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林幼安睁开眼睛，被花瓣擒住的手指动了动。
地上的长剑收到指令，绕过了山虞的肩颈，一直穿透了挥舞着腰身，娇艳欲滴的荷。
莲花妖砰然碎裂，鲜红的花瓣从空中散落，一片一片的，空灵又美丽。
山虞的笑声戛然而止，愣在了原地，身上披的人皮开始一点点脱落。
那些开放正盛的小莲花，也随之莲花妖的崩塌，支离破碎，呲裂着尖牙，在屋内四处逃窜，最终被升腾起的流火剿灭成一撮一撮的飞灰。
林幼安微微一笑，强撑的站着，苍白着一张小脸儿，衣衫被啃食的破碎，身上都是点点沁出来的血迹。
模样狼狈，嘴角却显现着浓厚的嘲弄。
长剑发出一阵清亮的铮鸣声，剑尖直直地刺向山虞的脖颈，森寒的剑气让空气都似乎开始凝结。
山虞如失去了支撑的人偶般，瘫软在地。
“别……别杀我。”
“你……”
林幼安晃动着身子，逐步靠近山虞，终是支撑不住，缓缓倒下，意识陷入无尽的黑暗……
长剑也“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剑尖直挺挺的插在山虞两脚中间，差一点儿，他就要被劈成两半了。
山虞松了口气，哆嗦着手掌强撑着地面，踉踉跄跄的爬起来，看着倒在地上的林幼安，露出狰狞的笑，从桌子上拿出一把匕首，褪去了刀鞘：“你就算杀得了莲花妖又能如何，还是不是得死在我手里。”
“是吗？”
山虞闻声一顿，转身向后望去。
木先生拍落衣衫上的尘土，微弯的嘴角温润如玉，眼中的红色快速褪去，很快便没了痕迹。
在他的身后，透过窗户，还能看见缓缓坠落的夕阳。
夜色，如期而至。
他捞起躺在地上的林幼安，单手拎在怀里。
“你居然还活着？”山虞震惊的差点说不出话了，声音硬生生的从嗓子里挤出来。
他明明记得，乌鸦把他送过来的时候，胸前被啄出了一个大洞，正汩汩的流着鲜血，了无声息，和死人无异。
原本他是想让莲花妖直接把他处理掉的，只是看着皮囊不错，忍不住生了私心，若是好好剥下来，便能换得另外一层身份活着。
可死去了的人现在又活了！
山虞睁大了眼睛，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样的人，怎么能是人呢？
“你也是妖怪？”
木先生抱着林幼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山虞。
他没有回答山虞的话，发出的声音很轻但是穿透力却很足：“你还在等什么呢？”
“你在跟谁说话？”
山虞慌了，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想跑，但是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让他一步也挪不动，只能呆愣在原地。
“说啊，你在跟谁说话！”
山虞又问了一句，可是眼前的男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吱呀。”一声。
原本关闭的木门，由什么东西控制着一样，打开了。
有风从外面灌了进来，明明是夏季，却让他无端的打了个冷颤。
莲花妖从门外爬进来，浑身湿漉漉的，如同断掉的双腿软塌塌的落在身后，看着山虞，舔了舔嘴角。
“你来了啊。”山虞眼神露出喜色：“快吃了他，那个除妖师昏死过去了，快啊！”
莲花妖逐渐靠近山虞，山虞皱着眉头：“你到我这儿干什么？我让你吃他！废物，你……”
山虞睁大了双眼，半个字灭在喉咙里，莲花妖的手臂像一条柔软而滑腻的蛇，狠狠的穿透了他整个心脏……
“为…为什么……”他张了张嘴，眼眸里都是不可置信，被莲花妖咬住了肩颈。
恍然间，他好像回到了很多年之前。
正逢盛夏，热浪滔天。
他靠着双脚从京都走到江南，只为寻找普渡寺僧人口中，能实现能实现任何愿望的荷。
他背着鸟笼，热的几乎要昏过去，不知走了多久，才看见浅水洼里有着一株打着蔫的娇荷。
模样瑰丽，花瓣洁白中透着红，流动着像是女人皮肤下的血脉。
他欣喜异常，跪着爬到荷花旁边，从鸟笼里抓出一只吱哇乱叫的鸟，用匕首刨开肚子，将血混着恶水一起放进浅水洼里。
“我们做个交易，你听命于我，我就帮你填饱肚子。”
“快喝快喝，这水可是好东西。”
“嘘，要保密。”
……
钵莲显出了身影，站在木先生身侧。
眼看着山虞的尸体被莲花妖残蚀殆尽，血淋淋的场景让钵莲手心发痒。
这一幕正是应了疯婆子的那句话。
