡的热气蒙上一层雾气,因此房间里的人没有发现身后的配电盖再一次打开了一条缝。

    林屿看着他的动作,起先还以为他在洗衣服,过了一会儿才看见他手里拿的是牙刷。

    牙刷?他双手的位置在腰上面一点,离嘴巴十万八千里,他用牙刷来回刷洗什么呢?

    一阵冲水的声音,丁经理的清理完成了,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洗漱台上下找遍后随手往台上一放,迈着急促的步伐开门离去。

    林屿也因此看见了台上的东西,一个牙刷,和一副假牙。

    他刚才就是在刷洗这个东西。

    他竟然戴的是假牙!

    林屿等了一会儿,人还是没有回来,看起来已经忘记了洗漱台上的“配件”,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离开了屋子还是没有找到东西。

    现在正是弄清楚他房间布局的好时机。

    出于谨慎,她又在通道里待了一会儿,而这段时间经理依然没有出现,看来他是真的忘了这里的假牙,或者目前用不上它了。

    林屿推开金属外板,从里面探出身子,出口被伪装成了一个配电箱,旁边放着衣架,上面还有几张滴着水的毛巾,这是一间浴室。

    她小心绕过有水的瓷砖走到门前,轻轻打开一条缝隙,伸出头向外张望。

    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但是摆放一张床和一副桌椅绰绰有余,落地灯就在床头,厚重的帘布遮挡住窗户,甚至没有把那一整面墙壁露出分毫。

    原来这间浴室位于卧室内。林屿匆匆一眼扫过没有看到人,被两步远的地方那扇门吸引了注意,是卧室的大门。门缝微微敞开,她走过去,看到了熟悉的待客沙发和办公桌,丁经理坐在办公桌后,正在看电脑屏幕。

    嘶,他还在这里!

    林屿步子放轻,小心翼翼地退了回来,心脏噗通直跳,还好自己没有弄出声音,不然就要被发现了!

    这里的房间布局已经看过,她也该功成身退,回去商量下一步计划了。林屿就要原路返回,余光却看见卧室里出现了一个骷髅头,瞬间头皮一炸。

    定睛看去,原来那是一个白色的圆形灯罩,不过这个落地灯的支撑柱是白色的,造型一节一节的,显得很特别,林屿犹豫了一下,随后走近一些,待看清那些“节”是什么之后,呼吸滞住。

    人的腿骨。

    卧槽!

    林屿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好,所幸理智还在,她一步一步退回了浴室。

    这里太危险了,必须马上离开。

    浴室里,一切都和方才一样,洗漱台上的假牙就放在极为显眼的位置,她匆匆扫过,却凝住目光。

    有一颗牙齿的颜色太白了,比周围的都要白一些。

    林屿莫名有些在意这一点,小心翼翼掰开假牙,那颗特别白的牙齿的碾磨面有几个深色的小点,像是龋齿。

    假牙也会有龋齿吗?

    林屿还要再观察,忽然听见门外的响动,心下一惊,放回假牙立刻就向出口冲去。然而好巧不巧,地面的积水让她一个趔趄,鞋底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吱——”

    “谁在里面!”丁经理的脚步急速接近。

    林屿千钧一发之际钻进通道,几乎和开门的时间重合,她回身关上配电箱的金属板,这个位置在开门的一侧,高度低于视线,但不知道他看见没有。但她不敢停留,又按了一下“砖头”开关后闷头向前冲去。

    墙面缓缓合拢,然而身后却有光照射进来,丁经理发现了这里!

    他本来是回来拿假牙的,现在这一幅备用的缺了一颗,他每次都会忘记换,却万万没想到浴室里竟然进了人,还是走的他千辛万苦瞒着董事长挖出的暗道!

    看见正在关闭的墙面,丁经理怒火中烧,在外面按下配电箱旁边的一块瓷砖,挤进重新打开的通道之中,他熟悉这里,他一定要追到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把他抽筋扒皮,活活砍下四肢!

    林屿听见身后的动静,心里那一点侥幸也消失了,他跟过来了!

    靠!跑快点,想也知道被抓住的结局是什么,宁愿死也不能落到变态手里!

    林屿加快步伐,却碰地一声撞到了转角的墙壁上。她没有开手电筒,在黑暗里失去了方向。

    晕头转向,身后的脚步正在飞速靠近。

    这里是第二个转角?那么前面就是那条向下的通道了,从一楼一直通向三楼,很长,很笔直。

    不能走这里,一旦他打开手电照见自己的模样,那自己就将面临无止境的追杀。

    赌一把!

    她转身进了那个狭窄得必须匍匐前进的通道。

    双手撑地、攀爬、挪动,鞋底蹬上砖石墙壁弄出跑步的声音。

    还没有走出多远,她就谨慎地停下动作。过了十几秒,脚步声在她方才撞墙的地方停下了。

    林屿放缓了呼吸。她已经爬出一段距离,可感官却能清晰地捕捉来人的喘气声,急促、粗粝,像是一头蠢笨的狗熊。

    但这头狗熊极其残忍,笨重无能的外表是他欺骗对手、欺骗猎物的伪装,他只在夜里出没,在暗处动手,却以残虐的方式杀死了一个又一个无知的玩家,甚至用他们的腿骨来装点自己的卧室,每天用欣赏战利品的眼光欣赏他们的遗骸。

    “让我猜猜你在哪里。”丁经理狞笑道,“你肯定在想,不出声,我就找不到,对不对?”

    林屿又想起那个讲给孟锦竹的杀人城堡的故事,而这回,她成为了那个误入的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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