“莲花妖是来寻仇的，莲花妖是来寻仇的！”
“木先生，这是……”
木先生垂眸看着林幼安，嚼着骨头的声音响在耳侧，听的人心里发麻。
“山虞给幼安说的话半真半假，他从捉妖师手里买的能控制妖怪的药实则是让妖物丧失心智的恶水，他从京都来到江南，就是利用恶水让并蒂莲为它所用，犹如奴仆，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一定得是并蒂莲吗？”钵莲的身影微颤。
“也可能是其他妖怪。”木先生轻道，眼眸里加了凉：“世风日下，居然连恶水都用上了。”
莲花妖将山虞啃食了干净，打了个饱嗝，木先生眼眸一眯。
它的身体立刻被挤压成一团，还没来及的尖叫出声，就化作了一滩乌黑的水，从里面还能看到点点的荧光。
钵莲一愣：“恶水？”
此时，莲花池内徐徐升腾的黑色雾气消散，红色的符文也在逐渐淡去，露出了掩饰不住地肮脏和腥臭……
钵莲把东西从黑水里拿出来：“这是……莲花妖的种子？”
“收着，日后总归会用上。因果不虚，善恶有报，钵莲，你今后要记着。”木先生说完，抬脚向屋外走去。
“是，木先生。”
钵莲重重的点点头，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仿佛度了一层来自人间的月光……
天色初晴，从枝丫里面探出了微光，斑斑点点的落在她脸上。
林幼安还在睡着，发出浅浅的呼吸声，额角的头发粘了薄汗，软软的贴皮肤上。
木先生坐在床边，举着扇子，一下一下的扇着，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过了一刻钟，林幼安才翻了个身，抬手遮住了刺眼了亮光，适应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放下，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人影儿，声音沙哑干涩：“木先生？”
“嗯？”木先生抬眼，手里的动作一顿。
林幼安刚刚起身，心口一疼又把自己摔了回去。
木先生看着她的模样，撇了撇眉：“大夫说你伤口很重，需要养个十天半个月的。”
“楚席呢？”林幼安问。
她不知道自己的直觉准不准，一个穷途末路的普通人遇到了一株饥肠辘辘的莲花妖。
无论怎么做，都很难摆脱被吃掉的命运。
他又依靠什么，在这种场景下和莲花妖心平气和的做了交易？
倒进池子里的又是什么水？
除非，他是主动找到的莲花妖！
“死了。”木先生看着她，告诉她想问的：“昨天我醒之后就看见你躺在地上，浑身都是伤，其余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完，转身从桌上端来了还冒着热气的瓷碗。
“喝药。”
林幼安看着里面乌黑黑的一团，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凑到木先生手边，咧着嘴小口小口的喝着。
林幼安喝完药：“多谢木先生送我回来。”
木先生嗯了一声，将瓷碗放下：“茶货老板在外面买了糖果子，刚喝了药，嘴里面苦，要不要起来吃点儿？”
“嗯。”林幼安点点头，在木先生的搀扶下下床，走到屋外，一抬眼看到了瓦缸里碧绿的钵莲。
“这花儿……”林幼安一愣。
茶货老板炒着茶叶，一旁的桌子上摆放着糖果子和各种茶点，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笑了一声：“醒了，我院墙根底下挖的，瞧着生的挺好，到时候，再往缸里养几条鱼。”
相比较第一次见它，钵莲似乎长势更茂盛了些，还伸长出了粉红色的花苞和莲叶。
林幼安想，妖怪虽然分不清善恶，但总分的清，什么是真的对它好。
“挺好的。”林幼安笑了笑，坐在凳子上咬了一口软糯的糖果子。
茶货老板炒着茶叶：“林小姐刚醒，想必还不知道莲花池那边出事儿了吧。”
林有安一愣，嘴里还叼着糕点，下意识的看向木先生。
木先生弯了了弯唇角：“莲池之内，尸骸盈积，秽臭熏天，靡有涯际。”
茶货老板将炒好得茶叶捻起来：“倒是这茶叶，味道逐渐对了，再待些时日，便可以上些新茶去京都，林小姐可以放心了。”
“你见着山虞了吗？”
茶货老板的手指一顿，抬头看向林幼安，瞬间面容惊恐：“今早见着了，衣衫破烂，单单只留下了些碎骨，在屋子里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
林幼安摇摇头：“山虞早就死了，倒是楚席没能溺死在河里。”
“什么意思？”茶货老板愣住。
“世上是有妖的，楚席来到江南，有意和莲花妖做了交易，占据了山虞的壳子，挖了莲花池，引诱无辜的人下水，借机喂饱莲花妖。”
“那池子里尸体……”
“把池子填了吧。”木先生慢悠悠的说，眼底落了她的影子：“我想，现在能填了……”
……
莲花池旁，人们来来往往，全部都哭成了一团，头上戴着粗布麻衣，手里捧着纸钱，边哭边撒。
男人们驾驶着自家的马车和牛车，从外面拉来了泥土，一点点的填入池子里，埋没里面的骨和肉。
即便是父母亲人，在这种场景下也分辨不出是谁的四肢，谁的头颅……
只能把名字刻在墓碑上，连同生前穿的衣服一起，埋在自己认定了许久的地方。
自此，被禁锢在塘底几年的灵魂，在至亲至爱的救赎下，才能有了第二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林幼安提着纸钱和香烛，蹲下点燃了扔在火堆里，随着纸钱逐渐被火侵蚀，蔓延出了隐隐约约的茶香。
在人们看不到的视线里，有一阵一阵的白色雾气从池子底部生出来，化做了一张张几经平和的人脸，逐渐靠近矗立起来的墓碑。
林幼安抬头：“传闻，被妖怪吃掉的人，终有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世间。”
木先生看着火光印上她的侧脸，目光是罕见的柔和。
“走吧。”林幼安收回眸光，借力握住木先生的手从地上起身……
在他们身后，光影交错，朝霞尽显，杂糅着人间的悲苦和哭腔……
“听茶货老板说，你要回京都了？”
“嗯，生意不能不做。”
“我不便送你，等我回去后还你一条空远新做的裙子，那是我承诺你的。”木先生停在原地，露出浅浅的笑意，手掌张开，凑到林幼安跟前，里面露出一颗干枯的莲子。
“我想，如果是你，一定能救活。”
林幼安没有细想他为何如此笃定，拿起莲子，用手帕细细的包好，那句要不要一同回去还是咽了下去：“我在京都等你。”
木先生含着笑，看着林幼安转身，绣着春花的衣袖在他掌心滑落，飘飘然地走了很远。
过了一会儿，他渐渐淡了身影，唯独留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好。”
地上的长剑收到指令，绕过了山虞的肩颈，一直穿透了挥舞着腰身，娇艳欲滴的荷。
莲花妖砰然碎裂，鲜红的花瓣从空中散落，一片一片的，空灵又美丽。
山虞的笑声戛然而止，愣在了原地，身上披的人皮开始一点点脱落。
那些开放正盛的小莲花，也随之莲花妖的崩塌，支离破碎，呲裂着尖牙，在屋内四处逃窜，最终被升腾起的流火剿灭成一撮一撮的飞灰。
林幼安微微一笑，强撑的站着，苍白着一张小脸儿，衣衫被啃食的破碎，身上都是点点沁出来的血迹。
模样狼狈，嘴角却显现着浓厚的嘲弄。
长剑发出一阵清亮的铮鸣声，剑尖直直地刺向山虞的脖颈，森寒的剑气让空气都似乎开始凝结。
山虞如失去了支撑的人偶般，瘫软在地。
“别……别杀我。”
“你……”
林幼安晃动着身子，逐步靠近山虞，终是支撑不住，缓缓倒下，意识陷入无尽的黑暗……
长剑也“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剑尖直挺挺的插在山虞两脚中间，差一点儿，他就要被劈成两半了。
山虞松了口气，哆嗦着手掌强撑着地面，踉踉跄跄的爬起来，看着倒在地上的林幼安，露出狰狞的笑，从桌子上拿出一把匕首，褪去了刀鞘：“你就算杀得了莲花妖又能如何，还是不是得死在我手里。”
“是吗？”
山虞闻声一顿，转身向后望去。
木先生拍落衣衫上的尘土，微弯的嘴角温润如玉，眼中的红色快速褪去，很快便没了痕迹。
在他的身后，透过窗户，还能看见缓缓坠落的夕阳。
夜色，如期而至。
他捞起躺在地上的林幼安，单手拎在怀里。
“你居然还活着？”山虞震惊的差点说不出话了，声音硬生生的从嗓子里挤出来。
他明明记得，乌鸦把他送过来的时候，胸前被啄出了一个大洞，正汩汩的流着鲜血，了无声息，和死人无异。
原本他是想让莲花妖直接把他处理掉的，只是看着皮囊不错，忍不住生了私心，若是好好剥下来，便能换得另外一层身份活着。
可死去了的人现在又活了！
山虞睁大了眼睛，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样的人，怎么能是人呢？
“你也是妖怪？”
木先生抱着林幼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山虞。
他没有回答山虞的话，发出的声音很轻但是穿透力却很足：“你还在等什么呢？”
“你在跟谁说话？”
山虞慌了，直觉告诉他，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想跑，但是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让他一步也挪不动，只能呆愣在原地。
“说啊，你在跟谁说话！”
山虞又问了一句，可是眼前的男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吱呀。”一声。
原本关闭的木门，由什么东西控制着一样，打开了。
有风从外面灌了进来，明明是夏季，却让他无端的打了个冷颤。
莲花妖从门外爬进来，浑身湿漉漉的，如同断掉的双腿软塌塌的落在身后，看着山虞，舔了舔嘴角。
“你来了啊。”山虞眼神露出喜色：“快吃了他，那个除妖师昏死过去了，快啊！”
莲花妖逐渐靠近山虞，山虞皱着眉头：“你到我这儿干什么？我让你吃他！废物，你……”
山虞睁大了双眼，半个字灭在喉咙里，莲花妖的手臂像一条柔软而滑腻的蛇，狠狠的穿透了他整个心脏……
“为…为什么……”他张了张嘴，眼眸里都是不可置信，被莲花妖咬住了肩颈。
恍然间，他好像回到了很多年之前。
正逢盛夏，热浪滔天。
他靠着双脚从京都走到江南，只为寻找普渡寺僧人口中，能实现能实现任何愿望的荷。
他背着鸟笼，热的几乎要昏过去，不知走了多久，才看见浅水洼里有着一株打着蔫的娇荷。
模样瑰丽，花瓣洁白中透着红，流动着像是女人皮肤下的血脉。
他欣喜异常，跪着爬到荷花旁边，从鸟笼里抓出一只吱哇乱叫的鸟，用匕首刨开肚子，将血混着恶水一起放进浅水洼里。
“我们做个交易，你听命于我，我就帮你填饱肚子。”
“快喝快喝，这水可是好东西。”
“嘘，要保密。”
……
钵莲显出了身影，站在木先生身侧。
眼看着山虞的尸体被莲花妖残蚀殆尽，血淋淋的场景让钵莲手心发痒。
这一幕正是应了疯婆子的那句话。
“莲花妖是来寻仇的，莲花妖是来寻仇的！”
“木先生，这是……”
木先生垂眸看着林幼安，嚼着骨头的声音响在耳侧，听的人心里发麻。
“山虞给幼安说的话半真半假，他从捉妖师手里买的能控制妖怪的药实则是让妖物丧失心智的恶水，他从京都来到江南，就是利用恶水让并蒂莲为它所用，犹如奴仆，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一定得是并蒂莲吗？”钵莲的身影微颤。
“也可能是其他妖怪。”木先生轻道，眼眸里加了凉：“世风日下，居然连恶水都用上了。”
莲花妖将山虞啃食了干净，打了个饱嗝，木先生眼眸一眯。
它的身体立刻被挤压成一团，还没来及的尖叫出声，就化作了一滩乌黑的水，从里面还能看到点点的荧光。
钵莲一愣：“恶水？”
此时，莲花池内徐徐升腾的黑色雾气消散，红色的符文也在逐渐淡去，露出了掩饰不住地肮脏和腥臭……
钵莲把东西从黑水里拿出来：“这是……莲花妖的种子？”
“收着，日后总归会用上。因果不虚，善恶有报，钵莲，你今后要记着。”木先生说完，抬脚向屋外走去。
“是，木先生。”
钵莲重重的点点头，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仿佛度了一层来自人间的月光……
天色初晴，从枝丫里面探出了微光，斑斑点点的落在她脸上。
林幼安还在睡着，发出浅浅的呼吸声，额角的头发粘了薄汗，软软的贴皮肤上。
木先生坐在床边，举着扇子，一下一下的扇着，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过了一刻钟，林幼安才翻了个身，抬手遮住了刺眼了亮光，适应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放下，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人影儿，声音沙哑干涩：“木先生？”
“嗯？”木先生抬眼，手里的动作一顿。
林幼安刚刚起身，心口一疼又把自己摔了回去。
木先生看着她的模样，撇了撇眉：“大夫说你伤口很重，需要养个十天半个月的。”
“楚席呢？”林幼安问。
她不知道自己的直觉准不准，一个穷途末路的普通人遇到了一株饥肠辘辘的莲花妖。
无论怎么做，都很难摆脱被吃掉的命运。
他又依靠什么，在这种场景下和莲花妖心平气和的做了交易？
倒进池子里的又是什么水？
除非，他是主动找到的莲花妖！
“死了。”木先生看着她，告诉她想问的：“昨天我醒之后就看见你躺在地上，浑身都是伤，其余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说完，转身从桌上端来了还冒着热气的瓷碗。
“喝药。”
林幼安看着里面乌黑黑的一团，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凑到木先生手边，咧着嘴小口小口的喝着。
林幼安喝完药：“多谢木先生送我回来。”
木先生嗯了一声，将瓷碗放下：“茶货老板在外面买了糖果子，刚喝了药，嘴里面苦，要不要起来吃点儿？”
“嗯。”林幼安点点头，在木先生的搀扶下下床，走到屋外，一抬眼看到了瓦缸里碧绿的钵莲。
“这花儿……”林幼安一愣。
茶货老板炒着茶叶，一旁的桌子上摆放着糖果子和各种茶点，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笑了一声：“醒了，我院墙根底下挖的，瞧着生的挺好，到时候，再往缸里养几条鱼。”
相比较第一次见它，钵莲似乎长势更茂盛了些，还伸长出了粉红色的花苞和莲叶。
林幼安想，妖怪虽然分不清善恶，但总分的清，什么是真的对它好。
“挺好的。”林幼安笑了笑，坐在凳子上咬了一口软糯的糖果子。
茶货老板炒着茶叶：“林小姐刚醒，想必还不知道莲花池那边出事儿了吧。”
林有安一愣，嘴里还叼着糕点，下意识的看向木先生。
木先生弯了了弯唇角：“莲池之内，尸骸盈积，秽臭熏天，靡有涯际。”
茶货老板将炒好得茶叶捻起来：“倒是这茶叶，味道逐渐对了，再待些时日，便可以上些新茶去京都，林小姐可以放心了。”
“你见着山虞了吗？”
茶货老板的手指一顿，抬头看向林幼安，瞬间面容惊恐：“今早见着了，衣衫破烂，单单只留下了些碎骨，在屋子里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
林幼安摇摇头：“山虞早就死了，倒是楚席没能溺死在河里。”
“什么意思？”茶货老板愣住。
“世上是有妖的，楚席来到江南，有意和莲花妖做了交易，占据了山虞的壳子，挖了莲花池，引诱无辜的人下水，借机喂饱莲花妖。”
“那池子里尸体……”
“把池子填了吧。”木先生慢悠悠的说，眼底落了她的影子：“我想，现在能填了……”
……
莲花池旁，人们来来往往，全部都哭成了一团，头上戴着粗布麻衣，手里捧着纸钱，边哭边撒。
男人们驾驶着自家的马车和牛车，从外面拉来了泥土，一点点的填入池子里，埋没里面的骨和肉。
即便是父母亲人，在这种场景下也分辨不出是谁的四肢，谁的头颅……
只能把名字刻在墓碑上，连同生前穿的衣服一起，埋在自己认定了许久的地方。
自此，被禁锢在塘底几年的灵魂，在至亲至爱的救赎下，才能有了第二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林幼安提着纸钱和香烛，蹲下点燃了扔在火堆里，随着纸钱逐渐被火侵蚀，蔓延出了隐隐约约的茶香。
在人们看不到的视线里，有一阵一阵的白色雾气从池子底部生出来，化做了一张张几经平和的人脸，逐渐靠近矗立起来的墓碑。
林幼安抬头：“传闻，被妖怪吃掉的人，终有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回到世间。”
木先生看着火光印上她的侧脸，目光是罕见的柔和。
“走吧。”林幼安收回眸光，借力握住木先生的手从地上起身……
在他们身后，光影交错，朝霞尽显，杂糅着人间的悲苦和哭腔……
“听茶货老板说，你要回京都了？”
“嗯，生意不能不做。”
“我不便送你，等我回去后还你一条空远新做的裙子，那是我承诺你的。”木先生停在原地，露出浅浅的笑意，手掌张开，凑到林幼安跟前，里面露出一颗干枯的莲子。
“我想，如果是你，一定能救活。”
林幼安没有细想他为何如此笃定，拿起莲子，用手帕细细的包好，那句要不要一同回去还是咽了下去：“我在京都等你。”
木先生含着笑，看着林幼安转身，绣着春花的衣袖在他掌心滑落，飘飘然地走了很远。
过了一会儿，他渐渐淡了身影，唯独留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好。”